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五花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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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直冲而进。那怪大惊,慌忙把口一闭,收回白气,又将四足向水面用力一伏,窜入波心而去,黄衫客焉肯容他,借着剑光护体,使一个寒鸦扑水之势,把身子往下一逼,跃入水中,紧紧追赶。那怪慌了手脚,只想凫水而逃,又恨被寒光逼住,不敢行动。黄衫客看看将近赶到,拼指向剑光连指数指,这剑望着那怪顶门直劈下来。那怪此时愈加着急,使一个鲤鱼攻水之势,掉转身躯挺着四足,向黄衫客狠命扑来。黄衫客微微一笑,喝声:“孽畜,休得猖獗!”即在丹田穴中运出一股气来,向着那怪一呵。此气乃是先天三昧真火蕴结而成,比着凡火有百倍之热。这怪怎能抵挡得住,顿时在水中缩做一团,动弹不得。黄衫客把手又向剑光一指,这剑直飞下来,将怪腰斩水中,分为两截,鲜血直冒,湖水变红。黄衫客十分过意不去,道声:“善哉,善哉。可惜尔数千百年修持,一旦化为乌有,皆尔不守正道,妄思图害生灵所致。”口说着话,把手扔将袍袖一扬,收回仙剑。因念怪虽斩了,奈在水中,看不出究竟是甚妖邪,十分利害,何不取上岸去瞧个仔细。遂一手提着一截,远远先自撩上岸去,然后将身透出水面,慢慢的踏波而行。果然仙家妙用,衣服冠履,毫无水迹沾濡。逮至到得岸边,定睛向此物看时,并非别的水怪,乃是一只极大白獭。牙长似戟,爪利于钩,身约丈余,毛浓寸许,自头至尾,一白如银,并无半点杂色。黄衫客暗忖道:“原来是这孽畜,怪不道方才口吐白气。那气中如有五个指爪,却是他驱鱼的长技。但白獭髓乃金创中第一圣药,不论如何血流皮破,只须合琥珀屑熬膏敷治,立刻便能止血生肌,将来且无一些斑点。《西阳杂俎》及《拾异记》中载:吴主孙和宠邓夫人,一日和醉,舞玉如意,误击夫人头角,额破血流。太医奏请以重金觅白獭髓和琥珀末敷治始痊,此是明证。惟调敷时因琥珀太多,以致脱痂之后留有一点血痕,殷红夺目,后人相传为獭髓妆,播作美谈。这是下药时铢两未称,乃至于此。否则色泽均匀,可以毫无破绽。况世传獭肝能治肝胃等疾,亦极神验。我今何不把他剖了取作药笼中物,留着医治世人,岂不大妙。”主意定了,甚是欢喜,探手袖中,取出仙剑,先把胸腹割开,取出肝来。大凡飞禽走兽的肝叶,本来皆一叶的,独有獭肝按月而生,一月一叶,此时正在三月,故有三叶之多。黄衫客即取湖水洗涤一过,再运丹田真气向肝连呵数回,把那水湿之气吸干,收入怀中豹皮囊内。又把足骨及头尾各骨敲开,倾出好些髓来,白腻如膏,也用先天真火炙干,一并收入囊中。余下的皮肉等物,依旧抛入水内,任他随波逐流而去。从此为混元湖除了一患,免得后来或有凡间甫经得道之人,欲渡此湖,被其吞噬,且免湖中水族伤残殆尽,其造福却也不小。
黄衫客既将白獭收拾已毕,把豹皮囊揣入怀中,藏好仙剑,起一个穴底擒龙之势,飞身下湖,用水遁法,不多一会渡过仙湖,早登彼岸。但见一片荒郊,绝无人迹,因仍驾着土遁,走有百里之遥,看看红日西沉,依然前不把村后不着店。黄衫客连夜趱程,也不稍歇,直走了一日一夜,不知经过几重恶岭,几道毒泉,始觉渐有人烟,到了登州地界。我且按下慢表。
再说那红线女,自驾金遁与黄衫客分途之后,他虽是往东南去的,却也要过混元湖而行。只因当初共工氏与颛顶争帝,共工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后来虽得女蜗氏炼石补天,那地却未曾补得,所以混天湖的湖面东南方西北方有数十倍之大。红线女到得岸边,看见一片汪洋,茫无涯涘,欲使水遁之法,深恐湖面大了,未免费力,故把莲钩一蹬,起在半空,驾着半云半雾而过。俯视湖中,甚是风和浪静。惟西北角隐隐似有一道杀气直冲霄汉,正黄衫客剑斩白獭之时。红线女因急欲趱程,也不去仔细看他。及至渡过湖面,有五百余里沙漠之他,不但人迹不到,连鸟兽树木也是没有。直待过了此处,方见远远的有几点青山,却有大海阻隔。那山乃在大海之东,正是山东曹州境界。红线无心观玩,依旧纵起云光,片刻间过了海面,始慢慢的将身一晃,落下尘埃,款步而行。
其时已是申牌时分,大约又走有三五十里之遥,见有一座高山挡路。这山周围三百余里,共有三十六个高峰,一个个高插云表,所以名截云山,十分险恶。红线见了,心下踌躇。正想再纵云头越过此山,忽听得山凹里有一片哭喊之声,心下大疑,急忙将身一纵,来在一个小小峰头往下瞧看。但见来了一伙大盗,约有二三百人,为首的身长九尺,向外一张锅底脸儿,身穿元色绸软销,腰束黑绩战裙,头上边皂色幞头,足上穿一双元青缎扒山虎薄底快靴,两手提着两把泼风刀,押着一个愁眉泪眼的女子,过山绕道而去。红线暗忖道:“看这光景,分明是伙酒色强徒。但这女子,独自一人来此深山何事。若说他有同行亲属,或被强盗杀了,因何地上不见尸骸,好不令人难解。我今既到红尘,正要行些侠事,何不看个明白。若这女子果有冤情,何妨杀了强盗,救他下山。一来泄个不平,二来可与行人除害。”主意一决,跳下峰来,探手胸前,取出一个胡桃大小的剑丸,临风一晃,化作一道寒光,隐着身形,尾随群盗而去。
抄过了十数个峰头,便是山寨,约有一百余间房屋,也有是瓦盖的,也有是草编的。又转了两个山湾,方是大寨,共是九开间七进高厅,乃依山傍岭而成,所以一进高似一进。
那黑脸的盗,押着女子,直到第七进厅中。红线仍旧借着剑光隐在厅前屋檐之下,举目望厅上看时,只见正中间坐着一人,八尺以外身材,一张淡黄色脸,两道疙瘩眉,一双蜂目,颧高耳陷,口阔鼻低,腮下边一部短髭不到半寸,身披杏黄罩衫,内衬秋葵色短袄,头上戴一顶闹龙扎中,脑后双飘雉尾,腰间悬着一口三尺长的佩剑,足登粉底豹皮靴,分明是个盗首模样。回头,只见那黑脸盗先自上厅,说了几句言语,听不甚楚。这盗首便传女子进厅,高声问道:“看你小小年纪,倒有这般大胆,究竟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从实来说,或者免尔一死。”女子只是嘤嘤啜泣,绝不作声。盗首因冷笑道:“你纵不说,我也知道。你来的那一条路,除是往卧虎营去,别处不通,明明是在营中秦大人那里逃出来的。本来你年纪尚轻,貌也不错,可以收留在山。只是大人与我颇有交情,今虽被吴头目拿汝上山,还当着吴头目送汝到卧虎营去,听候大人发落。”这女子不听此言犹可,听了之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带泪骂一声:“狗强盗!原来与负国强徒往来。不幸我乍离虎穴,又入龙潭,也是命该如此,只苦的不知我父母生死若何。”话尚未完,看他抢上一步,将头向着盗首的腰间直撞过来,乘着势儿,双手找他佩剑,要想拼一个你死我活。盗首见了,哈哈大笑,喝一声:“贱人,休得无礼。众英雄何在!”猛见厅事两旁来了百数十个人,一个个手持刀械飞奔上来,黑脸的盗也在其内。红线此时再耐不住,将身一现,喊声:“女子休要惊慌,俺来与你杀这一班强徒。”一道剑光向大厅上直逼进来。黑脸盗见半空中飞下一人,好生惊骇。后见也是一个女子,济得甚事,提着泼风刀望红线面门劈来。红线喝一声:“止!”但见剑光一绕,这颗斗大的黑头顿时落地,鲜血直流。众盗见杀了同党,那肯干休,发一声喊,围将拢来。盗首也拔出佩剑,大喊:“何来泼妇,伤我弟兄,休要放他走了,倒了俺郝天彪一世威名。”红线心中暗想:“看此山寨,至少也有数百人,不能杀戮太多,有伤上天好生之德。谚言‘擒贼擒王’,不如先把那自称姓郝的盗首杀了,余盗略略示些儆戒,使他们弃邪归正,岂不是好。”因起三寸金莲,打一个着地扫儿,把群盗跌出丈外,伸手并着两个指头,向剑光连指两指,这光直逼郝天彪顶门而来。
那天彪是一个积盗,惯走江湖,见冷森森一道白光射来,晓得必是剑术十分利害,急将两腿一蹲,使个潜蚊出洞之势,向外飞奔。谁想这剑如生着眼睛一般,呼的一旋,飞也似的跟了出来。天彪大惊,要想回身窜入人丛,或可幸避,奈已不及,只得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急起佩剑,使一个五花盖顶之势,拼命保住颈项。那晓得耳根后飕的一声,却被红线连剑连人斩于厅前地下。这把佩剑削成两段,落在血泊之中。也是郝天彪为盗半生,奸淫妇女杀害人民,造孽过多,故此只落得这般结果。众盗此时吓得一个个胆战心寒,面如上色,丢下枪刀,一溜烟多想往外逃命。谁知红线又起两个指头,向剑光团中略指一指,那剑望着众盗头上直砍下来,只得共叫一声:“饶命!”一线齐的跪地告求。
正是:蚁蝼尚然知惜命,为人焉有不贪生。
毕竟不知众强盗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服仙丹素云换骨 衍宗派红线传拳
话说红线女斩了郝天彪,又把剑光连指数指,向群盗头上斩来,吓得众强徒一个个哀呼饶命,跪了一地。那女子也苦苦代求道:“且请仙姑息怒。此事罪魁祸首,乃黑脸盗与着这穿黄的盗魁,今既俱已伏诛,还望仙姑饶恕他们。勿因难女一人,有伤数十百人性命。”红线一来本只要儆儆众人的下遭,并不是定须斩尽杀绝;二来听这女子苦求,手也软了好些。因对众盗言道:“尔等在此落草,平时罪恶不问可知。本当一概斩了,为民除害。姑念此女代求,暂饶尔等性命。以后须要改恶从善,勿再为非,免贻后悔。”说毕,将手一招,那剑冷飕飕打了一个盘旋飞了回来。只苦得剑光飞过之时,众强盗不知不觉也有削去头发的,也有失去了须的,也有飞去眉毛的,竟把这百数十人弄得无一个没有记识。因此大众战兢兢的尚跪着,不敢起身。红线道:“尔等受此惩创,谅也不敢再作这强盗生涯。如今快把地下死尸收拾出去,传话山上山下、山前山后一众强徒,各自散伙,改邪归正,不准再在此地逗留。如违,立斩不赦。”众人听了此言,好似半天里得了恩诏一般,谢了一声,各自起来,七手八脚将郝天彪及吴头目的尸首搬去掩埋,一面果然传出话去。顷刻间,把截云山五百余名大小强人散个干干净净。
其时,天已渐渐黑了,厅中只有红线与女子两人。红线见桌上放着现成的灯烛,遂敲石取火,点了一支烛儿,把这女子仔细一看。见他生得面似梨花,腰如杨柳,风姿妩媚,骨肉停匀,只惜两眉太竖了些,略带三分杀气。年约二十上下,不长不短身材,穿一件半旧半新的元色窄袖小祆,外罩月白罩衫,下系天蓝裙子,里边湖绿裤儿.足上一双红缎弓鞋,约略三寸左右,乃是一个花枝般的人儿。正要问他姓甚名谁,并问独自一人到此深山何事,那女子先双膝跪下,叩谢了活命之恩。又问红线:“仙居何处,是何道号,也好日后图报。”红线微微一笑,双手扶起道:“山野之人,本无名字,图报一说,更是休提。但不知你是何人,至此甚事,却被群盗拿上山来?”那女子含泪答道:“难女白氏,小字素云,乃本处曹州府城武县人,父名受采,耕田度日,祖传连环弩箭,时至山中猎些鸟兽。母亲青氏,生难女姊弟二人,弟名如玉,年方十岁,祸缘此起。偏东道上十里之遥有座高山,名卧虎山,绵亘百有余里。东界济宁,南界武定,西北界海,乃东省咽喉要道。近日金兵犯顺,各处水陆戒严。此山新来一支官军在彼驻扎,那统兵官姓秦名虬,别号应龙,乃当朝首相秦桧的堂弟,年纪不到三十,善使一柄九股托天叉,有万夫不当之勇,奈是一个酒色狂徒,外人因此与他起个混号叫做花花太岁。自从那厮驻兵此山,名虽控扼金人,实则扰害百姓。凡近方略有姿色的妇女,时被他抢入营中,玷污清白,有几个三贞九烈之人,誓死不从,也不知断送了多少性命。今日午后,那秦应龙不知从何处饮酒回营,经过难女门前,适兄弟开着门儿在街玩耍,被他一眼望至屋中,瞧见难女,乘着酒意闯入门来,以查察奸细为由,欲与难女提亲。父亲岂肯容他,略略与他斗口,被他叱令从人,谓为不应藐视官长,不服稽查,欲将父亲拘进营去。后在家中搜出打猎所用钩枪、弩箭,竟又指为私藏军火,罪上加罪。不由分说,把一家人拘至卧虎营中,兄弟害怕啼哭,竟被秦应龙一掌打死。难女同着父母进得营时,共拼一死。谁料秦应龙回营之后,酒冲上来,呕吐交作,因着暂押营门,听候酒醒发落。难女与父母乘着看役偕众营勇在营房赌钱之隙,出其不意,商议脱逃。那知不上半里之遥,见后面尘土飞天,竟被勇丁追至。父亲见事已如此,令难女在前逃命,自己与母亲在后断路。不多一刻,大队人马竟如潮水一般涌来,口中大喊‘快拿逃犯’。竟把父女三人冲散。难女情急智生,伏在道旁荆棘丛中,未被他们看见,幸脱虎口。母亲当时被兵勇拘回,父亲奋身抢救,不得已与众兵交手,寡不敌众,也被他们拿去。难女此时肝肠寸断,进退无门,直至贼兵远去,方敢出来。因此孤身逃至这里,不想又遇黑脸强徒,拿上山头,见了盗魁,竟与秦营通同一气。正欲使黑脸盗押解赴营,幸得仙姑搭救。”说罢,泪如雨下。
红线女道:“原来如此。但尔伶仃弱女,现欲何往,可是想到官署告他?”素云道:“此地离城较远,况秦应龙官居统制,又是当朝首相之弟,纵使告到当官,也是断断无益,所以他敢这般的无法无天。刻下难女实不瞒仙姑,意欲觅一熟识亲邻,打探父母下落。如幸安然无事释放回家,尚得骨肉团聚,乃是万千之喜。倘有三长两短,惟有毁容保节苟活人间,伺秦应龙出营之时,仗着我家传弩箭,报这不共戴天之仇,事成,俟觅父母尸骸,好好安葬,即当披剃入山,永高尘世。不成,惟有一死而已。”红线道:“听你之言,能发连珠弩箭,不知尚有何技,乃想报此冤仇?”素云道:“弩箭是看父亲施放,略略知此法儿。别的技艺,何曾学得?”红线道:“你今年有几岁了,父母曾否为你对姻?”素云两颊一红,道:“今年一十九岁,尚未联姻。”红线重把他身材面貌细细的估量了一番,又想他的父母一定凶多吉少,心中便有收他为徒、使他日后得报亲仇之意。但不知他的心木究竟如何,所以一时未便出口。素云见红线两眼直瞧着自己,不言不语,且先时问他姓名,只说:“山野之人,并无名姓”,明是不肯直说,心下不禁疑惑起来。因又重新细细动问,且言:“今日天色已晚,不知仙姑当往何处安身?”红线此时也不再隐,便把来踪去迹细述一番,并说:“今夜天已晚了,此间现有房屋床铺,我不妨相陪着你暂宿一宵,明日再说。”素云听是上界剑仙下凡,怪不道有此绝技,不禁破愁为喜,重复跪下地去,端端正正拜了四拜。红线慌又扶起,连称:“不必如此。”
二人又谈有一个更次。红线问素云:“腹中可饥,山中谅有厨房,何不煮些饭吃?”素云答称:“晓得。”举火寻至厨中,果然有肴有饭,不要说是一餐,足够一二年粮草。素三盛了一大碗饭,端了一碟子火腿,一碟子咸鸡,又另寻了两碟子笋蔬,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