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峡谷-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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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嫣深吸一口气，“你想死？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便宜吗？”
他淡淡摇头，“我不想死，但是，你可以做决定。”见九嫣看着他，小蛾笑了笑，“在青禹和师父之间，我选择了前者。但是，背叛了你，是必定要偿还。本以为离朱已经死了，可惜她又夺占了芹儿的身体。所以……由你来做决定吧。师父，任何处罚……都可以。”
那声“师父”，让她叹了口气，“小蛾，你当初不是恨我吗？你的身世，血印……你不是恨我吗？何苦又要回来……”
“那是两回事。”少年平静地说，一丝淡不可闻的傲气从他眼里散发出来，“我恨你，可是，我也负了你。你的养育之恩，我必须还，因为……还清之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后的人生，由我自己来决定。”
九嫣别开头，“我明白了。你选择接受任何处罚，就是为了不欠我。而那之后，如果你还活着，就完全自由了，是不是？”
少年淡淡笑了一笑。
“好……好……”九嫣喃喃连说了几个好字。她站了起来，扬声叫道，“砺夜！”
没有回答。
“可能还在偏厅里。”小蛾低语。
“那我们过去找他……”九嫣一把拉开门，未说完的话却卡住了。
砺夜就站在门口，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也不知站了多久。九嫣奇怪地说：“你怎么了？”小蛾心里却一沉。果然，砺夜艰难地开口：“刚才你们说，芹儿的身体……”完了。小蛾一刹那不敢看他的脸。本来犹豫着想瞒他，可是终究是瞒不住啊！九嫣也明白过来，想起芹儿以前的种种，也一时无言。看到他们两人的表情是默认，砺夜高大的身躯突然有些晃动。小蛾一把拉住他，“砺夜！”他转过身，默默往外走去，宽阔的背在颤抖。那稳定又温暖的背，芹儿爬在上面调皮了不知多少次。小蛾觉得心酸。九嫣却突然厉声喝道：“站住！”砺夜背对着她停了下来。“我的命令。开启所有结界和通道，让离朱不受任何阻拦的进来。”她缓缓地说。“是。”砺夜低沉地答应了一声。“第二，报仇吧！砺夜。”他震了一下，缓缓回头。“报仇吧！”那是芹儿的身体……小蛾握紧了拳。砺夜看了九嫣半晌。最后，他轻轻地点了头。
“是。”
偏厅。“青禹！”小蛾推门进来。她听到叫声便欣喜地回头，湖绿的长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手里捏着半块枣糕，鼻子尖上还有一粒。
小蛾本来沉重的心情，见了这光景也微微有些融化。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抹去她鼻子上的糕屑，“你……变得还真会享受，第一次来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一样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青禹弯弯嘴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她抓住他问，“怎样？你全都说了？你师父怎样决定？”
她明白小蛾的心意不可改变，但她一直私自祈祷九嫣念着过去的情分，不要伤他性命。小蛾微微苦笑，“她……看起来很糟……”
“她……一定也是爱你的。”青禹明亮的眸子里，有丝不是滋味。
小蛾楞了一下，摇摇头。会吗？他不愿承认这个问题，拉起青禹说：“走吧！她要我们等会去地下，得赶快。”
青禹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到了熟悉的房间，自己当时脚受伤了被他扔上的床，放了药瓶的架子，火红朝夕草飘落的书桌，一切都还是没变。本以为扑了灰，却到处一尘不染，有人常常来这里打扫吗？
青禹拿着哥哥留下的触须，心中百味杂陈。她将它贴在脸上，不想被看到泪水。“青禹，以后，就是你的了。”
“嗯。”
雪白的御火杖从古木的盒子里取了出来。上面刻的“窃卮”二字，在年代的久远下磨损得平滑温润。这是兽骨所制，如白玉般莹白冰凉。
九嫣站起来，向小蛾和青禹招招手。“走吧，去地下等她。”
“砺夜呢？”小蛾没看到他。
“他说他稍后才来。”九嫣长长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御火杖上面摩挲着，“他啊，就是操太多心了……”
御火杖在暗室的墙上一点，涟漪般的波纹幻象散开，一道仿佛通向虚空的下降通道出现在幻象之中。他们三人走了进去。墙又缓缓合拢，毫无异样。
进去之后螺旋往下的道路幽暗且漫长，御火杖在黑暗中发出雪白的荧光，照亮了几人的身侧。一直走了很久，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橘红光芒，铺天盖地地当头罩来。
青禹吓了一跳，却发现他们走入了地火之中！那幽暗的道路竟然像丝带一样，凭空蜿蜒在充满了火焰的虚空中，然而她感觉不到灼烧和痛感。
小蛾轻声说：“有‘窃卮’在，是不用怕火的。”
“就是那个兽骨杖？”
“嗯，那是御火杖。”
九嫣头也不回地说：“是你这样的种族，才需要依靠法器吧。这样的地火，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定要御火杖不可。”
青禹咬唇不语。小蛾带她来此，九嫣虽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是青禹还是敏感地感受到她的敌意。她不愿争执，就保持沉默。小蛾皱眉说：“师父，别瞧不起人。”
“哼……”九嫣也没再说下去。
这里应是在太阳峡谷的地下。其实除了眠之湖，地火蔓延了整个峡谷的地下——离朱假如来了，手中的“崆月”再加上九嫣已经撤了结界，她应该会下到谷口的地火中，找到这里来。
九嫣带着他们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前方地火透出一种明亮的白色，一层雾气在远处翻滚着，他们穿了过去，突然觉得浑身一凉。
火与冰竟然如此相邻！谁会想到穿越了地火之后，就是湖底？
青禹惊呆了。
这湖底全部是水晶！
无边无际，璀璨妖冷。仿佛延伸到无尽的虚空。四周的空间没有水。穹庐才是湛蓝的湖水，隔绝了天光。湖水原来在铃水晶的巨大阵形之上，被不知名的神力所托起。
小蛾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虽然他隐约知道湖底有秘密，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美丽的场景。仰望头顶，湖水的蓝，浩瀚无边——像要飞翔在心里。
那个人……就是沉睡在这样的地方吗？
无数伸展着棱角的水晶簇，都全部斜斜指向湖底的中心。在那里，许多封印了头骨的铃水晶飘浮在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阵形。从铃水晶里投射下来的光幕，淡淡地几乎透明，像薄纱一样。
青禹望着这壮观的景象，想起自己的哥哥，就在某一块铃水晶里面。九嫣拉着小蛾，走近中心。在那些铃水晶的中心，“他”就永远地沉眠在那里。小蛾几乎被夺去了呼吸。是他吗？是的。
这个在梦中出现了千百次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发色，和脸。只不过沉眠的他，多了些淡淡的沧桑和抹不去的傲然眉宇。
他是死了。虽然在这无数的铃水晶之中仿若沉睡，但他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一直不愿承认，一直逃避身世。可是在见到父亲的这一瞬间，小蛾心中有什么在瓦解。他心中一丝细微的痛逐渐消散，有些释然，也有些解脱。幻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景，母亲的忧伤和眼泪都像昨天一样清晰。真的见到了，那些影像便全部如粉尘般消散了……
影子的宿命，到这一步，终于该完结了……小蛾凝视着他。
九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许多年了……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不惜动用黄泉印，就为了让他永不消失，永远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哪怕她从未得到过他的心……
因为爱，她的妩媚已成干枯苍白；她的爱已成恨；她众叛亲离却不曾后悔过。
“师父，谢谢你。”小蛾低声说。
师父，你心中的痛，或许不比任何人少吧！你爱他，所以恨我？
九嫣回过了神，转开头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离朱快要来了，我们在‘黄泉’等她……”
黄泉印。寂静，不死，不朽。
若黄泉毁，则碧落启。
一个固守昔日之伤逝，一个执着魔族之重振。没有谁对谁错。
离朱和九嫣，无论是谁画下句号，都是一个往事的终结……
第十四章 决战
谷口的地火之中，高大沉默的身影阻住了离朱的路。她看着他手中沉重的青铜斧，掩口笑起来，“你要给芹儿报仇？我一根指头就能解决你，你去陪她吧！”砺夜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芹儿的声音，芹儿的笑容，却被你这样的人夺占了！“我会杀了你。”
“笑话！”离朱大笑，“我的对手是九嫣，你算什么？”
砺夜没有回答，缓缓地踏步过来。地火在他身后燃烧着，带着他的伤痛和怒意。离朱冷笑一声，抬起了手。
一直默然不语地棠翎突然挡住了砺夜，“芹儿是我杀的，你找我吧。”
话一出口，其他两人皆怔了怔。
“你说什么……”砺夜强忍着的怒气终于迸发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她姐姐？”他大吼出来，一行清泪滚落。
“我们的命，就是离朱大人的。”棠翎抬起头来，声音都在颤抖，“是我出的主意，我杀了她，你来报仇吧。”
砺夜怔怔地看着她，拳头握得咯咯响。
离朱奇怪地看着棠翎拼命压抑着什么的样子。翎儿对自己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即使牺牲芹儿，她也会照做。不过，也难为她了。
“离朱大人，您……先去地下吧。”棠翎空空的声音说着，“只要我还没死，就会拦住他的。”
离朱深深看了她一眼，“保重，翎儿。”
随着“崆月”开辟的通道，她浅黄的衣裙在地火中消失了踪影。砺夜咬牙想拦，七把薄如蝉翼的飞刀已经从棠翎的手中飞旋而出。他不得不躲！
冥冥中或许有洪流将所有人最终都推到这里。
离朱来的时候，黑色的“崆月”悬浮在她的身后。仿佛从结界的消失已经预料到九嫣在等她，所以在见到小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
“水晶阵中，真是绝佳的坟场！九嫣，无论是我们谁倒下，这里都是个好地方。”离朱如同一只大蝴蝶，轻飘飘地往水晶阵中落来。
九嫣长袖一挥，将离朱阻在离中心地带几丈之远。“等等，我们有话要说。”
“没什么话好说！”离朱干脆俐落地向她攻来，“难道还要叙旧吗？九嫣！少来这种烂俗的情节了！”
九嫣脸色一冷，黑袍无风自动，将离朱的攻击化解。没想到离朱没有停顿的趋势，手腕上的天之石发出耀眼的金光，向他们几个迎面刺来。
新换的身体，比起紫儿的娇弱来，真是好用多了。原来的力量似乎又可以再发挥出几成。虽然对手是九嫣，可是离朱对晶石的控制能力是天生的，这里的水晶阵形反而对她有利。
“退后……”青禹和小蛾拉着手，退往铃水晶的中心。
九嫣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袖中探出的五根指甲和天之石的金芒一接，竟然凭空发出了像是金属相交的脆响。
“好厉害……”青禹脸都白了。不愧是九嫣。
“砺夜怎么还没来？”小蛾低语。
青禹一楞，突然说：“不对！棠翎也不在！”
离朱在半空一个转折，飘然落下。
“九嫣！你贵为一族之母，却躲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将黄泉和碧落的力量浪费在守护一个死人！你想过魔族的利益吗？”
“魔族过去的历史已经完结了，你才是看不透的那个人吧。”九嫣的脸半掩在黑发后面，声音带着厌倦。“就算当年王是错怪了你，你又何必记恨到现在！苏阴也死了……你还要怎样？”
“苏阴死了不够，我还要他彻底消失！我要毁掉黄泉印。”离朱指着铃水晶的中心。
“你们都不信我真的是为了魔族的利益。”她竟有些涩然地笑了笑，“不过，我所坚持的就绝对不会退缩，因为这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九嫣抚摸着掌心的御火杖，“那你又明白吗？我唯一看重的，只是这个人而已。他死了，他的理想也就不在了。我的生命，就是为了守护这里，不让他彻底地从这世界消失，其他的……我都不想要，也没有兴趣。”
“懦弱！”离朱冷哼。
“随你怎么说都好。离朱，即使是神，统一了这世界，又有什么意义？”九嫣诡异地笑了笑，“这些道理，小蛾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你还不及他呢。”
御火杖斜斜一指，离朱身后的地火像无数条舌头一样向她卷去。离朱一扬手，近旁的水晶都从地下拔了起来，尖利的棱角泛着清寒的光芒。她和九嫣在半空中交错，几下交手之间，狂风火舌和水晶的锋利碎片都四下激射。小蛾将青禹护在身后，他根本插不上手！他眼见一片水晶的碎雨呼啸着扎了过来，躲已来不及了。青禹尖叫一声，闭眼等待。小蛾下意识地也起了反击之念，刚刚心念一动，就暗叫不妙。可是令人惊讶的是，疼痛和血印并没出现，久违的暗红之火却从掌心呼啸而出，将水晶的碎石都挡得粉碎。
他愣住了。师父什么时候暂时恢复了他的能力？离朱眼尖看到，恶狠狠地说：“哦！九嫣，你暂时恢复了他的能力！你想一起上吗？卑鄙！”
“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公平。”九嫣冰冷地说。离朱眼光像利剑一像，她突然说：“汤小蛾！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小蛾一震。九嫣脸色本来就苍白，此时更是发青，“闭嘴！”
“你的母亲絮子，就是被九嫣杀了的！”离朱快意地躲过九嫣凌厉的指爪，“她是嫉妒，去人界找到你母亲，还杀了她！所以，后来她又把你拐到魔界来养，没安什么好心！”汤小蛾被这青天霹雳震得说不出话来。师父杀了母亲？母亲是怎么死的呢？他突然完全想不起来……他茫然地站在铃水晶的正中。母亲死了……可是怎么死的？“傻瓜！九嫣为什么要给你血印？就是要把你的过去和记忆都封起来！你想不起来了吗？”离朱得意地狂笑。
九嫣脸上竟奇异地出现了血色。她已经有些乱了，对离朱的攻击，更加不留情。小蛾的复杂震惊的目光，她干脆不去看。
可是她这样，就等于了默认！小蛾的心沉到了谷底。
青禹也吃了一惊，可是毕竟不能体会当事人的心情，她紧紧抓住小蛾的手，“振作起来，小蛾！不要想那么多！”
她怕他在恩情旧仇之中又进退两难。其实在这种时候，就顺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恨就恨，或原谅也罢。
离朱的手镯“铛”的一声和御火杖重重相击，她嘴里还是不放过九嫣：“你明明就是把对王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了他儿子身上！哈哈，可惜不是你的儿子！是你最恨的女人的儿子！”
“住口！”九嫣全身都是杀气。
“你怕了吗？”离朱说，“你爱他，又恨他。你以为把他永远藏在这里，他就是你的了吗？他还是会去找别人，连他的儿子，也要为了低贱的水族背叛你！”她终于狂笑起来。
趁九嫣心乱，离朱如鬼魅般闪过御火杖。她不和九嫣正面交手了，却开始破坏黄泉印中心的铃水晶！轰的一声，已经有一边的铃水晶全部炸得粉碎。
九嫣枯瘦的手指顿在半空，待要去救已来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