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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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更夫。猫不能怕鼠,哪怕鼠长得比猫还大。
他赶忙查看粮囤。
所有的粮囤都完好无损。
他提起的心落下来。
这个猜疑被排除之后,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也许真是那个冤魂又回来了……
回家的时候,李庸的步履显得有点沉重。
他走的是一条偏僻街道。他发觉,路上寥寥的几个人都是女人,而且都是背影。
奇怪的是——这几个女人都梳着马尾巴。
大清早天更冷,她们都扎着厚厚的头巾,一条条的马尾巴从头巾下垂下来。
她们都在急匆匆地赶路。
李庸忽然感到这几个人都有点诡异。他想追上其中一个“马尾巴”,看一看她的脸。正左右张望时,又有一个“马尾巴”出现了,她没有扎围巾。她似乎想躲开李庸,迅速折进了一条胡同。
李庸快步朝她追过去。
那条胡同其实不是什么胡同,只是两个单位大墙中间的空档,沟通着两条街道,最多可以通过两个人。
李庸动作不敏捷,他摇摇摆摆地跑起来,粗笨的脚板踏得窄仄的胡同都动起来:噔!噔!噔!噔!……
终于,李庸接近了她。
一般说来,在这样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一个女人听到身后有人追上来,一定会紧张地回头看。
可是,这个“马尾巴”却一直没有回头,只是低头朝前走。
李庸从她身旁挤过去,回头看了一眼。
他呆住了。
是个男人。
李庸认识他。
他叫黄太,是李庸的邻居。李庸当然认识他。
黄太好像跟朱环同岁。他一直没找到老婆,和瘫痪的老母亲在一起生活。
这个人没有职业,嗜赌。他昼伏夜出,邻居们很少见到他。偶尔,他和邻居迎面碰上,就谦卑地笑笑,然后,快步走过去。
石头胡同的人都有点瞧不起他,因为他不务正业。
不过,他还算是个孝子,一直服侍着老母亲。
他的头发留了很长,平时总是在脑袋后一扎。
留这种头的好像有两种人,一是画家,一是流氓。在李庸看来,这两种人都不是正经人。
黄太停下脚,不自然地朝李庸笑了笑:“是李哥啊。”
李庸憋不住一下笑出来。
“你笑什么?”
“我把你当成女的了。”
黄太的眼睛迅速转了转,在想什么。
李庸马上感到这句话会引起黄太的猜疑。在这样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你追一个女人干什么?但是,他一时又没有想出合适的注解。
“你有事吗,李哥?”
“没有。你去哪儿呀?”
“我去买早点。”
黄太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了。而且,他的头发一绺绺黏在一起,那是因为出过很多汗。
李庸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赌了一宿。他家离这里至少有四条街道,他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买早点。
“那你去吧。我回家睡觉去。”
“好,再见。”
“再见。”
两个人的对话有点尴尬。
黄太和邻居们总是保持着距离,总是很客气,从不开玩笑。其实,邻居们也都和他保持着距离。大家都在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谁都不想惹麻烦。
第一部分黄 太(2)
大家的心里似乎都清楚,别看黄太很老实的样子,其实他是一个很深邃很鬼祟的人。
他戴着面具。
谁都不知道他摘掉面具之后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他夜里出了家门除了赌博还干些什么。
到目前为止,黄太还没有祸害过哪个邻居。他的态度似乎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谁都知道,兔子饿极了的话,说不准连窝里的草都吃呢。
离开黄太之后,李庸很后悔追上了他。
他从那条胡同钻出来,回到了街道上。
太阳冉冉升高。那几个梳马尾巴的女人倏地都不见了。街道上的行人多起来,都是上班族。
李庸迷惑地想:那几个“马尾巴”去哪里了呢?
这种迷惑是没有道理的。如果那几个“马尾巴”一直在原地急匆匆地赶路,那才叫恐怖。
李庸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象:
另外那几个“马尾巴”也许都不是女人,都长着黄太的脸!
正在胡思乱想,李庸突然听见一声尖厉的刹车声。
李庸猛地站住脚,一辆卡车奇巧地停在了他身旁。
之所以说奇巧,是因为这辆车刚刚碰到了他的袖管,甚至没有碰到他的胳膊。
但是,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奇怪的是,大白天,这辆车却开着灯。
司机是个男的,他探出脑袋,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找死啊!”
李庸急忙朝前走了几步,让开了路。
卡车灭了火。它“轰隆隆”地发动了半天才吃力地起步了。
李庸抬头朝卡车的尾巴看去,它的车号是:京K66848。
李庸在路边怔忡了半天。
他忽然觉得有一种神秘力量在支配着这辆外地卡车。
第一部分不翼而飞(1)
二○○一年一月三日这一天,朱环家出了一件大事——朱环的戒指被人偷了。
这是接下来一系列恐怖事件的一个小小序幕。
朱环下班回来,好像有什么预感,径直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当时,李庸还在蒙着被子大睡,朱环进门,他并不知道。
朱环站在梳妆台前,紧紧盯着那个茶叶盒,过了半天才把它抓在手中,扭开。
里面空空如也。
她把它重重地放在梳妆台上,返身走到床前,用力把李庸推醒。
“你干什么呀?”
“我的戒指呢?”
“戒指?我不知道哇。”
朱环就不再问他,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找。
“你是不是戴到医院去了?”
“我什么时候上班戴过它?”
朱环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划拉到了地上,还是没有找到。
一股无名火陡然冲上了她的脑门。
“你一个大活人在家,怎么连一个戒指都看不住?”
“你再想想……”
“想什么?丢了!”
“真是见了鬼了。”
李庸一边嘀咕一边爬起来,帮她一起找。
其实,李庸很希望这枚戒指在家里消失。自从有了这枚戒指,他总是遇到不吉利的事。
比如那个毛烘烘的东西。
比如那个半夜让他给梳头的人。
比如那天清早大街上出现的几个“马尾巴”。
还有那辆差点要他命的大卡车……
可是,看到朱环如此沮丧,他又希望找到这枚戒指,让她高兴起来。
沙发下,柜子空,地板缝,电视后……最终没见到它的影子。
一枚戒指,它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李庸更感到这件事情不对头了。
朱环脸色阴沉地坐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趴在被子上哭起来。
李庸走到她身旁,小声劝道:“别哭了,没用。”
朱环一下坐起来,盯着李庸说:“你是不是把它扔了?”
“好好的一个东西,我扔它干什么呢?”
“你认为它来路不明,一直耿耿于怀,当我不知道?”
“我就是真想扔它也得和你商量啊。”
“要不然就是你把它送人了!”
“我怎么能把你的东西送人呢?”
“家里只有一个人,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李庸有点生气了,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朱环转过身去,给了李庸一个脊梁骨。
李庸摇了摇她的肩,缓和了语气,说:“朱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枚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环立即转过身来,说道:“哎,李庸,你为什么对这枚戒指总这么敏感呢?”
“不是我敏感,是你敏感。”
“你不要打听这件事了,对你没好处。”
“可是,我想不通……”
“它都丢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肯定不是你祖母给你的。”
“你怀疑我?”
“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那好,我告诉你,是一个相好送给我的。”说完,她把头转向别处。
李庸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就不再追问。
他转头看了看门窗,说:“会不会是有人进来过?”
朱环冷笑了一下,说:“大白天,谁那么大胆?”
“不一定。”
“那就是哪个邻居干的。”
“你别乱猜。”
朱环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跟他没完!”
“跟谁?”
“偷我戒指的人!”
“还说不准是怎么回事呢。”
朱环不理李庸,站起来,几步跨到院子里,破口大骂起来。
太阳温柔地向西坠落,染红了天边的几朵云彩。
左邻右舍都下班了,家家的烟囱都升起了炊烟。
“你个王八蛋不要脸,三只手伸到我家来了!不怕烂掉手指头?我知道你是谁!你赶快把东西送回来,别等我到你家翻出来,那时候你就现眼了……”
第一部分不翼而飞(2)
朱环的叫骂声很快把邻居们惊动了。
大家从屋里陆续走出来,站在她家院门口看热闹。
人越来越多。
一些孩子干脆爬到她家院墙上。
朱环双手叉腰,越骂心里越气,越骂嗓门越大。
她的叫骂是前后矛盾的。
前面她说她知道是谁偷的,后来又说:“你以为我抓不到你,你就没事了?老天爷长着眼呢!你一出门就让你垫车轮子……”
开始的时候,大家没听出来她到底丢了什么,过了好半天,终于知道她的戒指丢了。
没有人走上前劝慰。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间,高声叫骂。
李庸低头走上前,拉她。
“快进屋去,丢不丢人啊!”
朱环一把把李庸推了个趔趄:“我又没偷东西,我丢什么人?”
李庸四下看了看,说:“你能把戒指骂回来吗?”
朱环陡然住口了。
她朝着围观的人扫视了一圈,突然说:“王八蛋,你听好了,今天晚上,我煮猫!”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我就是深城人。
我老家那一带有个风俗,哪家丢了东西,实在找不回来,最恶毒的办法就是煮猫。
什么是煮猫呢?
很简单,就是把活猫扔进沸腾的锅里煮了。
据说,偷了东西的人就会像那只猫一样难受。于是,露了馅。最后,只好把偷来的东西物归原主。
煮猫,毕竟太残忍了,我在老家长到十八岁,听过几个丢东西的女人扬言要煮猫,但是也仅仅是说说而已,不过是想吓一吓偷东西的人,能悄悄把赃物送回来。我没见过哪一家真把猫煮了。
可是,朱环却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这天晚上,她真的烧了一大锅热水。
她要煮猫了。
有的小孩悄悄地溜到朱环家门外,从门缝看到了那热气腾腾的杀气,还有沸水翻滚的声响。
他们惊惶地跑回家,分别向父母报告了这个消息。
邻居们都安静下来。
大人把小孩子都关在了家里,不许他们再出去。
正在吃饭的停止了咀嚼,正在做饭的灭了锅灶。大家都打开窗子,竖起耳朵听动静。
空气突然凝重起来,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怖。
怕什么?
我小时候,听说有人要煮猫也很恐惧。
我曾经仔细分析过我怕什么:
第一, 我怕一只活蹦乱跳的猫被扔进沸水里。
那种痛苦是无法想象的。
第二,我怕真的有人像那只猫一样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
他的感受先不说,只要有人中了这种诅咒,就说明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另一层深意。也就是说,冥冥中有个东西在操纵这一切。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这个东西就已经在半空中悬挂。可是,我们对它一无所知,我们正在它晃晃悠悠的脚丫子下踢毽子。
第三,我怕出现什么偏差,那个诅咒突然落在我的头上……
时间缓慢地朝前走着,如履薄冰,生怕一下撞到那一时刻上。
第一部分煮 猫(1)
朱环注意到,她在自家院子里叫骂的时候,邻居们大都出来看热闹了。
说明这些人心里没鬼。
只有一个人没出来。
这个人是黄太。
朱环一直觉得最可疑的人就是他。
黄太住在朱环家东面,和她家只隔一道齐胸高的院墙。
他对朱环和李庸的情况太了解了。朱环什么时间上班,什么时间下班。李庸几点钟回家补觉……
李庸看着朱环恶狠狠地烧水,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劝阻。他也有点害怕了,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谁都猜得出,偷戒指的人肯定就是东邻西舍中的一个。他知道朱环家最值钱的就是这枚戒指,知道它放在哪里。趁朱环去上班,李庸在睡觉,他假装来串门,见李庸没有醒,就下了手……
陌生人不敢大白天冒昧闯进来。
现在,这个人就躲在石头胡同的某间屋子里,忐忑不安地等待。一会儿,煮猫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撕心裂肺,原形毕露……
李庸希望这个迷信说法应验,又害怕这个迷信说法应验。
另外,他也害怕看见那只猫被扔进翻滚的热水中。
那是个生灵啊。
朱环终于走向了家里的那只黑猫。
她的神态有点歇斯底里,好像这只猫就是小偷一样。
李庸看着她,突然感到这个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快五年的女人有点陌生。
那只猫懒洋洋地蜷在床上,乖顺地看着朱环。它以为女主人又过来抚摩它了。
朱环一下就把它抓起来,可能用力太大,猫尖叫了一声。
朱环用胳膊紧紧夹着猫,走向了锅。
锅里的水上下翻滚,还“吱吱啦啦”地响着。
也许是那扑面的热气引起了猫的警觉,它一下就变得惊恐起来,一边“喵喵”地叫,一边抓挠女主人的胳膊,想跳下地。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
相邻的几户人家没有一点声音,李庸知道,他们都在屏息聆听。李庸也没有真正经历过这种事,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惨烈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朱环死死抓住猫,猛地把它扔进那口锅中……
李庸狠狠闭上了眼。
他听到一声小孩似的嚎叫。
他像被雷劈了一样,猛烈地抖了一下。
接着,有一个东西从他的脚面上闪电般地射了过去。
朱环把猫扔进锅里之后,转身拿锅盖,想把猫盖住,可是,猫在热水中翻滚了一下,竟然猛地弹出来,惨叫着冲出房门……
外面突然乱起来。
朱环跑出去,李庸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他们看见邻居们都朝蒋柒家跑。
这时候,他们注意到蒋柒家传出了悲惨的嚎叫声。
两个人都傻了。
蒋柒家住在朱环家西面,中间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