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乞丐到元首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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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值得怀疑的、魔术般的民族熔炉”(他后来这样描述它)也开始使他反感了。
他和库比席克常常空着肚子走出斯通帕加斯那间房子,穿过居住着中产阶级的昏暗的街
道,走向“辉煌的大楼和华丽的旅馆林立、门前还站着衣着炫眼的仆人的”市中心。阿道夫
变得越来越叛逆,常常没完没了地诅咒由不劳而获的财富所表现出来的缺乏正义的社会。比
饥饿更令他讨厌的是到处爬满臭虫的斯通帕加斯那间房子。库比席克回忆说,希特勒“对与
身体疾病有关的东西尤其敏感。”
他对维也纳的这种感情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维也纳既给人们提供取得最高成就的巨大
潜力,同时又具有阻碍实现这些成就的最顽固的反抗力。在这种奇特理智环境下成长的杰出
人物,一旦成名,也就在对维也纳爱恨交织的辩证的混合体中生活。”这段话是布鲁诺·华
尔特在自己的自传中写到马勒时说的。在此后5年内,希特勒几乎每月都要看一次马勒的鼓
舞人心的作品《崔斯坦》,这部作名由罗勒配上鲜明的彩色布景——橙色的、紫色的和灰色
的。总而言之,在维也纳居住的都是些爱鸣不平者,他们有专门攻击杰出公民的传统。
他们嘲笑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嘲笑阿诺尔德·施恩伯格的声学太现代化,嘲笑奥斯
卡·科科契卡的色彩太鲜艳,对霍夫曼斯达尔和施尼茨勒的作品,他们也觉得该批评的东西
太多。
年轻的希特勒,时而如痴如醉,时而愤俗疾世,常常想方设法打探这座表面华丽的城市
的罪恶。库比席克把希特勒看成是有社会良知的病态伤感者。据他说,希特勒自我教育的计
划是极不稳定的。他会跑到梅德林区去“研究”工人的住宅;也会去林格大街和邻近地区考
察,一去就是几小时。回到又脏又小的房内后,他便为首都重新设计。这个青年既是市政计
划者,又是建筑师。他一边在门与大钢琴间的过道上来回踱步,一边又强迫库比席克听他没
完没了地讲解“谨慎的计划”。有一回,他一连失踪3天。回来后,他宣布“住宅区应该铲
除”,并连夜设计工人模范村。
晚间,唯一的光源是一盏煤油灯。他常在桌旁坐至深夜,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写东西。
出于好奇,库比席克问他在干什么,希特勒便把书写潦草的几页纸递给他:
后景是“圣山”;前景是一块巨大的祭祀石板,四周长满了橡树;两名身强力壮的武士
同执一头黑牛,将庞大的牛头按倒在石板的空处。笔直地站立在他们身后的是身穿黑袍的技
师。他手执大刀,并将用此刀斩牛头。周围站着许多长着大胡子的人,他们手执长矛,依着
盾牌,全神贯注地看着。
库比席克摸不着头脑。希特勒解释说这是话剧。他激动地将基督教传至巴伐利亚时的情
景描述了一番——山里人不愿接受新的信仰,决心要杀掉传教士。这出话剧恐怕压根儿就没
写完,而其它呢——例如写画家穆利洛品舞剧——有的只有构思,有的刚刚刚开始,情节也
多数取自日耳曼人的神话或历史。阿道夫有时会写到黎明,把写好的稿子扔到库斯特尔的床
上,或朗读一两页。演出这些戏需要花费巨金,因为它们的场景从天堂排到地狱。库斯特尔
建议他写些简单点的东西——例如,写一部不矫饰的喜剧。这个形容词激怒了希特勒,于是
,他便把心思转到一项更雄心勃勃的项目上去。
这件事是库比席克无意中提到另一件事后引起的。库比席克说,瓦格纳死后,在整理他
的文件时,发现了他写的关于维兰和史密斯的音乐剧的提纲。
次日中午,库比席克吃完午饭回来,发现希特勒坐在钢琴旁。“我要把维兰写成一部音
乐剧。”他说。阿道夫计划将音乐剧写成后,用钢琴弹给库斯特尔听,让他把“写成的曲谱
,作必要的修改,再写出总评。”数晚后,希特勒把前奏曲弹出来,焦急地等待着库斯特尔
的意见。库比席克觉得,这是瓦格纳的二等货,但基本的主题是好的,并主动提出将它写成
诗的格式。希特勒对他的朋友所作的修改不满,便日以继夜地继续谱曲,还设计场景和服装
,甚至还用木炭将主人公画了出来。晚间阿道夫一边写歌词,一边注意库比席克,一发现他
在作曲时打瞌睡,便把他弄醒,小声地——因为是在深夜——朗读他的手稿。然而,过了几
星期,希特勒把歌剧一事束之高阁,这也许是因为有某些事情要他去处理,或者是因为创作
的烈焰业已熄灭。对此未竟之事业,他初时很少谈到,后来便索性闭口不提了。
那年春天,库比席克回家度复活节。他写信回来说,他患了角膜炎,大概是因为在煤油
灯下用功过度之故,他还说,回到维斯巴诺夫后,他也许要戴眼镜了。对阿道夫说来,复活
节那个星期天,既乏味又孤单。那年(1908)的复活节是4月19日,即他19岁生日
的前一天。在给库斯特尔的复信中,希特勒显得心情沉重,但又有幽默感:“听到你双眼要
失明的消息,本人满腹哀愁,使弹错的音键会越来越多,你也会读错音符,最终变成瞎子,
而我则变成聋子。呸!”
在林嗣的农村住了些日子后,库斯特尔觉得,斯通帕加斯的那间屋子,好像变得越来越
黯淡无光了。他劝说希特勒到乡间去旅行。在温和的春光中,他们在“维也纳森林”里度过
了几个星期天,还坐着汽轮沿多瑙河顺水而下。一般人认为,在这样的季节里,年轻人往往
会思情怀春,但在他们的生活中,性却起着很小的作用。在散步时,姑娘们常狡猾地向他们
递送秋波。起初,库比席克还以为秋波是递给他的,后来他很快发现,她们的目标是阿道夫
,他冷冷地置她们的目邀于不顾。他们没有与女人发生性行为,但晚间却谈论女人,爱情和
婚姻,一谈就是几小时。当然,与通常一样,谈话总被阿道夫垄断。他一再坚持说,他必须
保持“生命的火焰”的纯洁性,就是说,他认为——根据他之天主教的教养——不论是男人
还是女人,在结婚前都得保持肉体和灵魂的贞洁,只有这样才能为民族繁殖健康的后代。
然而,性的黑暗面却也常常萦绕在他心头。他会“一小时一小时地”谈论“堕落的
(性)风俗”。他猛烈攻击娼妓,不但谴责妓女和她们的“顾客”,而且也谴责社会。对此
,他几乎着了迷。一天晚上,在看完常迭金特的《春天的觉醒》后,他抓住库斯特尔的胳膊
说:“咱们一定要去看一次‘罪恶的阴沟’。”于是,他们转身沿着一条又窄又黑的小街走
去——那是施皮特尔伯格街。街道两旁是一排排小屋,室内灯火通明,连里面的姑娘都可以
看得清清楚楚。“姑娘们坐在屋里,衣着不整,并且穿得很少”,库比席克回忆说,“有的
在涂脂抹粉,有的在梳头,有的在照镜子,但她们无时不在注意街上走过的男人。”偶尔也
会有个把男人在房前止步,与姑娘说上一两句话——然后,灯火便灭了。当他俩走到小街的
尽头时,转过脸来又久久地看着这一可怕的情景。回房后,阿道夫又对娼妓问题大发议论,
“冷漠而客观,似乎与肺痨作斗争与否,将之焚毁与否,是他个人的态度问题。”
在竞试中,库斯特尔成绩优异,期终音乐会还由他指挥。
他作的歌有三首得到演唱,弦乐六重奏作品有两乐章得到演奏。在演员休息室里,阿道
夫骄傲地站在他身旁。向他道贺的不但有指挥学校的校长,还有音乐学院的院长。
7月上旬,库斯特尔该回林嗣去了。他要回去与父母一起消夏,待秋天再回来,但他坚
持要付一半房租。关于自己的计划,希特勒只字未提;而当库斯特尔立誓要当维也纳交响乐
团的一名提琴手以便支付高于一半的房租时,希特勒勃然大怒。善于忍让的库斯特尔,因为
早已习惯了阿道夫的坏脾气,且仍陶醉在自己的成功中,对此也未表现不悦。在维斯巴诺夫
车站,阿道夫“一百次”告诉他,自己孤零零地住在斯通帕加斯将会多么无聊,未明显地动
情(“他越受感动,便变得越冷静沉着”)。之后,他突然表现特殊:他使劲地抓住库比席
克的双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在林嗣,库斯特尔给希特勒写了一张明信片和一封信。他也收到一封回信,说希特勒”
工作一直很努力,经常干到凌晨两三点钟。”阿道夫答应,在去希皮塔耳度假前再给他写信
,还试探着说:“如我姐姐前来,我就不去了。”他大概是指安吉拉,因为她与她丈夫在他
的生活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两星期过去了,但阿道夫一个字也没写。到了7月20日左右
,信终于到了。从信里说的和没说的来看,希特勒的生活是很奇特而孤单的:
亲爱的朋友:
你也许已经猜到我许久没给你写信的原因。回答很简单:我想不出有什么可告诉你的,
也想不出你对什么会有兴趣。我仍在维也纳,不打算走了。这里只有我一人,因为查克雷斯
在她兄弟家。我过的是隐居者的生活,但过得相当不错。我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我早晨起
床,历来都是靠查克雷斯太太叫的。为了工作,我早已习惯早起,现在呢,我得自己管自己
了。林嗣没有什么消息吗?
他要库斯特尔给他寄一份林嗣指南和多瑙河轮船时刻表来。
……否则,我便什么消息也听不到了,今天早晨,我抓到一长串臭虫,它们在“我的”
血中游泳淹死了。现在呢,我的牙齿“热”得打颤。我觉得,像今年夏天这样冷的天气是罕
见的。
当月,他就住在那间空气沉闷、满是臭虫的房子里。8月,他再次给库比席克写信说,
他的生活依然乏味。信中,与通常一样,充满了自怜。尽管满是语法和平写错误,在不爱挑
剔的库比席克看来,这封信“写得很漂亮”——“也许是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中最有内容的一
封。”确实有内容,也富于感情,一开头便称“好友!”首先,他请求库比席克原谅,因为
最近没给他写信。没写信,“是有正当,或者说,不正当的理由的。我想不出有什么消息可
写的。现在,我突然给你写信,这本身恰恰说明,为了找几件消息来向你报告,我花了很长
的时间去找。现在,我写了。”他将房东老太太收到房租后的感谢转达给了他。希特勒粗枝
大叶地将她称为“查凯斯”和“查克莱斯”,虽然在前一封信里他未将她的名字拼错。他透
露说,他“患了支气管炎”,刚刚康复;还拿天气开心——“眼下天气良好,就是说,大雨
滂沱。在天气酷热的今年,这真是谢天谢地了。”他注意到,林嗣的当局不是去重建剧场
(是他喜欢的工程项目之一),而是决定“将破烂的房子重新修补,”他攻击说,他们“要
是有修剧场的想法,河马都会拉小提琴了。”
希特勒透露,他将离开维也纳去希皮塔耳,“可能星期六或星期天就走。”到8月底,
他已在乡间呼吸该村的新鲜空气了。除此之外,可供欣赏的东西就没什么了。不断增加的压
力气使他改变在维也纳的生活方式;这次呢,压力来自约翰娜婶婶。但是,保拉回忆说,”
最后一次劝他当官的尝试也归徒然。”甚至连保拉也显示出生大哥的气的迹象。此时,保拉
已12岁,对大哥的劝告反感,包括他给她开列的书单(其中包括《唐·吉诃德》,是他从
维也纳寄给她的)。“自然,他是我大哥,我只是内心反抗他,外表上还要服从于他。事实
上,我们是兄妹,虽然常常吵架,但还是互敬互爱的,不过,生活在一起时,互相都把对方
的乐趣破坏了。”
兄弟姐妹之情是有的,但彼此间了解肤浅,也没有多少共同爱好。先前与安吉拉和小阿
洛伊斯是这样,现在与保拉也是如此。那年夏天发生在希皮塔耳的不愉快的事情标志着希特
勒的青春期的结束。家人劝他考虑一个比较实际的职业,遭到他的拒绝,这就使他断绝了与
家人的关系。此后,给他的童年带来诸多欢乐的希皮塔耳,便不再是他的安全所了。他第四
次去了维也纳,这一次是真正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9月中,希特勒再次申请进艺术学院。然而,他所呈交的画,这一年来孤军奋战的劳动
成果,却被人不屑一顾,连考试都不准他参加。第二次遭拒绝所带来的打击,使他面临着能
否生存下去的问题。他所居住的斯通帕加斯的那间房子,很可能已耗尽了他所继承的财产。
即使他也分得了一份母亲的遗产——这是值得怀疑的——那也不够维持他在维也纳再住一年
的费用。他的第一个选择是另租一间较便宜的房子。11月中旬,他通知查克雷斯退房,付
清了当月他应付的一份房租。尽管他等候了库比席克片刻,但最后连一张条子也没留便搬进
了座落在维斯巴诺夫另一端的一座阴暗的大楼内——地点在费尔伯大街,大楼俯瞰铁路场。
11月18日,他到警察局登记了新住址(这是奥地利和德国的规矩,搬家需登记),
所填职业是“学生”,而不是“画家”。几天后,库比席克来到维也纳。在希皮塔耳时,希
特勒曾寄明信片一张给库比席克,上边只有一句话:“为你之命名日特致最良好的祝愿。”
虽然此后库比席克未曾收到信,由于他已习惯了希特勒的长时间沉默,抵达维也纳时,他还
以为希特勒会到月台上来接他。但月台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希特勒,在检查了自己的沉重的箱
子后,他便匆忙赶到斯通帕加斯29号。他不明白,希特勒搬了家为何连一张条子也不留。
他将自己的新地址交给了查克雷斯太太。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但希特勒仍只字不来。
库比席克不解。是否得罪了他,而自己又一无所知,分别时,他们是好朋友呀,而后来的信
也没有冷淡之感。
再次去林嗣时,库比席克见了阿道夫的姐姐,他向安吉拉要希特勒在维也纳的新地址,
她粗暴地说她不知道,他没给她写信。接着,她便批评库比席克,说她弟弟逃离现实也有他
一份责任。他“强硬地”为他的朋友辩护,认为她只不过是鹦鹉学舌,重复里奥的意思而已
。两人话不投机,库比席克转身便走。
阿道夫与库比席克割断了关系,连一切会引起他想起林嗣和家乡的事物也一概不理。他
对库比席克的感情并不像库比席克对他的那样强烈;就希特勒而言,他们的关系已告一段落
——至少是在目前。另外,库斯特尔取得了成功,自己则遭失败。1909年4月20日,
希特勒在费尔伯大街那座可怕的大楼里孤零零地庆祝了自己的20岁生日。一月又一月,他
忍受着周围毫无生气的环境,继续过着他在林嗣过的那种梦想生活。他孤独地、安静地打发
着日子,可谓是深居简出。邻居们记得,他对人彬彬有礼,但与人疏远。邻近饭馆里(叫库
巴达自助饭店)有个掌柜对希特勒的印象却极其深刻,“因为他性格孤独,很安静,又喜欢
读书,好像很严肃,与别的年轻人不同。”她非常尊敬他,常额外给他一大块夹肉煎饼。
到了夏末,希特勒又面临另外一个危机。除了每月25克朗津贴外,他已末路穷途了。
他又从费尔帕大街迁至维斯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