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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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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把脏衣服放到盆里,倒水之前停下了,抓起衣服来嗅一下,又嗅一下,太阳穴咯嘣跳一下,浑身没了力气。女人的味儿。不会错的。不是布阳的,布阳的味儿她清楚。这里有种香的、艳的、更成熟的东西在。她扭头看一眼布阳的房间,迅速地把盆里倒满水,将衣服埋到了水下面。布阳坐在门里边的藤椅上,瞪着大眼看下午将要消失的阳光。书宝还在接电话,好像在争执,说什么她听不清。接完了,书宝对她说:
  “妈,班子里有点事,我得去一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不能吃过晚饭再走?”
  “催得紧,你们吃吧。我是副班主了。”
  噢,副班主了。领导了,不去不行。书宝他妈看着儿子把摩托车推出门,坐上去,发动起来,一串子烟,走了。她在围裙上擦干手,走到布阳跟前蹲下来,握着儿媳妇的手,鼻子一酸,说:“人家是副班主了。”布阳低下头,不吭声,看阳光离开门口。
  16
  半路上王玉南打他手机,问:“到了没有?”
  书宝说:“快了。”
  “记着,进小区第一栋楼302。”
  书宝没吭声就挂了电话。他看见小区旁边就是医院,布阳她妈和布阳都进过这医院,更巧的是,站在302的窗户前能清楚地看见“急诊”两个大字,布阳娘儿俩都是从这两个字底下的大门进去的。王玉南开了门就抱住他,兴奋地说,这房子至少可以借给她半年。这是她住在城里的朋友的房子,朋友两口子去深圳做生意了,空着也是空着,正好借给她。
  “这么好的环境你不喜欢?”王玉南只穿了一件棉睡衣,现在已经脱了一半。
  书宝不是不喜欢,环境当然没得说。比他花街、西大街的家要好上几十倍。席梦思大床,巨大的落地窗,天鹅绒窗帘漫到地上,空调此刻开到二十五度,冰箱里储藏了足够两人一周吃的食物,音响里正放着柔曼的轻音乐。王玉南问,要喝酒吗?书宝没说话,拎着她就扔上了床。王玉南有点重,半途上差点脱了手。
  王玉南说:“你干吗?又不是在野地里,也不是人家小屋。”
  书宝三两下扒光了自己,直接开始干正事。路上他还觉得自己这次会更棒,王玉南已经向他好几次描述过那里宽松舒适的条件,天地广阔,一定会大有作为。但事实上并非如他所想,那柔软的席梦思他很不适应,总觉得使不上劲儿,好几次觉得下半身突然找不到了。他出了很多汗,还是草草收了兵。王玉南很不满,这等于糟蹋了大好环境,他们从来没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做过。
  “怎么了?觉得对不起布阳?”王玉南光着身子下床,啪地关了音响。“我又没让你把她扔了,也不要你负什么责任,你撂脸色给谁看。”
  “没有,”书宝说,点上一根烟。王玉南把烟都给他买好了,他喜欢抽的牌子,两条,摆在床头柜上。“可能路上着了风。”
  “啊?我试试,”王玉南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好像有点热,等下我去拿药。”
  书宝想阻止,根本不行,她把感冒药和温水一起拿过来了。没感冒吃一粒预防也好。强迫他吃了一粒。她伺候得很好,让他躺下,还要拿毛巾给他做热敷。书宝有点感动,平心而论,作为女人或者老婆,王玉南肯定胜过布阳,她知道你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她能把一切问题都摆平,不用你跟着操心。他们俩有了第二次,在野地里,冷风吹着,王玉南缩在他怀里,说,你别以为我跟哪个男人都这样。也就是说,她很少对一个男人如此好过。书宝忽然有了点感动,一把将王玉南又拽上了床。
  这一次很好。相当好。两个人相互看看,笑了,很满意。这就是他们共同想要的。王玉南在床上让书宝眼花缭乱,书宝被动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方面布阳跟她比,只能是个小学生。王玉南脱掉衣服之后的丰饶,时刻让他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像陷阱一样危险,也像陷阱一样让人着迷。书宝觉得自己可能很难从这个陷阱里爬出来。从第一次掉进去他就有这种预感。
  第一次在他意料之外。他刚把布阳托付给他妈,第三次跟着班子去一个葬礼上。因为担心布阳,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到外边抽烟。死者的家在村子边上,出门就是野地,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人影。夜风有点冷,吹到身上他觉得有种病态的舒服,漫无目的地就走到了一片收割过的玉米地里。玉米早砍了,秸秆扎成捆竖在地头。书宝放倒一捆坐在上面抽烟。两根烟抽完了,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转身看见一个黑影走过来,他下意识地站起来。
  黑影子说:“书宝吗?”
  王玉南的声音。书宝说是,又坐下来。王玉南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说看见有烟头一亮一亮,猜可能是他,就过来看看。
  “姐知道你难受,”王玉南说,“我们都难受。一定要挺住,吉人天相,布阳很快就会好的。”说话的时候她把手放在书宝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安慰。书宝突然觉得有点委屈,脑袋就搭到王玉南的肩膀上,王玉南顺势就抱住了他。其实当时书宝根本没往歪处想,但王玉南粗重的喘息提醒和刺激了他。王玉南呼吸突然急促,紧紧地抱住了他,书宝能感到她丰满的乳房在剧烈地起伏,王玉南说,“书宝,不难过,不难过啊,乖。”她把他的脸捧起来,就在他嘴边说,“不难过啊,乖。”书宝看见她两只眼睛发出黑亮的光,她湿热的鼻息喷到他脸上。“不难过,不难过,”她说,两只手不自主地往下移,一边移一边抖,胸脯也慢慢地向书宝身上贴。当书宝再次抱住她时,她的嘴立马堵住了他的嘴,然后舌头一闪就进了他的嘴里。
  他们就在野地里,在几堆玉米秸秆之间,夜风一遍遍地吹。书宝感觉到王玉南整个过程都在抖,抖得不成个样子,身子抖,声音也抖,拼命压抑的叫声也只能一小节一小节地出来。结束了他们才感到风的冷,露水也下来了。他们没有再说话,结束了穿好衣服就分手了。王玉南先走,书宝又抽了一根烟才走。书宝每抽一口就骂自己一句,布阳那样了他还干这事,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以后的几天他们几乎不说话,碰个眼神就错开了。
  第二次还是在野地里,晚上,另外一个村庄。班子里的人都睡了。书宝明显感到了身体的欲望,对此他觉得奇怪。自从那个晚上和王玉南在野地里之后,好几天他都感到勃勃的欲念。两个葬礼之间空闲,他在家里守着布阳,受不了了就爬到布阳的床上,他像过去一样进入老婆的身体。只几下他就生出怪异的感觉,布阳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没闭上,他停下来往大脑深处挖,终于想起来他模模糊糊感觉到的一个词:奸尸。这个词让他备感恶心,恶心这个词也恶心自己,恶心自己此刻脱光的身体。他从布阳身上滚下来的时候溜到了床边,差点掉到地上,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慌忙地爬到自己床上,对着脸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第二天就离家进了班里,他完全可以推迟一天去,但还是去了。那个晚上他又感到一股力量全身乱跑,就带着烟出了门。死者家差不多在村庄中间位置,他直往村外走,路上还往身后看了几次,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了断之感。他无端觉得这可能也是一次了断,跟王玉南,上次在野地里完全是偶然,从此一张纸翻过去,跟没发生过一样。
  野地里有几棵间距二十来米的白杨树,书宝倚着其中一棵抽烟。一个人没有,村子里有几声狗叫。他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神经质地往四处看,相隔四十米外的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书宝愣一下,扔掉烟就往对方走,对方也是,正往这边走。他们什么都没说,抱上了嘴就粘在一起。他们就靠着两棵树中间的那棵,中间除了喘息和阻止不了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果远处有人看见,那就是两个黑影子在爬树,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书宝觉得王玉南像绳子一样把自己捆得结结实实,要把他整个人勒进身体里。最后王玉南长叫了一声,惊动了村里好多条狗又开始叫。
  王玉南说:“没想到你会来。”
  书宝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来。”
  他们抱在一起,第二次就自然多了,如同理所当然。
  “别以为我对哪个男人都这样。”王玉南说,“只有你。”
  书宝没说话。
  “书宝,真好。”王玉南又说,“我都好多年没和男人在一起了。”
  书宝想起残废的齐开云,想起他的两条断腿无助地动,既可笑又荒诞。“你和齐开云没有?”书宝说。“我们不提他行吗?”王玉南说,呼吸又重起来,她的手伸到了书宝的裤子里。“书宝,我们不提他。”
  此后他们在一起好多次。有时候在野地里,有时候就在王玉南的房间里,死者家属要给鼓乐班子安排住处,王玉南是班主,单住一间。有时候甚至是大白天,其他成员在忙,他们俩没事,王玉南一个眼神书宝就懂了。一次,两次,三次就自然成了习惯,不需要理由了。当然白天他们得挑好时间,一只耳朵听着门外,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她这个班主就不好当了。多数时候都是王玉南递眼神,书宝开始以为是她太想跟自己在一起,后来发现,在那方面她甚至比他更需要,每一次都像厮杀。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这么多年了嘛。书宝也无所谓,反正年轻,不觉得累。
  王玉南总是找他,书宝觉得不妥,常在河边走,总要湿鞋的。王玉南想了想,这样,你就做副班主吧,省得每次多给你的钱都得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拿。书宝坚决反对,一是有卖身求荣之感,二来他是新人,别人会有看法。王玉南说这好办,就说齐开云定的,他们都听。书宝还是反对,王玉南说再说吧,下一次班子集合时她竟然就公布了。好在大家都赞同。书宝直抽凉气,这女人胆子要是大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王玉南在那方面相当坦率,从来不让书宝有负担。“我不会缠着你的,放心。”她跟书宝说,“我得照顾齐开云一辈子,他把我带出来的,又是孩子他爸,我不能扔下他。我知道你也不会打算要我的,都老太婆了,这个自知我还有。”
  “你不老,”书宝说。
  “我就当真话听了吧,”王玉南笑了,“要是镜子这样说就好了。”
  书宝从没想过要和王玉南怎么怎么样,但他又离不开,就像现在,他在席梦思大床上感觉这女人是个陷阱,还是想往里跳。他管不住自己的身体,除了王玉南,他不知道过几天就在身体里乱窜的那些力气往哪里送。但每次把那些乱窜的力气送完了,他又会想起布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以后班子一散就过来,”王玉南说,拍了拍席梦思,“这个感觉我想了很久了,别浪费了。想什么呢?布阳?”
  “没想什么,”书宝说。
  “这半年里,哪天布阳好了,你想回去我绝不拦着。”王玉南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到时候你要是还不嫌我老,随时想来我都欢迎。说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过非分之想。到我这个年龄,一个女人,有孩子,有那样的老公,哪还敢有别的想法。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忘了自己也是个正常的女人了,也需要男人。就算你在心里根本瞧不上我,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非常非常知足了。”王玉南一边说一边抽烟,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17
  我把新挖到的一斤多野山药根送过去。书宝他妈正在对布阳说话。
  我说:“婶儿,书宝好多天没回来了吧?”
  我婶子说:“八天了。”
  过两天我把刚打到的野兔送过去。书宝他妈也在对布阳说话。
  我说:“婶儿,书宝还忙哪?”
  我婶子说:“忙呢,当副班主了。”说完了,又跟布阳重复了一遍,“人家是副班主了。”
  “婶儿,整天看你叽叽咕咕,都跟布阳说什么了你?”
  “我还能说啥?老皇历呗,想到哪儿说哪儿。刚说到我二十三岁那年,运河发大水,石码头上的船大大小小都翻了个身漂在水上。”
  那可真是老皇历了。我对布阳努努嘴,意思是,布阳好点了吗?我婶子叹了口气,说:“可能好点了吧。我说话的时候,她能看着我了;拿起勺子,她也知道张嘴了。你说我一个老太婆,什么话她爱听?”
  我哪知道。我就说:“说话她不爱听,你唱歌啊。婶儿,年轻时你不是挺能唱的嘛。”
  “唱你妈个头啊,”我婶子骂道,“知道我有咽炎还让我唱!不过,我当年唱得还是可以的,是不是?”
  我说是,那太可以了。其实我没听过几句,听了也忘光了。我离开的时候听见她说:“布阳,你要不爱听我说话,我就唱歌给你听。真的,当年我是唱花旦的,黄梅戏也会唱,那时候的流行歌,电影插曲,《红太阳》,我都会。要不是咽炎,我一准还在唱,不比你差呢。”在我听不见的时候,她继续说,“布阳,你要不嫌弃,妈真就给你唱两句。你就将就着听吧,书宝他不要咱们娘儿俩了。你要能听懂就点个头。”
  我婶子说唱还是没唱,刚要起调,嗓子里就开始絮叨了,清了半天嗓子,兴致早没了。改说话了。对她来说,两件事最重要,一是说话,医生交代的;一是给布阳擦身子,麻婆说这是老中医的偏方,时间久了自然就见效。
  她继续给布阳擦身子,每次都把药汁熬得浓浓的,用最软的毛巾一遍遍擦。过去一天两次,现在一天三次。此外就是跟布阳说话,不仅待在家里说,还在太阳好的天气里把布阳带出来说。在三条街上和运河边走,像牵着小孩一样牵着布阳。那些地方布阳走过多少年,我婶子拣所有人都知道布阳也一定知道的东西说给布阳听,这是洋槐树,那是紫穗槐枝条,另外一个是青石板路面,被很多人的很多双脚踩得发亮,蓝麻子的豆腐店,老歪的杂货铺,林婆婆的缝纫店,孟弯弯的米店,孟弯弯的爹叫老弯,儿子叫小弯。还有布阳家,她指着院门的锁说,钥匙在书宝手里,那个没良心的一个月里就回来两次,在家的时间加起来没超过五个小时。他不要我们了,布阳。我婶子还带着布阳经常到我们家串门,指着我老婆说这是嫂子,指着水井说那能解渴,指着我们家乱糟糟的屋子说,你哥他是个懒鬼,一年到头不知道收拾出来一个利利索索的生活。
  走在路上,遇到的人都要停下来,跟她们娘儿俩说话。大家都当布阳什么毛病没有,该说什么说什么。他们说,布阳你又长胖了,胖点更好看了;布阳你的衣服在哪儿买的,真好看,明天我也给我们家丫头买一件;布阳姐你看昨晚的电视没有,那个歌星声音真像你,就是唱得没有你好;布阳,我们家的秀琅也想学唱歌,有空了你给教教啊;布阳妹子,你嫂子在家打毛衣,不会织暗花,过天让她去问问你啊;布阳,天不好,别老站风里;布阳,天不早了,该回家了,要不,在我们家凑合吃点儿?
  我婶子对着每一个跟布阳说话的人都点头,都感激地对他们笑。笑完了她就去看布阳,发现布阳嘴角翘了翘,分明在笑,她几乎是喊叫着对别人说:“你们看,布阳笑了!”别人去看时,布阳的嘴角又正常了。我婶子急于想跟所有人争辩,就跟她撒了一个谎似的。当然没有人会跟她争,大家都希望布阳刚才笑了。我婶子心犹不甘地对我和我老婆说:
  “布阳真笑了,都笑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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