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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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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高兴……”
    盛特拉姆讲得那么兴致勃勃,以致玛茨科吃惊地望着他问道:
    “您看见过他们的财富、他们的装置配备、士兵和客人没有?”
    “他亲自带我们全部看过了,仿佛是出于殷勤好客,其实是想使我们心怯。
    “好吧,您怎么看法呢?”
    “唔,天主保佑,有一天发生了战争,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回去,赶过山,赶过
海,赶到他们来的地方去。”
    玛茨科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疾病,吃惊地跳了起来。
    “真是这样么,阁下,他们都说您有敏锐的理解力……我一看到他们的力量,
简直就要晕过去。看在天主分上,您这意见有什么根据?”
    他马上转身向着他的侄子。
    “兹皮希科,叫人把他们昨天送给我们的葡萄酒拿来!请坐,贵宾们,说下去
吧;没有一种药会像您的意见对我的病这样灵验。”
    兹皮希科也非常想听;他把酒壶和酒杯放在桌子上,大家围着桌于坐下来,于
是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就说出下面这番话来:
    “那些防御工事算不了什么,因为既然是人的手造出来的东西,人的手就能把
它粉碎。阁下,您可知道城墙也是砖头和石灰砌起来的?而您也知道,人是什么事
都能做到的。”
    “千真万确,您的话真是高明,”玛茨科喊道。
    盛特拉姆听到这种赞扬,心里十分高兴,便继续说出他的观感:
    “在这个地方的百姓之中,有的人有兄弟给我们关在牢里;有的人的儿子或是
什么亲友落在我们手中。边界上的‘康姆透’会唆使这些人来攻击我们,他们之中
许多人将会战死,许多人将会被我们俘虏。但这里的百姓已经听到国王和大团长达
成了协议;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来把俘虏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的书记都写下了。第
一个是本地的箍桶匠,一个有势力的日耳曼市民,在玛尔堡有一所房子。他最后说,
‘我希望我能为您的国王效犬马之劳。我不但准备以我的财产来援助你们,还愿意
抛下我的头颅。’我把他当作犹大斥退了。但是后来奥里伐来了一个世俗的教友;
他来找他的兄弟,说了下面的话:‘这是真的么,阁下,你们就要向我们的普鲁士
统治者们宣战了?我告诉您,当我国人民反复在祈祷“愿您的国降临”'注'的时候,
指的就是你们的国王。’后来又有两个居住在斯脱姆一带地方的贵族来申请释放他
们的儿子。接着又来了一些革但斯克的商人、手艺匠,克维津的一些机匠和铸钟匠。
各式各样的人多的是,他们说的都是同样的话。”
    于是盛特拉姆站了起来,四面望望,到门边去仔细听听外面有没有人,然后低
声说道:
    “一切我都调查了好久。全普鲁士人都痛恨十字军骑士,无论是教士,是贵族,
是市民,还是农夫。而且不仅是说波兰话的人恨他们,就连日耳曼人自己也都憎恨
他们。只有那些不得不服役的人才在服役。”十字军骑士是完全不得人心的。”
    “嗨!但是这同十字军骑士团的威力有什么相干呢?”
    盛特拉姆把手放在额上,仿佛想要作出一个比喻似的;最后他笑着问道:
    “您曾经决斗过么?”
    “不止一次了!”玛茨科回答。
    “那未您怎么看法呢?即使是一个最有本领的骑士,如果他身下的马鞍肚带和
马镜带被切断了的话,这个骑士不是第一个回合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么?”
    “我敢发誓,确是这样。”
    “骑士团正是这样一个骑士。”
    “天主在上!”兹皮希科喊道,“你在书本里也找不到比这更高明的学问了。”
    玛茨科非常感动,他以发抖的声音低声说:
    “愿天主报答您,阁下。您有这样一只大脑袋,头盔匠得要专门替您做一顶特
大的头盔,现成的头盔是决计戴不上的。”
                               第三十五章

    玛茨科和兹皮希科原来彼此约定立即离开玛尔堡。但是在听了玛希科维支的盛
特拉姆那番令人鼓舞的话之后,他们当天走不成了。因为上城堡举行了一次午宴,
接下来又是一次欢迎使者和客人的晚餐,兹皮希科因为是国王的骑士之一,也受到
邀请,玛茨科则由于兹皮希科的缘故,也被邀请去了。午宴是在华丽的大餐厅里举
行的,参加的人不多。餐厅里有十扇窗户,光线充足,整个拱形圆顶只撑着一根柱
子,是建筑艺术上少有的特色。除了国王的骑士,被邀的外国客人就只有斯华皮阿
的伯爵和勃艮第的伯爵,他们虽然是富裕君主的臣民,却以他们的名义来向十字军
骑士团借钱。在参加午宴的大臣之中,同大团长坐在一起的是四个被称为骑士团栋
梁的高级教士。他们是大“康姆透”、施舍事务官、法衣圣器室执事长和大司库。
第五十栋梁是大元帅,当时正在远征威托特。
    虽然十字军骑士发过誓要过贫穷生活,可是吃起饭来,用的都是金盘银盘,还
喝玫瑰酒,因为大团长想在波兰使者面前炫耀一番。可是尽管有大量的菜肴和甜食,
客人们对这次午宴总有点感觉枯燥,因为大家都不得个遵守规矩,谈话很不热烈。
    但是吃晚餐时就没有这样拘束了。晚餐是在骑士团的大饭厅(列姆透修道院)
里举行的。所有的修道骑士和那些没有来得及参加元帅的大军去攻打威托特的客人
都出席了,因此十分热闹。这种欢乐倒没有引起什么争论和口角。不错,那些外国
骑士都知道他们免不了要同波兰骑士交战,所以都斜楞着眼睛看他们。但是十字军
骑士事先就警告了他们要和和气气,并且特别要求他们保持和睦,因为他们怕得罪
国王的使者,免得冒犯了国王本人和整个王国。但即使是这样,骑士团仍表现出了
不友好的态度,竟然这样警告客人们防备狂暴的波兰人:“谁要是说了一句难听的
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拔掉你的胡子,或者教你吃刀子。”但是客人们看到,塔
契夫的波瓦拉和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都是举止和善的,因此大感意外,他们马上
就猜想到:不是波兰人粗野,而是十字军骑士的舌头怀有恶意,十分刻毒。
    客人中有些人习惯于西方宫廷那种文雅的娱乐。对于十字军骑士团的风俗一般
都不很理解,因为宴会上有一支吵吵闹闹的乐队,游唱艺人唱出了粗俗的歌曲,小
丑做出了粗鄙的玩意儿,既有跳舞的熊,又有赤足的姑娘。有人看到了上城堡中竞
有女人,大为吃惊,别人向他们解释,这项禁令早就取消了,连伟大的温列赫·克
尼普罗德也曾经同美丽的玛丽雅·封·阿尔弗里平在这里跳过舞。修道骑士们向他
们解释道,城堡里只禁止妇女住宿,但是她们可以到大餐厅里来参加宴会。他们说,
去年威托特公爵夫人住在城堡的守卫所里,房间布置得非常豪华,她每天都到这里
来下跳棋,棋于是用金子做的,下完以后当天晚上就送给她,天天如此。
    那天晚上,他们不但下跳棋和象棋,还掷骰子。许多人都在下棋,谈话声都被
歌曲的鼓噪声和乐队的嘈杂的乐声淹没了,可是在这片稀里哗啦的喧闹声中,有时
候也会有片刻的寂静。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就趁这个机会,表面上装得什么也不
知道,问大团长说,各国的臣民是否很喜欢骑士团。
    康拉德·封·荣京根听了这个问题,答道:
    “爱十字架的,一定也爱骑士团。”
    这个回答使得骑士团和客人们双方都高兴了。他们为此而对他大加赞扬,他心
满意足地继续说:
    “谁要是同我们友好,我们就使他过得很好。但是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们
会用两种方法来对付他。”
    “两种什么方法呢?”这位波兰骑士问道。
    “您阁下也许不知道,从我的房间到这个餐厅,墙壁里面有一张直达的小扶梯,
扶梯旁边有一个圆顶的房间,如果我领您到那房间去,您就会懂得第一个方法了。”
    “千真万确!”修道骑士们都喊道。
    玛希科维支的爵爷猜想大团长所说的是指十字军骑士自夸的那些装满金子的塔
楼,因此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
    “有一回,啊!很久很久以前了,有一个日耳曼皇帝让我们的使者——他的名
字叫做斯卡培克——看了一间同样的贮藏室,并且说:‘我能用这里所有的东西来
打胜你的君主!’而斯卡培克当即把自己的一只贵重的金戒指扔过去,说:‘去吧,
金子,到金子那里去吧,我们波兰人却喜欢铁……’阁下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以后就是亨兹费尔德'注'……”
    “什么是亨兹费尔德?”十几个十字军骑士一起问道。
    盛特拉姆安静地答道:“那是一个战场,在那里,没有那么多日耳曼人可埋,
最后是狗把他们收拾光了。”
    十字军骑士团的教士和骑士们听了那句答话,都面红耳赤,而且不知道该说什
么,可是盛特拉姆说:
    “金子是打不败铁的。”
    “嗨!”大团长喊道,“我们还有另一条办法,——正是铁。您阁下在护城堡
里看见过甲胄工场么?在那里,锤子日夜在锤打,制造出世界上最好的锁子甲和宝
剑。”
    塔契夫的波瓦拉不作回答,却伸手到桌子中央拿了一把刀,这把刀有一尺'注'
长,半指距多宽,是用来切肉的,他把刀一卷,像卷一张羊皮纸似的,然后高高举
起给大家看,就交给了大团长。
    “如果您的剑都是用这种铁造成的,那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他满足地笑了,教士们和世俗的骑士们都起身一窝蜂地拥到大团长身边。他们
彼此传阅着波瓦拉用刀卷成的那一卷铁,都默不作声;他们看见这种力量,心里吓
得要命。
    “凭圣里鲍鲁斯的头发誓!”大团长最后喊道。“阁下,您有一双铁手。”
    “而且比铁更好。卷起那把餐刀来,就好像那把刀是蜡做的,”勃艮第的伯爵
加上一句。
    “连脸也不红,筋也不暴,”一个教士喊道。
    “因为,”波瓦拉回答,“我们的百姓都是纯朴的;像我在这里所看到的这种
财富和豪华,他们听也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们都是经过锻炼的。”
    这时候法兰西和意大利的骑士们都走到他跟前来,他们用他们的响亮的语言同
他谈话,玛茨科说,他们讲起话来,好像是敲锡盆子似的滴滴答答。他们都很钦佩
他的力气,他同他们把酒杯碰得叮叮当当响,说道:
    “这种事情在我们本国的宴会上,是司空见惯的,往往一个姑娘也能把一把小
刀卷拢来。”
    但是习惯于在外国人面前夸耀自己的身材和气力的日耳曼人却又羞又恼,弄得
海尔丰斯坦老头向在座的人们嚷道:
    “这是我们的耻辱!安诺德·封·培顿法师,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筋骨不是教堂
的蜡烛做成的。给他一把餐刀。”
    仆人们立即拿来一把刀,放在安诺德面前。但是这个日耳曼人不知是由于观众
过多而心烦意乱,还是因为他的手指不如波瓦拉那么强壮,他只能把刀弯成两截,
而不能把它卷拢。
    许多外国客人,他们原来听得十字军骑士私下告诉他们说,冬天将同亚该老国
王作战,这会儿心里都在寻思,都想到这个地方的冬天是很厉害的,趁现在还来得
及,天气也比较温和,还是早点回到他们本乡的城堡去为妙。
    现在正是七月,大气很好,但很炎热,不料他们竟会想到这样的念头,倒是有
些奇怪。
                               第三十六章

    兹皮希科和玛茨科在普洛茨克的朝廷里什么人都没有找到,因为公爵和公爵夫
人带了他们八个孩子到崔尔斯克去了,是安娜·达奴大公爵夫人邀请他们去的。兹
皮希科他们从主教那里得知:雅金卡决定留在斯比荷夫照料,给尤仑德送终。这个
消息倒很合他们的心意,因为他们本来也打算上斯比荷夫去。玛茨科对雅金卡这个
举动大加赞扬,因为尤仑德和雅金卡非亲非眷,她却宁愿守着尤仑德,准备给他送
终,而放弃崔尔斯克宫廷中的享乐生活。
    “可能是,”老骑士说,“她故意这样做,免得错过了我们。我已经很久没有
看见她了,很高兴看见她,我知道她也对我有好感。如今这姑娘一定长大了,我相
信她现在一定比从前更好看了。”
    “她变了好多哩,”兹皮希科说。“她一向就很漂亮,我只记得她是乡村姑娘
时的情形,现在她可很配坐到王宫的休息室里去了。”
    “难道她变化这么大么?嗨!兹戈萃里崔那些雅斯特尔革勃卓夫都是属于一个
古老的家系的。他们的战号是‘纳高蒂’(去赴宴)!”
    静默了一会儿,老骑士继续说:
    “我告诉过你的准不会错,她一定乐意到兹戈萃里崔去的。”
    “她离开那儿就很使我奇怪。”
    “可是,修道院长的财产怎么办?况且她怕契当和维尔克,我也劝她说,她兄
弟一个人在那里比同她在一起要太平些。”
    “实在的。他们确是不会欺负孤儿的!”
    玛茨科沉思了一会。
    “他们也许会因为我把她带走了而向我报仇的,天主才知道波格丹涅茨有没有
留下一棵树来。我也不知道等到我回去的时候,是否能够制服得了他们。他们都是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我可是个老头儿了。”
    “嗨!把那些话去说给一个不认识您的人听吧,”兹皮希科答道。
    事实上,玛茨科并不完全是认真说的,因为他关心的完全是另一回事,因此他
挥一挥手。
    “如果我在玛尔堡不生病的话,”他说,“那就无所谓——这事等我们到斯比
荷夫再谈吧。”
    他们在普洛茨克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动身到斯比荷夫去了。
    天气晴朗,道路干燥、平坦、安全;因为由于最近的协议,十字军骑士停止了
边界上的抢劫。其实即使没有那个协定,土匪也不敢来碰这样两个经验丰富的骑士。
他们走得很快,离开普洛茨克后的第五天清早,便安抵斯比荷夫。雅金卡一向把玛
茨科当作她在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这一回几乎把他当作自己父亲似的来欢迎;而
他呢,虽然没有大动感情,但看到这个可爱的姑娘这样欢迎他,不禁感动得流下泪
来;等到兹皮希科问过了尤仑德的情形,走去看他,也去看望达奴莎的灵柩的时候,
老骑士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唔!天主所要的人已经让他带走了,他希望留下的也留下了。我想,现在我
们在茫茫的荒野里漂泊受难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接着,他又说:
    “嗨!最近几年,我们哪里没有漂泊过!”
    “天主的手庇护了你们,”雅金卡说。
    “不错,天主的手庇护了我们;可是我坦自告诉你,该是回家去的时候了。”
    “只要尤仑德活一天,我们就得在这里待一天,”雅金卡说。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总是仰天而笑。仿佛他已经看到了天堂,达奴斯卡正在天堂里等他似的。”
    “你照料他么?”
    “是的。但是卡列勃神甫说,天使在护卫他。昨天那个管家就看见了两个天使。”
    “他们说,”玛茨科说,“一个贵族最合适的结局是死在战场上。不过像尤仑
德这样,死在床上也是够好的了。”
    “他不吃也不喝,只是一直面露笑容,”雅金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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