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欧,我的米欧 作者:阿斯特丽德·林格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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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我们为星星演奏,它们能感知吗
第二天我们又骑马去找努努。一开始我们找不到他,但是后来我们听到他在一个山坡后面吹笛子。他坐在那里,自己吹自己听,他的绵羊在周围吃草。当他看见我们时,从嘴边拿开笛子,吐了一点儿唾沫,然后笑着说:
“你们又来啦!”
看样子他对我们又来找他感到非常高兴。我们拿出自己的笛子,三个人一同吹起来。我们吹的曲子非常好听,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吹出这样动听的曲子。
“真可惜,我们吹得多好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听,”我说。
“青草在听我们演奏,”努努说。“还有花和风。树在听我们演奏,就是把树枝伸向小河的柳树。”
“它们在听?”我说。“它们喜欢吗?”
“喜欢,它们非常喜欢,”努努说。
我们为青草、花、风和树演奏了很长时间。但是我仍然觉得没有什么人听我们演奏是很遗憾的,这时候努努说:
“到我们家,给我奶奶演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住在我奶奶家里。”
“她住得离这儿远吗?”我说。
“远,如果我们边走边演奏就不显得远了,”努努说。
“对,对,如果我们边走边演奏,就不显得远了,”丘姆…丘姆说。他也愿意我们去给努努的奶奶演奏,我当然也愿意。
在童话里总是会出现和善的老奶奶。但是真正活生生的老奶奶我从来没有见过,尽管生活中有很多。因此我觉得拜访努努的奶奶是非常有意思的。
我们必须把努努所有的小羊都带着,还有米拉米斯。这样我们就变成了一大队人马。丘姆…丘姆、努努和我走在前面,然后是绵羊和小羊,米拉米斯慢慢腾腾地走在最后,慢得与卡勒·彭特差不多。我们吹着笛子走过山坡。小羊羔大概不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但是它们肯定认为很开心,因为它们自始至终围着我们又蹦又跳。
我们走了几个小时、穿过很多山冈以后,来到了努努的家。房子也像是童话中的,一栋小巧的茅草房子,房子外边盛开着丁香和茉莉。
“别说话;我们应该让奶奶大吃一惊,”努努说。
窗子开着,我们能够听到屋子里有人。我们——努努、丘姆…丘姆和我,在窗子旁边站成一队。
“一、二、三,”努努说。“开始。”
我们开始演奏。我们演奏一首很有趣味的曲子,小羊羔听了又蹦又跳。窗子后出现一位老太太,样子非常和善。这是努努的奶奶,她抱着拳说:
“啊,多么动听的音乐!”
我们为她演奏了很长时间,她自始至终站在窗子旁边听。她的年龄很大,样子有点儿像童话中的人物,尽管她是一位活生生的老奶奶。
随后我们走进屋子。努努的奶奶问我们饿不饿,我们都说饿了,于是她拿出一个大面包,从上面切下很多片给我们吃。面包又松又脆,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面包。
“啊,多好吃的面包,”我对努努说。“这是什么面包?”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特殊的面包,”努努说。“面包能治饿,我们平常叫它治饿面包。”
米拉米斯也想和我们一起吃。它把头伸进开着的窗子,小声叫着。我们笑它,因为它的样子很滑稽。但是努努的奶奶用手抚摸着它的鼻子,它也吃了这种很香的面包。
后来我感到渴了,当我告诉努努的时候,他说:
“跟我来。”
他把我们带到院子里,那里流着一股清凉的泉水。努努往泉里放下一只木桶,打上泉水,然后我们喝泉水。泉水清凉、甘甜,我从来没喝过这样好的泉水。
“啊,多好喝的泉水,”我对努努说。“这是什么泉?”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特殊的泉。泉水能止渴,我们平常就叫它止渴泉。”
米拉米斯也渴了,我们给它泉水喝,羊羔和绵羊也喝了泉水。
努努一定要带着羊群回山冈放牧。他对奶奶说,他要带着和羊群一起在草地上过夜时围在身上御寒用的斗篷。她拿出一件棕色的斗篷递给他。我觉得努努能在草地上过夜真是幸福。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本卡和他的爸爸、妈妈经常骑自行车野游,有时候他们住在帐篷里过夜。他们在长着树木的山坡上宿营,躺在睡袋里过夜。本卡总是说,这是他知道的最有意思的事,我也这样认为。
“我能在外边睡一整夜吗?”我对努努说。
“你当然可以,”努努说。“跟我一起去!”
“不行,”我说。“如果我不回家,我的父王会担心的。
“我可以给我们的国王大人捎信去,告诉他你到草地上过夜去了,”努努的奶奶说。
“也告诉我父亲一声,”丘姆…丘姆说。
“也给玫瑰园管理人带个信儿,”努努的奶奶说。
丘姆…丘姆和我都很高兴,我们又蹦又跳,胜似小羊羔。
但是努努的奶奶看了看我们身上穿的惟一的很短的白色毛衣以后说:
“天下露水的时候,你们会着凉的。”
后来她突然伤心了,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还有两件斗篷。”
她走到墙角里,从一个旧箱子里拿出两件斗篷,一件红的,一件蓝的。
“我们的斗篷,”努努说,样子也很伤心。
“你的两位弟兄在哪儿?”我问。
“骑上卡托,”努务小声说。“残暴的骑士卡托把他们抓走了。”
当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米拉米斯在外面长嘶起来,就好像有人用鞭子打它。所有的羊羔都惊恐地跑回母亲的身边,所有的绵羊都咩咩地叫起来,好像它们的末日到了。
这时候努努的奶奶给了我那件红色的斗篷,给了丘姆…丘姆那件蓝色的。她给了努努一个能治饿的面包,一罐能止渴的泉水,然后我们顺原路返回山冈。
我为努努哥哥被抓的事感到难过,然而我仍然难以抑制将在草地上夜宿的兴奋。
当我们走他靠河边的那棵柳树时,我们停下来,努努说我们在那里宿营。
我们真的那样做了。我们点燃了一堆火,一堆又大又温暖又舒服的火。我们坐在火堆旁边,吃能治饿的面包,喝能止渴的泉水。天下露水了,夜幕降临了,但是没关系,因为火堆周围很明亮很温暖。我们披上斗篷,紧靠火堆躺下,我们周围睡着绵羊和羊羔,米拉米斯在附近吃草,我们躺在那里,听风哗哗地吹着青草,看远方点燃的篝火。很多很多堆篝火在夜里燃烧,因为绿色草地岛上有很多很多牧民。我们听见他们在黑暗中演奏那支古老的乐曲,努努说牧民们千百年来一直这样演奏。我们听到的曲子是一位我们不认识的牧民演奏的,但是他通宵为我们演奏。好像这支曲子跟我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天上群星闪耀,是我看到过的最大最明亮的星星,我躺着,看着它们。我仰卧着,在红色的斗篷里舒舒服服地看着它们。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我们曾经为青草、鲜花、清风和树木演奏,努努曾经说,它们很喜欢听。但是我们没有为星星演奏过。如果我们为星星演奏,它们会感知吗?这正是我要知道的。我问努努,他说他相信这一点。这时候我们在火堆周围坐起来,拿出我们的木笛,为星星演奏了一小段乐曲。
第五章 晚上会讲故事的井
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对面的陆地和远处的山,但是有一天当我和父王在玫瑰园里散步时,我问他我能不能骑马过黎明桥。我的父王停住脚步,用双手捧住我的脸。他看着我,既友善又严肃。
“米欧,我的米欧。”他说。“你可以任意在我的国家旅行。你可以在绿色草地岛上玩,或者骑马到海对面的陆地和远处的山那边去,如果你愿意,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任你行任你走,只要米拉米斯驮得动你,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那就是不要去域外之国。”
“谁住在那里?”我问。
“骑士卡托,”我的父王说,他的脸上立即笼罩了一层阴影。“残暴的骑士卡托。”
当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好像有一股邪恶、危险的风吹过玫瑰园。白色的鸟飞回自己的巢,伤心鸟高声叫着,扇动着黑色的巨大翅膀。转瞬间很多玫瑰花枯萎了。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一想起骑上卡托,心情就特别沉重。”
这时候银杨树飒飒作响,就像风暴已经吹打着它们。很多树叶被吹落到地上,落下时好像有人在哭。我感到我很害怕骑士卡托。很害怕,很害怕。
“你的心情沉重,就不要再想他了,”我说。
我的父王点点头,并且拉住我的手。
“你说得对,”他说,“还有很短一段时间我不必想骑士卡托。还有很短一段时间你可以吹木笛和在玫瑰园里搭草房。”
找们继续往前走,找一找丘姆…丘姆。
我的父王在他辽阔的国土上日理万机,但是他总能抽出时间和我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说过:“滚开,我现在没有时间!”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每天早晨他都和我在玫瑰园里散步。他告诉我鸟儿在什么地方筑窝,看我们的草房,教我骑马。跟我和丘姆…丘姆无所不谈。他也和丘姆…丘姆谈得来,这一点我特别喜欢。跟本卡的爸爸经常跟我聊天一样,本卡爸爸跟我谈起来非常有意思,这时候本卡也显得很满意,好像他在想:“尽管他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喜欢他也和你讲话。”这正是我的父王在跟丘姆…丘姆讲话时我本人的感受。
但是丘姆…丘姆和我做长途骑马旅行肯定是一件好事,不然我的父王哪里有时间处理各种国家大事。有时候我们需要离开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然我的父王只得整天和我泡在一起,而不能处理他要解决的问题。有丘姆…丘姆和米拉米斯和我在一起也不错。
啊,我的米拉米斯,骑在你的背上多么舒服。我的米拉米斯第一次驮着我穿过黎明桥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护桥人刚刚放下吊桥时,正是黎明时刻。嫩绿的草上布满露水,米拉米斯金色的蹄子沾湿了,但是没有关系。我和丘姆…丘姆有点儿困,因为我们起得太早了。但是空气凉爽、清新,吹到脸上感到很舒服。我们骑马穿过草地时才完全清醒。太阳升起时,我们正好来到黎明桥边。我们骑马上了桥,感到像是在万丈光芒上骑马一样。桥飞跨大海,我们往下看时,感到头晕目眩。我们骑马通过的桥是世界上最高、最长的桥。米拉米斯的鬃在阳光下闪光发亮。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我们在桥上越走越高。米拉米斯的蹄子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一切都显得很开心,很快我将看到海对面的陆地,很快,很快。
“丘姆…丘姆,”我喊叫着,“丘姆…丘姆,你不高兴吗?这里不开心吗……”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大难要临头了。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米拉米斯径直地朝深渊奔驰过去。桥断了。桥正好在半空中断了,因为护桥人还没有把吊桥放下来。桥没有接到海对面的陆地,前边是一大块悬空,没有任何桥,只是一片深渊。我过去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我想叫丘姆…丘姆,但是叫不出来。我竭力拉住米拉米斯的缰绳,想让它停下来,但是它不听我的。它疯狂地长嘶着,继续朝死亡飞奔,它的蹄子雷鸣般地响着。我别提多害怕了!我们很快就会跌进万丈深渊,当它带着飞扬的马鬃跌进深渊的时候,我将再也听不到它的蹄子的响声,只能听到它的呻吟。我闭上双眼,想起了我的父王。米拉米斯的蹄子像雷鸣一样响着。
但是突然我听不到雷鸣般的响声。我仍然能听到蹄子的响声,但是与刚才大不一样。有一种嗖嗖的声音,好像米拉米斯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奔跑。我睁开眼睛看,这时候只见米拉米斯在空中奔驰。啊,我的长着金色马鬃的米拉米斯,它在空中奔跑跟在地上一样轻松!它能奔上白云,跳上星星,只要它愿意。除我之外,大概谁也没有这样的好马。谁也体会不到,骑在这样一匹马的马背上往来云端、俯视阳光中的海对面的陆地,是一种什么滋味。
“丘姆…丘姆,”我喊叫着,“丘姆…丘姆,米拉米斯能在云彩上飞奔。
“你不知道吗?”丘姆…丘姆说,好像此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说。
这时候丘姆…丘姆笑起来。
“你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米欧,”他说。
我们长时间地骑着马在高空奔驰,米拉米斯跳到几块很小的白色云团上,又惊险又有意思,但是最后我们还是想回到地上。米拉米斯慢慢地朝地面下降,当我们到了海对面的陆地时,我们停住了。
“这块绿色草地给你的米拉米斯,”丘姆…丘姆说。“我们拜访吉利时,让它在这里吃草。”
“谁是吉利?”我问。
“你会看到,”丘姆…丘姆说。“吉利和他的兄弟姐妹就住在附近。”
他拉住我的手,把我带到附近的一栋房子。这是一栋很小的白色革项房子,也像童话中的那类房子。为什么一栋房子看起来就像童话中的一样,有时候很难解释,可能是因为空中什么东西造成的,也可能是因为房子周围长满了古树,或若是因为院子里的鲜花放出的清香有点儿童话味道,也可能是因为完全另外的原因。在吉利前边的院子里有一口圆形的老井。我几乎相信吉利的房子看起来像童话中的房子是因为这口井造成的。因为这类井如今已经没有了,至少我过去从未见到过。
井周围坐着五个孩子,年龄最大的是一位男孩子,他满面笑容,样子非常和善。
“我看见你们来了,”他说。“你们有一匹好马。”
“它叫米拉米斯,”我说。“这是丘姆…丘姆,我叫米欧。
“我已经知道了,”男孩说。“我叫吉利,这是我的兄弟和姐妹。”
他自始至终显得和蔼可亲,他的兄弟和姐妹也是一样,好像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感到非常有意思。
乌普兰大街从未有过类似的情景,在那里一有生人走近,男孩子们就会像饿狼一样吼叫起来,至少对和他们不亲密的人是这样。他们总要找一个人作对,不让他和大家一起玩。在多数情况下这个人就是我。只有本卡总愿意和我一起玩。那里有一个大孩子叫扬纳。我从来没招过他惹过他,但是他一看见我就说:“快滚开,不然我一拳就让你根儿屁着凉①。”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什么也不得参加弹球或做其他游戏。因为其他的人都站在他那边,说同样的话。扬纳比他们都大。
①俗语,意为死了
习惯了扬纳霸道的人,遇到像吉利、丘姆…丘姆、努努以及吉利的兄弟、姐妹这类自始至终友善的人会受宠若惊。
丘姆…丘姆和我靠着吉利坐在井边上。我朝井下看了看。井很深,井底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怎么从井里打水?”我说。
“我们不从里边打水,”吉利说。“这不是一般的水井。
“那是什么井呢?”我问。
“我们平时叫它晚上会讲故事的井,”吉利说。
“为什么这样叫?”我说。
“等天黑下来你就明白了,”吉利说。
我们整天都呆在吉利他们家里,在古树下做游戏。我们肚子饿的时候,吉利的妹妹米努娜…尼尔就跑到厨房,拿来面包给我们吃。这里的面包也能治饿,我觉得跟过去吃过的面包一模一样。
我在古树的草丛中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