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之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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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和洛蒂拥抱在一起激情亲吻。
“我会等你的,亲爱的。你去挖石油吧,直到你变得像克罗伊斯那样富有。我会一直在这里。”
“别这么说,”艾伦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别跟你父亲作对,毁掉自己的一生。你是个自由的女人。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那我的离去就变得毫无意义。你必须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你必须找到真爱,婚姻和幸福。”
“我相信你。如果只有一个人拥有成功的机会,那肯定就是你。”
艾伦微笑起来。他爱慕这个女子。他渴望能和她做爱;渴望能用手探索她身体的每一处。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沙哑而无情。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甜蜜,但是请记住我们讨论的话题是什么。这是石油,一个由人类和上帝共同决定的行业。如果我在正确的地方挖井,那我就已经成功了。如果我偏离了一百英尺,我可能就会一无所得。我想,你父亲至少对我的经济前景评价得一点都没错。我现在身无分文,以后可能永远都是这样。再见,我的爱人。再见。”
“请脱掉衬衫。”
“什么?”
“请把你的衬衫脱掉,然后再爬上那些台阶。”
移民官不带一丝语调变化地一口气说完所有字。“请把你的衬衫脱掉然后再爬上那些台阶。”他指了指一段总共十五级的、不通往任何地方的木头台阶。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表情很不耐烦的医生呆滞地看了汤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回到报纸的体育新闻上。汤姆脱掉外套,衬衫和领带,跑上台阶再跑下来。他的脉搏几乎没有加速。在大西洋的运牛船上搬了五个月的牛之后,他的体能几乎已经回到了被俘前的状态。医生好奇地看着汤姆肩膀周围的紫红色印迹——那是他中的第一个枪伤——和其它那些淡淡的伤疤——这些要么是在前线被弹片擦伤要么就是在监狱里受的伤。
“你受过一些伤,嗯?”
“一点。”
“打架?”
“战争。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他抖了抖肩膀来显示肩膀的灵活性。其实,虽然他的肩膀已经没事,但他受伤的腿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虽然他能用腿走上一天,但暗红色的伤口会不时发疼,尤其是当他扭着腿或是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这条腿上时。
“癫痫呢?有没有得过肺结核?”
“没有。”
医生点点头,“好了,穿上衬衫吧。”
移民官在汤姆的卡片上盖上戳,“去公共审查厅。出了这儿,右转,再右转,然后排队。下一个!”
汤姆走了出去。在他身后,一个跛得厉害的波兰移民试图掩饰着爬完台阶后的气喘吁吁。“好了。下来吧。卡片给我。下一个!”移民官给波兰人指了另一个方向,波兰人失望地流下苦涩的眼泪。
公共审查厅里挤满了人。长长的一队人在长长的房间里缓缓往前移着。墙上的告示写明了什么样的人不能进入:“所有白痴、低能、弱智者——”汤姆经过告示的时候瞥了一半内容。那些想成为移民的人中大多都衣着褴褛。男人占了绝大多数,各种嗓音和口音混在一起让汤姆更多地想到了监狱。“精神病患者;酒精中毒者——”有几个人偷偷啃着兜里装的粮食:硬饼干和煎猪肉,带着奶酪或是香肠那种惯有的浓烈气味。空气里弥漫着烟雾。“叫化子;乞丐;游民——”汤姆的衣着好过平均水平,但没有人能猜出他是在有着12间卧室的惠特科姆庄园里长大的,而且还有一个贵族叔叔。他拖着脚往前蹭着,心里既满怀希望又满心恐惧,这也正是屋里其他所有人都有的感觉。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28节 欢迎来到美国
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后,他终于站到了队伍的前面。一扇门在他面前砰的打开,一名移民官挥手叫他往前走。他走进一间小屋,屋里有一面美国国旗和一张吉斯通公司的海报。一张简单的木头桌子后面坐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面前堆着一摞表格,一半还是空白,一半已经填好。
“卡片。”
汤姆把卡片拿出来。
“你说英语吗?”
“说,先生。我是英国人。”
“嗯。”其中一人哼了哼,好像汤姆表现得非常粗鲁,不过他们的笔在相应的表格上都画上了方框。一摞空白表格上放着一本破旧的、皮封面的圣经,摆在那儿就像一个镇纸。开门的那个官员好像负责所有程序,他把书塞进汤姆手中。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钦定圣经,先生。”
“请把圣经拿在左手,举起你的右手,你能发誓你会诚实地回答所有问题吗?”
汤姆照办了,“我发誓我会实话实说。”
然后问话就开始了。各种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袭来,而划着答案的笔就像是官僚主义者在疯狂舞蹈。汤姆讨厌问话者的粗鲁——他不喜欢任何自己处于他人下风的情况——但他回答的时候保持了神情和语调的平静。
“国籍?”
“出生日期?”
“出生国和出生地?”
“上岸时乘坐的船只?”
“你身上有钱吗?”
“任何金银珠宝或其它贵重物品?”
“请把你的钱放到桌上。”
“请把钱数一数。”
“48美元。很好,你可以把钱收起来了。”
“你会说英语或者其他语言和方言吗?”
“你会?那请你读一下这张卡片上的文章。”卡片上印着美国独立宣言的前几句话,汤姆抑扬顿挫地读完这几句话,在读到“所有人生来平等”时格外加重了语气。
“你在纽约或美国其它地方有没有可去之处?”
“请说出地址以及你和住户的关系。”
幸运的是汤姆准备了这个问题,所以给出了以前一个船员的姓名和地址,那个船员的妻子在康涅狄格州有一间寄宿公寓。
“你在美国有没有就业的希望?”
汤姆犹豫了一下。
“我问你有没有就业的希望?工作?”
汤姆继续犹豫。
“你有没有任何挣钱的方法或是说你打算依靠乞讨度日?”
汤姆终于摇了摇头,“不是,先生,我能够维持生计。”
“嗯嗯,那你打算怎么做到这点呢?”移民官对汤姆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他即将变成白痴、低能或弱智者。
汤姆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我是个石油商,”他坚定地说道,“我是来钻探石油的。”
两个移民官相视一笑。“对,你的口袋里有48美元,我想这么多钱应该可以买一口油井了,很有可能还是得克萨斯某个不错的地方。”
另一人咧嘴而笑,点头,再点头,再笑,就好像这是他自麦金利总统遇刺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或者是宾夕法尼亚,”他说,“想想那儿。宾夕法尼亚应该有足够的油井。哈!48块!”
他们的打趣立刻惹怒了汤姆。
“我会先挣够钱,然后再去钻井。”他说。
“对,我要问的正是这个问题,你有就业的希望吗?”
汤姆咬了咬牙。碰巧的是,他有就业的希望。他在运牛船上表现很好,已经得到一次提拨,而且船长邀请他拿到文件后回去继续干。他把他们需要的资料告诉两位官员,两人记下所有资料,在这过程中两人不停地轻碰一下对方,互相眨眨眼,或是发出惊叹声,或是爆出大笑——“石油商!”“呼!”“48块!”——这让汤姆极为愤怒。然后问话继续下去。
“你愿意遵守美国法律和宪法吗?”
“愿意,先生。”
“你有犯下过任何道德方面的罪行吗?”
“你是一夫多妻者或是信仰或提倡一夫多妻制吗?”
“你是无政府主义者,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或是任何鼓吹推翻美国政府的组织的成员吗?”
“是的,先生,我是名红军上校,有3个老婆,对唱诗班的男童也很感兴趣。”——汤姆差点这么回答。事实上,他咬了下舌头,回答道,“不是。”
“你曾经被捕过吗?”
汤姆顿住。两只笔颤了颤,也停住。两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汤姆感到一阵恼怒。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他在监狱的时候曾经试图越狱?他妈的这些脸色苍白的办事员对那段饥饿的岁月和超越负荷的监禁又明白多少?对那个在被德军子弹击毙前喊着“自由!自由!”的善良美国人又明白多少?对汤姆步履沉重的投降和重新被捕又明白多少?
“没有,先生,”他回答,“我在欧洲作战时曾经被捕过,就这些。”
两支笔犹豫了片刻。这是个不太清白的答案。这摞漂亮的空白表格更喜欢清白的答案。
“你跟德国鬼子打过仗?”
“是的,先生。驻扎在我们附近的就是一些非常优秀的美国军队,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非常优秀。”
这是个很好的回答,虽然美国是在汤姆被捕后7个月才参战的。“等着山姆大叔去救出你们,嗯?”资历较高的那名官员摇了摇头,然后在“没有被捕”一栏画了个方框。他的下属也照葫芦画瓢。
然后就是一连串用来测定汤姆是不是白痴、低能或弱智者的问题。“你有十五个桔子,给了别人五个后,还有多少个?你又给出去五个,还剩多少个?苹果每个10分钱,桔子每个25分钱。6个苹果和6个桔子,哪个更值钱?”
汤姆成功地通过了测试。
资历较高的官员冲着负责各种程序的官员点了点头,后者递给汤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准许入境”。他用一种快速且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欢迎来到美国下一个动作请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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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拿到卡片时全身一阵松懈,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有多么紧张。过去的一切开始从他的肩膀滑落。在美国,只要他五年内没有犯罪,他就能够而且将会成为一名美国公民。他感到一阵眩晕。多么简单。所有关于姓名、出生、血统、遗产的错综复杂以及那场艾伦-盖伊对艾伦-汤姆的竞争都已经离他而去。汤姆已经来到一个没有人会在乎这些的国家。就这么简单,看上去简直是不可能。
他拿着那张宝贵的卡片——“准许入境”——排进最后一个通往移民亭的队伍。移民官拿过他的卡片,然后深吸一口香烟。
“请交8块钱,人头税。”
汤姆递给他8块钱。
“全名?”
“托马斯·阿尔伯特·克——”汤姆顿住。
“就是托马斯·阿尔伯特?还是托马斯·阿尔伯特什么?哪一个?啊?”又深吸一口香烟。烟灰洒到面前的文件上。那人的衬衫袖口因为成日地抹擦烟灰而变成了灰色。
就这样吧。是时候扔掉最后一块多余的石头了。克瑞里这个名字和蒙塔古这个名字死死地纠缠在一起。现在,汤姆哪个也不想要。他在上面干了六个月活的运牛船,卡洛威号汽船,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而且发音接近克瑞里,所以不会让他父亲或是他自己蒙羞。汤姆用坚定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决定,“我的名字叫托马斯·阿尔伯特·卡洛威,先生。”
“汤姆·卡洛威,欢迎来到美国。”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29节 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
“把马匹系好,行李装好。不,不要收帐篷和石头工具。快点!”
汤姆的命令用波斯语说出来和用英语说出来一样的不容置疑。他的作战经验教会了他冷静的头脑和快速的决定,这是其它东西无法教给他的。他才26岁,可他说话时带着陆军元帅般的自信。他的人马立即听命。
“把马拴好。快点。那边。拴到那个灌木丛上。”
艾伦在说话的时候注意保持着冷静和镇定。他非常清楚,没有什么比指挥官的恐慌更能让人恐慌。他走在人群中,下着简短的命令,指导着地质装备(在波斯语里他称之为“石头工具”)的打包工作。等他满意地看到打包工作开始起步之后,他漫不经心地走到鞍囊边,拿出他的军用手枪,然后把枪套挂到腰带上。
他们正扎营在一个杂树丛生的小山丘上,山丘脚下是一个很浅的湖泊。湖泊为晚上的烧火做饭提供了水和足够的树枝。他们已经来了两天,没有碰到任何人。连夏天过来的牧羊人都把羊群赶到低处去过冬了。然后,其中一个人飞奔过来,大惊失色地说,“盖什凯部落的人来了。四十个人。一个远征队。”
其它马夫开始备马准备立刻逃窜,但艾伦大叫着让他们安静下来。一个拥有四十人的突击队很容易就能追上八匹驮着行李的疲倦小马。逃跑只会引发追赶,而追赶则很容易导致悲剧。
“咖啡,阿默德。把水放到火上。”
“咖啡,aqa?”“aqa”是波斯语里的“先生”,艾伦手下的人一直这么称呼他。很显然,艾伦对热饮的突然需求让这可怜的男孩困惑不解。
“咖啡,阿默德,咖啡,咖啡,咖啡。候赛因,你干嘛站在那儿?火快灭了。过去帮帮忙。”
虽然很困惑,但他们还是很顺从地过去烧水,而波斯人对咖啡的喜爱迅速战胜了残留的恐惧。等到可以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时,水已经烧开,咖啡已经泡好。候赛因是马夫中最聪明、最勇敢的一个,他走近艾伦。
“我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他低声说道。
艾伦垂下眼光,发现候赛因已经从一个鞍囊中拿出一个撤去封套的弹药箱。候赛因拿出他们的第二把手枪,正打算在艾伦身边趴下开始战斗。
“把那该死的枪给我,”艾伦用英语呵斥道,然后语气稍为缓和地用波斯语重复一遍,“我们不打算战斗。”
候赛因看上去垂头丧气,可已经没有时间去争辩。一群骑着马的部落汉子就像浪潮一样从山顶涌下来,并立刻围住艾伦的营地。并没有四十个人——差不多十五人——但人人都拿着步枪,而且他们的马匹跟艾伦的小马也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Salaam,”艾伦对这些新来者礼貌而从容的弯了弯腰以示问候,“你看,我已经把你们的咖啡准备好了。”
他们驱着马四处转了转。他们绕着小小的营地转着圈,彼此谈笑着。他们说着一种带有浓厚口音的部落方言,艾伦没法听懂。大多数人都带着刀,要么是别在腰带上,要么是别在帽子上,而且人人都不是羞于用刀的样子。虽然艾伦表面上看上去非常镇定,可他知道他的生命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上,他们目无王法,只知打劫、偷窃和血拼。
艾伦低声对候赛因说,“给他们倒一些咖啡。要表现得就像他们是我们邀请来的客人。”候赛因开始去倒咖啡,打骂着他们一队人中年纪最小的阿里,因为他没有把杯子擦干净。
“我只有八个杯子,不过我邀请你们中的七个人和我一起喝咖啡。”
艾伦坐下,他的手枪可以很明显地被这些人看见,但他自己则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这些汉子有了更多的动作,发出更多的笑声。然后其中终于有一个人骑马上前,跳下马——一个可怕的大汉——然后把缰绳扔给另一个人照看。他非常高,站得笔直,长着乱糟糟的胡子,眼睛上带着眼罩——这是一个晒着高原阳光、在马背上度过大部分时间的人。
“我叫穆罕默德·埃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