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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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儿,你日后若再见到一歧前辈,要称他师伯祖。”萧云忘警醒道。
“师伯祖?”三人同声讶道。
三人惊讶非是没有来由,整个昆仑仙府除了少数几名长老,就唯有昆仑掌门一元真人辈分最高,谁想凭空冒出一个师伯祖出来?
“一歧师伯乃你们一元师祖的师兄,为师也是今日在太昊峰面见师尊,才知晓其中来龙去脉……”萧云忘言犹未尽道。
杨真回想一年前离开万青谷,那紫丞老道确实叫过那老头师伯。当时他脑子里混乱一片,根本就没想及许多,原来那不起眼老头子竟然有这么高的辈分,心中骇然,又是奇怪,为何他会独居在一个山谷中?
“哇,师弟,你可失去了一个与爹平起平坐的大好机会。”精灵古怪的萧月儿所想却又不一样。
杨真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可不是,如若他拜在一歧老人门下,就是师父的师弟了,想着不由大为尴尬,偷偷向师父觑去。
“因缘定数,勉强不来……”萧云忘依旧风轻云淡,“最近昆仑仙府怕是不平静了,你们好生修炼,尤其月儿不要四处乱跑。”
萧月儿抱着白狐趴在姐姐身后,探出头来,小舌头一吐,冲萧云忘作了个鬼脸,嗔道:“冷师兄闭关,娘也要给他护法,大师兄正好也轮值巡山,玉霄峰人都没了。”
“你凝丹不足百日,不可妄动,诶。”萧云忘拿这宝贝娇娇女无法。
“知道了──”萧月儿声音拖地长长的,小嘴嘟地老高,老大不情愿。
“真儿,最近昆仑上有谕令,为师得外出一段时日,就由你大师兄和两个师姐轮流传授你功课。”萧云忘拍了拍杨真的肩头,神情沉重,言谈几句,径直转回了玉霄楼。
“耶,这回没人管我们了。”萧月儿瞧着其父消失的背影,彷佛脱笼而出的鸟儿,雀跃非常,“师弟,师姐告诉你,这昆仑好多地方好玩呢……”
“月儿……”萧清儿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丫头。
杨真掂了掂手中的玉牒,看了看温柔可人的萧清儿,也不知在转什么念头。
玉霄峰下,山涧深谷。
这是一处深幽的峡谷,千百道大小飞瀑,在两面里许长的峭壁断崖上,像千百道闪耀的银链,飞泻而下,卷起千万朵盛开的雪莲花。
这飞泻的高山雪水,顺着千沟万壑,自成溪流,高低错落,层层递递,冲击出一汪汪清幽浅水湾,淙淙会聚在谷底的大碧潭,顺着峡谷河床东去。谷内水声震天,雾珠四方飞溅,整个深谷笼罩在重重雾霭中,仰头只见朦胧的青光和雪白茫茫的重峦山峭。
寒气凛冽的碧潭边,一块黑褐的圆滑磐石上,正盘膝跌坐了一个蓝衣青年。
他所在潭水对面,突兀的,并排高高竖立了三块高五丈、宽寻丈的齐整青石,一柄青光绽然的飞剑正平飞在当中一块石面上,作蛇行游动,彷佛在刻画着什么,不时有落石粉屑刷刷滑落击地、落水。
这正是杨真一日的功课之一,以飞剑器物之力,在石壁上练习小篆,要求字迹清晰工整,深浅有度。伯云亭告诉他,这仅仅是入门要求,要达到行云流水、字韵天成才算过关;意到字成、自成风骨才算小有所成。
这好比舞着千钧大棒当作绣花针使,难度可想而知。这需眼力,心力,法力配合行使如一,以及神乎其神的驱物法门技巧,而这正是萧云忘独创的修炼法门之一。
驱物入微本是金丹期的要求,无奈两个师姐和一个大师兄一致同意,杨真只手莫敌,只得开始了新的征程。就这样,早晚炼气、修法,午间修剑,一天有八个时辰在练功。
山中无甲子,而这已是他回玉霄峰的一年后。
今日轮到萧月儿监守他练功,只是这丫头早早不知跑哪儿玩去了,丢下杨真一个人。
“呀,终于完工了,天章第四部初卷,四百五十七字。”杨真念动召回天诛剑,收功起身。
再打出一道御水诀,“轰!”从水潭中蓦然升腾起一道丈长小水龙,盘旋一阵,直冲向青石碑,青花飞溅中,泄流而下,将刚刻好的碑文洗刷一新。
金丹养神不灭体,灵机天趣长生天,万物昌盛道始成……杨真观望着默念一遍篇头歌诀,心中大感满意,好生舒展了一下筋骨,抬头仰望几里外那擎天巨峰,青山巍然,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那正是玉霄峰,承载着他所有梦想的地方,心中顿然沉重了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清儿,那清泉一般温柔细致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总让他心神恍惚,她有着母亲一般的温柔和体贴,有着姐姐一般的关爱……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何时起,他对这个师姐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然而,幻梦萌动初始成,就给一人无声击碎了。
近一年来,那白衣翩翩的太昊峰弟子楚胜衣多次到访,自然少不了比试切磋,不想玉霄峰五个弟子中,修为最深厚的大师兄都给他比下了去。
那人以一甲子之功步入元婴期,抵达不灭境,与当年的师父相比也不遑多让;其超凡的谈吐,过人的识见,举手投足发乎天然的从容气度,令两个师姐都情不自禁地围绕在他身边。清儿师姐更是无法掩饰地对他仰慕有加,每每相处甚得。
相形之下,他只能黯淡地站在一边,当一个旁听者。
站在他们中间,彷佛有一道无形墙堵,将他隔了开来,只能无助地看着一切。
每当想及,杨真的心就像那断线的风筝,无所依,无所靠的飘荡,难受到无法呼吸,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忽又想到了萧月儿,这个顽皮任性的师姐。这半年以来,一有空,这师姐就领着他满昆仑乱跑。自那次他错手逾越之后,这师姐待他彷佛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也不说不出来。总之,这半年下来更见亲密,几乎无话不谈。
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衷于做梦的时光,然而杨真却没有那样多的心力去多想,练功近乎他生活的全部。只有拼命练功,寄情于山水之间,才能让他忘我、忘情。
每一天的进步都令他欣喜,有所领悟,每踏进仙道大门益深一步,愈感天道浩瀚无穷。
少年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沉醉在无边的道法天地中。
又一天要结束了,他感觉到太阳真火渐渐黯淡下去。
杨真仰天长长吐了口气,蹲在水潭边,卷起袍袖,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深入碧绿寒洌的潭水中,手上放射着淡淡的萤光,波澜中叠影重重。
不消片刻,几条尺长火红的长须鳗鱼从深水处游聚了过来,欢快地游动在杨真手心左近。霎时,涌动的水波凝固了一片,几条火龙鳗就给生生抓到了虚空。
杨真不知从何处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剖鱼去脏,清洗,不过盏茶工夫。
收拾妥当,再起身,提气,几个起落消失在漫天水雾中。转眼,他来到了一个高处干燥的小山洞,内里堆了不少干柴。这里位于峡谷半山,外面薄雾如纱,弥天一片。
很快杨真架柴火,抄枝穿鱼烧烤起来。
“师弟……杨真……”萧月儿的呼叫声回荡在深涧中。
杨真站到洞口,高应了一声,远方青山迷雾中一道虹光一个回旋,掉头就飞驰了过来。洞外半空白光一闪,萧月儿挟着香风飞身落到了洞穴中,同时落下的还一只火红的猴子和小白狐。
两个小灵物争先恐后地攀上杨真左右争宠,猴子顽皮地挂在他大腿上,白狐则跃上了他的肩膀;萧月儿却是一屁股坐在火堆旁,随手抓了根木棍在柴火里捅来捅去,盯着火苗发呆。
等了片刻,杨真停止翻滚烤鱼,探头奇道:“师姐怎么不说话?”
支架上火龙鳗已经金黄油腻,滋滋作响,浓郁的香味充盈整个洞穴,“咭咭!”六耳猕猴一爪拉着杨真衣襟,一爪探向火堆,瞪着骨碌碌的大眼乞望他,却是不敢上前。
“六耳都饿了。”杨真取下一枝,吹了吹,塞给了猕猴,小东西顿时欢天喜地捧着跑一边啃食起来。“我知道了,师姐今日上丹阳峰偷螭龙果,结果给人抓了现行,对不对?”
萧月儿撇头闷哼一声,恨恨地嘀咕道:“是六耳给人抓了,可不是本小姐……下回看我放一把真火烧光丹阳峰,要他们好看!”
六耳听到有人叫它,顾盼咭叫一声,又自顾吞咽了起来。
杨真闻言莞尔一笑,并不接话,取了一枝最鲜嫩的火龙鳗,待凉了凉,递给了对面的大小姐。萧月儿也不跟他客气,秀眉轻蹙,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
“呜……”小白狐趴在杨真肩上耸动着粉红小鼻翼,两爪乱刨,也撒起娇来。
“对了,师父怎么外出这么长时日还不回山?”杨真取过余下的两枝一边吞吃,一边撕下小碎肉喂食小白狐。
“西方十万里洪荒,沼泽深山,大漠莽荒,穷山恶水,要逐寸巡查一遭可不容易,可有得爹忙的!不过爹交游广阔,也许到其他道门仙府拜山作客也未必。”萧月儿说着大大地撕咬了一口。“嗯,真师弟烤的就是好吃,比大师兄强多了。”
杨真突发奇想道:“师父不是可以瞬息神游千里么,何须亲身巡查?”
萧月儿抹抹嘴道:“真正作祟的妖魔,怎会轻易现身?况且几千年下来,妖怪好像也变聪明了,懂得敛藏形迹,殊难发现。”
杨真不以为然道:“妖族真有那么可怕吗?”
萧月儿驳斥道:“你懂什么,上古以来,人妖两族征伐不断,若非三千年前我昆仑派领袖三界,一举将妖族九部之王封印在阳岐山下,如今九州太平日子可难呐。”
“人妖两族为何不能和平共处,你看这六耳和小白也算个小妖吧?”杨真从师门经典中略有了解,但追溯根源却往往一言蔽之。
萧月儿照本宣科一般,一本正经道:“上古时候的妖族秉先天妖气而生,天生通法,凶残暴虐,横行神州,若非有修真界抵挡,这九州黎民如何得以繁衍生息?六耳和小白不过是异兽成灵,与真正的妖族大相径庭。”
杨真笑了笑,并不反驳,他对妖族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那么有兴趣。
穴内沉寂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劈啪声,火红的光亮照着两人两兽,明暗不定。
良久,萧月儿抱怨道:“又吃的人家满嘴油腻。”说着扔下鱼骨,拍着玉手。
杨真起身捞着袖子递过去,一脸认真道:“师姐将就用我的袖子拭擦一下?”
萧月儿小嘴一噘,杏目圆瞪,扬手就打,杨真一个飘身后仰,同时将小白扔了过去,正好撞落到了她怀中。
“师姐,该回山了。”
“你呀,越来越不把师姐我放眼里了。”
“哪有啊,师姐是天上的月亮,师弟我不过是您边上一颗小星宿。”
“说你呢,嘴也变得油滑了……不过啊,你的清师姐可不吃这一套。”
“月师姐说什么呢。”杨真正收拾洞内杂物,闻言身子一僵。
“你那点心思别以为瞒的过师姐我,可惜,姐姐眼中那姓楚的怕才是月亮,你在她心里才不过是颗星宿罢了。”萧月儿白了杨真一眼,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手一个拎过小白和六耳。
“只怕那姓楚也是月师姐心中的月亮吧?”杨真沉默片刻,蓦然反击道。
“那小子只不过稍微不那么讨厌罢了,师姐我的眼界高着呢。”萧月儿这时已到洞外,祭起了仙剑。“快上来,不然你得自己爬上山了。”
“今天我自己飞回去。”杨真若无其事道,说着也祭起了剑光,足有二丈,比起萧月儿五丈剑光却是小巫见大巫。
“行啊,到时候别求师姐就行。”萧月儿明眸闪亮,彷佛看出了点什么,当先风驰射空而去。
一道青色剑光,紧紧追着一道白色剑光,扶摇直上长空。
日落红霞飞满天,凌云双剑耀山前。
破开层层云霞,雪白苍茫的玉霄峰就在眼前,杨真惊喜地发现自己功力又有了长足的进步,数里长空飞来,竟能勉力支持,比之前不知强上多少。
收起剑光,落到南坡崖边,萧月儿早就等候的不耐烦了。这时,一阵清越的箫音渺渺传来。萧月儿与杨真对视一眼,顿知箫音谁属。
“去瞧瞧?”萧月儿丢下小白和六耳,两个小东西自觉往山上蹿去。
杨真不想此时去打扰萧清儿的清静,摇头拒绝。
“走嘛,最近你跟姐姐好像疏远了很多,其实大可不必。爹说过,我们修道人须放开胸怀,面对一切,逃避是不利修心的。况且啊,像爹和娘那样的双修道侣,在昆仑仙府百年难得有一对呢,你可是太小觑姐姐的道心修为了。再说,出色的修真之士,彼此间总是相互吸引的,同辈人一起探讨道法和人生,有时候比师长教导有更独到的领悟。”萧月儿掠了掠额前一缕调皮的秀发,难得一番正经。
杨真听得心头一震,不想这月师姐也有这般见识,自己当真是一叶障目了?
“师姐有理。”
“当然了,我萧月儿可不比任何人差。”
杨真哑然失笑,这师姐沉稳不了片刻,就打回了原形。
两人相携踏雪,一路无痕,穿花绕梅,风行山间。忽然,杨真和萧月儿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北坡外,雪林中,遥见一双男女屹立一处高地,迎风送曲,风雅能事。
暮色笼罩下,两人彷佛苍悠浮屠中的一对神仙璧人,容不得外物。
“这家伙又来了。”萧月儿掰着手指,皱眉哼声道。
“我先回山作晚课了。”杨真丢下萧月儿,转身就走。
“喂……”萧月儿看着师弟纵越登山离去的背影,分明有些踉跄,一阵莫名的恼怒涌上芳心,回头再望着远处的楚胜衣和萧清儿,张手作筒,大声喊道:“姐你今天吹的难听死了。”喊罢,咯咯一笑,一阵清风般追着杨真而去。
萧月儿的大喊立时打断了清越的箫音。沉浸在箫音和山风中的两人,相视苦笑。
“我这妹妹太顽皮了。”萧清儿将与衣一色的翠绿长箫收入袖中,螓首微侧,斜睨了山边一眼。
“令妹乃真性情,何怪有之。”楚胜衣一摆袖袍,洒然道。
“噢,这么说,楚兄认为小妹吹的确实难听死了?”萧清儿讶道。
“我……”楚胜衣不想萧清儿竟这般戏作,一时尴尬不已。
萧清儿噗哧掩口一笑,道:“开个玩笑,楚师兄见笑。”
楚胜衣摇摇头,凝视着萧清儿,笑道:“与清师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的这么快。”
萧清儿垂下螓首,揭过话题道:“西方隐有动荡,我昆仑怕是不得安宁了。”
楚胜衣神色一正,豪情万丈地对天拱手道:“我辈当效仿列代先人,斩妖除魔,护我神州朗朗乾坤。”
萧清儿温婉一笑,抬首遥望西方,道:“一切尚是未知呢,只不过最近妖族出没洪荒活跃了一些……”
楚胜衣朗笑道:“如此最好,毕竟昆仑弟子潜心修行才是正道。”说罢,拱手告辞,相约再会。
萧清儿久久孤立山间,风吹袂荡,彷佛山川精灵一般。
夜幕降临了。
深夜,玉霄峰上。
一声长啸惊云裂空,遥遥传出数十里,玉霄池上一个瘦挺的蓝袍人踏空九天,意兴飞扬,头顶一轮圆月,清晖下显得孤傲不凡。很快,玉霄峰不多几人都惊动了。
原来萧云忘门下闭关年多的二弟子冷锋,大功告成,破关而出。
“冷师兄,少臭屁了,快下来!”半夜被吵的萧月儿愤愤道。
“月儿,就不能让师兄得意那么小会儿么?”冷锋徐徐飘落校场云坪上,众人围了上来。
“本姑娘心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