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自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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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得见吗？有些小得还不会走路，有的被放置在木造的小桶里面，我们叫做“立桶”，意思就是婴儿所站立的桶。还有那些歪歪倒倒刚学走路的小朋友们，他们喜欢随意乱跑，就像你们小时一样。你们会问：“那竖立在他们头上的三个东西是什么？”这的确是有趣的，不是吗？这叫做“小辫子”，可是你们却称之为小猪尾，殊不知猪尾是下垂的，辫子是向上竖立的。你看见那辫子是用红绳缠着的吗？红绳表示好运道，并可使辫子竖起来。但这小辫子很快就要剃掉的，我相信那些小姑娘会觉得运气更好。　　　　
　　　　你看见那些较大的孩子们跳绳或追夺足球吗？是的，他们所玩的游戏就和你们一样。你们再看，他们还有的在玩石弹，有的正站在高跷上很是开心。这种高跷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是模仿中国古代的高跷舞蹈哩。踏高跷是非常有趣的游戏，你们曾经玩过吗？　　　　
　　　　还有的孩子们在玩弹皮弓。他们把脚踏车内胎里面用坏了的橡皮，拿来切成许多小长条。一个内胎管就可做许多的弹皮弓。但是你们听我说实话，并不是每个弹皮弓都可以打着麻雀或者把瓶子打翻的；并且孩子们玩弹皮弓，还会使那个地方感到很讨厌。假如你们不相信，可问问你们的父母。　　　　
　　　　风筝也是中国最多的。各色各式的风筝，孤儿们玩起来最开心。所有的中国孩子们也都是一样；假如你们在这里，那么你们也会得到同样的快乐的。　　　　
　　　　但是你们在你们本国是看不到这种风筝的，同时你们还梦想不到的。有的风筝比玩它的孩子大上两倍，所以年龄较小的孩子常用两只手拼死地拉着绳索，我还曾经看见一个孩子扶着另一个放风筝的孩子，恐怕他被风带到天空去。　　　　
　　　　你们听了会笑吗？这是没有什么可笑的。你们知道在风筝节所玩的风筝，有的厉害得任何一个人都没法玩。这种风筝之大，有时需要几个人的气力才能把它放到空中去。我知道你们听了是几乎不相信的；但假如你们碰见了知道中国——尤其是福州的人，他们定会告诉你这一切的。　　　　
　　　　我们在中国也不是任何时期都放风筝的，而是有特别的季节。比方耕种的季节，纸鸢就可用来骇走那些害鸟。每个人所盼望的大季节，是在九月间。重九节那天，几乎满天都是风筝。　　　　
　　　　这个节日，我们中国叫做“重阳节”。任何人假如是没有事，都会走到高地带去远望，这叫做“登高”。这是中国的旧俗。说来话长。假如我只简单告诉你们这是一个放各色各式风筝最好的季节，我想你们也会满足了。　　　　
　　　　在这个节日到来的时候，无论是城郊的男孩子、女孩子，或甚至成人，只要是看看天空，都会高兴地望着发怔。满天好像都是活活的怪物，例如恶眼的巨龙、身上高低不平的毛虫、爬行的蜈蚣、庞大的老鹰、斑纹美丽的雀鸟、小鲸鱼一样大的金鱼……。啊！多得不得了，还有飞机、快船、汽车等等。　　　　
　　　　你们曾看见汽车会飞到天空吗？连我们的祖先也没有看到过哩。假如他们的灵魂还能看见，恐怕也要大为惊奇。　　　　
　　　　你们知道放风筝时那种很大而好听的叫声是从那里来的吗？这是因为风吹进那风筝上系着的竹制小乐器而发出的。　　　　
　　　　这个小乐器说起来是中国古代的一种计策。在许多年以前，有一位将军曾经将这种小乐器系在风筝上，藉以同他的士兵逃出了敌人所设的陷阱。起先是他被敌人包围了，想不出方法来制胜他的敌人，于是他就考虑到最好是怎样把敌人吓走。一天晚间，他趁着黑夜放了些风筝到敌人的阵营那边去。敌军听了风筝上发出的声音，以为是天上的魔鬼对他们发出的警告和威吓，因此大家都惊惶失措，东奔西窜。等到天亮他们再回来重新包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被包围的那个地方（人）都逃光了。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将军，现在系在鸽子尾上的哨笛，在鸽群飞到中国各城市上空时也是发出很大的嗡嗡之声，这亦是从战争中遗留下来的。　　　　
　　　　原来从前有城墙的城市被包围的时候，常用鸽子来传信。但是敌人发觉了就又用训练了的猫头鹰来追捕鸽子。这样一来，又需要一种东西来制胜猫头鹰才行，于是又有人发明了哨笛。每一个鸽子的尾上系一支哨笛以后，在飞行的时候，风吹起来就会发生很大的叫声。因此猫头鹰对这些发出大声的鸽子连看都不敢看一下，鸽子的性命也就安然无恙了。对于鸽子很幸运的是，竟还没有人想到用蜡来塞在猫头鹰的耳朵里去。　　　　
　　　　现在再回到我说的风筝上面来。我想你们最感兴趣的是那种庞大的战斗风筝。因为这种风筝非常大，它们都是由强有力的大人来放送的。由于这种庞然大物驰骋空中时要同其他的大风筝战斗，所以一个风筝有时需要五个大人来掌握住。　　　　
　　　　这种风筝可以飞到很高的天空；它们也可以俯冲、仰升、侧转、盘旋，就和你们所看见的飞机一样。它们还会互相冲击，如同有生命有眼睛似的；绳索交叉，它们互相睁视着，磨擦，磨擦，猛力的磨擦，以便将敌人击倒。　　　　
　　　　这种战斗，常常有大群的人来围看。他们多么激动。他们多么大声地叫。当一个小风筝给一个大风筝冲击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地为那个小风筝打气，或者一个大风筝好像要称霸天空的时候，他们又多么颓丧地叹气。　　　　
　　　　当一个可爱的风筝在危险中的时候，他们常是颓丧地捏着一把汗呻吟着：“嗨呀！”可是当一个大风筝忽然失去控制力开始要歪倒的时候，他们又多么兴高采烈；就好像是善良的人们看见了一个小孩或一个小国家同一个比他大力的对手奋力挣扎而快要胜利的时候，高兴得喝采是一样。　　　　
　　　　在这本小册子的里封面，你们可以看见一幅中国小朋友们放风筝的图画，这和你们所熟知的风筝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中国小朋友们所放的风筝很多都是和你们所玩的不同。它们都是花花绿绿各色各式的鸟兽，充分代表东方的色彩。


第四部分致美国的小朋友（2）

　　　　在下面一页，你们可以看得见小孩子们在燃放鞭炮。这又是中国贡献于世界的另一个游戏上的发明。中国每年有很多的鞭炮运往其他各国，以供各种庆祝之用。　　　　
　　　　我们在中国都是在庆祝节日的时候来用它，特别是在中国的旧历年。我们中国的旧历年是依太阴来计算的，大约在阳历的二月初，也就是现在所谓春节。这是一个家庭团聚、休息快乐以及还债应酬的时期。　　　　
　　　　鞭炮有几种用途。一方面是欢迎节日，同时也是驱除邪魔。不过燃放的时候，总是要发生令人头痛的大声音的；可是我们现在的法律已经在设法加以限制了。我知道你们会以为取缔燃放爆竹的法律是不对的；但是假如你们住在墨守旧习的中国大都会附近，我想你们会改变这个想法的。　　　　
　　　　燃放一个星期的爆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为什么，这不是和战争一样吗？同时这又提醒我：为什么不用爆竹去打仗呢？那个声音最大的一边不是就可称为胜利者吗？　　　　
　　　　假定如是，那么爆竹的生意也许会发达起来，同时更好的是，没有人会受伤害。自然也会没有孤儿，没有残废，没有集体屠杀，没有暴行，也没有家庭被人毁灭。　　　　
　　　　是的，我知道外国有很多人玩爆竹受到伤害，但是如果他们小心点那就不会了。然而在战争当中，就如同我们现在所遭受的一样，无论老百姓怎样小心，总还是难免有很多人遭杀害，或蒙受重伤，或变成无家可归的。我知道你们也一定因了放鞭炮的好玩，会赞成以鞭炮来代替战争，藉以解决纠纷的。　　　　
　　　　好罢。等到你们长大了，我也希望你们下一个决心来反对战争。假如你们不能做到，那么我就要希望你们能使你们的国家尽量强盛起来。你们知道目前中国乃至世界一般的情形吗？一个国家的力量太薄弱而为另一个强国所压倒，那几乎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罪过哩！　　　　
　　　　那些女孩子在干些什么？哦！她们是在踢毽子，毽子用中国的古钱做的。原来古钱的中间有一个方洞，把鸡毛插在洞里，便成毽子了。在他们祖父的时代人们常用绳子串着小钱，带在身边，“一串钱”有一定的数目，也就是有一定的价值，现在插上了鸡毛，很像你们玩的羽毛球。可是你们的羽毛球是用拍子拍的，中国的毽子是用脚踢的，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踢得非常巧妙。大家站成一圈，踢得一忽儿高一忽儿低，一忽儿左一忽儿右，使别人不容易接到。全中国的孩子都玩这个游戏，这可以训练他们的眼睛、腿和肺部，当然他们自己不知道有这些好处的。正像你们玩别的游戏那样，他们也完全为了兴趣，你们还一定能瞧见有些在拉着响铃呢。那是什么？你们知道的罢，可不是叫陀螺的吗？你听，他们怎样把它拉得呜呜地响，有时像在唱歌，有时像在哀叫，又丢在空气里直转，真有意思。这些孩子玩着许多你们所没有的玩意儿。可是他们也同样要上学校去的。上学就并不怎么太有趣了罢。　　　　
　　　　天一黑，孩子们便上床去了。是的，你假使能够想像的话，你就可以看见这些小朋友，都住在那些山坡上的草屋里。这些草屋，一部分做课堂，一部分是宿舍，那间大的便是食堂。那些小园子是孩子们自己种植自己整理的，菜圃也是这样。附近那些山坡上一层一层是稻田，田岸边都镶着绿油油的一行开了紫花的豆苗。它们在冬天开花，像屋子旁边的那些梅树一样。梅花有红的、淡红的、白的。不是很美丽吗？那是我国的国花。　　　　
　　　　此刻孩子们都上床睡觉了，你看不看见那淡淡的灯光？哦！那是植物油灯，这些地方是没有电灯的。瞧！还有那些蜡烛，这才是古怪呢。外皮是用植物蜡做的，你们美国没有这东西。那是一种昆虫分泌在树木上的蜡质，你远远瞧见那种树木的时候，一定以为上面堆着霜雪，可是近了细看，一瞧就知道完全是白蜡。那八月里，人们从树枝上刮了下来，煮过，等水分蒸发以后，就做成一块一块的净蜡，它有许多用处。有趣的是，这种昆虫在四川是完全没有的，它们孳生在西南离此一百多英里的地方，这里所有的，都由苦力从它产生的地方日夜不停地赶送过来，运送时把虫儿放在两端开口的长篮子里，好让空气流通。这篮子在路上一刻也都不让它耽搁。他们永远不停地走呀走的赶路。你看这些虫儿，人们把它看得多么重要，它们是多么娇嫩啊！它们到了新地方后，就被人家放在树上，忙忙碌碌地直到把树枝完全堆成了白色。这么一来，我的天哪，它们就给搁在锅子里去活活煮死了。　　　　
　　　　关于这些小虫儿，我已经告诉你们许多了，是不是？孩子们睡的时候，它们却供给了灯光，这里别的灯光是得不到的。夜，在孩子们是一天中最坏的时间。因为白天他们又要读书，又要游玩，小小眼儿忙得把以前经历的可怕景象完全忘记了。夜的阴影又勾起了他们的记忆来，又重复回到了那样恐怖境界里，想起了他们的爸爸、他们的妈妈和永远不能再见的家庭，于是就呜咽哭泣。这一万八千名西迁的小朋友，他们都是这样怪可怜的。　　　　
　　　　我听见你们在问，这些孩子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为什么白天玩得那样高兴，晚上却在寝室里这样的悲哀？他们的家呢？他们的爸爸和妈妈呢？　　　　
　　　　唉！说起来真伤心。这一万八千位小朋友，还有无数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他们都没有家了。他们的爸爸和妈妈，像我们中国俗语所说，都已经乘风归天，永远长眠了。还有许许多多小孩子，也在这次战争的恐怖中间牺牲了，闭着他们的小眼睛，也是乘风归天，一去不回来了。　　　　
　　　　这里所聚集的小朋友都是孤儿！日本军队在我国广大的区域里，残害我们无辜的同胞，焚烧我们民众的家室，于是造成了无数难童。这里只是得救的一小部分罢了，他们都是遥远地从我国东部救出来的。　　　　
　　　　在他们的故乡，日本轰炸机隆隆地飞过，丢下了无数的炸弹，把他们的房屋、把他们的店铺完全炸毁，当轰炸时发生来的大响声，你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这声响的响，任凭你怎样胆大，都会把你吓慌了的。跟着这大响声和各种飞舞起来的爆炸碎片，又升起了烈火的怒焰，把邻近东西都卷了进去，空中充满着一股一股浓烟，于是接二连三的延烧过去，没有给炸弹炸毁的屋子也都烧掉了。　　　　
　　　　你们无论怎样都想像不出这种燃烧是何等厉害，也从不会听见过这种爆炸声响、见过这种毁灭景象，连在电影里也都没有见过。我们在电影里所见的打仗，那算得什么呢？这不是我随便说的，因为我瞧见过电影里的打仗场面，我也看见过这里陆战与空战的实际情形，而且经过了多次的空袭。这些孩子们都有这经验，他们就是其中的牺牲者。他们没有给杀掉，给烧死或受到重伤，真有些不可思议。天啊！他们多么幸运啊！他们的没有死掉，就因为听见日本飞机飞来的时候，就拼命逃走，听见炸弹嘘嘘地掉下来的时候，就往沟里、洞里，尽可能的躲起来，可是那轰隆轰隆轰隆惊天动地的炸弹爆裂声，怎样地惊吓和震动了他们的心啊！


第四部分致美国的小朋友（3）

　　　　飞机的声音过去之后，这些可怜的孩子就爬了出来，吓得牙齿震颤，身体发抖，看看周围已经完全换了样子，处处是烟和火，塌掉了的墙壁，粉碎的瓦片——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看到这种景象。他们的心，恐怖与苦痛得卜卜乱跳，简直惊惶得要发疯了。他们这种惊恐失措的样子，我已看到许多次数了。没有了家，没有了妈妈，没有爸爸，只看见燃烧的火焰，奔来奔去的人，大家在叫喊，在挣扎，在救火，尽可能的在作一切善后工作。　　　　
　　　　很多孩子是从被日本军队用大炮轰毁了的城市或乡镇上来的。这些日本兵把房子一幢一幢地放火烧焯。还做了许多我所不能形容的恐怖事情，而这些小朋友却亲眼看见的呢。我祈祷着——你们也应当这样祈祷着——你们，你们的妈妈和爸爸，永远不要碰到这样的情景。这些孩子，他们脑子里深深地刻进了这种可怕的残酷印象，所以在夜的黑暗中，就惊恐而哭泣了。　　　　
　　　　他们的家被烧毁了，被炸掉了，他们的父母被杀了之后，这些孩子就三三两两或单独地失散了，他们不知怎样才好。他们有什么办法呢？谁会去告诉他们！大人们照顾自己、照顾家属和财物还来不及呢。这些可怜的小朋友在很危险的时候逃出了死亡，就只好拼命到各处流浪，他们哭着喊着：“妈妈，妈妈”，或是“我要我的爸爸”，并且希望能找到他们。　　　　
　　　　他们大家都几天饿着肚子没有东西吃。他们不得不用树皮和草根来塞饱肚皮；用田里的泥水来解决口渴。他们脏得要命，而且病得很凶。到后来，远方城市的人们听到了他们的苦难情形，　就组织了机关来救济，派人到战区去收集这些流浪的孩子，把他们分送到山僻的安全地方，加以教养。在你们想像中看到许多难童在玩着的这一处，不过是其中之一，此外还多着呢。这里靠近四川省的重庆市，离长江的发源地不远，也是产生大熊猫的地方。你看见过熊猫没有？我记得美国什么地方的动物园里有一头。你看它是不是像一个动手开了脸而忘记完成的小丑？还是像一个流浪的江湖歌手，身上一点黑一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