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欧,我的米欧 作者:阿斯特丽德·林格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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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跟过去吃过的面包一模一样。
我在古树的草丛中找到一把小勺子,一把银制的小勺子。我把勺子给吉利看。这时候他显得很伤心。
“我们妹妹的勺子,”他说。“米欧找到了我们妹妹的勺子,”他对弟弟妹妹说。
“你们的妹妹在哪儿?”我问。
“骑士卡托,”吉利说。“残暴的骑士卡托把她抢走了。”
当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周围的空气立即冷若冰霜。长在院子里的那棵很大的向日葵立即枯萎而死,很多蝴蝶折断了翅膀,永远也不能再飞翔。我感到,我很害怕骑士卡托。很害怕,很害怕。
我想把小银勺还给吉利,但是他说:
“你保留我们妹妹的这把勺子吧。她永远也不再需要它了,勺子是你找到的。”
当他的兄弟姐妹听到,他们的妹妹永远也不再需要勺子时,他们都哭了。但是我们马上又做起游戏,不再想那些伤心的事。我把勺子装进口袋,也不再多想它。
但是当我们做游戏时,我自始至终盼望着夜晚的到来,我渴望更多地了解那口奇特的水井。
白天过去了,夜幕降临了。这时候吉利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奇怪地互相看着,吉利说:——时间到了!
我们走过去,坐在井台上。丘姆…丘姆和我紧挨着。
“请大家绝对安静,”吉利说。
我们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古树之间越来越黑。吉利的房子看起来更像童话中的样子。它矗立在灰色。奇妙的黑暗中,不是一种漆黑的颜色,因为它仅仅是一种晚霞的余辉。一种灰色。奇妙和古老的气氛笼罩着房子、树木,特别是水井,我们围成一圈坐在井台上。
“请大家绝对安静,”尽管我们很长时间也没说一句话,吉利还是小声叮嘱大家。我们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树与树之间变得更加昏暗,四周也更加寂静,我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突然我听到了什么。没错儿,我听见了。我听见井底下有人开始小声说话。在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人在嘟嘟嚷嚷地小声说话。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声音,和其他声音一点儿都不一样。那个声音在小声讲故事。故事也不同于其他的故事,比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要美丽动听。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像我喜欢这些故事那样,我趴在井台上听井下的声音讲故事,百听不厌。有时候那个声音还唱歌,那是最美丽、最动人的歌。
“这确实是一口非常奇特的水井,”我对吉利说。
一口装满故事和歌曲的水井,据我所知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口装满被人忘却的故事和歌曲的水井,这些故事和歌曲很久以前曾流传于世,但是后来人们忘却了。只有这口水井还记得这些故事和歌曲,每天晚上它讲给人们听,或唱给人们听。
我记不得我们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树木之间越来越黑,井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们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是远处的绿色草地上米拉米斯长嘶起来。它大概想提醒我,我必须赶快回家,回到我的父王身边。
“再见,吉利,再见,米努娜…尼尔,大家再见了,”我说。
“再见,米欧,再见,丘姆…丘姆,”吉利说。“欢迎很快再来!”
“好,我们一定再来,”我说。
我们拉来米拉米斯,骑到它的背上,它全速朝家的方向飞奔。这时候天不再黑暗,因为明月当空,照耀着所有的绿色草地和平静的树木,它们变成了银白色,就像我父王玫瑰园里的银杨树一样。
我们来到黎明桥,但是我几乎认不出来。它完全变了样。看起来它就像由银丝建造的。
“夜里它有另外一个名字,”我们骑马走上大桥的时候丘姆…丘姆说。
“夜里它叫什么名字?”我问。
“月光桥,”丘姆…丘姆说。
我们走上护桥人马上就要拉起吊桥的月光桥,看到远处绿色草地岛上的牧民们燃起的一堆一堆的火,似乎是小堆的篝火。整个世界非常非常的寂静,除了米拉米斯的蹄子踏在月光桥的响声以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米拉米斯在月光中就像一匹鬼魂之马,它的鬃不再是金黄色的,而是银白色的。
我回想着晚上会讲故事的水井和我听过的故事中有一个我特别喜欢。开头是这样:
有一次一位王子在月光下骑马。
想想看,说不定就是我!我就是一位王子。
我们渐渐靠近绿色草地岛,米拉米斯的蹄子像雷鸣一样响着。我一直想着那个故事,我觉得它好听极了:
有一次一位王子在月光下骑马。
第六章 通过幽暗的森林
我住在西克斯顿叔叔和艾德拉阿姨家里的时候,我从图书馆借童话书看。但是艾德拉阿姨对此特别反感。
“你又抱着一本书没完没了地看,”她说。“所以你长得瘦小、苍白和可怜——总不愿意像其他的孩子那样到外边去玩。”
我当然在外边玩——几乎总是在外边。但是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希望我永远别回家。我能想到,他们现在高兴了。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去了。
我只是在晚上读一点书,所以我不会脸色苍白。我多么希望文德拉阿姨能够看到,如今我是多么高大、强壮,脸色是多么黝黑。我被太阳晒得油黑发亮,身体强壮有力。如果现在我还住在乌普兰大街上,我肯定一只手就会把扬纳的胳膊拧过来。不过我无论如何不会那样做,因为我不愿意。
如果艾德拉阿姨能听到晚上会讲故事的井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如果她能知道,我不需要抱着一本书没完没了地读、读得脸色苍白,而是坐在空气新鲜的室外想听多少故事就能听多少故事,她会说什么呢?也许艾德拉阿姨也认为不错,尽管平时她对什么都不满意。
啊,她只要能知道遥远之国有一口能讲故事的井就好了。
从前有一位王子在月光下骑马。他通过幽暗的森林……
这是那口井说的。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故事。我觉得那口井讲的那个故事有某种特殊的含义。我就是王子,我曾经骑马通过幽暗的森林,我一定要再一次通过那片森林。那口井为我讲,为我唱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是要提醒我做这件事。
我问我的父王,他知道不知道幽暗的森林在哪里,他说他知道。
“幽暗的森林在山那边的土地上,”他说,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那么忧伤。“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个?米欧,我的米欧?”
“今天夜里月亮出来的时候,我想去那里,”我说。
我的父王吃惊地看着我。
“啊,已经想好了。”他说,他的声音显得更悲伤了。
“你大概不愿意吧?”我说。“对于我在夜里骑马到幽暗的森林里去你可能不放心。”
我的父王摇摇头。
“不,我为什么不放心呢?”他说。“在月光下平静睡觉的森林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说完话以后他就默默地坐在那里,把头靠在手上,我看得出他有难言之苦。我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慰他,我说:
“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吧?”
他看了我很长时间,他的眼睛充满忧伤。
“不,米欧,我的米欧,你不需要呆在我的身边。月亮已经升起,幽暗的森林等待着你。”
“你真的不生气吗?”我说。
“不生气,是真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我的头。这时候我跑步去问丘姆…丘姆,他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幽暗的森林。但是我刚跑几步,父王就叫住我:
“米欧,我的米欧!”
我转过身来,他站在那里,对我伸出双手,我迅速跑回去,扑到他的怀里,他用力搂了我很长时间。
“我很快就回来,”我说。
“好吧,”我的父王说,他说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在玫瑰园管理人的房子外面找到了丘姆…丘姆,告诉他我要骑马通过幽暗的森林。
“好哇,你总算下了决心,”丘姆…丘姆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决定骑马通过幽暗的森林时,我的父王说“啊,已经想好了”,而丘姆…丘姆说“好哇,你总算下了决心”。但是我不在乎,不去想它。
“你想跟去吗?”我问丘姆…丘姆。
丘姆…丘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然,”他说。“当然!当然!”
我们拉来正在玫瑰园吃草的米拉米斯,我对它说,把我们送到幽暗的森林去。这时候它跳起舞来,好像听到了盼望已久的好事。我们——丘姆…丘姆和我,很快骑到它的背上,它奔驰起来,像闪电一样快。
当我们出了玫瑰园的时候,我听见我的父王喊我。
“米欧,我的米欧,”他喊我的名字,这是我听到的最忧伤的声音。但是我无法回头。我无论如何回不了头。
山那边的国土离这里很远很远。没有米拉米斯这样的骏马我们无法到达那里,我们无法爬过高耸入云的大山,但是对米拉米斯来说不算什么。它能像鸟儿一样飞越山巅。我让它停在终年积雪的高山上,我们俯视山脚下等待我们的土地,那里分布着幽暗的森林。月光照耀着森林,样子一点儿不可怕。这话说得对,在月光下沉睡的森林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我的父王说得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善良,不仅仅是人。森林,草地,河流,绿色的原野,都很善良,都不危险。黑夜像白天一样善良和友好,月亮像太阳一样明亮,黑暗是友善的黑暗。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
只有一件事令人胆颤心惊。只有一件。
当我们骑在米拉米斯的背上时,我看到幽暗的森林后边的一个国家,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和善的黑暗。谁往那里看都会不寒而栗。
“那个可怕的国家叫什么名字?”我问丘姆…丘姆。
“那里是域外之国的边界,”丘姆…丘姆说。“那是与域外之国接壤的地区。”
“骑士卡托的国家,”我说。
这时候米拉米斯颤抖起来,就像它受冻一样,大块的石头从山体上滑下来,带着巨大的轰鸣落在下边的山谷里。
啊,只有一个人是危险的——骑士卡托。谁都会怕他。怕他,怕他。但是我不愿意多想他。
“幽暗的森林,”我对丘姆…丘姆说。“幽暗的森林,我现在想去那里。”
这时候米拉米斯长嘶起来,它的叫声在树冠中间猛烈地回荡着,它慢慢地从空中朝山脚下洒满月光的森林飞去。从森林里传出一个回声,就像几百匹马在夜里长嘶。
我们下沉,下沉,直到米拉米斯的蹄子碰到树冠……那么柔软,那么柔软。我们降落在葱翠的树枝上。就这样我们到了幽暗的森林。
我过去到过很多森林,但是没有一个像这个。幽暗的森林有一个秘密。那里有一个很大、很奇特的秘密,我感觉到了,但是月亮在它的上面蒙了一层薄纱,所以我还不能确切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树飒飒地响,它们在还说这个秘密,但是我听不懂。树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洒满月光,它们小声谈论着秘密,但是我不明白。
我突然听到远方的马蹄声响,就像几百匹马在夜间一起奔跑。当米拉米斯长嘶时,它们也长嘶,好像是回答。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嘶声越来越粗野,突然它们出现在我们头顶,几百匹白马飘散着马鬃,就像米拉米斯一样。米拉米斯立即跑进马群里,它们跑进一块平坦的林间草地。丘姆一反姆和我跳下马,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以米拉米斯为首的所有的白马在月光下疯狂地奔跑。
“它们太高兴了,”丘姆…丘姆说。
“它们为什么这样高兴?”我问。
“因为米拉米斯回到了家,”丘姆…丘姆说。“你不知道米拉米斯的家就在幽暗的森林里吧?”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说。
“你知道的东西太少,米欧,”丘姆…丘姆说。
“那我是怎么得到米拉米斯的?”我问。
“我们的国王大人颁旨,命令他的一只白鸟飞到绿色的草地岛,变成你的马。”
我看着在月光下高高兴兴、活蹦乱跳的米拉米斯,顿时不安起来。
“丘姆…丘姆,你认为米拉米斯必须呆在我身边会伤心吗?”我问。“它可能怀念幽暗的森林。”
我说的时候,米拉米斯跑到我身旁。它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静静地站了很长时间,只是小声地叫了几声。
“你看到了吧,它还是愿意呆在你身边,”丘姆…丘姆说。
我对此感到很高兴。我抚摸着米拉米斯,给它一块方糖,它吃的时候,柔软的鼻子碰到了我的手。
我们骑马继续朝森林前进,几百匹白马跟在我们后面,我感觉到了空中那个秘密。整个森林都知道这个秘密,当我们骑马走来时,每一棵树木,所有的绿色的欧椴和白杨,都在我们头上沙沙作响,白马和被马蹄声惊飞的鸟儿都明白,就我除外。丘姆…丘姆是对的,他总是这样说:——你知道的东西太少,米欧。
我们在树木中间奔驰,这时候白马也奔驰起来。我们骑的速度很快,我的红色斗篷被挂在一个树枝上。可能是这棵树想把我留下,可能它想告诉我那个秘密,但是我非常急。我继续往前跑,结果我的斗篷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在森林中间有一座房子,一座好像童话中的白色草顶小房子,周围种着苹果树。苹果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一扇窗子开着,人们可以听到屋里有响声,听起来好像有人坐着织布。
“我们看一看,谁在织布,”我对丘姆…丘姆说。
“好,我们看一看,”丘姆…丘姆说。
我们从米拉米斯的背上跳下来,沿着苹果树中间的小路朝小房子走去。我们敲门,里边的响声停止了。
“请进,小伙子们,”里边有一个人这样说,“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们走进房子,织布机旁边坐着一位织布的老太太。她的样子很慈善,向我们行礼问好。
“你为什么夜里不睡觉而织布呢?”我问。
“我在织迷梦布,”她说。“织这种布一定要在夜间。”
月光通过窗子照射进来,照亮她的布,这种布有一种朦胧美。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美的布。
“人们在夜里织童话布、迷梦布,”她说。
“你用什么材料织成这样好看的布?”我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又开始织布。织布机响了起来,她开始小声唱歌,好像给自己唱:
月光,月光,心的红色血浆,
银色,银色和紫色,
苹果花开,苹果花使布柔软、光滑,
比夜里吹拂青草的风还光滑。
但是伤心鸟在森林上空歌唱。
她唱得平静而单调,听起来不是很美。但是当她结束唱歌的时候,我在森林外边听到了另外一支歌,这支歌我听出来了,织布的老太太说得对——伤心鸟在森林上空歌唱。它站在树冠上唱个不停,谁听了都会伤心。
“为什么伤心鸟要唱歌?”我问织布的老太太。
这时候她哭了,她的眼泪掉在布上,立即变成了明亮的小珍珠,布比刚才显得更漂亮。
“为什么伤心鸟要唱歌?”我又一次问。
“它在歌唱我的小女儿,”织布的老太太说,这时候她哭得更厉害了。“它在歌唱我的被人抢走的小女儿。”
“是谁抢走了你的小女儿?”我问。但是我已经知道,我不需要再听。
“别提他的名字,”我说。
“对,因为一提他月光就要熄灭,伤心鸟会哭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