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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61章

小说: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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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驰骋过来,并且用一种奇怪的、害怕的声音喊道:
    “哦,天呀!您瞧,骑士爵爷;从山风上向我们走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谁?在什么地方?”玛茨科喊道。
    “您瞧!仿佛是个巨人似的。……”
    玛茨科和雅金卡勒住了马,向着向导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们确实看见了,半山
腰里有一个比常人高大的形体。
    “说真的,倒是像个巨人。”玛茨科喃喃地说。
    他眉头一蹙,突然吐了一口唾沫,说道:
    “让邪魔应在那条狗身上。”
    “您为什么念起咒来?”雅金卡问。
    “因为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美好的早晨,我和兹皮希科从蒂涅茨到克拉
科夫去,路上也看见了这样一个巨人。当时他们说这是华尔杰尔兹·弗达里。嗨!
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是塔契夫的爵爷。而且一点好结局都没有。让邪魔应在这条狗
身上吧。”
    “这个人可不是一个骑士,因为他并没有骑着马,”雅金卡说,一面张大眼睛
望着。“我甚至还看出他没有带武器,只是左手拿着一根棒……”
    “他还在边摸边走呢,仿佛在黑夜里行走一样。”
    “而且简直看不出有什么移动;他一定是个瞎子?”
    “千真万确,他是个瞎子——瞎子!”
    他们策马前进,不一会就来到了这个老人面前,他正在用棍子探着路,慢慢走
下山。确实是个身体硕大的老人,而且当他们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们也觉得他是
一个巨人。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完全瞎了。他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红的眼窝。
他的右手没有了;只缚着一捆破布。他的头发雪白,披散在肩上,胡子一直垂到腰
带上。
    “他没有吃的,也没有同伴,连一条狗都没有,自己摸着走,”雅金卡喊道。
“天呀,我们不能不帮助他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否懂得我的话,让我试着用波兰话
同他说说看。”
    于是她跳下了马,走到乞丐跟前,一边在她那吊在腰带上的皮包中找钱。
    乞丐一听到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就像一般瞎子那样把棒向前一伸,抬起头来。
    “赞美耶稣基督,”姑娘说。“老公公,您懂不懂天主教的规矩?”
    可是老人一听到她那好听的、年轻的声音,就浑身发抖;脸上浮起一阵奇怪的
红晕,仿佛是出于柔情似的;他的眉毛盖住了空空的眼窝,突然扔掉了棒,跪在雅
金卡面前,伸开了两臂。
    “起来!我一定帮助您。您怎么啦?”雅金卡惊异地问。
    但是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两滴眼泪从脸上滚下来,呻吟道:
    “啊!——啊!——啊!……”
    “为了天主的爱——您不会说说话么?”
    “啊!——啊!——啊!……”
    他举起左手,先画了个十字,然后用左手指着他的嘴。
    雅金卡不懂这意思,她望着玛茨科,玛茨科说:
    “他好像是表示他的舌头给人家割掉了。”
    “他们把您的舌头割掉了么?”姑娘问道。
    “啊!啊!啊!啊!”老人喊了好几声,不住点着头。
    接着他用手指指着两只眼睛;又用左手向残废的右臂一划,表示右手让人家斫
掉了。
    现在雅金卡和玛茨科两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谁把您弄成这样的?”雅金卡问道。
    老人又在空中一再画着十字。
    “十字军骑士团。”玛茨科喊道。
    老人好像表示肯定似的,又把头搭拉在胸口上。
    静默了一会儿。玛茨科和雅金卡彼此吃惊地相互望了一下,因为现在摆在他们
面前的就是活的证据,表明了十字军骑士的残酷,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去惩罚那些自
称为‘叫十字军骑士”的骑士。
    “正义在哪里!”玛茨科最后说。“他们这样狠心地惩罚了他,天主才知道是
否应该如此。我要是知道他是哪里人,我一定领他回去,因为他大慨是这邻近一带
的人。他懂得我们的话,这里一般人都同玛佐夫舍人一佯。”
    “您懂得我们说的话么?”雅金卡问。
    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您是这一带的人么?”
    不!老人摇摇头。
    “那末,也许您是从玛佐夫舍来的吧?”
    是的!他点点头。
    “是雅奴希公爵的属下么?”
    是的!
    “可是您到十字军骑士里头干什么呢?”
    老人不能回答了,但是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痛苦的神态,弄得雅金卡由于同情他
而心房剧烈地跳动起来。即使不易动情的玛茨科也说道:
    “我相信准是那些条顿狗崽子害苦了他。也许他是无辜的。”
    雅金卡摸了些零钱放在这老人手中。
    “听着,”她说,“我们不会抛弃您的。同我们一起到玛佐夫舍去吧,我们要
在每个村子里打听您是不是那个村子的人。也许我们会找得到。起来吧,我们又不
是圣徒。”
    可是老人却没站起来,不,他甚至把头俯得更低,拚命抱住她的一双脚,好像
要求她保护和向她表示感激似的。然而,他脸上还是教人看出一种惊奇的甚至是失
望的神情。也许他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他是跪在一位年轻女子面前;可是他的手却
无意中摸到了骑士和扈从们惯常穿的牛皮长统靴。
    她说道:
    “准定这样;我们的马车立刻就可以来到,您就可以休息休息,吃些东西。不
过现在我们不是马上带您到玛佐夫舍去,我们得先到息特诺去。”
    老人一听到这话,顿时一跃而起,满脸显出惊恐。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拦住他
们的去路;喉咙里直发出奇怪的、绝望的咕咕声,叫人听来既恐怖又难受。
    “您怎么啦?”雅金卡非常吃惊地喊道。
    这时候捷克人已经同安奴尔卡赶到了,他向这老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一阵之后,
脸容一变,突然转向玛茨科,声音奇特地说:
    “看在天主分上,请允许我,爵爷,同他说几句话,因为您不知道他是谁。”
    说完以后,他来不及等待许可,就向这老人冲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问
他道:
    “您是从息特诺来的么?”
    这老人好像被他的说话声音吓了一跳,先强自镇定下来,肯定地点了点头。
    “您不是到那里去找您的女儿么?……”
    唯一的回答是一声沉重的呻吟。
    哈拉伐的脸苍白了,他紧瞪着这老人的脸庞望了一会儿,然后他缓慢而又从容
地说道:
    “那末您就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啰。”
    “尤仑德!”玛茨科叫道。
    可是尤仑德就在这时激动得昏过去了。漫长的苦刑,挨饥受饿,路途困顿,完
全把他搞垮了。他离开地牢已经有十天了,一路全靠一根棒摸索着走过来,摸错了
再摸,饥饿,疲乏,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又无法问路;白天里向着温暖的阳光走,
夜里就在路边的沟里过夜。有时他经过一个村庄,或者小村落,或者偶然在路上遇
到了什么人,他只能用他的一只手和叫喊声来乞讨,可是难得碰上一个人肯同情他,
帮助他,因为人们按例都把他当作一个受法律和正义所惩罚的罪犯。两天来,他就
靠树皮和树叶度日;他简直已经放弃了到达玛佐夫舍的一切希望,不料突然间遇到
他本国人这些同情的声音和善良的心意;其中有一个还使他想起自己的女儿的动听
的声音来;到最后人家提起他自己的名字,他就大为激动了,再也不能自持了;他
的心碎了。许多念头都在他脑子里翻腾;要不是这捷克人强壮的双臂扶住了他,他
一定会仆倒在路上的尘埃里。
    玛茨科连忙下了马,和捷克人一起扶住了他,把他抬上马车,放在柔软的干草
堆上。雅金卡和安奴尔卡看护着他。雅金卡看到他自己不能把酒杯凑到嘴上,就为
他拿杯子。喝过酒后,尤仑德立刻就睡着了,睡到第三天才醒过来。
    这时候他们坐下来商议了。
    “闲话少说,”雅金卡说,“我们现在不要到息特诺去,而是要到斯比荷夫去
了,我们要尽一切办法把尤仑德安全地送到他自己人身边。”
    “瞧,你下了命令,可是怎么能办得到,”玛茨科回答。“不错,我们必须把
他送到斯比荷夫去,可是我们不必大家都陪他去,一辆马车尽够送到那里了。”
    “我不是下命令,我只是这么想,因为到了那里,我们也许可以向他探听出许
多关于兹皮希科和达奴莎的消息来。”
    “可你怎么能从一个没有舌头的人那里探听到消息呢?”
    “尽管他没有舌头,消息还是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的。您没有看到即使他不说话,
我们也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所有的必要消息了么?等我们习惯了他的手势以后,那
我们就容易得多了!比如说,不妨问他兹皮希科是否已经从玛尔堡回到了恩特诺。
那么您就可以看到他或者是点头肯定,或者是摇头。”
    “这倒是真的,”捷克人喊道。
    “这我也不反对,”玛茨科说。“我也想到过这点,不过我一向是惯于先想后
谈。”
    他吩咐这一行人回到玛佐夫舍边界去。一路上,雅金卡时时到尤仑德睡着的那
辆马车上去看看,唯恐他会死去。
    “我认不出他来了,”玛茨科说,“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他本来像一头野
牛那样强壮!玛朱尔人都说,能够同查维夏较量的人只有他一个,可现在他只剩下
一副骨头了。”
    “五花八门的事我们也听得多了,”捷克人说,“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你,天主
教徒用这种行动来对付一个束腰带的骑士,而这个骑士的保护神也是圣杰西,我看
谁都不会相信的。”
    “愿天主许可,让兹皮希科好歹总要替他报一报仇。看看吧,这些十字军骑士
和我们是多么不同。不错,那四个条顿狗东西已经死了三个,但他们是在战斗中死
的,没有一个是在俘虏后被割掉舌头或是挖掉眼睛的。”
    “天主将惩罚他们,”雅金卡说。
    玛茨科转向捷克人说: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虽然我和他分别的时间比您短,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认出他来的,但是我意看
就愈觉得熟悉……要知道我上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胡子,也没有白发;那时
候他还是一个非常身强力壮的爵爷。我怎么能从这样的一个老人身上认出他来呢?
后来小姐说起我们要到息特诺去,他听了就哼叫起来,我这才顿时明白了。”
    玛茨科正在思量着,忽然说道:
    “到了斯比荷夫,就必须把他送到公爵那里去,公爵知道了十字军骑士残害这
样的大人物,不会白白饶过他们的。”
    “他们会为自己辩护。他们用奸计拐走了他的孩子,还要为自己辩白哩。他们
会说,这位斯比荷夫的爵爷是在战斗中失去舌头、眼睛和手的。”
    “你说得对,”玛茨科说。“他们从前还劫走过公爵本人。目前他不能同他们
战斗,因为他敌不过他们;也许我们国王会帮助他。人们老是在谈论大战,但目前
连一场小仗都没有打起来。”
    “但是同威托特公爵在打仗啊。”
    “感谢天主,至少他认为他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嗨!威托特公爵才是个公爵!
他的机智没有人比得上。他比全部十字军骑士加在一起还要来得机智。那些狗东西
曾经把他遇到了绝境,剑架在他头上,眼看就要完蛋,但是他像一条蛇似的,从他
们手中溜掉了,并且咬了他们……当他打你的时候,你得当心,但当他和你友善的
时候,你就更要特别小心。”
    “他对待每个人都这样么?”
    “他只是对待十字军骑士才这样,对别人却是一个又和善又慷慨的公爵。”
    玛茨科听了这话就沉思起来,仿佛在努力回想威托特公爵似的。
    “他同这里的这位公爵就完全两样了,”他突然说。“兹皮希科早该投奔到他
那里去,因为在他的指挥之下,通过他的作用,打起十字军骑士来可以获得巨大成
就。”
    他接着说道:
    “说不定我们两人都会投到他那里去的。那时候也许我们就能够痛痛快快地向
这些狗东西报仇啦。”
    然后他们又讲到尤仑德,讲到他的不幸和十字军骑士对他的骇人听闻的摧残。
十字军骑士先是平白无故地杀害了他的爱妻,后来又以怨报怨,劫走了他的女儿,
接下来又这样残酷地弄得他断肢残臂,连鞑靼人都想不出更残暴的酷刑。玛茨科和
捷克人都咬牙切齿地想,即使他们释放他,也是居心恶毒,为的是趁机在他身上施
以更大的酷刑,使这个老骑士的心愿无从实现:尤仑德极可能扬言过,一旦获得释
放,非得采取适当步骤要求审问,弄明白整个事件的真相,然后要十字军骑士加倍
赔偿不可。
    在到斯比荷夫去的路上,他们就这样谈着和想着来消磨时间。晴朗无云的白天
过后,又是星光灿烂的、宁静的夜晚;因此他们也不打尖宿夜,只是停下来喂了三
次马。经过边界的时候,天还很黑;第二天早晨,雇来的向导才引导他们进入了斯
比荷夫境内。
    托里玛显然把那里的一切都管理得丝毫不苟,因为他们一进入斯比荷夫的森林,
就有两个武装人员迎着他们走过来了。这两个人看到来人并不是士兵,只是一队普
通人,不但没有查问就放他们过去了,而且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不熟悉壕沟和沼
泽的人是无法通过这条路的。
    他们来到了城堡,托里玛和卡列勃神甫便出来接待客人。爵爷已经到了,而且
是由虔诚的人送回来的,这一个消息像闪电似的马上在守军之间传开了。但他们一
看见他受到十字军骑士这么残忍的毒手,不禁大为愤怒,暴跳如雷;这时候要是还
有十字军骑士囚禁在斯比荷夫的牢狱中的话,谁都没有力量可以使他们免于惨死。
    扈从们想立即上马到边界去俘虏几个日耳曼人来,斫下他们的脑袋,扔在主人
脚下。但玛茨科制止住了他们,因为他知道日耳曼人都住在城市和城堡里,而边界
上的一些乡村同胞不过是被迫生活在外国侵略力量的压迫下而已。尤仑德早已给放
在一张熊皮上,抬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安置在床上了。无论是这一片嘈杂的闹嚷声,
或是井架上吱吱嘎嘎的打水声,都不能把他吵醒。卡列勃神甫是尤仑德的知心朋友;
他们彼此像亲兄弟一样相爱;这时候他正待在尤仑德身边,祈求救世主让不幸的尤
仑德恢复眼睛、舌头和手。
    疲乏的旅人们也都上床去了。玛茨科在中午时分醒来,就吩咐人去把托里玛找
来。
    他从捷克人那里知道,尤仑德在动身以前吩咐过他所有的仆人要服从他们的少
主人兹皮希科,并且嘱咐过神甫把斯比荷夫遗赠给他。因此玛茨科就用一种命令的
口吻对这老头儿说:
    “我是你们少主人的叔父,在他没有回来的时候,这里就由我管。”
    托里玛垂下了他的白发苍苍的头,施了一礼。他的头有点像狼,把手捂住耳朵
问道:
    “那末,您,阁下,就是波格丹涅茨的那位高贵骑士么?”
    “是的!”玛茨科回答。”‘你怎么知道?”
    “因为少主人兹皮希科在这里盼您来,他还问起过您。”
    玛茨科听了这话,就跳起身来,忘了自己的尊严,喊道:
    “什么,兹皮希科在斯比荷夫?”
    “是的,他到过这里,仁慈的爵爷;他是两天前才走的。”。
    “为了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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