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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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事告一段落,旋即返回塔哇。”
在此次镇压吉祥右旋寺的战斗中,旺秀仓所部死伤约有两千余人,宁海军死伤二三百人。吉祥右旋寺附近藏族群众的牛羊马匹及金银财物等,也多被掠夺。寺院内供奉的金质佛像,亦为马麟部所掠取。那时张广建为甘肃督军,任用私人,公行贿赂,斯时金佛在兰州极为畅销。据说有的佛像内脏中装有宝石,在国外值价很高,马麟部即以金佛作为自己发财和行贿的资本。
当马麟得胜返回吉祥右旋寺时,马麒即派其长子马步青率领帮办苏尕五,随带骑兵二十人,前往吉祥右旋寺犒军。但因与吉祥右旋寺区的藏民结怨极深,故消息传出后,即有住在尼马隆的甘家部落藏民数百人,在马步青必经之路,进行了埋伏。当马步青经循化向夕厂沟前进时,在距甘家滩仅有六十里的路途中,被埋伏在尼马隆的藏民突起围击,骑兵即被击袭,仅剩马步青、帮办苏尕五、差官王少文及卫兵一人。当时马步青慌作一团,蹲在地下,幸亏王少文鼓起勇气,用枪向藏民扫射,始解救了马步青等人的危急,乘马夺路逃脱。后来为进行报复,马步青勒令尼马隆甘家部落的藏民交纳了命价,并将首事人枪决。以血腥的手段,结束了这一事件。从拉强部落居民的口中吉塘仓还了解到,第二年马麟与旺秀仓又进行的激烈厮杀。
旺秀仓失败后,即赴拉强部落,并发动拉强部落头人联络各部落发兵反攻。在联络中以给隆务寺供一顿“经饭”为条件,取得了原属吉祥右旋寺的同仁部落的支援。同年冬,旺秀仓发动各部落民兵数千人反攻吉祥右旋寺,同仁藏兵直攻到上塔哇街口,由于各部落民兵联络不周,后续民兵没有赶到,致同仁民兵死亡十余人后不得不撤退。第二天吉祥右旋寺其他部落的民兵,又和马麟的部队在峨庆沟打了一仗,也失败而返。此后马麟派青海的托更仓活佛到旺秀仓处招降,托更仓对旺秀仓和周围僧众拍着腔子说:“只要你们派人去投降,我可以负完全责任,保证马家可以息兵,从此和平了事。”旺秀仓遂派其堪布(管家)曾智赴马麟处纳款,马麟竟不容分说,把曾智扣押起来。吉祥右旋寺的管家拉强部落人火尔孜,在马家召集十三庄的群众向拉强部落进兵时,曾向群众讲过“大家要看蓝天的晴处,白云的趋向”,因此马麟认为火尔孜有意识的暗示十三庄群众要看风头攻击他们,乃将火尔孜和拉强部落的才曲拉麻扎西、万冷加多三人捕送到西宁去了。
马麟连打了两个胜仗,遂在吉祥右旋寺修建营房,长期驻兵,从此,吉祥右旋寺便直接控制在马家的铁蹄之下了。
由于拉强部落是旺秀仓活佛的供养地,所以旺秀仓即以拉强部落为反攻基地,马寿、马麟等认为不把拉强部落彻底征服,不足显示宁海军的威力,乃同驻河州的西军马国良部二千余人,连同他自己的骑兵共四千余人,于1918年11月,经卡加、黑错向拉强部落进攻,先后攻破了哲哇和安郭两村,直入拉强部落寺院,放火烧了寺院,并屠杀男女僧俗七百余人,抢去金银财物难以数计。同时马部游弋和经过的卡加沟、隆哇日沟及上八沟部落,均遭抢劫焚杀。隆哇日和卡加等近三十座寺院,亦无不受其骚扰。旺秀仓逃亡黄河南岸银角部落,后来就死在那里。直到拉强部落头人投降归顺,马麟才撤兵回金鹏镇,并宣布撤销旺秀仓的佛位,抢掠一空后烧毁了旺秀仓的佛邸。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吉塘仓贴着油灯,在他储存的特制西藏工布金东纸、达布纸上,用竹笔工工整整写成长足笔体,传之后世,好让后人认得清清楚楚。如果有机会,他准备创作成叙事诗,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说唱体把这段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件流传下来,让后人记住旺秀仓的英烈精神,藏民族的耻辱历史。
第二部分第七章 灵童认定(1)
忙完这一切,寻访灵童的大事才提上议事日程。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虽然他心急如焚,虽然他为寻找灵童千里奔波、绞尽心汁,吃了很多苦头,虽然他是摄政,但认定吉祥右旋寺这样一个藏传佛教宗主大寺的寺主活佛之转世灵童,却不在他的权限之内,他的资格还达不到,能力也无法达到。
按藏传佛教认定活佛转世灵童约定俗成的规矩,四世坚贝央的转世灵童,只有达赖喇嘛或者班禅额尔德尼大活佛才有资格认定。首先得寺内选定三至五名转世灵童,然后提供给达赖和班禅卜算,当然,寺中如果只遴选了一名那更好了,送到达赖或班禅处认定就少了许多摩擦和麻烦。
信徒和圈外人不清楚,实际上,认定灵童之其中藏有许多难以挑明的人工操作过程,夹杂着微妙的、尖锐的利益冲突,包括权力、财产、声誉、血统……正如汉人谚语所捣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西藏,一旦谁家孩子被认定为达赖或班禅的转世灵童,这个家族一下擢升为世袭贵族,牛羊一群群、农田望不到边,庄园好十几处,奴婢如云滚。虽然安多不完全这样,但油水也是很可观的。
想到这儿,吉塘仓睡不着。已是半夜时分了,他悄悄爬起身,没有点亮灯,摸黑拉开门。走到走廊栏杆旁,微倚柱子抬眼往夜空望去。
初春的高原夜天,墨兰的苍穹像一块发射冷光的冰砖覆盖,一股寒气袭来,他情不自禁打个冷颤,裹紧了散披的绛紫红袈裟。但他没有收回目光,仍然凝眸望着墨兰的夜空出神。真是星光灿烂、争相斗辉啊!有的大如牛头,有的却小得只有鼠尾粗;有的有棱有角如公鹿头上的七叉茸,有的又小又圆滑,像小溪中的拇指卵石;有的地方群星拥挤成簇,彩光闪烁夺目,有的地方却星辰稀稀拉拉,可怜地眨巴着干涩无神的眼皮,使墨色的夜空透出一束束冷清、孤寂;有的星辰大大咧咧地傲然微笑,有的星辰却黯然地若隐若现,显得无精打彩,疲惫不堪,有的……啊,天上镶嵌的星辰都如此大相径庭,人间何况不是如此啊?佛祖说人类的灾难是由贪、嗔、痴、傲慢、疑忌、恶见这六根本烦恼引起的,真是针戳骨髓之中。尤其那个“贪”,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处处有,即使佛门,也充斥着你争我夺,都想把自己装扮得绚丽灿烂,想往肥肉上贴膘,使自己更加显赫富贵,权倾一时。怪不得老百姓中有一句谚语流传:“活佛出在土官头人家,毛驴都生在穷山僻壤里。”
要不是土官头人争相企图把自己的子孙说成是坚贝央的转世灵童,并为之相互倾轧,贿赂有关寻找灵童的各路活佛,使吉祥右旋寺上层中在灵童选定上每每意见不一,相互矛盾迭起,相争不下,要不四世坚贝央的转世灵童怎会跑到数千里以外的西康去寻找呢?四世坚贝央生前为什么安顿说他要转世在遥远的西康呢?恐怕四世有了切肤之痛才引发出这个念头的。佛门也不清净啊,既然政教合一,扎根于世俗社会,就无法不沾染世俗的淤泥,不能不和世俗社会搅混在一起。四世坚贝央这方面就受了许多委屈。
三世坚贝央转世灵童的认定仍然落在前世吉塘仓肩上。
四世坚贝央是黄河南隆务地区一个藏蒙混合后裔居住的农区村庄中选定出来的,是那个叫红土台部落的土官的大儿子,直到十岁才确认接迎到吉祥右旋寺坐床的。为什么拖到十岁才确认呢?这期间扑朔迷离的事情太多,争议不下的意见太杂,寺院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大活佛之间意见分歧也不少。最早刮起黄沙尘暴的便是三世坚贝央的家族亲友。
三世圆寂一年后,三世坚贝央的家族林周仓频频来人到各金座活佛前游说。先是坚贝央的大哥散智从五百里外的草地赶来,驮着三副羊胸叉风干肉,一羊肚的新鲜酥油,一褡裢白晶晶的奶酪,还有牧区特制的点心,精心挑选的人参果蕨麻,另外三百块白花花、沉甸甸的银洋,一条丝织黄哈达,来到当时任摄政总法台的上世吉塘仓佛邸,说是来献供养于吉塘仓,请求叩头摩顶赐与吉祥结。因为是上一世寺主坚贝央的大哥,又过去相互认识,吉塘仓以贵宾礼仪接待了他,把散知让进卧室炕头,坐在他宁夏三蓝栽绒地毯上,让侍从给盛上专为他熬制的奶茶,又摆设了七盏子内地的葡萄干、杏干、桂元、糖瓜、红枣、花玻璃纸包的水果糖等草地很稀见的干果,还有点心、糖酥饼、雪白如脂的素盘、枣包子等等,一丈长的彩绘炕几摆了个满满当当,请他款吃款饮。
但散知没有伸手去拿佳肴品尝,神情也没有露出贪馋之意,而是很急迫、很郑重地告诉吉塘仓一件事,说他的儿媳妇近日生下一儿子。生的那天寒冬腊月天气响起了春雷,落下一片甘霖,一道彩虹从帐蓬天窗里飘进来,帐房前的煨台周围还绽开出一簇簇金黄金黄的金莲花。更让人为之惊叹不解的是儿媳在三世坚贝央圆寂后的七七四十九天后的第二天夜里,梦见三世坚贝央。三世笑呵呵进帐告诉说:“我回家来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得歇一夜,明天再上路。”说罢一头钻进了她铺好的毛被中,拉起了鼾。那天夜里她就怀上了,你说这再明白不过地暗示前世是转世在我家的吗?”
散知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告辞,临出门,拉住活佛的手,要寺院寻访灵童的队伍早日来他家确认灵童,好接入吉祥右旋寺坐床,他不要寺院的一分钱赎身费。弄得吉塘仓哭笑不得,不置可否,只好用一段米拉日巴道歌回答了他:“若不积蓄起大的福德/虽修持也无功德产生、内心若不生起知足/积蓄再多也属于别人/内心若未生起安乐/外表的舒适是痛苦的原因/不制伏贪婪的厉鬼/贪图名声是自我毁灭的原因……”
他抑扬顿挫,朗诵得很认真,但散知一脸的惘然,显然没有明白米拉日巴道歌的意思。
望着散知逝去的背影,总法台久久伫立在小院门口,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纹,可怜、可悲的内心感叹从瞳仁里流出。他知道散知的话中大多是谎言,三世坚贝央当面曾给他说过,他为他的兄弟姐妹的贪婪感到羞愧不安。他们每次来他的佛邸,总是喊穷喊困难,不是要钱就是要物。他下去到所属部落诵经祈福,或是举行灌顶大法会化布施收供养,可一回到佛邸,听到消息的兄弟姐妹们像黑头苍蝇般飞过来了。名义上是慰问,眼珠子却盯住了钱物牲畜,编造各种借口要这要那。作为活佛,他不能伤害任何人,而他们又都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只能委屈求全,让管家随意挑选一些敷衍走人。次数多了,他烦,佛邸的侍僧和寺院上下也烦,都有议论了,而他有口难言,苦水肚里咽,心里淤下疙瘩。寺院内外都知道他老家家底殷实,牛有七八十头,羊有五百只,马有十几匹,田地上百亩,人丁兴旺,吃、穿、用都不愁,在部落里是算得上的人家,但他们却不知足!他们靠他发财。门前的牛有四百来头,羊上了千只,姑娘媳妇们不仅首饰齐全,还像城里人一样,皮袍蒙上了彩缎面,边沿镶了巴掌大的獭皮,脖子上坠有金佛龛,耳根吊着灯笼式的嵌珊瑚金耳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简直像传说中的公主、王妃。男人们的衣领全用豹子皮包严了,包括袖口也如此,手指上的金戒指箍得指头弯不下来,马钗子是银缎的,马蹬是景泰蓝的,至于腰刀、叉子枪更不用说了,全是银子镂空裹起来的。本事不知道长进了多少,坏脾气却长了许多,骄蛮霸气得连头人也不放在眼里。家族的显豪,反倒使他不安起来。闲聊之中,三世坚贝央感慨地说他下世不想转世了,他愧对佛教,愧对教民,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教化不过来,还当什么坚贝央。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怎能重新转世到自己家族中呢?这些事,是佛邸管家后来告诉他的。
类似散知游说的情况,陆续还出现了多次。三世坚贝央家族就有几起,教区内各有势力的土官豪绅也游说寺内各大活佛,都推荐自己家族的婴儿是三世坚贝央的化身,说出的瑞兆吉相都大致一个模样。
寺院人心搅乱了,教区信众的心也搅乱了,谁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转世灵童,谁也不敢相信谁认定的是不掺假的四世坚贝央。都把目光聚焦于三世吉塘仓身上。
三世吉塘仓却在这乱哄哄的关口,闭门谢客坐起了禅,三七二十一天后才解禁出了门,像没有出现过任何事似的不慌不忙,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抓灵童寻访一事。先是组织了几路寻访灵童的队伍,由大活佛或者高僧带队,其中有坚贝央佛邸的管家、经师、侍僧等,分头到各地遍访,特别是有传说的部落村庄和人家。但规定二条:一是带队活佛或高僧不能去自己固有的供养部落和出生地,采取回避办法,以免沾嫌;二是带队活佛或高僧避开自己推荐的灵童所在之地,免得产生闲话招惹是非。
第二部分第七章 灵童认定(2)
两条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也不好提出异议,它更符合藏传佛教灵童认定的公平、公正、公开原则,一再申明可以说是为了保护他们,杜绝是非。当然,也有不甘心就此洗手的活佛私下来到吉塘仓佛邸,提自己推荐的灵童是出于寺院大局、教业大局,出于公心,是真正的转世灵童。吉塘仓和风细语地回答说:“是真金,搁在谁的手心都沉甸甸发光;是锦缎,谁摩挲都是柔绵滑腻;是真正的灵童,谁去都有缘见到灵性灵气的。你难道不相信其他活佛的慧性、悟性和眼力?”一颗软钉子,顶得对方无话可说,只得打哈哈圆场,灰溜溜告辞回转。话传出去后,再也没人敢上门游说了。
三世吉塘仓不愧是哲学家、诗人、政治家。他给谁也没有留下口实,而是完全按藏传佛教仪轨一丝不苟地进行。各地遴选灵童的队伍返回后,他一一请到自己会客厅,闭门让一个个汇报情况,并留下吃饭款待。但要求名单绝对保密,不得外传,不得相互通气联络,要求他们当场面对自己卧室里的宗喀巴佛像赌咒发誓。而遴选灵童的名字、父母、地址,统统交大寺秘书处当着寻访团首席活佛的面登记造册加盖章子,并核实对证。最后一共有二十几位待选灵童。
三世吉塘仓没有按照常规把候选灵童一一在佛祖释迦牟尼金身雕像前进行卜卦遴选,而是成立了一个监审组,由各学院任法台的活佛、大寺直属八大部落首领、德高望重的高僧等二十一人组成。在大寺经堂二楼的佛祖殿里诵祈祷经七天,然后由他主持举行卜签。卦签是糌粑丸子。出人意料的是,一共有两颗,一颗裹的是“有”字纸条,一颗裹的是“无”字纸条。有与无是为了减少冗长繁琐的程序。如果卜出的是“有”字签,则再在二十几名遴选灵童中卜卦抽签肯定。如果结果是“无”字,则省去了许多手续,排除这二十几位遴选灵童和地域,得重新去寻访。两丸子用黄缎包裹了九层深。裹字做糌粑丸子也是在佛殿里当着众人面由他亲手捏制的,至于手头的技巧那全是心里的功夫,旁人是无法用肉眼察看出只有分毫之差的糌粑丸子轻重分量的,谁也不会用称金的戥子来当他的面称测两个糌粑丸子分量匀不匀的。
七天后的上午,太阳刚抹进佛殿,卦签仪式便在密宗学院的诵经、法乐声中举行,糌粑丸子搁在金盆里,金盆下面是羊皮大四四方方的黄绢,由四个僧人拽直四角,接迎蹦出的糌粑丸子。操作者是三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