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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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第13章 功夫(7)
面对一个杀人者,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厌恶,或带点害怕吧。
但,若杀人者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那种感觉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特别是,那个杀人者还打算继续累犯时,那种感觉就更加复杂了。
乙晶现在的心情,就很复杂。
「你才国三。」乙晶忧愁地说。
「妳也是师父的徒弟,妳知道的。」我低着头。
乙晶跟我,就坐在篮球架下,看着阿纶、阿义等人打篮球。
阿义只要一拿到球,就卯起来灌篮,从下场到现在已经灌了十七次篮了。
「可是你才国三。」乙晶重复地说着,身上的气充满了矛盾的味道。
「大侠没有分年龄,妳也是师父的徒弟,妳知道的。」我说。
「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乙晶叹了口气,又说:「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无奈,杀人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我抓紧乙晶的手,说:「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乙晶盯着我的眼睛,说:「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杀人?你心里应该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世界跟师父的武侠世界已经很不同、很不同了!」
我继续说道:「就因为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所以随意断人生死的坏蛋,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世界上。」
乙晶的手抓痛了我,说:「我知道那种人很坏,我也知道以暴制暴有时候是情非得已的,但有必要杀人吗?」
我点点头,说:「有必要。」
乙晶有些生气,说:「那不也一样在断人生死?」
我摇摇头,说:「不一样,坏蛋的生死是自己断的,只是由大侠来动手。」
乙晶气呼呼地说:「你杀了人,不就跟那些坏蛋一样?」
跟那些坏蛋一样?
我笑了。
乙晶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乙晶知道,一个杀了人的大侠,还能这样悠然跟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这个大侠心中,至少是自认坦坦荡荡的。
也至少,还笑得出来。
多少都令人安慰。
阿义赏了一个高个子火锅,随即又灌了篮,嘘声四起。
乙晶幽幽地说:「其实,我最怕你心底不舒坦。」
我懂,我也怕自己的坦坦荡荡是强装出来的。
但我深知,只要乙晶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是杀人魔王,而是大侠,总是笑嘻嘻的大侠。
「但我也怕你开心。」乙晶低着头。
第五部分第13章 功夫(8)
这句话,模模糊糊的,我心中却揪了一下。
「睡觉前难免会想东想西,只有那时候才会有点闷。」我说,看着乙晶乌溜溜的头发。
「那怎么办?」乙晶说。
「以后会习惯的吧。」我说。
「杀人的事,还是不要习惯得好。」乙晶若有所思。
「我是说杀人后的心情调适,总会慢慢习惯过来。」我解释。
「那样更不好。虽然你觉得坦坦荡荡比较没有负担,但……」乙晶认真地看着我,说:「杀了人,还是难过一下比较好。」
我若有所悟,说:「我有点懂妳的意思了。」
「杀人的事,以后还是要让我知道,虽然我说不定还是会生气,但你就是要让我知道。」乙晶坚定地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夕阳越沉越低,篮球场上依旧持续着没品的清一色灌篮打法。
突然,阿义不留情地抄截了阿纶的球,虽然阿纶是阿义的队友。
「等一下一起练点剑法再回家好不好?」我说,这真是奇怪的约会方式。
「不行啦,你不想继续升学,我可不一样,我妈帮我找了新的家教老师,今天第一次上课,七点。你要不要一起听?剑法等课上完再一起练吧。」乙晶看了看表。
「喔,没兴趣。」我说:「大侠不用念书。」
乙晶笑着说:「今天上的是英文,大侠要杀外国坏人,就要懂英文。」
我哼了一声,说:「大侠杀洋鬼子,唏哩呼噜就杀光光了,要懂什么英文?」
乙晶一脸哀怨,说:「男大侠不关心女大侠的未来。」
乙晶对外文极有兴趣,将来想念南部的文藻语专,至于更远的未来,乙晶就没有头绪了,或许,当一个很聪明又高学历的女侠也说不定。
如果乙晶去念文藻,我们简陋却勇冠全球的凌霄派,也会移阵到风光明媚的南部,到那里行侠仗义。
我背起书包,说:「妳去上妳的课吧,那样也好,我想再去员林一趟。」
乙晶也背起书包,说:「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
我皱着眉头,说:「我想知道师父到底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等等,我想帮助师父。」
乙晶说:「应该的,不像某人只会欺负弱小灌篮。」
阿义没有听见,只顾着抄截跳来跳去的球,不论球在谁的手里。
于是,我送乙晶下山后,就跳上公车,在暮色中往员林前进。
师父在员林的「家」,僻处深巷,我虽来过一次,却也着实找了好久才找到。
我站在门口,听见房子里细细碎碎的笑声、电视声、还有筷子声,大概是在吃晚饭了吧,于是我站在门口发呆,直到筷子声停了,餐餐盘盘的敲击声开始了,我才上前按门铃。
第五部分第13章 功夫(9)
门打开了,是个穿着国小制服的男孩子。
「我有事找你妈妈,可以进去吗?」我说,微笑着。
小男孩往后大叫:「妈!有人找妳!」
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下来,「师父的女儿」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我,便匆匆擦干手,唤我进客厅。
「师父的女儿」,我还是暂且称她「妇人」好了,虽然我心中已经认定她的的确确是师父的女儿,因为那几本相簿中的照片万分不假。在一九八八年时,我也根本没有什么计算机合成照片的概念。
妇人简单地向我做了家庭介绍:正在嗑瓜子的男人,是她先生,而两个正在电视机前摇头晃脑的,则是她的一双子女,分别念小学三年级跟一年级。
「我爸爸他人还在你那边吗?他有地方住吗?吃得好不好?」妇人眼中带泪,但他的先生则是一脸不耐。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你爸爸他人很好,现在住在我家,没有人身体比他还健康了。」
妇人匆匆到抽屉里翻出皮夹,拿了五张千元大钞塞在我手里,说:「请你好好照顾我爸爸,他脾气不好,你费点心思劝他回家,不要让我再担心了,况且我心中有件事非找到我爸爸不可。」
我坚决不收这些钱,何况,我身上最不缺的三样东西,其中有一项就是钱。
「我今天来,是想再多问问妳爸爸的事,因为我始终都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将钱塞回妇人手里。
妇人请我坐下,为我倒了杯茶,说:「想问什么?难道我爸爸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师父是不断地在做,要从何讲起。
但,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在秦皇陵中被蓝金气剑刺穿的伤口,那伤口可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妳爸爸跟我提到过他手上的伤口,妳对那个伤口有印象吗?」
妇人没有片刻犹豫,说:「当然有印象,那两个圆圆的大疤痕,我从小时候看到现在了,那是八年抗战时,我爸爸在大陆所受的伤。」
这个答案跟师父的答案搭不上边,但我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只是忍不住又追问:「是怎样受的伤?刀伤?被子弹打到?」
妇人说:「我爸爸说,那是日本人丢了颗手榴弹,爆炸后石屑插进手掌心,害他差点残废。」
我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依旧深处于疑惑的泥沼。
妇人难过地说:「当初真不该将他送进安养院,让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妇人的先生突然不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是回来了,还不是整天疯言疯语?」
妇人低头不答。
我尴尬地喝着热茶,小声地问:「妳爸爸他……他以前学过什么国术没有?他很喜欢谈这方面的事。」
妇人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爸爸他以前根本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也看不出他有兴趣,但他失忆以后,就沉迷在另一个他捏造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细声道:「妳没想过妳爸爸真的会武功?」
妇人说:「没想过。」
我失笑道:「那天妳爸爸好像露了一手,把他以前那个老朋友点穴了,让他不能动弹不是?」
第五部分第13章 功夫(10)
妇人叹道:「那件事教人生气,你们走后,我跟邻居将气得差点中风的李大伯送到医院急诊,幸好李大伯休息一下就好多了,没被我爸气死。」
我本想解释那位号称师父同乡老友的老人不是中风,而是被暂时封住血脉,但这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我认真说道:「妳爸爸绝无可能会真的功夫吗?」
妇人肯定地说:「我爸爸身体一向不好。」
我拿起杯子,递给妇人看,杯子里的热茶不但很热,还热到蒸蒸沸腾,不断冒泡。
妇人感到讶异,说:「怎么会这样?」
我小声地说:「这是妳爸爸教我的本事,他自己的本事更大。」
妇人不可置信地说:「你刚刚加了什么在茶里?」
我说:「是气功。」
妇人的脸有些不悦,说:「气功?」
我说:「你爸爸是气功大师。」这个说法,已经比﹁武林第一高手﹂要社会化得多。
妇人想要接话,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起」的样子。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妳有没有听那个中风的老伯伯说过,在老人安养院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或许是长眠三百年的副作用之一,师父可能忘了许多事情。
妇人摇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我说:「什么旁枝末节、零零碎碎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我觉得在安养院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妳爸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嗑瓜子的男人有些恙怒,说:「跟小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叫警察把妳爸爸带来家就是了,把地址留下来就可以了。」
妇人想了一下,说:「我爸在安养院的期间,整天喜欢找人下棋,也喜欢找人打麻将,至于有几个老伯伯在练太极拳跟舞剑之类的活动,他反而没多大兴趣,这些都是李大伯跟我说的。」
我边听边点头,这都没什么特别的。
妇人继续说道:「后来,有几个国际扶轮社的外国年轻人去安养院当一阵子义工,我爸爸还很热切地招呼他们跟他下围棋、象棋,他们都是外国人,我爸爸也真有耐性,不只教他们学围棋跟象棋,还同他们学西洋棋。」
师父真是好兴致。
妇人喝着热茶,说:「爸就是这副热肠子,听李大伯说,爸后来西洋棋也下得挺好。」
我只是点点头,不难想象师父逼着别人学围棋、学象棋的那股干劲。
妇人有些想笑,继续说:「只是没想到,我爸爸才刚刚教会他们下围棋,就有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连赢我爸爸好几盘围棋。」
我没下过围棋,不太知道这样初学现卖的本领有多么厉害,但我了解一个下了好几十年围棋的老人突然被一个新手痛宰的话,一定是幅极其惨烈的画面。
妇人慢慢说道:「那个年轻人后来便常常跟我爸爸下棋,应该说,被我爸爸死黏着,磨着他下棋,一天总要下个十几盘,这棋越下,我爸就越不死心,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有时候会同时跟五、六个人下棋,其中总有一、两盘是盲棋,或夹杂着象棋。」
我問道:「盲棋?椋е劬ο拢俊埂
婦人也頗懂圍棋的樣子,說:「就是不看棋盤跟棋子,直接靠記憶下棋,這非常非常困難,更何況是一人對多人,那孩子真是天賦異稟,又是個新手,這真教人難以置信。」
婦人突然眼睛一亮,說:「那孩子有副好心腸,後來我爸爸逃出安養院後,他每年都會寄新年卡片到這裡來問候,前天還來過這裡,說是來台灣觀光,藉著機會再來看看曾經教他下圍棋的爸。」
我聽著聽著,心中盤算著如何測試師父會不會下圍棋。
後來,又同婦人聊了些師父的陳年舊事後,我便起身告辭,直到婦人送我到門口時,我才猛然想起剛剛進屋子時,婦人跟我說的話。
「妳說妳有急事要找妳爸爸,是什麼事啊?要不要我轉告他?」我說。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是件大事,請你務必轉告我爸爸,催他快點回家。」婦人歪著頭,皺著眉頭。
這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思父心切吧。
「我會的,再見。」我說。
「再見。」婦人關上門。
第五部分第14章 功夫(1)
情敌
回到彰化,已经快十点了。
我跳上大破洞,不见师父的踪影,但我听到师父的鼾声。
「装自闭。」我打开衣柜,师父果然缩在柜子里酣酣大睡。
「怎不到床上睡?」我摇醒师父。
师父揉揉眼睛,说:「心情不佳。」
我拉起师父,指着床说:「你先睡,我跟乙晶讲一下电话再睡。」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你跟阿义今天都偷懒不练功?」说着,慢慢躺在床上。
我不理会师父的问题,只是问道:「师父,你会下围棋吗?」一边拿起话筒,坐在角落。
师父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会啊,我师父教过我的,不过他自己棋艺不精,所以我那一手也不怎么样。」
我点点头,正在拨电话时,师父突然像遭到雷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说:「干嘛?」
但,我立刻明白师父为何会惊醒的原因。
「有杀气。」我警觉着,拿起放在床底下的两把铁尺。
「是高手。」师父沉着脸道,接过一把铁尺。
「这杀气好恐怖。」我心惊着,这杀气何止恐怖?简直是鬼哭神号!
「一切小心。」师父玻ё叛邸!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