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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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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么?”
    “据说他们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的人。”

                               第二十七章

    兹皮希科听到这不幸的消息,也来不及向公爵请示,就奔到马房去吩咐备马。
那个捷克人因为是个贵族出身的侍从,不等兹皮希科回到房间,就迎到大厅里,给
他拿来一件暖和的皮外衣,可是他并不打算留住他的年轻主人,冈为他很知情达理,
明知挽留也是白费,反而耽搁了时间,因此就跃上第二匹马,并从大门口的卫士手
中抓了一束火把,立即随同由老总督率领的那一批公爵手下人一起出发了。城外一
片漆黑,不过暴风雪似乎和缓了些;要是没有那个向他们报告这不幸事件的人,他
们准会立即迷路;报信人随身带着一条受过训练的认路的狗,使他能够安全而迅速
地前进,到了野外,暴风雪更大了,像刀割似地刮在他们脸上。这也许是因为他们
的马奔得太急的缘故。路上全是雪。有几处地方的雪深得淹没了马腹,使他们不得
不减低速度。公爵的手下人掌着火把和火盆,在烟雾和火焰中行进;风刮得很厉害,
仿佛要把火把上的火焰给拉出来,卷到原野和森林的天空。路程很远。他们经过崔
亨诺夫附近的村落,又经过涅兹鲍士,于是转向拉强诺夫。
    过了涅兹鲍士,暴风雪真个和缓些了,风不那么猛了,也不再卷来大片的雪花,
天空明朗了。虽然山同上还筛下一些雪来,但是不久就停了。云层里到处露出星星。
马匹喷着鼻息,骑马人的呼吸也舒畅了。星星愈来愈多,开始结冰了。不久暴风雪
完全平息了。
    和兹皮希科并骑而行的德·劳许先生开始安慰他说,尤白德路上一遇到危险,
一定会首先想到他女儿的安全,即使被埋在雪底下的人全给冻死,她准还活着,也
许还穿着皮袍在睡觉呢。但是兹皮希科没有听懂他的话。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去
听他说话。过了一会儿,走在他们前面的向导从大路上拐弯过去的时候,这个年轻
骑士就上前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走大路?”
    “因为他们不是给埋在大路上,而是埋在那边!您没有看见那赤杨树丛么?”
    他指着远处黝黑的丛林,这时候月光穿出了云层,眼前明朗起来,丛林清晰地
显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
    “他们显然迷了路,离开了大道,沿河兜了一个小圈子;遇到这样的大风雪,
是很容易迷路的。他们兜来兜去,最后马匹精疲力竭,走不动了。”
    “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这条狗领我们去的。”
    “这里附近有茅屋么?”
    “有的,但是都在河对岸。武克拉就在这里。”
    “快马加鞭!”兹皮希科命令道。
    但是下令容易,执行困难。草原上的积雪还没有冻硬,马腿都深陷在雪堆中;
因此他们只得慢慢走。突然,他们听见了一声狗叫;正前方有一棵斫得不像样的粗
柳树桩,上面有一束枯树枝在月光下闪亮着。
    “他们还在前面,”向导说,“他们都在赤杨树丛附近,但这里好像也有个什
么东西似的。”
    “柳树下有很厚的一堆雪。拿个火把来。”
    几个随从跳下马来,用火把照亮了那地方。其中一个立刻喊道:
    “雪下面有一个人,头露在外面。来呀!”
    “还有一匹马,”另外一个说。
    “把他们掘出来!”
    他们开始用铲撬雪,把雪摔在一边。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看见树下有一个人,头垂在胸前,帽子盖住了脸。一只手
握着马缰绳,马匹倒在他身旁,马的鼻孔埋在雪里。很明显,这个人一定是离开了
他的伙伴,忙着去找个什么人家求救,后来马匹倒下来了,他就躲到这棵柳树背后
来了。
    “拿火把来!”兹皮希科喊道。
    一个随从拿人把照在这个冻僵的人的脸上,但是认不出他的面貌来。等第二个
随从把他的头从胸前扶起来,他们才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斯比荷夫的爵爷!”
    兹皮希科命令两个人把他送到最近的茅屋去,尽力设法使他苏醒过来,他自己
却一分钟也不耽搁,赶紧同其余的随从和向导去救其余的扈从。兹皮希科在路上想
到,他也许会发现他的妻子达奴斯卡死了。因此他催马加鞭,马匹的腹部陷在雪里,
力竭声嘶地前进。
    幸亏距离不远,不过隔着两百来步路,黑暗中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声:“小路。”
'注'他们找到了埋在雪中的雪车和其余的人了。
    兹皮希科冲向前去,跳下马来,喊道:
    “用铲!”
    他们还没有跑到尤仑德的后队人马那里,却先掘出了两部雪橇。马匹和雪橇里
的人们都冻死了,完全没有救活的希望。其他有马车的地方都可以由雪堆辨认出来,
而且不是所有的雪橇都完全埋在雪里;有几张雪橇的前面还有几匹马,积雪淹没了
马腹,马儿还在作着排命奔跑的姿势。一辆马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人,齐腰都是雪,
他握着一支矛,一动也不动,像一根柱子;还有些死去的随从站在马车前面,手里
还握着马缰绳。显然,死神是在他们让马匹挣脱雪堆的时刻降临的。行列最后面的
一辆马车根本没有给埋在雪堆中。驾车人坐在前面荒地上,双手护住耳朵,后面躺
着两个人,已经给那下个不停的大雪完全盖没了。这两个人原来为了躲避雪堆,紧
挨着躺在那里,积雪像一条毯子似的盖在他们身上。他们仿佛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但是其他一些死者,从他们的冻僵的姿势来看,都好像同雪堆艰苦地搏斗到最后一
刻。有几部雪橇已经翻了过来,还有几部连辕杆都折断了。铲子时时掘出马背来,
像弓一样弯曲,嘴里还含着雪。冻死的人有的仍然坐在雪橇里,有的在雪橇旁边。
但是哪一部雪橇里都没有女人。有时候,甚至兹皮希科也亲自动手用铲子掘着,直
掘得眉心上都淌出汗来;有时候,他怀着一颗怦怦跳的心,仔细望着那些尸体的眼
睛,也许是为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他心爱的人的脸蛋。但是一切都是徒然。火把所
照见的脸都是斯比荷夫的那些胡子兵。既没有看见达奴莎,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女
人。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的骑士惊奇地想。
    他于是招呼那些在远处掘雪的人,问他们有没有掘出过什么女人来没有,他们
说,掘出来的都是男人的尸体。最后,工作结束了。仆役们把他们自己的马匹套在
雪橇上,把尸体放在里面,驶到涅兹鲍士去,想在那里的暖和屋子里作一次努力,
救活几条性命。兹皮希科,那个捷克人和两个随从仍留在那里。他忽然想起,达奴
莎坐的那部雪橇也许没有同大队在一起,也许尤仑德的雪橇会由他最好的马匹拉着,
一直驶在前面;也可能尤仑德把她留在半路上什么地方的一间茅屋里。兹皮希科不
知道怎么办。无论如何,他要把附近的雪堆和树丛都仔细查看一下,然后回到大路
上,再沿路搜寻。
    但是雪堆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在树丛中,他只看见几只狼的发亮的眼睛,也没
有发现任何人踪或马迹。树林和道路之间的草地在明亮的月光下闪耀着,在这一片
洁白的、哀伤的雪地上,他确实发现一些黑点,但那都只是些饿狼,人一走近,它
们就一溜烟跑了。
    “阁下!”捷克人最后说。“我们白白地搜寻了一趟,斯比荷夫的小姐并不在
车队里。”
    “到路上去找!”兹皮希科回答。
    “大路上也不会找到。我在雪橇里仔细找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妇女服
饰箱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小姐也许还在斯比荷夫没有动身呢。”
    兹皮希科觉得这个假定是正确的,便说道:
    “但愿如你所说!”
    捷克人又在继续深思,继续进行推论。
    “要是她坐在雪橇里,老人家是不会离开她的;即使说,他离开车队了,也会
把她带在马背上一起走的,那我们也一定会在他身旁找到她。”
    “走吧,我们再到那里去一次,”兹皮希科惶惶不安地说。他觉得捷克人可能
说得对,也许在他们发现老人尸体的那个地方,没有仔细找,也许尤仑德本来带着
达奴莎一块儿骑在马上,在那匹马跌倒的时候,她离开了她父亲去求援了;如果是
那样,她准会给埋在邻近的雪堆里。
    但是格罗代支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
    “要是那样的话,雪橇里一定会发现妇女的服饰,她决不会仅仅穿着旅途的行
装上朝廷去的。”
    尽管这些推测颇有道理,他们还是回到了柳树那边去,但是不论在这里还是在
周围一个富尔浪以内,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公爵的手下人已经把尤仑德运到涅兹
鲍士去了,附近一带完全是一片荒凉。捷克人还说,那条跑在向导前面的狗既发现
尤仑德,也一定会发现这位小姐。兹皮希科这才松了一口气,八成儿相信达奴莎留
在家里。他甚至能够解释她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达奴莎把一切的经过都向她父亲
忏悔了,她父亲却不满意这件婚事,有意把她留在家里,独自来向公爵控告,求他
向主教说情。兹皮希科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轻松,甚至快活起来。因为他觉得
尤仑德一死,一切阻碍都消失了。“尤仑德不愿意,但是主耶稣却要这么办,”年
轻的骑士心里说,“天主的意旨永远是无敌的。”现在,他只要上斯比荷夫去,把
达奴斯卡像自己人一样带了来,就好完成婚礼了。在边界上同她结婚甚至比在遥远
的波格丹涅茨还要容易些。“天主的意旨!天主的意旨!”他心里一再地说。可是,
突然间,他对这种过早的欢乐感到羞耻,转身向着捷克人说道:
    “我当然为他难过,我要大声的说我为他难过。”
    “他们说日耳曼人像怕死神一样怕他。”捷克人回答。
    他又立即问道:
    “我们现在就回城堡去么?”
    “打涅兹鲍士回去,”兹皮希科回答。他们来到了涅兹鲍士,到了一个地主的
庄园月6个地主席列赫老头接待了他们。他们没有看到尤仑德,可是席列赫告诉了他
们好消息。
    “他们用雪为他擦身,简直把浑身都擦透了,然后把葡萄酒灌进他嘴里,再把
他放在一只热水浴缸里,于是他有了生气。”
    “他活过来了么?”兹皮希科高兴地问,他一听见这消息,就忘掉了自己的得
失。
    “他活了,但他是否能活下去,只有天主知道了,因为在归天的路上走了一半
路的灵魂是不大愿意回来的。”
    “他们为什么又要搬动他呢。”
    “因为公爵派人来接他去,而且他们把屋子里能找得到的羽毛毯子都裹在他身
上,把他带走了。”
    “他有没有提起他的女儿?”
    “他刚有了口气,还不会说话呢。”
    “其余的人呢?”
    “他们已经同天主在一起了,这些可怜的汉子再也不能出席圣诞夜的晚宴了,
除非是天主耶稣本人在天堂里为他们设宴;”
    “别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么?”
    “一个也没有。到客厅里来谈吧,如果你们想看看他们,他们就躺在仆役室的
火炉旁。进来吧。”
    但是他们急于赶路,不愿意进去,虽然席列赫老头一再邀请,很乐意拖住一些
人来谈谈。从涅兹鲍士到崔亨诺夫还有很长一段路,兹皮希科心急如焚,想尽快见
到尤仑德,从他那里打听达奴莎的消息。
    因此他们在满盖着雪的路上,尽快地飞驰着。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城堡教堂中的晨祷刚刚结束。兹皮希科听见牛的哞哞声和羊的咩咩声,这些声音是
按照古老的宗教习惯作出来,以纪念耶稣在牛栏中的诞生。望过弥撒之后,公爵夫
人来看兹皮希科了。她满脸悲痛和惊惶,开始问他道:
    “达奴斯卡呢?”
    “她不在这儿么,尤仑德没有说起么?我猜想她是活着的。”
    “慈悲的耶稣!……天主罚我们受难啊!尤仑德并没有说过话,他像一根木头
似的躺在那里呢。”
    “别担心,仁慈的夫人。达奴斯卡还在斯比荷夫。”
    “你怎么知道?”
    “因为雪橇里面根本找不到一点妇女的服饰,她决不会只穿旅行服装动身的。”
    “真是,千真万确!”
    她的眼睛立即闪出欢乐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她大声说道:
    “嗨!看来今天出生的救主基督没有生你的气,倒是赐福给我们了!”
    唯一使她奇怪的是,尤仑德来了,却不带他的女儿一起来。于是她继续问他:
    “他为什么要把她留在家里呢?”
    兹皮希科把他自己的想法解释给她听,她觉得很对,但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现在尤仑德要向我们感谢救命之恩了,”她说,“他确实应该报答你,因为
你去把他掘了出来。要是他仍旧拒绝你,那他真是铁石心肠了。这也是天主对他的
警告,叫他不能反对神圣的婚礼。一等他恢复知觉,能够说话,我就把这话告诉他。”
    “首先得让他恢复知觉。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带达奴斯卡同来。也许
她突然病了呢?”
    “别东猜西猜了!她不在这里已经够叫我不安了。如果她病了,他也不会离开
她的。”
    “不错!”兹皮希科说。
    他们到尤仑德那里去了。房里很热,像在浴室里一样。火光通明,因为火炉里
有好些大段的松木。维雄涅克神甫看护着病人。病人躺在床上,盖着一张熊皮,脸
色苍白,头发被汗水纠结在一起,双眼紧闭。他的嘴张着,胸口喘息得那么吃力,
盖在身上的熊皮也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怎么样?”公爵夫人问道。
    “我给他灌了一杯热葡萄酒,”神甫回答,“就淌汗了。”
    “他是不是睡着了?”
    “也许没有睡着,因为他喘得很厉害。”
    “您有没有试试同他讲讲话?”
    “我试过的,但是他没有回答,我相信他在天亮以前不可能会说话。”
    “我们等到天亮再说,”公爵夫人说。
    神甫再三劝她该去休息,但是她不理会,因为她对每一件事,不论是在天主教
的德行问题上,还是在照顾病人上,总想要追随已故的雅德维迦王后,多积功德为
她父亲的灵魂赎罪;因此她从不放过任何机会使人觉得这古老的天主教国家并不比
其他国家坏,这样也可以使人们忘了她是出生在一个信奉异教的国家。
    再说,她焦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立刻从尤仑德嘴里打听到达奴莎的消息,因
为她非常关怀她的下落。因此她坐在病人的床边,开始祈祷起来,这之后,便打瞌
睡了。兹皮希科还没有完全复原,加上一夜奔波,弄得极度疲乏,也跟着睡着了;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他们都睡着了,睡得这样酣畅,要不是被城堡教堂的钟声催
醒,也许一直要睡到天亮呢。
    钟声也唤醒了尤仑德,他睁开双眼,就突然在床上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向四
周张望。
    “赞美耶稣基督!……您觉得怎样?”公爵夫人说。
    但是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因为他只顾望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过
了一会儿又嚷道:
    “赶快!赶快掘开这雪堆!”
    “凭天主的名义,您已经在崔亨诺夫了!”公爵夫人又回答道。
    尤仑德紧锁着眉头,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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