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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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解约!”
玛茨科停了下来,显然发怒地问道:
“那该怎么办呢?”
“你自己到威托特那儿去,我不去。”
“你这无赖!那叫谁去拜见国王呢?你不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么?”
“即使有一棵树压在你身上,也压不倒你;即使我可怜你,我也不到威托特那
儿去。”
“那末你要干什么呢?你要在玛佐维茨基宫廷里做吟唱者还是看鹰的呢?”
“做个看鹰的也不坏。如果你爱唠唠叨叨,却不爱听我的话,你就尽管唠叨吧。”
“你要到哪里去?波格丹涅茨你也不放在心上么?你能没有农夫光用指甲耕地
么?”
“话不是这么说!你在鞑靼人身上未免大会打如意算盘了!你把罗斯人'注'告
诉我们的话全忘啦!你可记得他们怎么说的:在鞑靼人中间你根本休想捉到什么俘
虏,因为在大草原上你根本就追不上一个鞑靼人。叫我骑着什么样的马去追他们?
骑我们从日耳曼人那儿虏获来的那些笨重的种马么?你懂了么?我能得到什么战利
品呢?除了满是疤痕的羊皮外衣,还能有什么!那时候我能带着多少财富回到波格
丹涅茨去!总不见得那样一来就会让人家叫做‘康姆斯’吧!”
玛茨科无话可说了,因为兹皮希科的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过了一会儿,他说:
“可是威托特公爵会赏赐你呀。”
“嗨,你自己知道;他会过分地赏赐这个人,也会对那一个人毫无赏赐。”
“那末告诉我,你要到哪儿去?”
“到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那儿去。”
玛茨科发怒地扭着皮外衣的带子,说道:
“你大概是瞎了眼吧!”
“听着,”兹皮希科从容地回答道。“我同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谈过一次话,
他说尤仑德为了他妻子的死,正在寻求机会向日耳曼人报仇。我要去帮助他。首先,
你自己曾经说过,打日耳曼人,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一回事,因为我们太了解他们和
他们那一套了。其次,我也很容易俘获那些孔雀毛盔饰;第三,你知道孔雀毛盔饰
不是无赖汉戴的;因此,如果主耶稣愿帮助我得到那些盔饰的话,那也会带来战利
品。最后,打那个地方弄来的奴隶,不像鞑靼人那样;用这样的奴隶去开辟森林,
那你就能发迹了。”
“喂,你疯了吧?现在并没有战争,而且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战争!”
“你可多聪明啊!熊同养蜂人相安无事,它们既不弄坏蜂房,又不吃掉蜂蜜!
哈!哈!哈!现在虽然双方大军并未开战,国王和大团长在羊皮纸公文上盖了印章,
可在边界上仍旧常常发生骚扰,你也许会觉得这是新闻吧?如果你把牲口放出去,
只要让他们逮住一头,就要烧毁你几个村落,还要围攻城堡。又如抓走农夫和农家
姑娘,这怎么说呢?在大路上捉拿商人又怎么说?想想以前你自己怎么告诉我的吧。
就说那个拿仑支吧,他俘获了四十个要去参加十字军骑士团的骑士,把他们关在牢
里,后来大团长送了他满满一货车‘格里温’'注'才放他们;他不是作了一笔好生
意么?斯比荷夫的尤仑德也正是在作同样的事,况且在边界上,这种事情总是随时
会发生的。”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阵;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明亮的阳光照耀在修道院所在地
的那些岩石上。
“天主在任何地方都能把幸运赐予人,”最后,玛茨科平静下来说,“祈求他
赐福给你吧。”
“当然,一切都得靠他的恩惠!”
“你也得为波格丹涅茨打算打算,因为你说你到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那儿去,是
为了波格丹涅茨而不是为了那张可爱的脸蛋,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别那么说,我会恼火的。我很高兴看见她,这我不否认。你可看到过一个比
她更漂亮的姑娘么?”
“她的美貌跟我有什么相干!最好等她长大了就同她结婚吧;她是一个有势力
的‘康姆斯’的女儿呢。”
兹皮希科的脸上闪着快乐的笑容。
“一定如此。决不另找情人,决不另娶妻子!等你老了,你就可以同她和我生
的孙儿女们玩玩了。”
玛茨科也笑了,说道:
“‘格拉其!’‘格拉其!’'注'——但愿儿孙绕膝。儿孙是一个人老年时期
安慰的泉源,是死后的得救之道。主耶稣,赐给我们这种福气吧!”
第三章
达奴大公爵夫人、玛茨科和兹皮希科以前都到过蒂涅茨;但在这一群随从中,
有些宫廷侍从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非常赞赏这个堂皇的修道院。寺院坐落在
一座巍峨的高山上,那四面高耸的围墙俯瞰着一片悬岩峭壁,初升的太阳这时正在
山上洒下万道金光。这些庄严的围墙和建筑物各有专门的用途,山脚下的菜园和经
过精耕细作的田地,显示出这修道院拥有巨大的财富。从穷困的玛佐夫舍来的人们
看得惊愕了。国内别的一些地方,例如奥德拉河上的卢布希、普洛茨克、大波兰、
慕吉拉等处固然也有一些建筑雄伟的本纳狄克脱派的修道院,但是没有一个能够与
蒂涅茨的修道院相比。这个修道院比许多公国更富有,它的收入甚至超过了当时某
些国王。
因此宫廷侍从们愈来愈惊奇,其中有些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公爵
夫人为了要使旅程愉快些,给年轻的宫女们增添一些乐趣,就请二个教士讲述那个
关于华尔杰尔兹·弗达里'注'的可怕故事,这故事她虽然在克拉科夫已经听过,可
是没听得完全。
宫女们听了这话,都簇拥着公爵夫人,慢慢地走着,宛如在阳光下蠕动的花朵。
“让希杜尔夫法师讲讲华尔杰尔兹吧,有天晚上,他曾向他显过灵,”一个教
士看着另一个年老的教士说。
“虔诚的神甫,你亲眼见过他么?”公爵夫人问道。
“我见过他的,”教士忧郁地答道:“有些时候,由于天主的旨意,他可以离
开地狱,来到世间。”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老教士看了其他教士一眼,就静默了。据说,如果修道士的生活腐化了,教士
们对尘世的财富享乐方面存了非分之想,华尔杰尔兹的精灵便要出现。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这话来;另外还有种传说,说是这精灵一出现,
便预兆着战争或其他灾祸的到来。希杜尔夫法师沉默了一下之后说:
“他的出现不是吉祥之兆。”
“我倒愿意见见他,”公爵夫人一面说,一面在胸前画着十字:“但是,他为
什么会进地狱呢?如果我听说的没有错,他不过是报复自己的冤屈罢了。
“即使他终生善良,也得堕入地狱,因为他原是一个异教徒,而原罪是洗礼所
不能洗清的。”教士严肃地说。
公爵夫人听了这话,双眉痛苦地蹙在一起,因为她想起了她所深爱的父亲,也
是保持着异教徒的谬见而死的。
“我们都在等着听呢,”沉默了一下之后,她说。
希杜尔夫法师就这样开始说:
“在异教时期,有一个有势力的‘格拉皮阿’'注',他名叫华尔杰尔兹,由于
他长得漂亮非凡,人们叫他弗达里。这里整个一大片地方都是属于他的,一眼望不
到边。每逢征战,他并不带领大批人马,而是只带领百把名枪矛手(他们全是“弗
罗迪卡”)出发,因为东到奥波尔,西到高陀米埃尔兹,到处都是他的臣民。没有
人能数得清他的畜群;在蒂涅茨,他有一座塔楼似的钱库,正像现在十字军骑士团
在玛尔堡所建的塔楼一样。”
“是的,他们有,这我知道!”公爵夫人插言道。
“他是一个巨人,”教士继续说。“他力大非凡,能够拔起一棵橡树,世界上
没有一个人能够同他比美貌,赛琵琶,或者比唱歌。有一次,他在一个法兰西国王
的宫廷里,国王的女儿海尔根达爱上了他,同他一起出奔到蒂涅茨,他们就在那里
一起过着罪孽的生活。没有一个神甫肯给他们举行天主教的结婚仪式,因为海尔根
达的父亲为了天主的荣誉已经许诺把她送到修道院去。同时,在维斯里察有一个维
斯拉夫·皮埃克尼'注',他是波皮埃尔国王的家族。他趁华尔杰尔兹·弗达里外出
的时候,竟在蒂涅茨附近的伯爵领土上大肆劫掠。后来华尔杰尔兹回来了,打败了
维斯拉夫,把他国在蒂涅茨。他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实:不论哪个女人一看见维斯拉
夫,只要他肯满足她的情欲,她就会心甘情愿离开父母甚至是丈夫。海尔根达就是
这种情形。她立刻设计出了一副镣铐来对付华尔杰尔兹,使得这个能够连根拔起一
棵橡树的巨人,却不能挣脱这样一副镣铐。她把他交给了维斯拉夫,让维斯拉夫把
他国在维斯里察。在那里,维斯拉夫的妹妹琳迦因为听见华尔杰尔兹在地牢里唱歌,
很快就爱上了他,把他释放了出来。于是他用剑杀死了维斯拉夫和海尔根达,让他
们的尸体给乌鸦啄食,他就同琳迦回到了蒂涅茨。”
“他做得不对么?”公爵夫人问。
希杜尔夫法师回答:
“要是他受过洗礼,把蒂涅茨献给本纳狄克脱教派,也许天主就会赦免他的罪
孽;可惜他没有这样做,因此大地吞没了他。”
“那时候,在这个王国里有本纳狄克脱教派么?”
“没有,这里以前没有本纳狄克脱教派,只有异教徒。”
“那末,他怎么能受洗礼,或者献出蒂涅茨呢?”
“他不能;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给送到地狱去受永世的折磨,”教士理直气
壮地回答。
“当然!他说得对!”好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候,他们走近了正门,修道院长、教士和贵族们都在那里恭候公爵夫人。
修道院里总少不了有许多俗人:地主的管家、辩护士和代理人等。许多地方,甚至
一些“富有的骑士”,都向修道院领取许多田产作为采邑;而这些作为“家臣”的
人,都喜欢在他们“主君”的朝廷里消磨他们的光阴,因为多多靠拢这个大祭坛,
总容易得到一些礼物和不少好处。正在首都准备的盛典吸引了许多来自遥远地区的
游客。他们很难在拥挤的克拉科夫找到住处,便都在蒂涅茨住了下来。因此,这个
掌管着一百个村落的修道院长'注'能够率领那么多扈从来欢迎公爵夫人。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脸孔显得消瘦而聪明;他的头顶剃光了,下边留着一
圈灰发。他的前额有一道很深的疤,这显然是他年轻时为了完成骑士的功绩所受的
创伤。他那双眼睛在黑眉毛下面显得十分敏锐。他穿着一件同其他教士一样的衣服,
不过外面罩上一件镶着紫边的黑斗篷;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锭,下面垂着一个嵌
有宝石的金十字架。他的整个身段显示出是一个高傲的人,习惯于发号施令,并且
很自信。
但是他向公爵夫人施礼时却十分殷勤,甚至很谦卑,因为他记得她的丈夫是和
玛佐夫舍的许多公爵同一族的,这个家族出过两个国王——弗拉迪斯拉夫和卡齐密
斯;也记得她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王国之一的王后。因此他走出门槛,深深鞠
了个躬,向安娜·达奴大和她的宫廷侍从们画了十字,然后说:
“仁慈的夫人,欢迎驾临敝修道院。愿楠齐阿的圣本纳狄克脱,圣毛鲁斯,圣
波尼法休斯,阿尼阿涅的圣本纳狄克脱以及托罗美亚的扬——我们万世光荣的守护
神们,——赐您健康和幸福,并为您一辈子每天祝福七次。”
“如果他们没有听见这样一位大修道院长的话,那他们准是聋子,”公爵夫人
和蔼地说:“我们是来望弥撒的,要把我们自己放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说了这话,她向他伸出手去,他连忙跪下一膝,以骑士的方式吻了一吻。于是,
他们走进了大门。教士们都等着举行晨祷,因为钟声马上敲响了;喇叭手在教堂门
口吹了起来,向公爵夫人致敬。每一个教堂都使这位不是在天主教国家里出生的公
爵夫人产生极深刻的印象。蒂涅茨的教堂给她印象极深,因为只有极少数的教堂能
够在庄严方面同它匹敌。教堂里漆黑一片,只有大祭坛上燃着许多蜡烛,照亮着那
一座座镀金的雕像。一个穿十字褡'注'的教士从法衣室出来,向公爵夫人鞠过躬后,
就开始做晨祷了。于是升起了芬芳的祭香'注',像一阵阵云雾似地升到圆穹隆的天
花板上去,笼罩住神甫和祭坛,增添了教堂的庄严美。安娜·达奴大低下了头,热
诚地祈祷着。但当一架风琴(这在当时是稀有的)开始以庄严的鸣响震撼着礼拜堂,
使礼拜堂里充满了天使般优美声音的时候,公爵夫人抬起了眼睛,她的脸上除了虔
诚和敬畏的神情之外,还流露出无限的喜悦;这时候你看她一眼,准会把她当作一
个圣徒,她仿佛在奇异的幻景里看见了敞开的天堂。
盖世杜特的女儿就这样在做祈祷,她出生在异教之邦,在她日常生活中每逢提
到天主的名字,正像当时一般人一样,语气很随便;但在修道院里,她总是敬畏而
谦卑地抬起眼睛来向往着他的神秘而无可限量的神力。
所有的宫廷侍从,虽然并不像她那么谦卑,但都虔诚地做着祈祷。兹皮希科同
玛朱尔人跪在一起,祈求天主保佑。他不时地望一眼坐在公爵夫人旁边的达奴莎;
他认为做这样一位姑娘的骑士是一种光荣,因而他的誓言并不是一件小事。他已经
在他的腰间围了一条麻绳,但这不过是实现了誓言的一半;尚待实现的另一半可就
更加困难了。因此现在他比在客店里喝麦酒的时候更为严肃,正在苦心思索着如何
才能把它实现。眼前并没有战争。不过在骚乱的边界上,可能会遇见一些日耳曼人,
他大可以去打死几个,打不死就豁出自己一条命也行。
他已经把这层意思告诉了玛茨科。不过他想:“并不是每一个日耳曼人都在头
盔上插有孔雀毛或鸵鸟毛的。在十字军骑士团的客人中,只有一些伯爵才有这种帽
饰,而十字军骑士团的骑士本身,只有‘康姆透’'注'才有这种帽饰;但并不是所
有的人都是‘康姆透’。如果不发生战争,我得虚度好些年月才能弄到这三簇冠毛;
我还没有受封为骑士呢,我只能向那些像我一样尚非骑士的人挑战。不错,我盼望
能在比武的时候从国王手中拿到骑士的腰带,比武已经宣布在王太子行命名礼时举
行,但到那时候又会怎样呢?我一定要到斯比荷夫的尤仑德那儿去;他会帮助我要
打死多少‘克耐黑特’'注'就可以打死多少;但那样做对我没多大益处。‘克耐黑
特’并不是骑士,头上又没有孔雀毛。”
因此在他的狐疑不决之中,他看出,如果没有天主的特殊恩惠,他是无能为力
的,于是他开始祷告道:
“主耶稣啊,请赐予我们同十字军骑士团和日耳曼人一场战争吧,日耳曼人都
是这个王国和一切信奉您的圣名的国家的仇敌。赐福于我们吧;粉碎那些宁肯侍候
地狱里的‘斯达罗斯达’'注'、而不愿侍候您的人;他们心中怀恨我们,迁怒于我
们,因为我们的国王和王后给立陶宛人施了洗,又禁止他们用剑杀害那些崇拜您基
督的仆人。惩罚他们这种敌意吧!
“我兹皮希科是个罪人,在您的面前忏悔并从您的五处伤口'注'祈求援助,恳
求您许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