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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乡相处流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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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呼应,反身死战。但这时曹调来直升飞机,做出要炸黄河之举,要水淹七军。主公、我们几十万人马都吓慌了,黄河口一开,我们非葬身鱼腹不可。主公一马拉高射炮团仍在前沿阵地上,一时也调不过来。主公抱着我们大哭,说曹贼凶狠,要水淹七军,大家跟着我受苦了。主公的孩子尚也在旁边抱着主公的足痛哭,情形好不凄惨。这时一渔船箭一般驶来。众人急切抢船逃命,被主公近身侍卫斩杀不少。剁掉的手指头,在地上乱蹦。最后主公抱着他的儿子上了船,含泪向我们招了招手,船箭一样地驶去。我们只好望着直升飞机仰天大哭。就这样,我们成了丞相的俘虏。经过收缴武器,写弃暗投明书,曹军开始将我们排队。几十万赤手空拳、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俘虏,齐刷刷排满了田野。这时丞相出现了。仍骑着大白马,披着战袍,满面笑容,检阅俘虏群。他笑道: 
  “以为我要炸黄河了?告诉你们,飞机上就没有炸弹。吓吓你们,你们就当真了?跟着袁绍这样的蠢猪和市井小人,岂有不当俘虏的?前三仗我败了,以为我不行了,蠢猪得意了,岂不知小时胖不算胖,出水才看两腿泥呢!哄哄你们,就当真了。怎么样,成了我囊中之物了吧?” 
  听了丞相的话,我们都吃了一惊。原来飞机上没有炸弹。我们却当了真。大家都哀叹一声,自认晦气。这时丞相向天空中挥了挥手,飞机就盘旋着飞走了。白石头挎着盒子炮,站在丞相身边,插嘴说: 
  “可惜让袁绍跑了。” 
  丞相大度地挥了挥手: 
  “让他跑,他还能跑到哪里去?总有一天,也是我的阶下囚。” 
  白石头忙点头说: 
  “那是,那是。” 
  白石头又哭着说: 
  “丞相,我爹白蚂蚁、我娘我姐我妹妹,都让这些人给杀了,放了西瓜炮,丞相,你要给我做主!” 
  丞相说: 
  “不怕不怕,马上给令尊令堂令姐令妹平反,追认烈士,伸冤报仇。” 
  又问: 
  “沈姓小寡妇抓到了吗?” 
  军士推出沈姓小寡妇。沉连续跟主公逃窜,已是蓬头垢面,刚才船到,她想上去,被主公侍卫一脚踢下,换上了主公儿子尚。主公临走时,看着沉,也眼泪涟涟的。沈被押到丞相面前,我们以为她软蛋蹿稀,谁知这拔了虎牙的小寡妇,倒突然英勇了。仰脸看着丞相,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让我们替她害怕。丞相盯住她看。看了半天,问: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沉: 
  “奴家到了这步田地,只求速死,要杀要剐凭丞相!” 
  丞相吃了一惊,倒笑了: 
  “小×,没想到在袁儿子那养了几天,倒养出个人样子了!本想留着你,做个活教材;没想到你英勇了,那就只好做死教材了!我把奸淫给你留下,把英勇给你杀了,看你还得意?”  沈马上不得意了,灰心丧气,眼泪涟涟。这时丞相一挥手,马上有军士上来,一梭标上去,将沉戳了个透心凉。花花绿绿的肠子,涌了一地。从此,沈姓小寡妇,成了一千多年来延津一个反面妇女死教材。看看,与人勾搭成奸,到了关键时候,就两边不是人,没有好下场吧? 
  杀过沈姓小寡妇,丞相又看我们。问: 
  “你们怎么办呢?” 
  我们二十万俘虏“刷”地一下跪到地上,齐声答: 
  “我们愿意投降丞相。” 
  丞相笑了: 
  “你们这些刁民,也跟一个破鞋寡妇差不多,过来过去,几水了?几趟了?依我看,还是不要你们的好。” 
  我们齐声哀求: 
  “我们也是被迫无奈。投降袁是假,等待丞相归来是真。丞相当初在延津时,我们是怎么样呢?” 
  丞相: 
  “别骗我,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这样吧,看以前跟过我的情面,我收降一半,处置一半。收降一半证明本丞相心胸宽大,杀一半以儆效尤。”转头对军士:“动手吧。” 
  于是,在哭天抢地声中,军士把我们人群分成两半,东边十万,西边十万。东边西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哪边是生,哪边是死;自己是在生一边,还是在死一边。这时军士请示曹: 
  “要哪一半?” 
  曹说: 
  “让我扔个钢beng试试。正面是东,反面是西。” 
  大家看着丞相扔钢beng。钢beng上了天,大家眼巴巴看它;钢beng落了地,大家齐刷刷全没魂了。冥冥之中,一个军士说: 
  “右边,右边!” 
  左边欣喜若狂,接着全软了身子;右边的惊跳起来,接着四处乱窜。但四周是军士,哪里出得去?出去的都被乱刀砍死。接着,百万军士杀十万人的壮观场面出现了。刀杀在脖子上,快刀斩乱麻,就像起密封瓶塞一样,“砰”地一声,人头就落了下来。“砰”“砰”“砰”“砰”地声音不断响着,急促而有节奏。人脖子有粗有细,有长有短,有黑有白,有糙有嫩,有男有女,于是“砰”“砰”“砰”“砰”地音响也个个不同,前后连在一起,就像用钢锤敲一系列大小不等的水碗,组成了一个优美动听的乐曲。惟一感到可惜的是,猪蛋、孬舅、我也都在右边一堆十万人中。在听了前边的音乐,快板,慢板,不太快的快板和不太慢的慢板,正为乐曲赏心悦目时,突然感到乐曲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才想起自己也要被杀,便惊慌起来。猪蛋、孬舅都躺到地上打滚,声称自己过去都见过丞相,是丞相的心腹,当过“新军”小头目,现在不能这样。我也熊了,尿了一裤,拉着刽子手的衣袖说,我过去给丞相捏过脚,饶我一饶,要不问问丞相,他老人家肯定还记得起我。那边两个刽子手,不由分说,已将猪蛋、孬舅的瓶盖给打开了,冒出五颜六色的烟气。(猪蛋啊孬舅啊,你们还威风不威风了?你们还牛×不牛×了?你们还在“新军”旁边威风地喝斥人不喝斥人了?威严的检阅,火烧地球,壮观的围猎场面都哪里去了?)我这边的刽子手好些,听说我曾是丞相身边的人,不敢造次,便手提血淋淋的屠刀,去到丞相边打问。但一个刽子手,哪里能亲自跟丞相说得上话,只能问一问丞相的身边人。可惜呀,他问得不巧,问到了白石头。白石头他爹他娘他姐他妹妹,都是我们弄死的,也正有深仇大恨要出而且正看着杀人在出,出得眼红,出得眼热,出是解恨,出得解馋,现在问到他头上,下一个人该不该杀,何况又是我,一个与他之间早有醋意的人,他能怎么说?任何人如是现在的他,都会不假思索地说: 
  “什么曾给丞相捏过脚,我一直在给丞相捏脚,哪里又钻出个捏脚的。不说是捏脚的还好,说是捏脚的更可恨该杀。我最恨捏脚的。以后再碰到这情况,不要再问了!” 
  刽子手伏下半边身子答: 
  “zh!” 
  然后为我欺骗他而感到愤怒,恶恨恨跑回来,就要对我动刀子。我为了向他证明此事确实有过而并非欺骗他,忙扬起我的右手,因那手曾给丞相捏脚,现在还留着与丞相相同的黄水;我还想背几首诗,以证明这是我跟丞相讨论过的;还想说说丞相身边一些外人不知的生活琐事,日常爱好,饮食习惯,作息制度,并告诉他将来准备写本这样回忆伟人日常生活的畅销书以证明我确实曾在丞相身边呆过而不是欺骗他,但刽子手硬是不由我分说,挥手向西,一道白光闪过,我听到“砰”地一声,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然后 
  此事过去一段时间之后。袁绍在黄河那边又重振旗鼓,招起一帮兵马。“新军”仍如云,唱着主公歌。 
  这时袁、曹又和好,共同对付刘表、孙碧眼等人。一次开作战会议,袁、曹又见面。曹主动上前笑问: 
  “主公别来无恙?” 
  袁拱手答礼: 
  “丞相一向可好?”

2、大槐树下告别爹娘
曹成是我姑夫,袁哨是我表姨夫。流亡路上,每当住下(住的是牛棚),吃饭(吃的是猪狗食),满脸灰尘倚着铺盖卷逮虱子或拿大针挑脚上的水泡时,曹成就感叹: 
  “想当初我也是一国丞相,没想到现在也沦落为猪狗!” 
  猪蛋马上就恶狠狠地训斥: 
  “小子,你骂谁呢?难道我们是猪狗吗?” 
  曹成马上就不说话,掩面啼哭。迁徙途中,曹成姑父不大与我们说话,偶尔与表姨夫袁哨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虽然二人千把年前是对头,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比较之下,两人成了知音。有时袁哨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馍星,也与曹分吃。同行的迁徙队伍有几十万,队伍中相熟的有曹成、袁哨、猪蛋、孬舅、瞎鹿、六指、白蚂蚁、白石头、沈姓小寡妇等。虽然曹、袁相亲近并不妨碍别人什么,但在众人之中两人显得特别亲密就把别的众人当作外人,使别人不舒服。猪蛋曾正色告诫他们:曹、袁,不能这样。六指甚至造谣说,两人在搞同性恋。孬舅也生气说:再鬼鬼祟祟,挖个坑埋了他们!最后白石头他爹白蚂蚁老奸巨滑,出了一个反间计,才把曹、袁分开,日常走路、说话的神态,才恢复成正常模样,与整个迁徙大军相协调。什么反间计?美人反间计。白蚂蚁做通瞎鹿的工作,让瞎鹿的老婆沈姓小寡妇到曹、袁中间捣乱,一开始瞎鹿思想不通,睁着失而复得明亮而有神、看得见人也看得见畜生的大眼睛,边睁又边眨巴着说:白蚂蚁,你这主意不妥;沈姓小寡妇虽然现为我妻,但在历史上曾与曹、袁沾染过,现在再把她派到他们中间,恐怕不大合适吧?焉知他们不会死灰复燃、故伎重演?如果因此出了事情,我瞎鹿混了一千多年,才混了个老婆,岂不又鸡飞蛋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白蚂蚁说:不会不会,老弟你尽管放心。老弟你想嘛,过去沈为什么跟曹、袁有牵连?是曹、袁丞相的丞相、主公的主公,别说沈姓小寡妇,任是换了天下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不入港的。现在呢?丞相不丞相,主公不主公,沦落得和我们一样,派沉去离一下间,沉也只会奚落他们一顿涮他们一道,焉能再与他们重温旧情?谁身上不是虱子,谁脚上没有水泡?迁徙队伍中,哪一个男人不是一样?沉也肯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跟着谁,都死心塌地了,怎么还会去别的男人跟前轻浮呢?老弟,你再想想,就是想轻浮,这里是轻浮的地方吗?几十万人中,大家都在迁徙,一个狗窝还男女不分地住十几个人,她又到哪里去轻浮呢?别说别人,我只问你,你跟你老婆轻浮是官的,自上路以来,你跟你老婆轻浮过吗?瞎鹿眨着眼睛如实地答:没有。白蚂蚁拍着巴掌说:这不结了,轻浮不了!朱和尚朱元璋朱洪武朱皇上心里明镜似的,路上岂肯轻易让人轻俘?老弟,怎么样,派弟妹去一趟?如果你现在还不同意,就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说到自信不自信,倒把瞎鹿给激怒了,红着脸拍着胸脯说:谁不自信了,谁不自信了?我也就是这么担心!到了这时候,也不由瞎鹿分说,大家就把沈姓小寡妇派到了曹、袁中间。从此每天行军走路,夜里睡狗棚,沉都在两人之间。果然,两人中了白蚂蚁计,以为沉对两人重新有了过去宫廷中的意思。想起宫廷,两人同时旧情复燃,触景生情。接着都对沉献殷勤。接着两个人之间就产生了矛盾。接着就开始相互不满意。接着就横眉冷对。接着就打架。接着就念起旧仇。两人谁也没有摸着沈的任何一个部位,两人重新反目。反目后,两人就不在一块捉虱子,挑水泡,也不分馍星吃。相互的相处与神态,又都跟大家一样。大家这才放心,都称赞白蚂蚁有勇有谋,又夸沈姓小寡妇深入虎穴,得了虎子,自己又不损失什么,欺骗敌人成功。白蚂蚁这时又问大家: 
  “我这主意到底怎么样?” 
  大家说: 
  “不错呀白蚂蚁。” 
  白蚂蚁当即让白石头唱了一段戏。大家鼓掌。这天走到凉水河,到了晚上,宿在河边看瓜窝棚里。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大家偷了些瓜,坐在窝棚前分吃。瞎鹿拿起唢吶,吹起家乡的信天游。信天游是多么高亢、凄凉、抒情而直率的调子。它让我们想起了黄土高原,让我们想起了我们潞泽两州的家乡。我们告别过去,却不知前边有什么等待我们。朱洪武要把我们迁徙到延津去,我们却不知将来的延津是个什么模样。不知未来,更思念过去。听着瞎鹿的唢吶,忘记了手头的香瓜。猪蛋突然哭道: 
  “大槐树下说告别就告别,也不知俺娘怎么样了!” 
  白石头也说: 
  “俺妹妹今年十六,过两年就是十八,俺与俺爹都不在家,谁与她做主?” 
  六指叹道: 
  “我就会剃青瓢,不知将来延津时兴不时兴这头型。如果它时兴港台的锛式、刨式、凿式或锥子式,我可有力使不出来喽。” 
  议论半天,疲乏上来,大家倒头睡觉。第二天,大家又精神抖擞地上路,向着未来的延津。路上猪蛋又说: 
  “别怕,一到延津,咱们再不是佃户了,就是大户人家了!” 
  白蚂蚁说: 
  “就是。朱皇帝说得明明白白,肯迁徙者,到了延津,马上就可以跑马占地,跟蒙古王爷似的!” 
  孬舅瞪眼睛: 
  “那昨天晚上还哭!” 
  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六指说: 
  “看过,《草原小屋》吗?人家美国人也重迁徙,开发西部。去时穷得丁当响,几年下来,成了大财主。这时倚在铺盖卷上,怀里抱只波斯猫,吃着柿饼,回忆过去的艰苦创业,也挺有意思。” 
  连闷闷不乐的曹成和袁哨也加入议论。曹向上抱一抱裤带: 
  “成了财主,先蓄两个小!” 
  袁哨说: 
  “好久没吃牛百叶和猪杂碎了。成了财主,先炖一锅牛百叶!” 
  白蚂蚁这时落在后边,正在跟儿子白石头嘀嘀咕咕。曹成跑到他们面前,跟白蚂蚁说: 
  “怎么样老白,等我成了财主,还让石头给我捏脚!” 
  白石头脸上含笑,似对捏脚生活仍有留恋,但白蚂蚁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你妈曹成,等你成了财主,我也成了财主,我安有让自己儿子,给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去捏脚?” 
  曹成眨眼想了想,也觉得白蚂蚁说得有道理。又琢磨出不管现在怎么努力,也回不到过去的风云时光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当晚睡觉,大家遭劫。一群强盗蒙着脸,打着呼哨,旋风般地到了跟前,来搜我们这些迁徙流民的腰包和包袱。搜查一阵,为首一强盗露出脸来,原来竟是汲县蛤蟆屯我的一个大表兄,名字叫瓦碴。当初曹丞相撤离延津、屯兵汲县时,瓦碴曾是曹的“新军”。后曹反攻延津,瓦碴也随过来。一开始表现不错,后战场上怯阵,犯臆症,被曹丞相斩杀。现在露出脸来,见是曹成和我们,不但不恨,不去报千年之前的斩杀之仇,反倒喝住众强盗,对曹成纳头便拜。事后他对我说,当初多亏曹杀他,以杀正人;那一刀下去,杀掉了他童年时期就潜藏的懦弱心理,二十年后又成了一条坚强的好汉,现在竟敢以剪径产生。曹也认出瓦碴,对他千年不忘恩义,十分感动,满面流泪: 
  “现在哪里还找得着这样的义士!” 
  接着又摆出过去丞相派头,对瓦碴说了些仁义道德的大道理。瓦碴叉手站着,诺诺答应。曹又为了把他和我们这些一般流民区分开来,在向瓦碴介绍众人时,把我们这些一般人都忽略了,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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