风云雄霸天下全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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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就是南麟剑首断帅?你。。为什么要救他?”袁氏兄弟不由退后一步。
断帅满面冷漠,道∶“因为你们不配!”
袁氏兄地登时呆在当场,他们实难想像世上竟有如斯狂傲之人。
只听得断帅朗声而道∶“南麟剑首,北饮狂刀,武林齐名!今日我的剑未出鞘,却已震断你俩双刀,试问你们又怎配和聂人王交锋?还是快些回去再苦练十年吧!”袁氏兄弟面无血色,心知今日已难报得大仇,惟有一声不响,翻身上马,悻悻然离去。
仅馀下断帅背向聂人王而立,和那群在窃窃私语的农户们。
“多谢。”聂人王首先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一声道谢,断帅猝然回首,目如鹰隼,瞪视聂人王道∶“聂人王!断某在此观察多时,发觉你的手异常稳健,果然名不虚传!其时你我各负盛名於一方,早应一较高下,此番远涉千里而来,就是希望能与你一战!”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聂人王心中叫苦,但仍不动声息,道∶“大侠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必定舍身相报,只是在下实非什么北饮狂刀!大侠,请回。”
眼见聂人王再度否认,断帅不禁仰天长叹∶“聂人王!你是我毕世难寻的好对手,你真的忍心让断某一生孤剑独鸣?”
聂人王没再理会他,已然下田插秧。
断帅拿他没法,无奈地道∶“假如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刀客,明午寸草坡,我们刀剑相决,但愿你不会始我失望!”
说罢调头而去。
断帅去后,聂人王的手亦停了下来,他终於可以松一口气了。
刚想拭掉额上的汗珠,却见一婀娜倩影倒映在田中,抬首一看,竟是颜盈!
她手中拿着篮子,内里盛着全是饭菜,她本是给聂人王送饭来的。
聂人王不免心虚,问∶“你。。。全都看见了?”
颜盈木然地道∶“是的。我还看见袁氏兄弟把泥溅到你脸上,你本不该忍受这等羞辱!”
聂人王哑口无言,他很想对颜盈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可是颜盈并没有给他机会张口说话,她接着道∶“若你仍是男人的话,便应该去!”
她一反常态,声音异常地冷硬,再不是当初那个柔情无限的妻子。
聂人王苦笑摇头,颜盈柳眉一蹙,狠咬银牙,随即放下篮子,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聂人王目送她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内一片黯然。
此时,远方边际的那片乌云已然飘至,片刻之间便把烈阳遮盖,田地尽投入昏暗之中,蓦地惊雷乍响,下起雨来。
农户们都纷纷奔往树下避雨,只有聂人王无视雨点打在自己身上,仍然呆立田中,痴痴望着颜盈归去之路。
前路一片凄迷。
这是一场潇潇的雨……
□
夜幕已尽低垂,想不到这场潇潇的雨,会是如此连绵不绝,犹在滴答滴答下个不停。
本来是酷热的日子,顿时变得凉快;人的心,亦渐趋冰凉。
聂风半乙窗前,细数着从檐上滴下的雨点,无聊的很。
可是,在孩子的眼中,父母比他更为无聊。
颜盈装作在修补衣裳,聂人王在回来后则不停着灌着闷酒;二人相对无言,他俩的话,彷佛早已说尽。
聂风很不明白,为何他的父母总是心是重重,为什么不可以活的开心一些?
聂人王曾教他习冰心诀,常言什么“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说话,到头来他自己却是坐立不安,是因为娘亲今夜对他不瞅不睬?抑或是他的心已无复冰清?
局促的斗室内,还是聂人王首先按捺不住,打破这无休止的静默,望着颜盈道∶“不去,他始终死心不息!若依从你的意思前去应战,恐怕我封刀已久,并无必胜把握,若然战死,你与风儿便……”颜盈抢着道∶“你若战死,我就替你照顾风儿!”她的目光在闪烁着。
聂人王竟然避开她那渴求的目光,只自顾继续喝酒。颜盈与他同床共寝多年,怎会不明其意,她霍地放下手中衣裳,不作一声地步回寝室。
意外地,聂人王并没有跟进去,只是慢慢放下酒杯,隔了许久,终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突然把手搭在聂风的双肩上,神色凝重地道∶“风儿,明天你替爹爹办一件事,好吗?”
聂风点了点头,忽然发觉父亲的手竟是异常地重,甚至比雪饮还要重。
□
今天,已没有昨天的烈阳,也没有了昨夜的雨。
今天,只有无奈,断帅的无奈。
断帅依旧披着一身红衣,迎风伫立於寸草坡上。
已届午时,聂人王仍是踪影全无,断帅却还是无奈地苦后着;他生平最讨厌的事情是等,但今回等的是一个不再是刀客的天下第一刀客,惟有一等再等。
然而,聂人王会否不来?
断帅原居於乐山一带,今番远涉千里,只图与聂人王一决高下,以求自身剑术修为更臻化境,可是昨日亲眼见着那庄稼汉子般的聂人王,心中暗忧,自己此行会否徒劳无功?
他不明白,为何聂人王会过着如此粗贱的生活?
倘若他真的不来,那么,自己将如何是好?
再去找他,还是甘於放弃,返回乐山?
断帅不愿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忽闻背后一阵拨草之声。
断帅乃是南麟剑首,修为极高,纵使人未转身,已可强烈感到来者气度非凡;在这简的农村之中,能有此非凡气度者,实非聂人王莫属!
他不禁喜形於色,一边转身一边笑道∶“好!聂人王,你总算没忘记自己是一个刀客,你的心总算还有刀……”话声未毕,他的笑容顿止,眼前人令他吃惊不已。
来者并非他期待已久的聂人王,而是一个年约六岁的小孩。
这个孩子的气度竟和聂人王十分相若,脸上更流露一股聂人王所没有的平静。断帅讶然猜问∶“你。。。你是聂人王的儿子?”
聂风轻轻点头,发丝犹在随风飘扬,道∶“你就是爹爹口中那位身穿红衣服的断叔叔了?爹爹说,想邀请你回去一叙!”
这一着真是出乎断帅意料之外,不知聂人王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然而,无论聂人王作任何决定,断帅仍然会前去和他一会,他此行绝对不能空手而回。
绝对不能!
□
如果说聂风的气度使断帅诧异不已,那眼前的情景就更叫断帅一身难忘。
当他跟在聂风身后,甫踏进聂家的家门时,他第一眼便瞧见聂人王从厨中走出来,正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手中还拿着锅铲。
这个天下第一刀客,居然也会下厨,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刀,而是锅铲!
断帅只感到异常滑稽,不知如何应付此等场面。
幸而聂风已走上前牵着他父亲的衣角,道∶“爹,我已带了断叔叔回来了。”“干的好。”聂人王简单地应了一声,接着把锅铲放在一旁,转脸对断帅道∶“断兄,请坐。”
断帅卓立不动,说道∶“聂人王,你既不往寸草坡赴约,却又邀我前来,究竟是何用意?”
聂人王微笑,不答。
“他的用意简单的很,他想你知难而退。”
说这句话的人,嗓子动听之极,可是语调却是冷冷的。
断帅这才发觉,就在桌子之旁,正坐着一个容貌绝艳的妇人,一双剪水秋瞳却满含幽怨,於是问∶“这位是……”“这是我内子颜盈。”聂人王抢着回答,像是恐防颜盈还会胡说下去似的。
断帅也没再说什么,聂人王接着道∶“断兄千里奔波,聂某愧无盛筵以待,只得亲自下厨,微备粥菜,希望断兄莫要见怪,请用。”
聂人王一请再请,断帅再难矜持,惟有坐下。
他俩父子拿起碗筷便大嚼起来,一直郁郁寡欢的颜盈则是吃得很慢,很慢。。。。断帅依然正襟危坐,似无动筷之意。
此时正在大嚼的聂风感到十分奇怪,问道∶“断叔叔,你为什么还不吃?粥菜凉了就不好吃的了。”
断帅素来自负是南麟剑首,这些粗茶淡饭又怎能看得上眼?只是禁不起这个孩子盛意殷殷,遂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谁知入口之物稀稠得宜,米香扑鼻,不由得脱口赞道∶“好粥!”
聂人王自豪地笑了笑,道∶“这是我跟邻家的卿嫂学了整整一年所得的成果。”
“什么?一年?”断帅立时一愕,他想不到这个名震一时的刀客花掉一年光阴,仅为要煮这样一口粥!
聂人王侃侃而道∶“愈是平凡的东西,江湖人便愈难学会,煮粥仅是其中一门而已。”
“为什么你要使自己如此平凡?”断帅忽然问道。
聂人王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使自己如此不平凡?”
断帅一时无辞以对,聂人王不待他回答,已继续说下去∶“此番特意邀你到来,其实只希望你能明白,各人皆有自己爱走的路,在我而言,名利已成过眼云烟;平凡,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那愀然不乐的颜盈,和那个长发如丝的儿子,目光中泛起无限柔情。
断帅极不明白,为何他渴求多时的对手竟会变成如斯模样?在聂人王的脸上,他甚至找不到半丝刀客的狂。
蓦地,断帅眼前一亮。
因为,他终於瞧见了雪饮!
雪饮如旧挂在此斗室中昏暗一角,左右放满杂物,就像是一名穷途落泊、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混在市井之徒当中,面目无光。
“雪饮刀?”断帅一怔,他怎会料到聂人王竟然随意把雪饮弃置於一角!对於刀客以言,刀,就是生命,至死亦应不离不弃,除非刀断……但听得聂人王慨然叹息∶“很久以前,这柄刀已非雪饮,它已变为一柄寻常的破柴刀,而我,亦不再是当初的聂人王。”
断帅不以为然,他在想,雪饮根本就不是什么破柴刀,只是聂人王却真的已非昔日的聂人王!
雪饮依旧,人面全非,聂人王爱刀之心到底去了那里?
断帅朝两旁的颜盈和聂风一瞥,蓦地恍然大悟,聂人王的心早已给此二人完全占据,再无馀地可让雪饮容身……雪饮,曾一度是他的生命,可惜这柄刀在他心中已经死了。
刀若死,战意亦消,难怪聂人王眼中毫无战意!
断帅深感惋惜,也不知是在惋惜雪饮的命途多蹇,还是在惋惜自己此后又要寂寞半生?
他做梦也没想到,此行所得竟然会是由对手所煮的一碗粥,他适才仅喝了一口,此刻是否还能够再喝下去?
然而为了敬重聂人王,这碗粥,还是要继续喝下去的。
他凄然举粥,一口而尽。
聂人王从断帅的表情,亦可知他心中一二,道∶“断兄,你终於明白了?”
断帅苦笑颔首,笑容中又泛起他那种独有的无奈,道∶“完全明白!聂兄,请恕断某打扰多时,我此刻亦不便久留,告辞了!”说着向聂人王夫妇拱手一揖,聂人王随即还礼,颜盈却依然在慢慢地吃着,未为所动。
断帅不以为意,只轻抚聂风的发丝,道∶“虎父无犬子!小娃儿知否自己殊不简单,可惜给埋没了。。。”他一边说已一边扬长而去。
聂风只感到莫明奇妙,这个断叔叔也和自己双亲一样,满脸忧色,怎么他们全都是一个样子?
尤其是娘亲,她的表情向来比任何人更为复杂,她时喜时怒时怨时哀,没有一刻是静止的,可是,就在断叔叔离去之时,她脸上竟然再无半点表情。
没有表情,才是最可怕的表情。
颜盈此际正木无表情地瞧着聂人王和聂风,忽地放下碗筷,默默的站了起来,步出屋外。
她只是一直向前行,没有回头,也许,她本来便不想再回头……□可是,她始终还是回头。
就在傍晚的时候,她终於归来。
聂风却感到回来后的娘亲很不快乐,她所有的不快乐,全都已写在她的脸上。然而,她仍是如常地淘米做饭,如常地打扫家居,犹如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直至那一天的黄昏,事情终於发生了。
一个十分可怕的黄昏……
□
那天黄昏,聂人王还没从田间归来,聂风在屋外自行梳洗着他那头柔长发丝,颜盈则独个儿留在寝室内抚琴轻奏,身畔还放置着包袱,看来远行在即。
指下之琴原是聂人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雕工精细,极尽雅致,她一直珍之重之,甚至不许孩子碰它,惟恐有丝毫损毁。
此琴不仅是信物,更代表了她与聂人王的结发之情,可说是物轻情重。
奏着的曲子,亦是当年她有感於聂人王的心意而谱,调子温馨无限。她曾在多少个夜晚,为这对父子弹奏此曲,共享天伦之乐。
可是今天,虽是相同的曲调,琴音却低回落寞;她的心,为何变得如斯的快,如斯的狠?
她必须离开它,永远的离开它!这一曲,她弹不下去了。
琴音顿止,女人不知从哪儿取出剪刀,狠狠往琴弦剪去……她要毁掉它,她更要毁掉这段情!但她可知道,这样做亦会毁掉他?
她不管了。
“铮”的一声,琴弦立断;情,亦随之而断!
女人美丽的脸上绽放一丝残酷的、快乐的笑意,她到底得到了解脱。
然而,聂人王呢?聂风呢?她有否顾及他俩的感受?
女人未及细想,一双强壮的手已从后将她搂抱着;来人悄无声息,可见武艺高强。
颜盈转脸回望那人,登时开怀娇笑,喜悦溢於言表,道∶“你来了?”
□
屋外,聂风本来在一边清洗长发,一边倾听娘亲的琴声,但琴音忽尔停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纵是小孩,亦不免有点忐忑,随即抹干长发,再跑回屋中看个究竟。
甫来至父母的寝前,便发觉门帷已然落下,寝室中人影晃动。
内里隐约传出一阵男子的话声∶“盈,你决定了没有?”
聂风可以肯定此人并非自己之父,这男子的声音异常沙哑,彷佛骨鲠在喉似的。
接着他又听见自己的娘亲道∶“我决定了!人生本如棋局,当初我千挑万选,拣了聂人王这只棋子,残局几定,但不打紧,因为。。。你是我的最后一着!”语气斩钉截铁。
“好!那我们走吧!”
走?走往哪儿?娘亲为何要走?难道她想撇下爹爹不要了?她想撇下风儿不要了?
聂风正想叫住娘亲,求她不要离去,但“娘”字还未吐出,小小的嘴儿突给一只手掌牢牢掩着。
谁?这人是谁?
他本能地挣扎,此人陡地腾身而起,聂风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挟着一起向前飞逸。
周遭景物随即闪电地向后倒退,此人在半空中的身形快若奔雷,聂风虽因冰心诀之助而为感害怕,但仍拼命使力,以求能挣脱此人的制肘。
蓦地,聂风感到此人的身子在颤抖着,一颗眼泪乘着扑面风势,滴到他的脸庞上。
泪是热的。
他立时停只了挣扎,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除了父亲以外,谁又会为娘亲要离去而落泪?
就在此时,这人可能因一时心力交瘁,一个踉跄,与聂风一同跌到草地上。
翻滚数周,跌势方止,幸而草地柔软若绵,聂风才不致受伤。
不出聂风所料,此人果然就是他的父亲!
只见聂人王貌若疯癫,双目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现,仰天号哭∶“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连串的叫喊声中,他发狂地槌打草地,拳头密如雨点,把其身旁的野草震得四处飞散,可是仍没法发心中郁怨,於是再猛然将头额一下下地撞向地上,登时血流披面!
聂风只是静静的站於一旁,瞧着自己的父亲不断地将愤怒发,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年方六岁,仅是一个无助的小孩,面对如此可怕的情景,除了惊愕之外,还能干些什么?“砰砰”之声不绝於耳,彷佛上天亦会随时倒塌下来;谁又可以真的达到“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后,聂人王终於颓然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额头,满脸的血,满脸的泪,早已混为一团,他犹在抽抽噎噎、自言自语地道∶“盈。。。为了你,我不惜放弃一切,在田间辛勤干活,更受尽武林同道鄙视,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无人能答,甚至颜盈自己亦不能!
“颜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