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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朱光潜谈读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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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尽满人意。梁以前作品具见于《昭明文选》,这是选学之祖,诗文兼收,
为治辞章者所必读。后来选本比较适用的,文推姚姬传的《古文辞类纂》;
诗推王渔洋的《古今诗选》,王壬秋的《八代诗选》,沈归愚的《古诗源》
和《唐宋诗醇》,曾国藩的《十八家诗钞》;词推《花间集》,张惠言《词
选》和朱彊邨的《宋词三百首》。曲读《西厢记》、《琵琶记》、《桃花扇》
及其他数种;小说读《水浒》、《红楼梦》及其他数种,对于一般人也就可
知其梗概了。
在现代,一个人如果只读中国书,他的见解难免偏狭固陋,而且就是中
国书也不一定能读得好。学术和其他事物一样,必以比较见优劣,必得新刺
激才可产生新生命。读书人最低限度须通一个外国文,从翻译中窥外人文物
思想,总难免隔靴搔痒,尤其是在现在我们的译品太少,而且大半不很可靠。
要明了一个文化,大约不外取两种程序。拿绘画来打比,或是先绘一个
轮廓,然后点染枝节,由粗疏逐渐到细密;或是先累积枝节,逐渐造成一个
轮廓,由日就月将而达到豁然贯通。这两种程序可以并行不悖,普通学者大
半兼采这两个方法。治西方文史,为一般人说法,我主张偏重第一个方法。
因为从枝节架轮廓,需要很长久的耐苦,如果枝节不够充实,所架成的轮廓
也就一定不端正恰当。我们一般人对于西方文史所能花费的时间精力是有限
的,想明白西方文化的轮廓,我们最好先读几部较好的历史。我们所感觉困
难的是较好的历史大半是专史而不是通史。从史学观点看,韦尔斯的《世界
史纲》(有中译)也许不很完善,但对于一般人却是一部好书。关于近代的,
Fisher 的欧洲通史值得特别介绍。如果再求详尽精确,读者可参考Lavisse
的通史(法文)和剑桥大学的中世纪和近代欧洲史。这都是权威著作,有很
好的史籍目录可供采择。有时候小册书也很有用,比如谈古代欧洲的,像
Livingstone:Greek Genius and Its Meaning toUs;Lowes Dickenson:
GreekView of Life;Warde…Fowler:City…state in Grecce and Rome,都
非常好。
欧洲文化,大概地说,有三个重要来源:一是希腊的,科学哲学的思想
和文艺作品都是后来的模范;一是希伯来的,宗教信仰大半是它的贡献;一
是条顿的,继承希腊精神而发挥为近代科学与工商业文化。在这三个成分中,
希腊文化最重要也最难了解,它的内容太丰富而且它离我们也太久远。我们
最好先从文艺入手。希腊人最擅长的是造型艺术,雕刻尤其精妙,图画建筑
和陶器次之。读者最好择一部希腊艺术史,仔细玩味原迹的照片或图形。从
这中间他可领略一些希腊人的生活风味。再进一步他就应该读荷马史诗,希
腊的社会人情风俗及人生理想可于此窥见一斑,再加上几部悲剧代表作,对
于希腊人的印象就更明了了。在思想方面,柏拉图的对话集最好能全读,至
少也应读《理想国》,这是用对话体写的。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哲学家能像
柏拉图那样面面俱到,深入浅出,用极寻常而幽美的文字传极深奥的道理。
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哲学家,读柏拉图是最好的门径,要引起一点哲学的兴
趣,训练一点哲学的头脑,读柏拉图也比读任何其他哲学家强。亚理斯多德
比较干枯,但是很谨严细密,能把他的《伦理学》看一遍也很好。此外,我
们可读晚出的普鲁塔克的《英雄传》。这是拿罗马伟人和希腊伟人对照的传
记,可以见出那时代人物的生活和风格。罗马时代的著作无甚特创,不是专
习文学哲学的人就把它完全丢开也无大妨碍。
希伯来的经典流行的只有一部《圣经》。这部书在西方的影响大概超过
任何一部书之上。它分《旧约》《新约》两部分。《旧约》是犹太教的经典,
大部分是犹太的历史和宗教家的训词。《新约》记耶稣生平言行及耶稣教传
播的经过。一般人对《圣经》不必全读,《旧约》中读《创世纪》、《出埃
及记》、《约伯传》、《颂诗》数篇,《新约》中读任何一个《福音》也就
够了。
中世纪常被人误认为“黑暗贫乏”,其实中世纪民众艺术,如雕刻建筑
图画诗歌传奇之类,是很光华灿烂的。读者可择看一部较详尽的艺术史(如
Michet 所著的),读一两部传奇(如《罗兰之歌》,《亚瑟王传》之类),
再加上一两部耶教大师的著作(如《圣奥古斯丁自传》之类),对于中世纪
人的丰富的内心生活便可知其梗概。但丁是文艺复兴的初期大师,他的《神
曲》不可不读。较软性的读物有薄伽丘的《十日谈》和塞万提斯的《堂吉诃
德》。文艺复兴期的最具体的成就仍在造型艺术,读者可看Vasari 的《艺人
传》和Beransen 的《意大利画》。
近代欧洲学术分野逐渐细密,著述也更浩繁,我们很不容易介绍几部书
来代表一个时代。在思想方面,卢梭的影响最大,他的《自传》和《民约论》
是了解近代欧洲的一个钥匙。正统派哲学家自然要推康德和他们的唯心派的
继续人。但是他们的作品大半难读,一般读者如能去硬啃康德的《纯粹理性
批判》和黑格尔的《逻辑学》固然顶好,否则看一两部较好的哲学史也可略
见一斑(通行的有Rogers;Thilly;Weber, Windelband 所著的都可用)。
在文艺方面,各国都有特殊的造诣,一般读者要想面面俱到,实不可能,只
能就他们所懂的文字和兴趣所偏重的去下工夫。那就成了专门学问,我们不
能在这里介绍书目。我们为一般人说法,只能介绍几位登峰造极的作者,比
如说,一个普通读者如能就莎士比亚的剧本,莫利哀的喜剧,歌德的诗文集,
易卜生的剧本,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诸人的小说集中各选
读三数种,也就很可观了。
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非本文范围所及。但有几部虽为科学专著而已成古
典的书籍不能不约略提及,例如达尔文的《物种源始》,亚当斯密的《原富》,
穆勒的《群己权界论》,里波,詹姆斯和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著作,马克思的
《资本论》,佛来柔的《金牛》(Frager: Golden Bough),都有很广泛的
读者,并不限于专门家。
本文匆匆写就,可议的地方自知甚多。但是我相信,如果读者将这寥寥
数十部书仔细读过,他对于人类文化的了解不会很错误。我希望关于社会科
学和自然科学的书籍另有知道清楚的人去拟一个目录。
如果你觉得这信对于读者有若干帮助,即请借贵刊披露,并以答黄梅先
生。
朱光潜
载《中央周刊》5 卷4 期,1942 年9 月
谈读书
十几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谈读书,这问题实在是谈不尽,而且这些
年来我的见解也有些变迁,现在再就这问题谈一回,趁便把上次谈学问有未
尽的话略加补充。
学问不只是读书,而读书究竟是学问的一个重要途径。因为学问不仅是
个人的事而是全人类的事,每科学问到了现在的阶段,是全人类分途努力日
积月累所得到的成就,而这成就还没有淹没,就全靠有书籍记载流传下来。
书籍是过去人类的精神遗产的宝库,也可以说是人类文化学术前进轨迹上的
记程碑。我们就现阶段的文化学术求前进,必定根据过去人类已得的成就做
出发点。如果抹煞过去人类已得的成就,我们说不定要把出发点移回到几百
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纵然能前进,也还是开倒车落伍。读书是要清算过去人
类成就的总账,把几千年的人类思想经验在短促的几十年内重温一遍,把过
去无数亿万人辛苦获来的知识教训集中到读者一个人身上去受用。有了这种
准备,一个人总能在学问途程上作万里长征,去发见新的世界。
历史愈前进,人类的精神遗产愈丰富,书籍愈浩繁,而读书也就愈不易。
书籍固然可贵,却也是一种累赘,可以变成研究学问的障碍。它至少有两大
流弊。第一,书多易使读者不专精。我国古代学者因书籍难得,皓首穷年才
能治一经,书虽读得少,读一部却就是一部,口诵心惟,咀嚼得烂熟,透入
身心,变成一种精神的原动力,一生受用不尽。现在书籍易得,一个青年学
者就可夸口曾过目万卷,“过目”的虽多,“留心”的却少,譬如饮食,不
消化的东西积得愈多,愈易酿成肠胃病,许多浮浅虚骄的习气都由耳食肤受
所养成。其次,书多易使读者迷方向。任何一种学问的书籍现在都可装满一
图书馆,其中真正绝对不可不读的基本著作往往不过数十部甚至于数部。许
多初学者贪多而不务得,在无足轻重的书籍上浪费时间与精力,就不免把基
本要籍耽搁了;比如学哲学者尽管看过无数种的哲学史和哲学概论,却没有
看过一种柏拉图的《对话集》,学经济学者尽管读过无数种的教科书,却没
有看过亚当斯密的《原富》。做学问如作战,须攻坚挫锐,占住要塞。目标
太多了,掩埋了坚锐所在,只东打一拳,西路一脚,就成了“消耗战”。
读书并不在多,最重要的是选得精,读得彻底。与其读十部无关轻重的
书,不如以读十部书的时间和精力去读一部真正值得读的书;与其十部书都
只能泛览一遍,不如取一部书精读十遍。“好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
知”,这两句诗值得每个读书人悬为座右铭。读书原为自己受用,多读不能
算是荣誉,少读也不能算是羞耻。少读如果彻底,必能养成深思熟虑的习惯,
涵泳优游,以至于变化气质;多读而不求甚解,则如驰骋十里洋场,虽珍奇
满目,徒惹得心花意乱,空手而归。世间许多人读书只为装点门面,如暴发
户炫耀家私,以多为贵。这在治学方面是自欺欺人,在做人方面是趣味低劣。
读的书当分种类,一种是为获得现世界公民所必需的常识,一种是为做
专门学问。为获常识起见,目前一般中学和大学初年级的课程,如果认真学
习,也就很够用。所谓认真学习,熟读讲义课本并不济事,每科必须精选要
籍三五种来仔细玩索一番。常识课程总共不过十数种,每种选读要籍三五种,
总计应读的书也不过五十部左右。这不能算是过奢的要求。一般读书人所读
过的书大半不止此数,他们不能得实益,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而阅读时又
只潦草滑过。
常识不但是现世界公民所必需,就是专门学者也不能缺少它。近代科学
分野严密,治一科学问者多固步自封,以专门为藉口,对其他相关学问毫不
过问。这对于分工研究或许是必要,而对于淹通深造却是牺牲。宇宙本为有
机体,其中事理彼此息息相关,牵其一即动其余,所以研究事理的种种学问
在表面上虽可分别,在实际上却不能割开。世间绝没有一科孤立绝缘的学问。
比如政治学须牵涉到历史、经济、法律、哲学、心理学以至于外交、军事等
等,如果一个人对于这些相关学问未曾问津,入手就要专门习政治学,愈前
进必愈感困难,如老鼠钻牛角,愈钻愈窄,寻不着出路。其他学问也大抵如
此,不能通就不能专,不能博就不能约。先博学而后守约,这是治任何学问
所必守的程序。我们只看学术史,凡是在某一科学问上有大成就的人,都必
定于许多它科学问有深广的基础。目前我国一般青年学子动辄喜言专门,以
至于许多专门学者对于极基本的学科毫无常识,这种风气也许是在国外大学
做博士论文的先生们所酿成的。它影响到我们的大学课程,许多学系所设的
科目“专”到不近情理,在外国大学研究院里也不一定有。这好像逼吃奶的
小孩去嚼肉骨,岂不是误人子弟?
有些人读书,全凭自己的兴趣。今天遇到一部有趣的书就把预拟做的事
丢开,用全副精力去读它;明天遇到另一部有趣的书,仍是如此办,虽然这
两书在性质上毫不相关。一年之中可以时而习天文,时而研究蜜蜂,时而读
莎士比亚。在旁人认为重要而自己不感兴味的书都一概置之不理。这种读法
有如打游击,亦如蜜蜂采蜜。它的好处在使读书成为乐事,对于一时兴到的
著作可以深入,久而久之,可以养成一种不平凡的思路与胸襟。它的坏处在
使读者泛滥而无所归宿,缺乏专门研究所必需的“经院式”的系统训练,产
生畸形的发展,对于某一方面知识过于重视,对于另一方面知识可以很蒙昧。
我的朋友中有专门读冷僻书籍,对于正经正史从未过问的,他在文学上虽有
造就,但不能算是专门学者。如果一个人有时间与精力允许他过享乐主义的
生活,不把读书当做工作而只当做消遣,这种蜜蜂采蜜式的读书法原亦未尝
不可采用。但是一个人如果抱有成就一种学问的志愿,他就不能不有预定计
划与系统。对于他,读书不仅是追求兴趣,尤其是一种训练,一种准备。有
些有趣的书他须得牺牲,也有些初看很干燥的书他必须咬定牙关去硬啃,啃
久了他自然还可以啃出滋味来。
读书必须有一个中心去维持兴趣,或是科目,或是问题。以科目为中心
时,就要精选那一科要籍,一部一部的从头读到尾,以求对于该科得到一个
概括的了解,作进一步作高深研究的准备。读文学作品以作家为中心,读史
学作品以时代为中心,也属于这一类。以问题为中心时,心中先须有一个待
研究的问题,然后采关于这问题的书籍去读,用意在搜集材料和诸家对于这
问题的意见,以供自己权衡去取,推求结论。重要的书仍须全看,其余的这
里看一章,那里看一节,得到所要搜集的材料就可以丢手。这是一般做研究
工作者所常用的方法,对于初学不相宜。不过初学者以科目为中心时,仍可
约略采取以问题为中心的微意。一书作几遍看,每一遍只着重某一方面。苏
东坡与王郎书曾谈到这个方法:
“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次读之。当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并收尽取,
但得其所欲求者耳。故愿学者每一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且只作
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类,亦如之。他皆仿此。若学成,八面受
敌,与慕涉猎者不可同日而语。”
朱子尝劝他的门人采用这个方法。它是精读的一个要诀,可以养成仔细
分析的习惯。举看小说为例,第一次但求故事结构,第二次但注意人物描写,
第三次但求人物与故事的穿插,以至于对话、辞藻、社会背景、人生态度等
等都可如此逐次研求。
读书要有中心,有中心才易有系统组织。比如看史书,假定注意的中心
是教育与政治的关系,则全书中所有关于这问题的史实都被这中心联系起
来,自成一个系统。以后读其它书籍如经子专集之类,自然也常遇着关于政
教关系的事实与理论,它们也自然归到从前看史书时所形成的那个系统了。
一个人心里可以同时有许多系统中心,如一部字典有许多“部首”,每得一
条新知识,就会依物以类聚的原则,汇归到它的性质相近的系统里去,就如
拈新字贴进字典里去,是人旁的字都归到人部,是水旁的字都归到水部。大
凡零星片断的知识,不但易忘,而且无用。每次所得的新知识必须与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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