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诚]新西游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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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你产孩儿的模子?——我倦了,想安生一会儿。你不如找那两个小的下功夫去。没准儿就怀上了。”红袍怪道:“这可是你说的!”迫不及待走了。公主暗自垂泪。听见大门呼隆隆开了,知是小妖放沙和尚走,忍不住趴窗上看。那沙僧且喜得了性命,头也不回,跑得飞快。公主叹口气又恹恹躺下,一闭目便看见唐三藏那轩昂俊俏的风姿,心里念叨一声“唐僧儿”,念叨一声“父王”,只盼着他们快点儿派精兵强将搭救自己。
沙僧懵懵懂懂出了风华洞,生怕妖魔变卦,驾云便逃,腾空时不当心被树枝划了脸,火辣辣疼,也顾不得了。估摸行了百里,后头并无追兵,方放下心来,缓云步,使袖子拭了血迹。想想这两天的经历,先骂师父多事,又骂八戒刁滑,把他丢到虎狼窝便撒手不管了!
一霎到了宝象国,却见师父正蓬头垢面在太阳底下摸虱子,大惊道:“好师父哩,是谁害了你?”三藏只嘻嘻傻笑。沙僧只好把他拖回馆驿。驿丞见了这师徒俩,忙道:“国王适间派人来打探过唐长老行踪哩!”又道:“那驸马果然不是个善物,昨夜接风宴上辱贵妃、杀将军;后又摄走两个女孩子!”
沙僧道:“少罗嗦,炔来帮我把师父弄屋去。再打两盆清水来,给师父洗洗!”
那驿丞前后侍候着,又道:“听说沙长老不慎被擒,身陷魔窟,不知如何逃脱出来的,连面皮都刮破也!”沙僧脸微微作红,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故作失手被擒入洞。打探清公主安然无恙,便使个神通,大摇大摆出了洞府,说甚‘逃脱’!这脸上的伤,”眼珠一转,“却是适才让师父抓破的!这老和尚,任谁不认了!”驿丞听了,奉承道:“沙长老真是好神功!——一只怕大王还要倚仗你和猪长老呢!”沙僧皱眉道:“休提那姓猪的,一个皮赖,把师父丢在大街上不管不问,这会儿不知躲在哪厢快活哩!”
驿丞道:“昨日晡时,管马伙计倒是见猪长老来,骑白马‘日’地上天走了!留下话说是上甚花果山了!”沙憎惊道:“姓猪的话却无准头!这厮整天嘟噜回高老庄,莫非借着寻救兵的碴儿却回家了?”寻见包袱行李俱在,略放了心。两个说着话,将唐僧脏衣衫扒掉。褪脏衣时,见一根金钗,沙僧小心收了起来。又给三藏洗沐。三藏不愿洗,两人硬逮着,好歹洗了,沙僧从包袱寻出套干净衲衣给师父换上,怕他再出去乱跑,便扯条板凳守在房门口。驿丞来送饭送水的,他便开门挑帘子,自嘲道:“这又干起了老营生,给人‘卷帘’了!”又思八戒之行,心里道:“不知那死猢狲肯不肯来?”
却道八戒乘天马来到花果山下,怕猴儿事先有吩咐,将他拦在山下,便拴好马,绕过哨口小猴,悄悄上山,忽见山中平坦坦一块习武场,那大圣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脚著藕丝步云履,手持万年神珍铁,神采飞扬,威风凛凛,正在指点群猴习武。猴儿们有持刀剑的,多数使棒。吆吆喝喝,胡抡乱打。大圣看了一回,想做个示范,亦是手痒,笑道:“且住了家伙,看老孙耍几趟!”便将一条金箍棒舞得似蛟龙出水,流星赶月,四匝众猴一迭声喝彩!八戒也忍不住叫起好来。那大圣舞了一回,却叹道:“枉自好棒,却只好与自家人耍着逗乐了!”遂收了棒,被群猴簇拥着,大模大样从八戒面前过去,回水帘洞了。
八戒不敢叫他,只尾随着也去水帘洞。忽闻烈烈风响,抬头望见洞外高悬的杏黄旗,上书“齐天大圣”四个大字。八戒摇着头往里走,见大圣端坐虎皮交椅上,正受诸猴朝拜。八戒不耐烦,嘟噜道:“人家朝会都是五更天时,哪有大晌午设‘早朝’的!猴子胡治也!”拜毕,又有四老猴禀奏甚事体,吱吱喂喂说些猴语,八戒也听不懂。猴王又忒地跳到交椅上,蹲在那儿发号施令,一诺百应,好不得意!急得那八戒活像揣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好容易等猴儿铺派完,才跌跌撞撞冲他脸前,施礼道:“大王,老猪这厢有礼了!”
猴王把脸扬得高高的:“来个黑胖和尚,哪庙的?”八戒没好气道:“回大王,俺原先不是和尚,老实巴交庄稼人。一日碰上个糟猴子,死气白赖拉俺去当和尚——当了和尚便行道,云游四海脚打泡,一天到晚受煎熬,你说俺是哪个庙!”大圣哧儿一声笑了:“你这夯货,谁是糟猴子!且记打!怎么想起来看你这个背时的哥哥,遭贬的兄长?”八戒知他爱奉承,道:“哥哥呀,这花果山真是好去处!远望青山绿水,近看绿水青山,南海观音的普陀岩也不过如此!又见你治理有方,兵强马壮,谁不佩服!哥呀,莫说甚‘遭贬、背时’,俺要是有这么座山,还‘当什么和尚,取什么破经’!”
猴王大喜,跳下宝座,扯着八戒手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且陪俺吃杯果酒,四处耍耍!”八戒无奈,只好陪大圣吃酒、逛山。那大圣滔滔不绝,拉他如何天上地下寻甘露觅仙草,又率小猴没白没黑地修整,方将荒废的花果山重新装扮成人间天宫。东海普岩。八戒满腹的心事,还要装模装样听猴儿牛皮,不时点头夸赞。终是个老实人,不会弄假,被悟空看出破绽:
“你不是来闲逛的,却是有事求俺——只管说来!若师父不要你了,老孙要你;如你想回家与杏花破镜重圆,哥哥给你盘缠钱!”
八戒吞吞吐吐道:“哥呀,不是师父不要俺,是师父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大圣冷笑道:“呆子休说了,俺也不想知道。”八戒道:“哥呀,俺晓得是师父错怪了你,那时俺也没替哥哥说句话——俺先代师父给你赔个罪!”便跪下磕头。猴王道:“离年还早哩,这便拜,想挣压岁钱!”扯八戒一把:“起来说话吧!”八戒皮脸道:“还是哥哥疼俺!”
遂把三藏遭难之事备叙了。悟空思起前事,恨道:“他要真哑了才好,省得动辄念那劳什子!”
八戒道:“猴哥,还是随俺下山吧!”大圣道:“俺是甚?堂堂齐大大圣哩!岂可说撵便撵、说唤便唤?!你却叫那唐和尚亲来请俺,倒可商量!”
八戒急道:“师父倘能来,还用俺万里迢迢往这赶!——俺事也说了,礼也赔了,大师兄你瞧着办吧!”转身就走,以为悟空会追他。焉知走了一程,来至水帘洞旁,回头一瞅,不见孙猴踪影,气得大骂:“你便放着好和尚不做,在这鸡蛋壳大的破山上做妖精吧!”瞅见那杏黄旗,越瞅越气,“甚齐天大圣,其实是个少心缺肝的货色!”挥耙便筑,却叫小猴看见了,嚷着:
“大王,那长嘴大耳和尚在刨旗杆哩!”那孙猴于却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舞着大棒道:“叫他刨,刨倒了俺好有碴口割他耳朵下酒!”
吓得八戒倒拖着耙,抽身便走。悟空挥棒赶至山下。那八戒一时寻不见屏障,便绕着白马转。白马见八戒狼狈,叼住悟空衣角道:“大圣,且饶过二师兄这一回,迁是救师父要紧!”悟空见状道:“八戒,俺看这天马面子,巨饶过你,你去吧!”八戒喘着道:“说了半天,还是不去救师父?”悟空决然道:“岂未闻‘好马不吃回头草’!”又道:“俺与你些银子,你去给师父请个好郎中,悉心调养,或许就好了,再去西天取经不迟!”八戒道:
“休说了,请甚郎中,病死他才好!其实也怪不得你——谁叫那唐长老挣青①,非赶你走哩!‘木匠戴枷——自作自受’!”转身朝白马:“马老弟,这回老猪真是‘嘴上抹石炭——白说’了!你自回天庭吧!俺也回高老庄与杏花团聚去!”赌气扛起耙便走。那猴王只瞅着八戒脊背冷笑。欲知悟空是否去救唐僧,且看下回分解。
① 挣青——方言,即十分固执。
第三十回 孙大圣施正驱妖邪 百花羞斟唱惜别
离气昂昂,大圣闯天宫觅妖;美滋滋,八戒背娇娥回国。。椒房烛明,公主抚琴诉芳心;激情难抑,三藏初品妙香唇。。
且说八戒见孙猴不肯下山,赌气要走,忽听空中有人叫道:“猪悟能留步!”几众抬头看,原是观音菩萨半空显相。观音笑道:“贫僧看了半日了!
——悟空,你果真不去救师父?”猴王拜道:“菩萨,你要是念‘紧箍咒’逼俺,也只好去了!”观音道:“这样倒显得我恃强凌弱似的!你有甚道理,也说与贫僧听听!”猴王道:“叫人说话便好!俗语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菩萨既令老孙扶持唐僧取经,却又授他甚‘紧箍咒’。老孙要前敌妖魔,后防师父。那老和尚眼拙,人妖不分,动辄念那行子。弄得俺老孙出力不讨好,滴贬好几遭!菩萨在上,若还信得过老孙,就请念‘松箍咒’儿,退了这顶愁帽,老孙二话不说便去救师父。不然,人去心不去也!”
观音听了,微微绽笑:“猴儿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当初是怕你野性未泯,方用那法降你。眼下你已有了悟性,那箍儿也就可有可无了。不如这样——
你先去宝象国救师除妖,事成后贫僧去将解箍儿法授你师父,让他与你松禁,可使得?”孙猴听了,信以为真,连声应诺。八戒喜不自胜,叩谢了南海菩萨。观音自去了。八戒便催孙猴动身。
猴王回洞仍换上虎皮裙等旧行头,出洞见地下跪了青白二帅、朱玄二将及一大片子孙,齐声道:“大王,你说好不做和尚的,怎么说走又走了?”
孙猴叹口气,摸摸头上的金箍儿道:“这是师父给的玩意儿,待老孙还回它,再与你们团聚如何?”还是下山去了。群猴无奈,送到山下。四老猴皆眼里噙泪:“大王珍重!得意也罢,失意也罢,莫忘回花果山!”悟空虽是个硬汉,睹此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告别花果山,两个腾云向西而去。八戒仍骑着天马。行者使神通,一手揪着八戒大耳朵助行。不消一个时辰,已来至宝象国。才低云步,便听见馆驿里师父杀猪般的叫唤声。行者忙敛了祥光,下去推门一瞧,见沙僧蹲在床前,掩耳闭目,口中劝道:“师父忍着些,给你老人家治病哩!”一帮太医按着三藏,扎针的扎针,拔罐的拔罐,放血的放血,灌药的灌药!唐三藏又哭又闹,眼泪鼻涕口水弄了一脸一身。行者忍着笑,板脸喝道:“你等是何人,折腾俺师父!”
众太医吓了一跳,见一雷公脸凶和尚手持大铁棒要行凶,皆跪下道:“禀老爷,我等奉君王之命来疗救令师,非折腾也!万乞饶命!”行者斥道:“那昏君害了俺师父,又送空头人情!待老孙先挑了他的金銮殿,再来找你们算账!”众太医道:“孙老爷,其实不干我家大王事,是假驸马害了唐长老。。”
又把那妖怪祸害宫闹之事说了一通。行者道:“谁知你们言语虚实,待老孙降妖后得了口实,再与你等理论!”太医忙谢不杀之恩;想讨好孙猴,拾掇起家伙又要“疗救”三藏。行者笑道:“列位且慢,俺师父是何病症,劳你们这般费神?说来听听!”
一太医便道:“令师是痰迷心窍。”另一太医说是“风寒滞内”;或曰“上焦火盛,暗哑失音”;或云“心肾不交,怔忡不宁”。。行者“呸”一声道:“四个庸医,一帮蠢货!俺师父病源非痰粘非风寒亦不干三焦事,实在双目也!”众太医惊道:“愿闻其详!”行者看一眼八戒、沙僧,道:“目不明则是非不辨、人妖颠倒、贤愚混淆。何以故?——心窍暗也!你等看我师父,虽双目炯炯,却视而不见;虽声若雷吗,却只会咿咿呀呀,盖因心魔蒙了清明本性,故此视金钟为瓦釜,将兰蕙作莠草。”嫌咬文嚼字说得不痛快,遂来了句,“这老和尚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众大医闻言面面相觑,不解其妙。沙僧明白,忙扯了八戒一起作揖,求道:“猴哥,你‘宰相肚里能行船’,便饶了师父这一回吧;亦请饶过俺兄弟俩,再不敢眼热师兄了!”
行者气消了些,看榻上师父已盘腿坐起,仍疯癫作态,忽嗔忽喜。忙令八戒给师父擦鼻涕涎水、沙僧打水给师父净面。转眼见太医还垂手立在一厢,挥手撵了出去,“老孙要给师父治病了,别叫你们学了去!”众太医自去回复王命不提。
八戒、沙僧两个拾掇师父。行者瞅见师父衣襟上粘着稀粥干疤,忍不往笑道:“师父呀,几日不见,怎的想扮疯和尚玩儿?莫不是效法我佛当年入舍卫城乞食,修炼心志?”两师弟忙道:“好哥来,嘴下留情吧!师父成了这副尊容,还不是因俺兄弟俩本事差!再说句,莫如打俺俩几巴掌儿!”行者止了笑,吩咐八戒沙僧一厢一个扶持着三藏,开始朝师父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耳刮子。沙僧劝道:“师父,父也。大师兄就少打几下吧!”行者道:
“你懂甚!那魔头封了师父的穴位,俺正给他通穴呢!”劈啪又是几巴掌。
打的正是四白、大关、哑门、脑户。尔后闭目运神,融丹田正气,呼地吹三藏七窍,念了声“南无去厄救难药师琉璃光佛”,唐僧打个冷战,旋即倒在榻上。片刻,双目睁开,神志清醒,开口道:“徒儿们,我怎么在这儿?”
沙僧忙扶师父坐起。八戒道:“师父,你可醒了!还不快谢大师兄!”
如此这般说个详细。三藏含愧道:“悟空,真是错怪了你——这回又多亏了你!行者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待降了妖怪,俺还有事求师父呢!”
唐僧因问何事。行者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便知。”师徒说了阵话,三藏道:“悟空,那公主尚在妖魔处受苦,还要劳动你去天狼山降了那厮,救公主出虎口!”行者道:“师父怎的客气起来了!便是无公主,单他害你这桩事,也该去讨个公道!”问八戒、沙僧:“你俩谁路熟,带老孙走一趟!”
沙僧想立个功儿,便道“二哥”往返花果山辛苦了,自己愿往。三藏却道:
“还是让八戒去吧。悟净陪我。”原来有些恼八戒,嫌他天狼山战败后未及时回城报信,让那妖怪进了王宫把他变疯变哑了。那猪八戒一夜未睡,几餐未食——只在花果山吃了几杯果酒——又饿又乏,但师命难违,只好陪悟空去拿妖。
八戒引行者走后,朝里派大学士一行来探视,见唐僧痊愈,又闻“雷公脸”孙长老与猪长老已去天狼山降妖魔救公主,忙遣人回去报信。国王闻报,龙颜大悦,令排宴拂云阁,派凤辇去接唐长老、沙长老赴宴。三藏心有余悸,坚辞不去,只言:“等小徒救公主回来再去不迟。”大学士无奈,只好回宫夏命。驿丞殷勤上了精细斋饭,三藏也无心吃。沙僧劝着,好歹吃了些。斋毕,两个掩上门静候佳音。沙僧忽道:“师父这两日街市颠沛,可曾丢了什么物品没有?”三藏一怔,即摸怀里,空空如也,不禁垂头丧气。沙僧恭敬道:“师父看,可是它?”唐僧看沙僧掌中正是那枚金钗,惊喜道:“怎么在你手里?”沙僧眼珠一转,道:“昨日我在街角背起师父欲回馆驿,行了几步,忽见地下闪亮,便是这枚金钗,遂捡了起来。趁此间无人,壁还师父!”
唐僧接过,忙揣到怀里,脸上一块白一块红。沙僧微微笑道:“师父放心,小徒自会缄默,决不会言与他人。只盼师父日后多多提携便感激不尽了!”
三藏道:“贤徒呀,为师心里有数!八戒那厮,自不必说,整日想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