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峡谷-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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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伯本来对这个冷漠的少年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人一旦生病在床，好像突然什么都看开了，两人话不多，倒也处得融洽。
洛琛来时，对于汤小蛾的出现着实惊讶了一阵。他是有事来找缙伯的。
趁汤小蛾和小淙不在，洛琛问道：“最近红牙的帮派蠢蠢欲动，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缙伯咳嗽着，“那是些不足畏惧的小混混。一直在打明月礁传说中的‘宝藏’的主意。”
“哈……那里会有什么宝藏？”
“对啊，不知道是哪里的传言。也亏他们找到了传说的祭品，必须是处女，而且得是水族才行，已经很不好找了。”
洛琛点点头，没有了兴趣。“虚幻的传说，多半是谁造谣来骗人的。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碧落之印的影子，谁傻乎乎地去点燃青铜盏的话，只不过会变成被吞噬的新魂灵罢了。”
“我只是奇怪这些普通的小混混，怎么船不会沉？那水不是不能航行的么，搞不好背后还有什么人在帮忙。”
缙伯笑道，“唉，算了，何必为别人操心。”
“会不会有谁在背后操纵……”突然想到刚才缙伯提到水族……洛琛心里一动。封曜在水玉洞穴说过的话，直觉地又浮现在耳边，“是个水族。”还有芹儿的话，“还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互相喜欢了——”
会不会是巧合？红牙的水族本来就极少……只是心里的直觉从何而来？
洛琛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缙伯，缙伯皱眉说：“会么？那……随洛琛大人的意思吧。”他们商定等汤小蛾回来，基于道义，也要告知他一声。
缙伯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对洛琛坦白，“洛琛大人，有件事一直想说了，正好这身体看来也不行了，还是给你说了得好……”
“什么？”洛琛挑眉。
“我……已经不想再插手任何事了……很抱歉，本来是应该一直帮洛琛大人的。可是，看来也是老了……”缙伯顿了一会，“小淙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既然带走了她，还是要好好教养。我想，就和小淙在这里定居下来，做个平庸的老头子了……”
洛琛沉默了很久，“明白了。”他最后说，“你也辛苦了，多保重。”
缙伯担心地问：“那你呢？还要继续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啊……”洛琛思考了许久，“其实，我无所谓帮谁了。我也想了很久，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奋斗吧！我现在对很多东西都很失望，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回峡谷里去，再见王最后一面。所以，他们哪边能有利于我这个愿望，我就帮谁。至于见了又如何……”他叹口气，“或许那时我才能明白自己何去何从吧……”
缙伯点头说：“能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真的就太好了啊。洛琛大人奔波了这一世，假如能明白自己所归，我老头子也不会为这中途抽手感到羞愧了。”
正说着，却听见小淙的脚步声踢踏响着回来了，推开门，汤小蛾也提着药在后面，虽然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却不再像刀刃那般让人感到锐利了。
这少年，看来已经从和师父的决裂中慢慢恢复过来了。洛琛微微一笑，对有些意外的少年说：“正好，有件事，我们觉得该提醒你一下。”
清晨。
海面上薄薄的雾气仍然笼罩着明月礁。雪白的石桥虚幻得像是个影子。本来红牙的居民没事是绝不会靠近这里的，可是，现下胆子大的，都好奇地围在了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几艘特殊木材制的大船只，正排得整整齐齐等在岸边。
七叔正忙来忙去，指挥着帮众把船推下水，岸上的普通民众都发出倒抽一口凉气，像炸了锅一样交头接耳。
“天啊！下水了！他们真胆大！”
“这水历来都是要沉船的呀，没有一艘船能去到那边的神殿！”
“是啊是啊……听说他们的头领去取得了圣火，又找到了祭品呢，听说这样就不会沉了。”
人们窃窃私语着，无非就是谈论着这个祭典的成功与否。假如能成功，而且真的有宝藏的话……众人都很兴奋。
帮派的小喽啰赶开他们，“看什么热闹！后退后退！”
背后一阵喧哗，船全部下水了。岸上燃了两堆巨大的火焰，是靠从火雷兽身上取得的火种点燃的，船身都涂了特殊的香料，用的是雪白的云木。令所有人踮起脚观望的是，为首的一艘船装满了枯炙草的叶子，锯齿状又纤细的叶子铺满了船，上面有一个被绑起来的女子。长发是湖绿色的铺泻在船上，仿佛和叶子都融为一体。她穿着雪白的衣服，一动不动。
“那就是祭品啊！”人们啧啧有声。
枯炙草是极好的燃料，能把什么东西都烧得一点不剩。
母亲……也是被这样烧死的……青禹神志已经清醒了，呼吸间能闻到草叶略带了烟味的气息。身上被紧紧捆绑的皮肉痛，她已经毫不在意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红牙这边的岸上，闹哄哄的，火堆的红色火焰也仿佛被人声冲击得摇摆不定。多年没有这样的清晨了，某种兴奋、欲望、未知的奇迹蠢蠢欲动。白色的船只是许久前就修好的，今日仍然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在人群的喧闹声中下了海，驶向雾中若隐若现的神殿废墟。
明月礁的海水剧毒并且不能载船，以前的许多次尝试，都让红牙的觊觎者失望了。他们和明月礁相邻，却永远无法跨过，现在，在棠翎的帮助下，头领终于感到这是得出成果的一日。
“看！桥在消失！”有人尖叫起来。
雪白的石桥，仿佛感受到了这些蝼蚁般扑来涌现的窥视者，便在雾中缓缓消失了……
头领站在后面的一艘船上，狂笑起来，“消失又如何！今日我们万事皆备，根本不怕它了！”
“头儿说得对！”
“让那些传说见鬼去吧！不要让那些死了几百年的上级魔族还霸着这里不放！”头领酒气冲天地发出豪言壮语，“我们要去挖宝藏！都是我们努力得来的！大家不要疑神疑鬼了，走吧！”
这番话颇有煽动性，心里还有点不踏实的少数人，也有些热昏头起来。
“点火！”一声令下，小喽啰们点燃了第一艘船上的枯炙草，将它远远推了出去，青禹就躺在那里，做为投向这片神秘海域的祭品。
在缙伯的屋里，小淙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说就好了！小蛾哥哥，不要去！”
她后悔自己多嘴告诉大人，那个要被当成祭品的就是在水底见到的姐姐。要是不说，洛琛大人就不会告诉小蛾哥哥这么恐怖的办法了。
“小蛾，你确定吗？”洛琛也很犹豫，“这个暂时破解血印的办法，谁都不愿意用的，我不该告诉你。你真的要救她，我去就是了，我怀疑事情不是几个小混混那么简单。”
“那更该我自己去了。何况，我不想再欠你更多人情了。”汤小蛾淡淡地说，“以后再也无法破解，就无法破解吧，没有什么大不了！我现在需要救她的能力。”
洛琛摇摇头，“多情不是好事。你喜欢她？”
“什么？”汤小蛾扬起眉毛。
“你这么喜欢她？如此大的代价你都要去吗？”
“喜欢是什么感觉？”沉默了一下，汤小蛾平淡地说，“我只是觉得，她还不能死。”
“可是你会暂时失去清醒神志的！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洛琛严厉地说。
“知道了，给我吧。”汤小蛾伸出手。
洛琛手中是把冰凝的锥形物，他无奈地说：“小蛾，我们不是一条路上人，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并且，这样的时效很短……”
“啰嗦。”少年冷冷地说。
洛琛终于脸色一沉，把冰凌丢了过去。他敛眉闭目，开始念一段低沉的咒语。
当那诡异的语调曲折回转，到达一个顶点的时候，汤小蛾右手握住锋利冷透的冰锥，毫不犹豫地往左手心插了下去！
头领意气风发的样子，站在后面的船上往前行驶，心里却犯着嘀咕。棠翎这妖女，到底守不守信用？怎么还没人影哪？再不来，那小姑娘真烧成灰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他心里正志得意满，知道只要成功了，那些疑神疑鬼的人还不乖乖地认自己老大？在红牙的势力，可是真正地巩固起来了。他眼睛左看右看，还是不见棠翎的身影，而前面那艘船，却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青禹一动不动。船很大，外围的枯炙草已经烧得劈啪作响，火苗还有一会才会蔓延到她的身上，不过也快了……
她睁开有些空洞的眼，望着火焰轻烟之上的一方天空。假如死在这样的海上，也不算太糟糕吧！长久以来，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所有的故事明明和自己无关，却还是被卷进去，做了个无足轻重的见证者，又最终无足轻重地湮灭了。
她在这一刻突然心里清清明明的，不恨任何人了。小蛾，封曜，若风……不敢说看透了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了啊。
“小宛青，你不会明白的，我和小蛾都做着许多身不由己的事啊。”封曜是这样说的。
还有母亲被烧死时平和的面容。也许不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心，更多的，也是对这样一种无法挣扎的卑微命运，无言的接受和淡然吧。
想到汤小蛾，却让她心里刺痛了一下。
他和自己不同，他本来是强者，如今却失去了一切。
原来以为他是冰，其实他是冰中火啊，压抑在冷漠无所谓的表象之下，他会不会也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无奈？
“看吧看吧……人要死的时候，就会变聪明……”青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得苦笑了一下，烟越来越浓了，她呛得难受。
依稀听见传来的兴奋叫声：“到了到了！左边那块礁石！”
“看到那个青铜盏了！只要用圣火点燃它就可以开启了！”
“把祭品丢进去！快！”
第十一章黄雀在后
白色的船只在海水的激荡下，已经进入了错综狭窄的水道，左边一块像岛屿般的巨大礁石上，是主神殿的遗址。薄雾被风吹开了，载着青禹的船燃烧着熊熊火焰，向着破碎的神殿之前一盏巨大的青铜灯驶去。
“点燃它！”头领大喊，狂笑着。
无数火炬向着青铜盏抛去，有些还落到了祭品的船上。
那女孩看样子已经烧死了吧……头领心中有些疑惑棠翎为何还不出来？突然一声火苗窜起的声音，青铜盏燃起来了，鲜红的火焰直冲云霄，一直笼罩在这里的薄雾被烧得无影无踪，整座废墟仿佛透出了光芒，连带的这片礁石也活了一样。青铜盏的后面，居然出现了一道幽黑的入口！
装着祭品的船，突然轰的一声从水上升了起来！众人惊骇地大呼，却见船像是遇到了吸力，往深黑的入口直卷进去。
头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清喉咙，正想喊：“跟上去！”忽然听到半空中一声清叱：“小蛾！在那里！”
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一紫一黑，轻烟一般掠向那燃烧着的祭船，两人同时出手，紫光和银丝缠绕住往黑洞里吸入的船只，将之硬生生拉住。黑衣的少年迅速将绑住的青禹拉了出来，手一放，燃烧着的船没入了入口，瞬间不见踪影。
帮众们吓得都大呼小叫起来。
头领张大了嘴，那女孩没死？而且根本不是被烧过的样子。他终于看见青禹的胸前有道红光，刚才湮没在火焰的红色之中，几乎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还能避火？
黑衣少年咬牙用右手抱住青禹，却听洛琛沉声说：“小蛾，快退后！”
他们飞退之间，青铜盏的火焰妖异地燃烧着，幽黑的入口里竟然有绿色的光点飞舞。妖红与幽绿的诡异组合，那就是“碧落”，吞噬者。
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棠翎轻纱蒙面，双腕各戴着离朱原本随身的天之石护身，手中是一根碧绿的短杖。她自言自语：“果然一切都按离朱大人的安排在走啊……”
真好骗，长久以来，那些笨蛋总是以为这里有宝藏，想不到正好以这个来利用他们。
不过洛琛和汤小蛾竟然也在，倒是棠翎不愿见到的。
让他们再打一会吧。棠翎叹了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短杖。离朱大人，你交给我的这个任务，还真是闪失不得呢。棠翎有些紧张，手心里微微出了汗。以火雷兽点燃了青铜盏，碧落之印便需要吸食更多的魂灵，才能再度安静。等会，自己能不能控制事态发展呢？
汤小蛾好像有点不大对劲……棠翎疑惑地远看着他的左手，仿佛流着血。
靠得最近的一艘船也升了起来，上面的帮众惨叫着被吸进了入口。绿色的光点仿佛是幽灵状的，有着流星般的长尾巴。
头领吓得楞了几秒，才气急败坏地大吼：“后退！后退！这简直是阴谋！”他眼尖地发现那些绿光不能出来，只是在那团黑色之中，便连忙要大家后退。
可惜已经乱成一团了。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帮派，为了利益聚集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又野蛮又歇斯底里。头领的话被湮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汤小蛾单手无法支撑太久，眼看要在半空落了下来。
他和洛琛不得已，落到一艘船上，上面的人血红了眼，不由分说向他们乱砍过来。
“杀！杀啊！”
“往回开！”胆小的人在拼命地喊。
然而更多的是已经昏了头的人，“他们抢了祭品，我们才受到惩罚的！杀了他们，把祭品重新献过去！”
这句话就像一线希望，可以把他们从那妖异的吞噬者嘴边解救出来。帮众们都疯狂地向洛琛和汤小蛾砍来。
洛琛冷哼一声，双手快若闪电，已经将好些帮众丢进剧毒的海里。惨叫声源源不绝，其他的人却更加疯狂地围了过来。其他船上的人也吼叫着：“就是他们抢了祭品！去杀了他们就得救了！”
头领的话反而一时没有人听。“妈的！棠翎，你给我出来！”头领在自己船上团团转。
汤小蛾将青禹放在船的木板地上，笨拙地用右手解开绳子。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一丝一丝的冷汗顺着下巴流下来。几把砍刀呼地一声砍来，汤小蛾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反手往后挥出，一片暗红的刀光将几个偷袭者拦腰斩断。血喷了他一背，好残忍，青禹吓坏了。
“你……你怎么了！？你能力恢复了？？”她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汤小蛾神色有些恍惚。眼光往下，青禹捂住嘴惊呼起来。汤小蛾的左手，昭示着傀儡的印记已经显了出来，妖红如血，上面赫然插着一把森寒剔透的冰锥，血已经流了满手。
“你做什么？你怎么了？”她不顾一切抓住汤小蛾的衣服，一迭声问道。
“什么怎么了……”汤小蛾有些恍惚地回答。摇摇晃晃将她拽起来，嘴角却一直挂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天空仿佛也感应到了这里的火焰，黑云在海面上压了下来，竟然隐隐有雷电之声。洛琛心下疑惑，这里都是些不足畏惧的小喽啰，到底是谁在唆使他们送死？难道和离朱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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