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叙传-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国大使馆外的街心花园和环行车道很快就成了华盛顿特区最为引人注目的抗议场所。至于 那些一向以反华著称的议员们,此刻更是在国会中 闹翻了天。事实上,这是他们几年来一直在寻找的机会。尤其是赫尔姆斯和索拉兹,他们要 求布什政府立即停止与中国的一切合作,并且对中国实行经济制裁。索拉兹更是威胁说:如 果布什不立即召回美国驻华大使,并且停止与中国的军事及经济合作,国会就将单独采取行 动。陈永祥主编《布什与中国》,第108页。布什在6月5日的日记中这样写 道:“赫尔姆斯总想搞乱这一关系(指中美关系),而索拉兹则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反对一 切的人。他为推翻伊朗的巴列维而高兴,但却不在乎接着是谁上台。”布什和 斯考克罗夫特所著《A World Transformed》,美国纽约Alfred A。 Knope公司1998年版,第 98页。
公众的判断和情绪已经被媒体和议员们所左右,就连中国的一些老朋友也成了激烈的抗议者 ,韩叙看到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就站在使馆外面的抗议人群中。不过 幸好人们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比如基辛格,他不仅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强调中美关系 的重要性,而且还多次在电视上呼吁美国朝野不要轻易对中国采取制裁措施,至少也要做到 “有节制”。1989年6月22日《中央日报》。这显然是一个理智的忠告,但 基辛格却因此受到了不少媒体的指责,他被说成是在替中国充当说客,有的媒体甚至还暗示 他怀有某种个人动机。1989年7月20日《世界日报》。然而基辛格并非是惟 一持有这种看法的重要人物,他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的文章至少还能代表一部分政界人 士的立场,其中也包括美国总统本人。
布什是在6月3日午夜过后从助手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北京有关情况的,他当时 正在缅因州的别墅中度周末。沉默良久之后,他告诉助手,他将发表一篇书面声明。在那份 声明中,布什强调自己非常重视中美两国之间业 已建立起来的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建设性关系,他希望中国能迅速回到经济和政治改革的道路 上以及稳定的状态中来,以便使中美两国能够进一步发展彼此之间的重要关系。陈 永祥主编《布什与中国》,第107—108页。很显然,他不希望有什么事情改变他对 两国关系发展前景的预期。
第二天下午5点钟,人们看到总统已经出现在了白宫。他在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分别打出 去 两个重要的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美国驻华大使李洁明的,他从对方那里了解到,北京周 一的局势很平静。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前总统尼克松的,他很想听听后者对中国政局的分析。 “不要中断与中国的关系,”尼克松在电话的另一端说,“也不要中断与中国的贸易,我们 只需要采取一些象征性的行动。”布什和斯考克罗夫特所著《A World Transfor med》,第98页。这刚好和布什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天中午,他开始与斯考克罗夫特和贝克讨论美国政府应该对事态做出何种具体反应。“我 了解中国人,我知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压力与制裁于事无补。”布什这样表明了他的态度 。同注释③,第109页。这个看法得到了斯考克罗夫特的赞 同,但贝克却提醒布什不能无视国会和舆论的压力, 因为如果让国会在制裁中国方面抢先行动的话,政府最终将不得不采取一些比它原打算采取 的更为严厉的制裁措施。看来,布什必须在他自己的想法和国会的立场之间做出选择。
一个小时后,布什发表了他的第二份声明。作为对国会的妥协,他在声明中宣布,美国将对 中国实行下列制裁:暂停政府间的一切武器销售和商业性出口;暂停双方军事领导人之间的 互访;对中国留学生延长逗留时间的要求给予同情的考虑。而他所选择的坚持自己立场的方 式,则是对制裁措施进行仔细挑选,以便给中方留下这样的印象,即制裁是有限度的和临时 性的,或者说,他并不想使中美关系真正遭到破坏。王立著《波澜起伏——中美关 系演变的曲折历程》,第276页。能够证明这一点的是,韩叙在两三天 后就接到了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西格尔的电话,对方告诉韩叙,不久前刚刚达成协议 的中国购买四架波音757飞机的交易将不被列入制裁的范围,尽管飞机上的导航仪是典型的 军 民两用设备。“总统打算将这笔交易作为特例处理。”西格尔在电话中这样说。采 访陈明明谈话录音。陈当时任韩叙的秘书,后曾任外交部美大司副司长,现任中国驻新西兰 大使。但尽管如此,和前一份总统声明相比,问题的性质显然已经发生了改变,因 为宣布制裁本身就是对中国内部事务的一种干预。
布什几乎立即遭到了国会和媒体的批评,因为在它们看来,总统宣布的几项制裁措施还远不 够有力。一位记者在自己的报道中颇为不满地写道:尽管布什谴责了中国政府,但任何一个 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心不在此”。陈永祥主编《布什与中国》,第110页。
与国会及媒体的指责相比,布什此时似乎更关心中方的反应,这就是他在宣布了制裁措施后 急于希望通过某种方式与邓小平本人直接对话的原因,因为在他看来,这是避免两国关系走 向恶化的惟一方式。
布什最初的想法是直接把电话打给邓小平本人,当然,这是此前任何一位美国总统都没有做 过的事情。尽管他不知道中方将会做出怎样的答复,但他还是决定通过韩叙尝试一下,在这 种特殊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无疑使双方又多了一条相互沟通的渠道。
第六部分十 出使华盛顿(下)(3)
6月8日下午,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罗伯特·盖茨拨通了中国大使官邸的电话。韩叙在得 知布什的想法之后立即报告了国内。四天后,他通过国务卿贝克向布什转达了中国领导人 的口信:如果总统认为有这个必要的话,最好是采用写信的方式。
也是在这一天,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第一次不为人知地走进了中国大使官邸 ,他开始在白宫和北京之间的热线联系中扮演一个关键角色。“有一点很快就清楚了,与邓 联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我本人直接把信息交给韩叙大使。”斯考克罗夫特后来在回忆录中 这样写道。布什和斯考克罗夫特所著《A World Transformed》,第103页。 很显然,一条连接布什和邓小平的热线很快就被建立起来了,而保持这条热线的畅通被证明 是维系当时岌岌可危的双边关系的最重要的努力之一。
6月22日,当斯考克罗夫特再次出现在中国大使官邸时,他果真把布什写给邓小平的一封信 交到了韩叙手中。“我是怀着一种真挚的友情来写这封信的,”布什在信的开头这样说,“ 我相信您能了解,这封信出自一位深信中美两国的友好关系是符合两国根本利益的人之手。 ”他在信中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尽快派特使秘密访华。
在将这封信交给斯考克罗夫特时,布什说:“我想知道韩叙是否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 —他指的是派遣特使一事。当然,他很快就从后者那里得知,韩叙对这个想法“大加赞赏” 。事实上,布什原本是打算当面和韩叙讨论此事的,但这一安排没能瞒过耳目灵通的记者们 ,有的记者甚至把电话打到了总统办公室:“总统是不是打算见韩叙?”他们这样问。当大 批记者纷纷涌向白宫时,斯考克罗夫特不得不通知韩叙:原定的会见被取消了。
然而让斯考克罗夫特没想到的是,韩叙在第二天就将中方的复信交到了他的手中。“这太让 我们吃惊了——还不到24小时,我们就得到了邓小平的答复——他接受了派遣特使的想 法。”布什在当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同上,第104页。
在其后的几天里,韩叙和斯考克罗夫特详细讨论了特使访华的具体安排,而那位即将被秘密 派往北京的人就是斯考克罗夫特本人,因为他不像国务卿贝克那样时刻处在媒体的视线之内 ,更重要的是,他以前曾经多次见过邓小平。
斯考克罗夫特在6月30日清晨5点乘坐一架型号为C—141的军用运输机离开了华盛顿,他此行 惟一的同伴是副国务卿伊格尔伯格。为了掩人耳目,飞机上的美国空军标志已经被清除掉, 而且如果有人翻阅当天的飞行日志的话,他将发现这架飞机的飞行目的地是日本的冲绳,但 这架看不出来历的神秘运输机甚至不打算在那个日本南部海域的小岛上稍做停留。
斯考克罗夫特在抵达北京后的第二天见到了邓小平。他试图说服中方不要采取更加激烈的行 动来回应美国的制裁,事实上,这正是他被秘密派往中国所要达到的主要外交目的。
但显而易见,斯考克罗夫特不可能完成他的这一使命。邓小平在回答他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 说:“我希望美国和它的人民能够了解这样两点,一点是,我们经过了23年的战争,并且牺 牲了2000多万人,才赢得了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而这场战争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 产党的领导下进行的。如果再加上三年抗美援朝战争的话,那就是25年。第二点是,人们必 须懂得,中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独立则意味着中国不受外国的干涉。”布什和 斯考克罗夫特所著《A World Transformed》,第109页。
“当我们结束这场困难的谈话时,我清楚地意识到,文化的冲突已经在我们之间设置了一道 鸿沟。”斯考克罗夫特后来这样描述了他和中国领导人之间的一系列不成功的谈话。 同上,第110页。很显然,双方都为防止双边关系进一步恶化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要讨论采取某些行动来达到这一目的显然还为时尚早。
不过斯考克罗夫特此行的意义却是显而易见的,它表明中美双方至少在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上 毫无分歧,那就是谁都不打算“毁掉”经过17年努力而建立起来的双边关系,或者换一句话 说,它使双方确认了处理相互关系中各种问题的“底线”。与这一点同样重要的是,访问本 身还证明了解决问题的渠道仍然是畅通的,虽然目前还谈不上解决什么具体问题。正因为如 此,邓小平肯定了布什向中国派遣特使的做法,他把这称作是一个“明智的举动”,他说: “这似乎表明恢复我们之间原有的良好关系仍然是有希望的。”在谈到与布什的个人关系时 ,邓小平说:“如果他仍然把我视为朋友的话,那么我也会这样做的。”同上, 第106—107页。
差不多每隔一两天,韩叙都会在国务院和贝克国务卿见上一面,他们之间要么是在就双边关 系中出现的各种问题进行交涉,要么就是在向对方提出抗议。与韩叙和斯考克罗夫特之间的 交往不同,这些活动是完全公开的,国务院的有关官员总是主动把约见韩叙的时间透露给新 闻记者。“记者们的动作很快,我们每次只要一走出使馆的大门,他们就会蜂拥而上。”韩 叙当时的秘书陈明明回忆说,“而等我们从国务院回到使馆时,电视台已经在播放有关报道 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还是一种机会,因为这可以让大使直接向美国公众表明中国 政府的立场。”采访陈明明谈话录音。
在更多的情况下,同韩叙打交道的是新任助理国务卿罗伯特·M基米特,但他似乎不喜欢 按照约定的时间会见客人,他有时会让对方等上一刻钟,有时则可能是一个小时。而令人难 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一连让韩叙等了三次,在双边关系已经相当紧张的 情况下,他的这种做法简直让人无法容忍。6月14日,当基米特第四次犯同样的错误时,韩 叙 向他提出了措辞严厉的批评,这使他在向中方提交一份抗议照会的同时不得不向中国大使表 示道歉。当天晚上,基米特的一位下属又打电话再次向韩叙致歉,他还说,他的上司会为此 写一封致歉信的。韩叙在后来的确收到过这样一封致歉信,不过那是在三年半以后,当时基 米特已经不再是助理国务卿了,他的新头衔是美国驻德国大使。他在信中解释了他当年让韩 叙久等的原因——照会还没有弄妥。“回想起来,当时与其让你等我们完成那份照会, 还不 如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或者是我去你等候的房间解释推迟的原因。”基米特不失诚恳地写道 ,“我愿意为我给你带来的不便而道歉。我还想说的是,我对你毫无怠慢或冒犯之意。” 罗伯特·基米特1993年3月3日致韩叙的信。
6月8日,韩叙接到了司法部长桑伯格夫妇打来的电话,后者要求将原定在官邸举行的晚宴 改在以后的某个时候举行。如果是在几周以前,大概很少有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现在这 却成了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有官方身份的人,他们非常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 人看到他们仍然在同中国大使来往,尽管其中的一部分人在私下通过电话或写信的方式向韩 叙表示了歉意。
这无疑是韩叙在华盛顿所经历过的最困难的时期,在他的日程表上,不少已经约定的社交活 动都不得不被取消了。但有些老朋友却没有这样做,比如华裔英籍友好人士何东夫妇就坚持 在6月5日晚上为韩叙夫妇举行一次家宴,而前驻日大使曼斯菲尔德夫妇和前参议员塞明顿夫 妇也不打算改变他们前往作陪的决定。
FMC公司的董事长罗伯特·马洛特夫妇更是早早地就向韩叙夫妇发出了热情的邀请,他们表 示自己很乐意在美国“独立日”那天晚上陪同韩叙夫妇到波托马克河上去观赏焰火,而且他 们已经为此准备好了游艇。
不久前刚刚被布什总统任命为美国驻文莱大使的克里斯托弗·菲利普斯是在6月6日晚上宴请 韩叙夫妇的。当然,他也有很多理由在困难的时刻强调他同中国以及中国大使的友谊,这不 仅是因为他曾长期担任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的主席,并且还在1988年受邀出席过韩叙为当选 总统布什举行的圣诞晚宴,更重要的是他坚信中美关系不会因为碰到了暂时的困难而停滞不 前。“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一定会继续发展下去,我对此有充分的信心。”他在当晚的 祝酒词中这样说。
一些声名显赫的新闻界人士也向韩叙伸出了友谊之手,尽管美国媒体当时正在激烈地抨击中 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新闻主播丹·拉瑟在6月5日发给韩叙的一份传真中就这样 说:“我知道,您和您的同事们正处于艰难时刻,但请相信,很多美国人,特别是我本人, (对中国)仍然怀有良好的愿望和理解。”而美国广播公司(ABC)的著名记者戴维·布林 克莱夫妇则一如往常地热情邀请韩叙夫妇去参观他们刚刚布置好的新居。当然,《华盛顿邮 报》 的董事长凯瑟琳·格雷厄姆同样很愿意邀请韩叙夫妇出席在她的家中举行的自助晚餐,而对 韩叙来说,这则是做华府上层人士工作的好机会,因为在格雷厄姆家的宴会上至少可以见到 一部分内阁部长和国会议员。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韩叙必须做好应付有可能出现的各种困难 局面的准备,因为不排除有人会在这种场合向他发难。
使团成员之间的聚会则为韩叙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