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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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四十条,总之,我模糊地要往市中间走,往天安门那边走。走了个把小时,我没走多远,原来我走得很慢,真是孙子,我吃了面条怎么还走不快呢,于是我就跑,我跑得也很慢,其实越跑越慢。我终于坚持不住,还是打了车子,我想我得赶紧到医院去。我赶到医院已经十一点,我好不容易才骗过一楼的门卫,上了三楼, 我看见灯还没熄,小羽跟那两个病友在聊天,那两个人都笑着,看来小羽是真的活过来了。 我进来,她招手让我坐她边上,她搂着我的脖子。我想她可能是要我照顾才对我这么好的, 她说过她爱我,所以她才会这样。我有点吃惊,因为以往她很少这样,总是很粗鲁地把我推 来搡去,还骂我不真诚。但我很珍惜她这种做法,尽量配合她,她跟两个病友说什么南京长 江大桥的事,说得有章有法,还说桥头堡曾经有人放炸药,总之尽是南京人聊的那套,而且 是不上路子的南京人才聊的,我想小羽是估计了病友们的情况才这么讲的。小羽躺着,说话 很吃力,但讲得很开心,我把病床的床头摇下来。小羽问我要不要躺在床上。我说那不好, 挤你会伤到你的。小羽说,我没事。左边的病友也劝我睡上去,说不要紧的。但我不好意思 。后来护士来了,说我不能住这,病人并不危险,只是不要动就行了。我说她撒尿不方便。 护士说,那也应该找个女人来陪护,这不合规矩的。我说我们没有女陪护。护士说,她们护 士可以为病人分忧,这是职责,请放心,你可以走。小羽的心情被弄坏了,我听到她的手在 床头的横杆上当当地敲着,护士有些害怕,退了出去。小羽又敲床头柜,另两个病友这下慌 了,就劝小羽不要跟护士计较,她们懂什么呢,知识水平不高,仅仅是个护士。小羽又敲茶 杯,劈里叭啦地响,然后她翻过身,背着脸,我敲起腿,看见她侧着身体在被窝里弓着,我 把毛毯抽出来盖上去,她想拽掉毛毯,我握住她的手,我用了很大的力。她叫,你用那么大 的力干吗,我只是想把它拉下来些。
第一部分:白家庄旅馆地铁 西单 兆龙青鸟 1
老胡的切诺基熄火之后还在抖动,他的发动机有问题,老胡跟一个做通讯产品的男人在详
细地讨论一篇报告,说到了创意有及画面结构什么的,我在过道里听得很累,其实这么多 年每当我找工作或托人办事,总是被别人丢在过道里,但想不到为了小羽的事找老胡,老胡也是把我丢在过道里。听到老胡现在正在跟诺基亚手机做一个设计方案, 想想老胡手头可能有钱,我只关心这个。那个谈生意的男人把报告放到公文包里,对老胡十分不满,但老胡也没跟他翻脸,老胡的心情很坏,这让我几乎不能开口提钱。老胡拉着我的胳膊,他说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对小羽的事我爱莫能助。我说小羽很需要钱,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问我那你非要从我这拿钱不可了。我说,可能吧。老胡和我一起到鸚洗间 ,这栋楼的内装修很暗,鸚洗间反而亮堂堂的,我看见老胡的眼皮很皱,眼角是纠着的,假 如他笑了能会很好看,他老胡并没有笑,我就想让老胡笑,我想他一笑可能会心情好起来, 就会拿钱。老胡在洗手,他问我用的是不是诺基亚手机。我说是,他说他现在正在做诺基亚 信号的广告方案,我认为老胡是开广告公司的,老胡说我做商务咨询,小羽以前在我这干过一段时间,毕竟她写过稿子,写写提纲没有问题。老胡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 有两个女孩子,还有一个老头,挤在硬是被隔开的一块屏风后边,我没看到公司的任何标 记,老胡给我找只凳子,凳子很高,坐上去特别的危险,随时都会翻下来。我想要到钱,可 能性太小了。老胡跟我讲话时,那两个正抱头写字的小姐一直看着我,老胡训斥她们,让她 们到外边去,一个小姐说外边太冷。雪后的天气能不冷吗?老头子说。结果老头子也被老胡 骂了出去。
老胡对我说,小羽常常提到你,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情人,这在小羽是公开的。她跟许多人提 过。其实我这两年跟小羽在一块的机会很少,无非是到北京,实在捱不住时,我才会找她 来睡,我对她的关心也很少,小羽恐怕不会这么评价的。但老胡一口咬定小羽确实是把你当 成最好的情人的,还说跟你是老乡,而且在一块最轻松。我只能笑一笑。老胡说,你别笑啊 。我说,那我能怎么样。老胡让我把手机掏出来,他说你这手机还行,多少也是诺基亚,诺 基亚的信号好,我非诺基亚手机不用,老胡脸上的肉在说话时会抖动。我决定还是早走为好 ,就不跟他耗时间了,他不会拿钱的。老胡玩了一会手机,又把手机还给我,他找了张白纸 ,上边写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字,老胡不再看我,他说,我这还有小羽的一些东西,是她前次 在我办公室里睡觉留下的,你可以把它们带走。他说完从屏风后边拎出一只小包裹,是那种 探险包,封头那儿扎着军用帆布带。我问,里边是什么。老胡说,就是女孩子用的一些东西 。我不想带,我没拿到钱,尽拿这些破东西,我不干,但老胡还是把包扔给我,砸到我腿上 ,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我抓住老胡的衣领。老胡笑了,他用手指头点着我的头说,你信不信 ,我能把你打爆。我现在身体里没劲再说我也不想跟老胡打架,我松了手,老胡拍拍我的肩 膀说,小羽对你评价那么高,想不到你还真有点血性。我说,算了,你不拿钱,有你的道理 ,说完,我朝门那边走。老胡又拉住我,硬要我把那探险包带走。我说,你他妈有完没完, 你自己送到她家去。老胡说,房子可能不租成了,一直都是我在付房租,现在小羽出了事, 又不能上班,我得把房子退了。小羽劲松的家已经住了好几年了,我不信是老胡付的房租。 老胡说,你可以去问小羽,总之,现在我不管这事了,小羽这不是小病,她这是大病,她 有脑子的时候还行,她一想到死,那就没办法。我猜想是不是老胡也在小羽自杀这事上吃过 苦头。老胡也不容易。我于是拎着探险包走出了写字楼。在楼外边,打开包,包里尽是卫生 巾,帽子,木头架,还有黑镜,我随手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我上了学院南路往积水潭桥 方向走。
第一部分:白家庄旅馆地铁 西单 兆龙青鸟 2
我这时想到我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把电脑卖了,不就有几千块钱了,有了这个想法之后,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于是我跑了起来,在积水潭桥我跳过许多堵塞的出租车,然后向雍 和宫方向走,在雍和宫前门那儿,我买了块烧饼,这儿离北城医院不太远,我本想先回医院 去,但一想到老胡说小羽评价我的那些鬼话,我就不敢回去。于是我又往回,从地铁进口下 去了,我买了张晚报,站在站台上,许多年轻人在说话,里边暖和,一些人在脱羽绒服。我 上了地铁,没有座位,一只手拉着拉杆,一只手拿着报纸,看了些什么,却一点也不知道, 坐了四站,我坐了下去,结果又上来两个老人,像是大学退休老师,他们中的一个人站到我 旁边,原先坐旁边那个女孩子让了座之后,扯我的肩膀,我这才站起来,给那个老先生让座 ,但我没法再站在这儿。这时辛欣打电话来,说你这人什么记性,不是让找赵启正,人家启 正在等你呢。我问现我到哪里去见赵启正。辛欣说,去青鸟健身中心,我又问,哪个青鸟。 辛欣说,兆龙酒店边的那个。
我在西单下了车,几乎坐了个大循环,几点钟也不知道,手机的时间是错的。在西单地铁站 出口扶梯边就有青鸟中心的广告,我这才发现我被弄混了,明明在兆龙酒店,我怎么在西单 下了车,我要到东边才对,于是我又从对面扶梯下去,结果我到青鸟时,赵启正已经等我好 一会儿。赵启正在青鸟健身中心的一楼大堂等我,那儿有许多人在签单,他不住地向那些人 点头哈腰,一时跟我说不上话,他让我到拐间的花盆那边去,我站过去,那儿光线暗,赵启 正过了一会才走过来,他给我点烟,自己也吸了起来,他们这出入的名人多,所以工作不 能怠慢。他问我找到老胡没有。我说,老胡忙,他不拿钱。赵启正说,老胡是个北京赖子。 我说,他不赖,他还给诺基亚做广告。赵启正说,那是他求来的,又不给钱,就想露脸。我 问赵启正,小羽这两年怎么混的,跟老胡在一块干什么。赵启正说,小羽在老胡公司待过一 段 ,多少也算个容身之地。赵启正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脸说,你脸上有芝麻。我刚才吃烧 饼留下的。赵启正吸烟时,有一个穿青色西装的人过来跟他说有个客人在三楼呕吐,要他上 去处理,说那人点名叫赵启正去。我和赵启正上了三楼。一个演员,南方人,还在吐,皮鞋 上全是脏物。拉力器一头坠到地上,另一头看起来挂在他领带上,他见赵启正过来,结结巴 巴地说,启正,你看,我连三根簧都拉不动了。赵启正一边扶他,一边让服务员给他喂水, 演员窝到软椅上,打着嗝,赵启正面带难色,示意我找个位子坐下。我走到吧台那儿,兆龙 背后那条街背阴,所以雪上结冰,路面像铺了油似的,不断有人摔倒。我至少看见了五个, 还有一个老太太。那个演员在服务生的陪同下去了二楼,赵启正把西装脱下来,拎在右手上 ,上边粘有肮物,他说,我把方祥的地址写给你,你去找他,看他能不能帮小羽一下。他又 说要不是辛欣,我也不会管小羽这种人的。我说,小羽真的病成这样?赵启正说,她和你这 么多年,你老是要她,但你不了解她。
赵启正让服务员冲了两杯热牛奶,我喝牛奶的声音太响,赵启正领我穿过一道门空,从黑暗 的过道向青鸟健身楼与兆龙侧楼之间的回廊那个方向走,到了回廊之后,赵启正掏钥匙打开 一道门,这儿是个过厅兼作仓库,光线昏暗,有一些军用床,在阳台边的位置睡着几个人, 赵启正说,你看,他们睡得多死,还是睡过去的好,不像小羽,硬是要自己寻死,何必不睡 上一场,长长地睡一场?赵启正对小羽的态度可能跟辛欣有关。赵启正带我到阳台上,背阴 加上寒风凛冽,人几乎站不住,侧面兆龙房间的落地窗有灰色窗帘掀开一半,白天房间也亮 着灯。赵启正叫我对方祥也不要太抱幻想,那个人从没有在朋友聚会上露过面,看来赵启正 和辛欣都没见过方祥,只是听小羽跟他们说他。那几个睡觉的人可能被我们弄醒了,陆续起 来,这些演员现在从一线上退下来,无所事事,以前在青鸟办的贵宾卡还未到期,所以仍在 这健身,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电视剧里去。赵启正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女人。我很吃惊他对 我有这种印象,这可能是小羽和辛欣跟他说的。照赵启正说,就因为这一点,人家小羽才那 么重视你,我不明白小羽重视我跟她说的爱我是不是一回事。赵启正说,你要是喜欢女人, 你可以有空就到我这玩,我们这有不少来北京混的女演员,她们很靓,而且性格古怪,你可 以弄弄。我喝完奶,赵启正没喝完,把它倒在阳台的垃圾桶里,我们从阳台回到过厅,赵启 正把我介绍给一个叫什么成的演员,他正在梳头,跟我握个手,他脸上长满了粉剌,赵启正 给辛欣打电话说他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让他不要做饭,上街吃算了。他电话中没提我 在他旁边,大概他觉得这是男人们的事情,我很欣赏赵启正,在这一点上跟小羽态度一样。 这家伙头发擦得很油亮,穿衣服很讲究,讲话也十分得体。我谢了他,赵启正说,你再来时 穿得干净些。
第一部分:白家庄旅馆方祥 工体
方祥的地址写的是工体南路上的号,我到工体南路找了半天,从新安医院往前打听了几家酒店,人家说以前有几家体育用品公司,前两个月都搬走了。我问搬到哪,他们说可能就搬到工体里边了。我又上了平安大道往东延伸的那条路,一直到天黑,我才在工人体育场12号门旁边的一道铝合金防盗门的里边找到方祥的那家叫作日盛体育用品的公司,方祥刚好在,人很懒,很帅,但胖了些。我说明了我是谁,方祥一见如故,他的热情是装出来的,但他显然是想使我们都轻松些。他说他知道小羽住院了,他一说我反而没话了。日盛体育用品公司,可能也就是卖体育用品的,有球鞋、球拍还有泳衣什么的,生意肯定不太好,外边是个商店,里边有一间仓库,再之外,就是直接朝向体育场内的一个半间房 ,那儿是方祥的办公室, 往内侧有一扇窗户,一半是陷在场地之下,一半刚好卡在体育场沿上,再往上能看见草坪。依方祥的处境想来拿钱,可能不太现实,我这时就决定明天把电脑送到中关村卖掉,我宁愿跟方祥聊聊天,就不谈钱的事了,方祥说他爱喝茶,这个习惯就是从小羽那传过来的,以前他只喝可乐,但跟小羽谈恋爱之后,他就喝茶了。方祥讲话确实使人有好
感,但谈了一会,他就表现得有点厌 烦了,只是他对我很友好,说小羽以前经常提到你,你是他老乡,又跟她好过,她很信任你。我说,我跟小羽那不算好,你们俩谈恋爱那才是好,这句话可能激怒了方祥,他虽然压住火气,但还是推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笔筒。我知道我讲话的方法不对。他透过窗户的上半部分看着体育场的草坪,草坪上有积雪,积雪不多,东一块西一块,估计下雪时铺过塑料皮,现在天已经晴了,所以扯了塑料皮之后,草坪劣迹斑斑。方祥说,我是再没有办法了,幸亏你还来找我,不然,我们一辈子都见不上面,我那时发过誓,如果我要是找到你,我非杀了你。他说话时带着狠劲,我一头雾水,但还是被激怒了,我的怒气比他更大,我想你杀我干什么,我不过是睡了小羽而已,再说,我睡她时你孙子还不知道在哪个裆里。方祥站起来到仓库间里放音乐,有一只音箱就在他身后 空调机的下边,是普来斯顿牌的。放的是拉丁音乐,节奏很强劲。方祥摸着他的胡须,他这 胡子乍看起来不三不四的,他摸胡子时让人觉得这个人很有想法,他的眼睛的确有魅力,似 乎 能把对方看穿。他说,在这个世上小羽服的人只有你一个,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 的踢球者。我这才知道方祥以前是个足球运动员。我对足球很有兴趣,方祥把话题引到足球 上,他说,那时我踢球,很快乐,就觉得是为小羽踢的。我问她,小羽也去看踢球是吧。他 反问我,这一点你还不知道,在枕头边她没说过?我认为方祥不应该讲得这么俗。我说,踢 球很有意思,男人会踢球比会挣钱还重要,这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方祥的腿很长,尽管 他个子也只有一米八左右。他抽烟时看着我,我很不自在,只能自己掏中南海烟来抽。方祥 和着音乐节奏手指轻轻地拍着身旁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皮大衣。中间来过两个电话,一个 是广东李宁公司打来的,一个好像是河南打来的。他说话语速很慢,而且还要说一句就摸一 把胡须。天已经黑了,体育场亮着灯,有些工人在草坪上扫雪,当然,他们不只扫雪,方祥 说他们是在扫烂掉的塑料皮,雪都结住了,跟草根冻在一块。
方祥问我吃了晚饭没有。我说,我还没吃。方祥说那我帮你叫一份快餐吧。我说,我不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