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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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来说给她听;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小姐。”
“什么?”
“这……我想说,正如波格丹涅茨的老爵爷说过的一样:‘那位小姐是永远失
踪了,小爵爷永远也找不到她了,哪怕大团长本人也帮不了他的忙’”
“可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捷克人点点头。
“不错,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雅金卡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到了家里,吃过晚饭,等到把雅斯柯和小兄弟都
打发去睡觉以后,吩咐下人拿来一壶蜂蜜酒,对捷克人说:
“也许你要睡了。我倒想同你再谈谈。”
捷克人虽然十分疲乏,可是哪怕同她谈到明天早晨也愿意。于是他们就谈起来
了,他重新把兹皮希科、尤仑德、达奴莎和他自己的遭遇仔细说了一遍。
第九章
玛茨科准备出门了;雅金卡自从那次跟捷克人商谈过以后,已经两天没有到波
格丹涅茨来过。直到第三天,老骑士才在他到教堂去的路上遇见了她。她正同她的
兄弟雅斯柯骑马上克尔席斯尼阿的教堂去,随身带着一大群武装仆役,保护她免受
契当和维尔克的干扰,因为她不能断定契当和维尔克是否还在养病,是否正在策划
加害于她。
“我本来打算做过礼拜之后就到波格丹涅茨来看您,”她一面向玛茨科问好,
一面说道,“因为我要同您商量一件急事,现在我们正可以谈谈。”
于是她走到扈从们的前面去,显然是不让仆人们听到她的谈话。玛茨科一走到
她身边,她就问道:
“您一定走么?”
“如果天主允许,至迟明天就走。”
“您准备上玛尔堡去么?”
“或者到玛尔堡去,或者到别的地方去,要看情况决定。”
“那么请听我说。关于我应该怎么办的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我也要请教您。
您很清楚,只要爸爸活着,修道院长有势力,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契当和维尔克始
终以为我该在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所以他们都忍住了气。可是现在我孑然一身,
一个保护人也没有;这样一来,要末我像一个囚犯似的住在兹戈萃里崔的城堡里不
出来,要末听他们来伤害。可不是这样么?”
“不错,”玛茨科说,“我自己也这样想过。”
“那么您有什么主意么?”
“我没有想出什么主意来,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点:我们都在波兰境内,这个
国家的法律是会严厉惩罚那些为非作歹的人的。”
“话是不错,可是要知道,越境也是很容易的。老实说,我知道西利西亚也在
波兰境内,可是公爵们就在那儿互相争吵袭击。要不如此,我亲爱的父亲准还会活
着。那里已经来了许多日耳曼人,搞得乱七八糟,为非作歹,谁如果想要在日耳曼
人那边隐藏起来,就可以隐藏起来。我避过契当和维尔克倒很容易,无奈还有我的
小兄弟。如果我不在,一切就太平了,如果我留在兹戈萃里崔,天主才知道会招来
什么灾难。准会发生种种暴行和战斗;雅斯柯已经十四岁了,连我自己在内,谁也
拦不住他。上次您来援助我们的时候,他就冲了出去,契当用棍子向人群挥舞,几
乎击中了他的头。‘哦,’雅斯柯向仆人们说,‘我要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
我告诉您,我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一天太平,连小兄弟也会遭到灾难。”
“千真万确。契当和维尔克都是狗东西。”玛茨科说。“虽则他们不敢动手打
孩子。嗨!只有十字军骑士才会这么干。”
“他们固然不会动手打孩子,但是万一碰上一场骚乱,或者,天主保佑,碰上
一场火灾,什么乱子不会出呢。有什么好说的!谢崔霍瓦老婆婆爱我的兄弟们像爱
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这亲爱的老妇人对他们的照顾倒是不必担心的,可是我不在……
我不在,他们倒会更安全些吗?”
“也许会,”玛茨科回答。
他狡猾地望了这姑娘一眼。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她低声答道:
“带我一起走。”
这时候玛茨科虽然猜得到这场谈话的用意,却也非常吃惊。他勒住了马,喊道:
“敬畏天主,雅金卡。”
她却垂下了头,羞怯而忧郁地答道:
“您可以这样想,可是对我说来,我宁可向您说出来而不愿闷在心里。哈拉伐
和您自己都说兹皮希科永远也找不到达奴莎了,而捷克人认为简直不可能找到她。
天主证明,我绝不希望她遇祸。愿圣母照顾这可怜的姑娘,保护她。兹皮希科爱她
甚于爱我。唔,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我命该如此。可是您瞧,只要兹皮希科找不
到她,或者像您所说的,永远找不到她,那么,那么……”
“那么怎样呢?”玛茨科问,同时看到这姑娘愈来愈发窘,愈来愈结结巴巴了。
“那么,无论契当,无论维尔克,无论是谁,我都不愿嫁。”
玛茨科畅快地呼吸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已经宽恕他了。”
但是她声调愈加忧愁地答道:“啊!
“那你打算怎样呢?我们怎么能把你带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呢?”
“不一定要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我现在很想同躺在西拉兹医院里的修道院
长在一起。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他的手下人与其说照顾他,不如说是照顾酒壶。
何况他是我的教父和保护人。如果他身体好了,我仍旧可以去请他保护,因为人们
都怕他。”
“这我不反对,”玛茨科说,事实上他很不乐意让雅金卡跟他一起去,因为他
很知道十字军骑士团的行径,也完全相信达奴莎决不会从他们手里逃得了命。“但
是我只告诉你一点,同一位姑娘出门实在不方便。”
“也许同别的姑娘出门有什么不方便,跟我出门却不见得如此。到现在为止,
我还没有出过事,而且我已惯于带着石弓出门,还能够经受得起狩猎的艰苦。船到
桥头自会直。请别担心。我可以穿上雅斯柯的衣服,戴上发网就走。雅斯河虽然比
我小,可是除掉他的头发之外,却跟我完全一模一样,去年狂欢节我们化了装,连
先父也分辨不出我们呢。要知道,修道院长也好,任何人也好,都认不出我来的。”
“兹皮希科也认不出么?”
“只怕我见不到他。……”
玛茨科想了一会儿以后,突然笑了,说道:
“但是勃尔左卓伐的维尔克和罗戈夫的契当要暴跳如雷呢。”
“让他们去!如果他们来追我们,那就更糟。”
“哼!别怕。我老虽老,他们可还得提防我的拳头。所有的‘格拉其’都有这
种气概!……不过,他们已经尝过兹皮希科的厉害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克尔席斯尼阿。勃尔左卓伐的老维尔克恰巧也在教堂里,他时
时阴郁地望望玛茨科,但是玛茨科并不理会。做过弥撒,玛茨科就心情舒畅地立即
同雅金卡回去了……他们在十字路口彼此道别分手,玛茨科独自回到波格丹涅茨去,
心里又想起了一些不很愉快的念头。他知道,无论是兹戈萃里崔的人们或是雅金卡
的亲戚,都不会真正反对她走。“至于这姑娘的两个追求者呢,”他心里说,“那
完全是另一回事;但对于孤儿们和他们的产业,那两个家伙是不敢动手的,否则就
要蒙上难堪的丑名,而且所有居民都会像对付恶狼似的对付他们。但是波格丹涅茨
只得听天由命了!……田界被侵占,畜群被赶走,农夫被诱走!……如果天主让我
回来,那末我就要跟他们战斗,不是用拳头斗,而是用法律跟他们斗!……只要能
让我回来。如果我当真回来了呢?……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因为我破坏了
他们的爱情;如果她同我一起走了,他们就更加要痛恨我了。”
波格丹涅茨的庄园已经有了起色,他非常放心不下。他断言等他回来时,田园
一定是荒芜不堪了。
“看来必须想个对策才好!”他想。
吃过午饭,他吩咐备好马,直接上勃尔左卓伐去了。
他到达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维尔克坐在前屋,就着酒壶喝蜂蜜酒。被
契当打伤了的小维尔克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长凳上,也在喝蜂蜜酒。玛茨科出人意
外地走了进去,脸色严峻地站在门槛上;身材高大,骨骼粗大,不穿铠甲,只在腰
上佩着一回大剑。父子俩立即认出他来,因为他的脸被炉火的亮光照耀着。最初,
他们都陡地跳了起来,像闪电似的,向墙壁那边冲了过去,不论是什么武器,拿到
手就算数。
但是阅历丰富的老玛茨科很了解这些人和他们的风俗,一点也不慌张,连自己
身上的剑也不摸一下。他只是双手叉腰,用一种微带讥讽的口吻安静地说道:
“这是干什么?难道勃尔左卓伐的贵族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这两句话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立即放下了手,那老人马上克拉一声把
宝剑丢在地上,年轻人也放下了矛,两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玛茨科,虽然脸上仍
旧流露出敌意,但已经带着吃惊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了。
玛茨科笑笑说:
“赞美耶稣基督!”
“永生永世。”
“还有圣杰西。”
“我们为他效劳。”
“我是怀着好意来访问邻人的。”
“我们也怀着好意问候您,天主的客人。”
于是老维尔克同他儿子一起跑到玛茨科跟前,两个人都紧握客人的手,让他坐
了上座。他们又立刻扔了一块木头到火炉里去,铺好桌子,放上满满一盘食物,一
坛麦酒,一桶蜂蜜酒,吃喝起来。小维尔克时时瞥玛茨科一眼,这种眼色缓和了对
客人的仇恨,也使客人颇为乐意。他招待得非常殷勤,甚至由于乏力而脸色苍白了,
因为他刚刚受了伤,失去了平常的体力。父子两人都急于要知道玛茨科来访的目的。
可是他们两人都不间他原因,只等他先说。
但是玛茨科是个懂礼貌的人,他赞美着食物、美酒和殷勤的招待。吃得心满意
足了,才抬起头,神气十足地说:
“人们常常争吵,但是睦邻最最重要。”
“没有比睦邻更好的事了,”老维尔克附和道,说得同样沉着自若。
“常常有这样的事,”玛茨科说,“一个人要远行的时候,就连他的仇敌,他
也要去告别一声,和他言归于好。”
“愿天主报答您这些坦率的话。”
“不仅嘴上说说就算数,而且要有行动,因为我当真来向你们告别了。”
“见了您,我们衷心高兴。欢迎您每天光临。”
“我本来打算在波格丹涅茨以一种适合于骑士荣誉的方式设宴款待您。可是我
急于要走,来不及了。”
“去参加战争,还是到什么圣地去?”
“要是去参加战争或者到圣地去倒好啦,我打算去的地方很糟——要到十字军
骑士团那里去。”
“到十字军骑士团那里去,”父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啊!”玛茨科回答。“而且去的人正是他们的敌人。好在这个人甘心归顺
天主,与世人和好相处,因此他不仅不会丧失生命,而且还会永远得救。”
“这太好啦!”老维尔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没有受到过他们的残害
和压迫。”
“整个王国都是这样,”玛茨科补充说。“不管是皈依天主教之前的立陶宛也
好,甚至是鞑靼人也好,都不会像这些魔鬼教士那样成为波兰王国的沉重负担。”
“很对,这您也知道,我们忍受啊,忍受啊,可现在忍无可忍了,是收拾他们
的时候了。”
老人在手掌中吐了一口唾沫,小维尔克接下去说:
“只有这样。”
“眼看就要有这种局面了,非这样不可,只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可拿不
出办法,这是国王的事。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天主才知道。目前我却只得上他
们那里去一次。”
“是不是给兹皮希科送赎身金去?”
老维尔克一提到兹皮希科的名字,儿子的脸就顿时气得发白。
可是玛茨科安静地答道:
“也许要带赎金去,不过并不是去赎兹皮希科。”
这句话越发使勃尔左卓伐的两位主人感到奇怪。老维尔克再也忍不住了,就说:
“您究竟能不能告诉我们,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一定告诉您!一定告诉!”他说,一面点头表示同意。“但是首先让我告
诉您另一件事。请听着。我离开以后,波格丹涅茨将听天由命了……从前我和兹皮
希科在威托特公爵麾下作战的时候,修道院长,还有兹戈萃里崔的齐赫,多少照顾
过我们那份小产业。现在我们连那种照顾也没有了。一想到我的辛勤和血汗就付诸
东流,就非常难受……您可以想象得到,这叫我多么忧虑。我一走,就有人来骗走
我的人手,挖掉我的界标,抢走我的牲畜。即使天主让我平安回来,那时候我的产
业也给毁了,……只有一个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可靠的帮助……那就是好邻居。
因此我来请求您看在邻居份上,替我保护保护波格丹涅茨,不让它受到损害。”
老维尔克听了玛茨科的这个请求,连忙和他的儿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父子两人
都万分惊奇。他们静默了一会儿。谁都鼓不起勇气来回答。但是玛茨科又把另一杯
蜂蜜酒举到嘴边,喝干了,然后继续说下去,说得那么镇静和推心置腹,简直把这
两个人当作了他多年来最亲密的朋友。
“我已经坦白告诉过你们,谁最可能来侵犯。除了罗戈夫的契当,还会有谁呢。
虽然我们以往彼此不和,但我对你们丝毫没有顾虑,因为你们是高尚的人,光明正
大,决不会用卑鄙行为来报复你们的敌手。你们完全是两样的人。骑士总是骑士。
契当却是一个下等人。这种人,您知道,什么事都做得出。他非常痛恨我,因为我
破坏了他对雅金卡的追求。”
“您是要把她留给您侄儿的,”小维尔克脱口而出地说了一句。
玛茨科望了望他,冷冷地瞪了他好一阵子,然后转向老人,安静地说:
“您知道,我的侄子同一个富有的玛朱尔小姐结了婚,得到了很可观的嫁妆。”
接着而来的是一阵更深沉的寂静。父子两人都张大着嘴,对玛茨科看了好一会儿。
老人终于说道:
“哦!这是怎么回事?您说吧……”
玛茨科故意不理睬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我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非去一趟不可;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请求您
这位高贵而正直的邻居,等我走后、替我照顾照顾波格丹涅茨,别让人家来损害我
的产业。请特别当心契当,要防备他。”
这时候机灵的小维尔克,想到既然兹皮希科已经结了婚,那最好还是同玛茨科
攀攀交情,因为雅金卡相信他,没有一件事不去讨教他。这样,他眼前突然展现了
一片新的光景。“我们不光是不反对玛茨科,还要努力同他和解才是,”他心里说。
因此虽然他已有些微醉,却立刻打桌下伸出手去抓抓他父亲的膝盖,用力揿了一下,
表示要他父亲说话小心,同时他自己说:
“啊!您别怕契当!叫他来试试看。不错,他用一只大碟于打伤了我,但我也
给了他一顿痛打,打得他的亲生母亲也认不出他来了。别怕!请放心。波格丹涅茨
连一只乌鸦都不会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