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花三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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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狗。”沈淑贤拿着那香朝西边念叨着,“让佛光普照吧,让我们事事顺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消灭这些五逆十恶的重罪,在头顶以护我们,现世享安乐,愿我们死去的人们往生与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净土。”
于是这才开始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康渺渺有字不认识,沈淑贤手抄的经文字迹也比较潦草,因为总是被打断,到最后才能顺利念出了。
念到鸡叫三遍,各自爬上床睡觉。
周慧娟的尸体已经开始变成青紫色,河流冲刷,却感觉不到寒冷。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6章
(十六)
祭孔仪式开始的时候,有人发现周慧娟缺席,印给学生寒假期间的诗歌鉴赏也是由罗小菀替代进行。
宗秀玉有些意外,这样的大型活动,按理说大家都必须到场的,她会不会因为突然有事回家没有跟学校打招呼。
猜疑归猜疑,在满天风雪中,浩大的仪式即将开始。
上午九时,学生们不再窃窃私语,大约三十多名军人先行进入,不等多时,当地的乡绅、学究也一一就坐。宗秀玉早就接到通知说本次还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虽然已到祭祀时间,却也不着急开始。
在正中间的孔子雕像默默立于风雪中,这些女学生默默的与他对视。罗小菀把印好的小册子轮流分到各个年级的班长手中,给到康渺渺和沈淑贤的手中时,交换了下眼神,是鼓励,也是盼望。
站在门口的士兵大喊一声,“徐督军到”
哗啦啦,大家赶紧鼓掌,都是排练好的。
只见这徐宝山往台前一坐,也算是目光炯炯。宁兴国之前在韦一口中听说过他的事情,想不到竟然也能见到他的真人,在袁贼的政府里他也算是有名人物了,原来他老家竟是江苏一代的。听说徐宝山从小练就了一身功夫,流落江湖不停的结交朋友,人缘也不错,很快发展为一个拥有十万人马、七百条船只的大盐枭。
其实既关心政治风云变幻,又十分重视读书人,后来恶补学科知识,走了运,当上了朝廷命官。早期是倾向革命的,光复了扬州、扬州、泰州等城市,被当时政府任命为扬州第二军军长。袁贼篡夺革命政权后,他立即效忠袁世凯,并将亲子徐赛寒送袁世凯当人质。袁世凯召他进京,面授机宜,封官进爵,徐宝山更加死心塌地追随袁世凯。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在宁兴国的脸色并未做太多停留。人太多了,来不及轮流看,那些女学生的脸也大致扫了个遍,有几个长的俊俏的,自己将来的儿媳定时要读过书的、通情达理的才好。
徐宝山跟校董倪安雅夫妇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又素闻新会女校治学严谨,再加上算命先生说扬州的风水更适合他发展,又是故地,所以在去年全家都迁了过来。转眼女儿徐赛璐也到了念女校的年龄,正好乘这个机会考察考察学校。
这扬州当地政府自然是对徐宝山比爷爷还亲,为了讨好徐宝山,不仅送地送房送金送银,连革命党都送。之前抓了一些,全部都送给了徐宝山,在菜市口监着斩了。几个重要级别的,割了头放在盒子里连夜给袁世凯送了去,又换来了更高的权力。
大家一起念祭文,康渺渺不停的用余光看宁兴国,然后开始幻想。当了南郭先生也不怕,反正那么多人在念。
快到中午,大家肚子饿得呱呱叫,又不敢做声,只听上面一个脸上有粒八婆痣的乡绅,大约黑豆大,上面有毛。
“ 以孔子为代表传统文化将中华儿女的同源血脉紧紧相连,是我们民族生命深层的文化之根,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不竭资源和强大动力。世间纷乱,但我们各位同学,可以从孔子那里学习吸收更多的智慧,获得健康充足的自信心、自信力。我们相信:以儒家为代表传统文化所具有的强大向心力,将在极大程度上把我们中国人团结在一起,同心同德,为共同实现我们的伟大理想做出更大贡献!”
沈淑贤的右手不停的颤抖,上次杀人的时候下手太重了,根本无法控制的那一刻,还有后来运尸体自己也用了很大的力气。
徐宝山听着那人的发言很想从身边的士兵那抽出把枪把那人脑子打爆,那一定很过瘾,那底下的女生一定尖叫着逃散,留下的也会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胡思乱想了片刻,终于轮到自己发言了,徐宝山咳嗽了两声,“我来说说革命党,我听说你们这里是有的,你们给我说出来,或者是跟革命党有关系的,我总是会有好处给你们的,八千大洋你们觉得数量很少吗?我是个粗人,如果被我查出来,你们这个学校就关门,你们就要倒霉。”
康渺渺的身体有点发抖,一来冷,二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徐宝山这样的脸,心里就特别害怕。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7章
(十七)
同样的脸在沈淑贤眼中却是有些欣赏,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英雄气概,倘若他是自己的父亲,该是多么好的。那么母亲就不怕被人欺负,自己的家大概每天都可以有很多好吃的,贼人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敢进家里来把母亲抽屉里的那可怜的几块银元拿走。父亲?去了的这些年,在阴冷的木头盒子里躺着,眉毛紧皱,尸骨发烂,闲时教自己读书写字,告诉自己读书才能有力量。可是他自己呢,读那么多的书,也没有什么钱,生病了也没有钱治。
鼻子就这样酸溜溜,眼泪就这样扑扑扑。
徐宝山离她比较近,话就停了下来,怎么会有一个女学生哭了,胆子怎么这么小,因此降低了语调继续说,“当然,我们新会女校的全体师生都是正义的、勇敢的、正直的,所以,现在,我向学校捐赠大洋一万元。”
哗啦啦,台下掌声雷动。
一个大箱子被抬了上来,打开,宗秀玉也掩饰不住喜悦,跟徐宝山握手,这笔费用太重要了。
沈淑贤在散学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宁兴国,他恰好在看自己,赶紧低头。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8章
(十八)
周慧娟失踪了,她家人并未马上过来寻找,因每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固有不同,她也不是每个星期都要回家。父母都要忙着做生意,因此也并没有引起众人多大注意。
学校的人以为周慧娟早早回家度假,也没有人去他家。学生们都忙着收拾东西,罗小菀把被子卷起来,用绳子捆着,一边问康渺渺,“这个寒假去哪里玩?”
“帮家里帮忙卖米。”康渺渺也在收拾东西,收拾完了以后就是学校的最后开餐时间,然后就是正式散学了。
聚餐的地方是在学校体育馆里,摆了很多的旧桌子,饭菜热气腾腾,沈淑贤最近吃饭吃的很少,越发消瘦,每天晚上睡觉前耳边总是有幻听,是铲子拍头的声音,沉闷的扑扑声。
看来杀人不是一件容易解脱的事情。
看见宁兴国那谈笑自如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象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罗小菀已经不见了,估计早早的走了,招呼也不打,大概怕吵醒她们。
康渺渺也提着格子小皮箱准备走。顺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你要在学校过年?”
“没有,我找校长有点事情,是关于明年学费的事。何况昨天没睡好,着凉了,想多睡一会。”沈淑贤扯了谎,不过嗓子真的是嘟囔嘟囔的沙哑,“宁先生没有送你吗?”
“哦,他啊,送的,这会应该在校门口等我。”
“不要跟他说我们那天晚上的事情。”沈淑贤嘟囔着翻了身坐起来,头发凌乱,眼里有红色血丝,一边扯着头发里的棉絮一边问,“这个寒假你们会不会约着出去玩?”
“这是秘密。”康渺渺笑起来那两个梨涡特别迷人,围巾也是把脸衬托得跟刚摘下来的苹果似的。
沈淑贤一阵酸意涌上来,又不好发作,只得道,“那我也不送你了,明年见吧。”
康渺渺坐在她床头,“你好好休息,明年开学我给你带好吃的。”
她出去以后,宿舍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沈淑贤忽然想起家里的炕,家里的锅,还有糊在窗户上的旧报纸,想起母亲一人在家砍柴来取暖。沈淑贤看见桌上的一面镜子,镜子的背面是一个女明星的图片。顺手照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枯萎,黑眼圈大大一轮,头发乱,象什么鬼样子,简直比鬼还难看。将来打仗打得激烈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吃了炮弹,尸体炸得乱飞乱舞,连个结婚恋爱的滋味都不知道……
最怕就是死,从悬崖的高处倒栽下来,落地的瞬间应该喊XX我爱你,爱谁呢,还是死了。
发呆发了许久,打了一个大喷嚏,全身发冷,鼻子又堵又流鼻清涕,难受,裹着被子拉上窗帘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口渴,喊着喝水又没人答应。
忽又做噩梦,梦见周慧娟满脸鲜血呆呆站在窗外,嘴里塞着那条围巾,一只眼睛在眼眶,另一只不见了,她死死盯着自己。
窗户封死了,周慧娟拍门,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砰砰砰砰……
不让你进来,不能……救命啊!沈淑贤的牙齿用力咬着被子,眼睛紧闭的大喊。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9章
(十九)
“开门,开门。”宁兴国用力的拍门,他听到沈淑贤在喊救命。本来送康渺渺坐车回家,临别时跟他在黄包车里偷偷亲了下嘴,康渺渺说沈淑贤可能感冒了在睡觉,让他买点姜汤的去探望下,后来因为宗秀玉约了自己中午谈事情,忘记了。下午才想起沈淑贤要去探望一下。
沈淑贤清醒过来却听见门口真的有敲门的声音,吓得缩在床角,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不要进来……”
宁兴国从窗户外面看见了,喊道,“不要害怕,是老师我。”
听到宁兴国的声音,沈淑贤飞快的开门,宁兴国穿的是白色衬衣,上面套着灰色绒线背心,其实是宗秀玉从自己丈夫那拿过来的。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点雪花,顷刻融化。关切的眼神和宽厚的肩膀,又是在噩梦之后见到的人,沈淑贤在这一瞬间充满了对人生的期望和对这个男人的信任依赖,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迎接上去,眼泪却扑扑掉下来,“先生,你来了。”
宁兴国看着怀里的女生,苍白的额头,纤细的身体,还有楚楚动人的声音,不好意思把她推开,只得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滚烫,赶紧扶她到床上,关好门。
打量下四周,床都是空荡荡的,冷飕飕的气氛,两个同室都已经回家,学校放假,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家乡在打仗的学生留在学校,回去也是送死,而且只通军用火车,女生一个人回去也是危险,因此早早申请着在学校过年,反正食堂也提前准备了饭菜。
“ 你不回家吗,怎么头这么烫?”宁兴国看见墙角的小煤炉子,早就熄了火,一炉黄色死灰。宗秀玉昨日晚上跟几个老师和自己都谈过,这些大洋除了做点样子添置些桌椅设备等,其它都要用来作为军备,大年三十这天要运些武备出城,然后再要购买新的储备着,前方战事吃紧。在过年之前,就要呆在学校做些联络和准备工作。
沈淑贤的手细细的,握着手里软绵绵的跟小孩的手一样,康渺渺的手比较肉,肉上有四个可爱小坑,是很明显的区别。女人和女人关灯了并不就是一样的,手有胖瘦、胸有大小、洞洞有松紧。男人关了灯也不会一样,弟弟有长有短,屁屁有白有黑,以及有狐臭和没狐臭感觉永远都不会一样。
宁兴国有点尴尬,把手松开道,“你躺着,我到食堂给你弄点喝的。”
沈淑贤红着眼睛,手忽的又把宁兴国的手抓得紧紧的,“不要走,先生,先生我现在很害怕,请不要离开我,求你。”
宁兴国坐在床沿,抓了被子盖在她身上笑道,“又做噩梦了,怎么如此可怜的,告诉先生,你梦见了什么?”
一阵风忽然吹进来,大约窗户插销没有关好的缘故,砰的一声响,窗户被吹开了。房间里的纸屑顿时飞起,书本哗啦啦的飞快被翻开。
“啊!”的一声,沈淑贤钻到被子里,“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找我。”
宁兴国起身去关窗户,回到床边,拍了拍沈淑贤的背,“你不要怕,先生在你身边,出来吧。”
自己所爱之人的坚定、温和的声音,对于恐惧中的人而言,无异是救命稻草。
沈淑贤抱着宁兴国哭,“不要让她进来,不要啊先生,先生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故意的。”
宁兴国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可怜,这才用力的抱着安慰,“好好说,不要哭,先生的干净衣服都被你鼻涕泡泡弄脏了。”
沈淑贤这才停止抽泣,抬着头似乎要把眼泪憋回去。
“你做了什么梦了?我来帮你解。”宁兴国象对待小女孩一样耐心,扶着她靠着床,在她背后放了枕头,让她坐的舒服点。
“先生,我梦见周慧娟索我的命。”沈淑贤的手紧紧抓着宁兴国的手腕,害怕得一阵发抖,“先生,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鬼啊?”
阴花三月 正文 第20章
(二十)
宁兴国听到周慧娟的名字颇为意外,这个学生好像没有参加祭孔典礼就私自回家了,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给学校消息,这样等开学的时候会有很严厉的惩罚。
“你为什么怕鬼呢?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宁兴国的手腕被抓的有点痛了。
“我看见她了,变成鬼站在窗户那,就在那。”沈淑贤手往窗户边一指,却不敢看,头低低的。
“她没有死,怎么会变鬼。”宁兴国笑着,心想这女学生就是胆小。
“她死了,先生。”沈淑贤憔悴的脸突然扭曲,嘴唇一抖一抖的说出这五个字。
“什么?”宁兴国大惑,“她怎么死的。”
“ 是被我杀死的。”沈淑贤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睛布满血丝轻轻道,“先生,我现在很害怕她变成鬼来害我,但先生你过来我就不怕了,因为有一次我梦见狼吃我,都吃下去了,也是你过来救了我的命,今天又是,周慧娟本来就站在窗外,你一来,她就怕了。先生你不要离开淑贤……”
几句仿佛呓语的话让宁兴国大为疑惑,发烧真的可以让一个正常人说糊涂话吗,顺口问了句,“你怎么杀她的。”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这个下雪的黄昏,宁兴国听到一桩如此荒谬的事情:两个女学生为了使他的秘密不被泄露而杀害了另一个女学生。手段极其残忍。
天,这是怎样的世界。
宁兴国说道,“我们一起去找校长。”
宗秀玉正在办公室想着那笔费用该怎么花,见二人过来,问了情况,脸色惨白,颤抖的说道,“你们太冲动了。”
沈淑贤紧张的发抖,“这下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处死。”
宗秀玉的头发已经花白,她拿起大衣往沈淑贤身上一披,“你这孩子,冬天才穿这么点。走吧,现在带我们去找她。”
因为快到晚上,学校的师生又大多回了家,留守的都是几个自己人,大家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后院,沈淑贤忽然觉得熟悉的场景又袭来,几乎要晕倒在宁兴国怀里,只是被他搀扶着,手紧紧的握着。
到了入口,宗秀玉问道,“你们都到过里面?”
沈淑贤道,“是,当时我们在里面把她打晕了,我们其实并不想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