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飘飘-云且暂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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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母亲的话响在耳畔,她常说:“儿子,你是小小男子汉,你要学会坚强,懂吗?”
妈妈,我会坚强的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请妈妈放心。
我在心里这样说。
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放弃了我,我也不会放弃自己。
我活了下来。而且,渐渐的活得有滋有味。我学会了察颜观色——主要对长辈,我学会了笼络人心——对父亲那些手下人,我还会在必要的时候胁以武力——对同龄人。
不过三两年,我渐渐的在顾家有了立足之地。虽然父亲仍然对我很冷淡,虽然顾家仍是坚持父亲原配的儿子顾天佑才是顾家的正统,可是爷爷都已经发了话:“云庭也是顾家的孩子,谁要欺负他,就是跟我这老头子过不去。”
至于孩子群里,我已经打遍其中无敌手,隐隐然要成其为一代孩子头。再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出不敬的言语,什么野种贱种,什么狐狸精生的杂种,通通没有人敢再提。原来尊严,要靠自己换取。
是我天份高吧,以前在幼稚园学前班我就发现自己的思路连同玩闹的身手都高于同年龄儿童。那时母亲还在,她抱起我笑:“云庭遗传到了妈妈的好基因,还好不象某些人。”
是,还好遗传了好基因,应付学业我得心应手,当然打架飙车也不输人。我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很明确,学足十八般本领,顺理成章接掌顾氏。父亲排斥我?董事会反对我?不要紧,我会逐步逐步的来,总有那么一天,父亲会发现,非得依靠我不成。
这是我对父亲与他的原配最好的报复。哈哈哈,我在心里恶毒的笑,顾天佑,他们一心想维护住他的利益,可是最终会发现,他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已。
也许我没有立场报复,一个不贞的女人留下的私生子,顾家肯养我给我名份已经很不容易。可是我恨他们冤枉母亲。是,我知道第三者难以取得世人同情,可是这样的三角关系里,父亲才是始作俑者。
我无意要取任何人性命。对于天佑,我也并不想赶尽杀绝。他同样是三角关系里的受害者。只不过现在他高高在上,我无法与他同病相怜。我只想取得顾家的家业,哪怕最后弃若蔽履,我也要出这么一口气。狐狸精的儿子又怎样,同样可以比原配所生的儿子更出色。
我要代妈妈打败她情敌的儿子。顺便,争取自己合理利益。
在这样过程中,我遇到了小憩。
有我出手救她,自然是容易的。现在已没有孩子敢跟我做对。我出一手,他们一转眼跑得一干二净。
我轻轻的抱起地上的小小女孩。她惊恐的望着我,小小的一张脸,脸上有污渍汗迹,额前刘海全黏在额头上。而眼睛,那双眼睛,又大又黑,惊吓,恐慌,全写在她的眼睛里。
这娇弱的女孩也会有野兽般直觉,她望着我,眼睛里渐渐透出一丝信任安心。她拉住我衣袖,怯怯的,似在请求我的保护。而小小的身子,努力向我怀里缩去。
在那一刹那我的心便软了,决定要把她纳入我的保护下。
有个妹妹,也不错。我脑海中想起一个久远的声音,温柔的对我说:“你是小小男子汉,你想要妹妹,那一定要用心的保护妹妹哦。”
我决定了,小憩就是我的妹妹。
她对我无保留的信任爱戴,即使她被那天的遭遇吓得失语,无法开声,可是一看到我,立刻乖巧的绽出笑容,多么惹人疼爱的表情。
自然,我照顾她。这并非一件难事。有我的照顾,再没有谁也欺负她,除了她家讨厌的两个异母哥哥。不过她两个异母哥哥,我也有办法对付,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我教她讨好家人,教她生存之道。她其实是个内向敏感的孩子,傻傻的听着我的安排。傻得那样可爱,又让人挂心。
是的,挂心。我要去英国留学,留她一个人在此地,真是不放心。可是按我的人生规划,这是必须的一步,除了实际的能力,我还得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文凭来支持我争取顾氏产业。
我狠了狠心离开小憩。
这一段记忆那样温馨,是我生命里一段美好时光。人人都说全靠我照顾小憩,只有我明白,小憩对我的全心信任,令我有被需要的快乐。其实自母亲死后,没有谁需要我,我只是身边每个人眼里不重要或不亲近的人。
如果说我的热情关怀,似阳光,那么小憩是我生命里的月亮。自她身上,折射出我的关怀加诸于她产生出的诸多影响,我原来对一个人那样重要。那种快乐,伴随了我许多成长的日子。
我不知道假若时光倒回,我会不会重新选择,不要离开小憩,不要去英国,不要我的种种报复措施。
只不过,时光永不会倒回,而我们,最单纯美好的那段时光,也终会淡去。
'片段三:还是小憩'…
我很忙,在到了英国以后。
我上学,我炒股,炒期货,还顺手开了家小小贸易行,牛刀小试,权作积累经营管理经验。日子紧张又充实。
慢慢的积累手里的人脉。我甚至安排有人在那边,替我监视顾家人的一切举动,随时汇报给我,以便我做出反应。
我殚心竭虑布置,目标正是顾氏。
如是几年。
当然还是有关心小憩。她是我的妹妹,最贴心的妹妹。
到我那一年春节回去,小丫头含羞带怯,告诉我她有了意中人,要我祝福她。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喜色我突然惊觉,小丫头长大了,真是不舍。
慢着,真的只是不舍吗?除了兄长式的不舍外,在心底涌动着的,是一股什么样的情绪?
那种失落痛心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情绪会这样子吞噬一个人。
我怔怔的呆在原地。看着面前神彩飞扬的小憩。
原来她是这么美的一个女郎,皎洁的小脸,明亮眼神。奇怪我之前为什么不觉得她美。可是现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太晚,我怎么可以去破坏面前的女孩那样梦幻般美丽的笑容?
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
原来我居然爱她,听到她说有男友的话后,心里酸涩的感觉,压也压不住。那份多年来日积月累加在一起的情谊在此刻突然起了化学变化,不再是纯纯的情谊,转成了深深的爱意。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我不能去破坏。就永远做她的老好大哥也罢,我找了个借口不肯去见小憩的男友,提前上了飞机,静悄悄回英国去。
吩咐了手下的人同时要关注小憩与她男友的动静。我仍是关心她的,尤其她恋爱以后,我既怕她遇人不淑,又怕她出入的场所多了容易出事。只不过,在关心她的同时,心里那样落寞,失意,无边无际。
原来时光的积累会令你忽视身边的美景与自身的心意。原来时光的推移会令一切原本唾手可得的机会溜走,无法挽回。
'片段四:亲人'…
我过了极为苦闷的一段日子。
如何苦闷法,不必多提。那种心被噬咬的感觉太难受,我但愿不要再回忆那些痛苦时日。
是一通越洋电话解救了我。在那边为我提供情况的人通知我,小憩似乎失恋了,整个人灰灰的,闷在家里,不再约会。
我在心疼之外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欢喜。也许这是我的机会。我要赶回去,把她带到此地。以后不能再让她离我太远,陪她走过失意日子后,我再对她说清心意。
我兴冲冲去订机票。
然后,平地风波起。
我在匆匆前行时听到惊讶的一声轻噫。我当然不在意,手里正拿着刚买到的机票,满心欢喜。
我没有留意到有人尾随我回家。那时候我的心神很恍惚。都是在我用钥匙开门时,一个温和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庭?”
说的是中文,在异国,听到中文的反应十分快,并且对方叫着的正是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叫住我的,是一名中年男士。
他深色西装,挺直的身型,脸上有种儒雅从容气质。有点眼熟,可是我又确定从未见过此人。但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敌意,于是应声:“是,我是。请问你……”
他眼里突然有了泪光。“你真是云庭!都这么大了。夏天……”
我听他提到母亲名字,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一个人来。“你是……小舅舅?”
父亲的原配与母亲同归于尽。在此之前,她另有布置。律师公布遗嘱时展示了她找人偷拍到的照片,里面是母亲与另一男士在亲密聊天情形。那照片上的小小人影,依稀与面前的人有点相似。
那个人是母亲的弟弟,我知道。可是父亲不予采信。他认定照片里男士是奸夫,连带怀疑起我是否是他的亲生儿子。
此刻我注视着面前的男士,他真是那次与母亲见面的小舅舅?
他点头承认。
激动是必然的。我这时才发现,我这样重视母亲这边的亲人。自然,父亲那边的亲人不重视我,所以非常公平,我也不重视他们。
我们进房间叙话。他说:“没有想到你母亲……我也是最近才听到这个消息……”
我不客气的问他:“舅舅,为什么你当初一出现便离开?若当初你在……”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也许当时他在,会造成更大误会,母亲也不见得逃得过那一劫。
舅舅的眼睛里泪光闪动。“当时乐优那边情形紧急……哦,乐优是你的小姨,你妈的……妹妹……夏天又说要带了你安顿了才能前去,于是我们约定,我先去找乐优,夏天带了你后一步来。”
“那么之后呢?你找到小姨后为什么也不来探我们?”我步步紧逼。
舅舅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没有找到乐优……她至今生死未卜。这些年我一直在探追她的下落。至于你与夏天……我看到夏天没有赶到约定的会合地点,以为她又放不下那个人了……她究竟与那人有了你,我也理解她,于是致力去寻找乐优,这些年没有再过来探你们……我完全不知道当年有那样大变故……”
我没有说话。这便是命运,一环扣一环,任何一环脱轨,便是几条人命。如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我惟有轻声说:“往事已不能挽回,舅舅,很高兴你能找到我,我在世上总是多了一个亲人。”
舅舅轻声说:“是啊。你与夏天十分神似,有的遗传特征十分明显,我在售票大厅一见,便有七分肯定是你。”
原本,喜相逢的戏码至此可以完美落幕,可是舅舅又开了口:“云庭,你也成年了,是时候告诉你,你的身世……”
我望着舅舅,有点警惕。我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难不成我真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舅舅说:“云庭,其实我们并不是人类。”
我惊跳。一时不能理解舅舅这话的正确含意。
舅舅的眼睛突然发出精光。他冷静的说:“是的,云庭,我们都不是人类,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类。”
我觉得极度口渴,并且,无法发出声音。
舅舅与我细细解释。
他说,他,母亲,还有小姨乐优,都是由一间试验室,选取优秀基因培养出来的人类。
克隆人?我马上闪过这样念头,全身一阵发冷。
如果母亲是克隆人,那我是什么,克隆人的后代?算是什么人?
我猜我当时吓得面无人色。那一刻世界在我眼里完全颠覆,我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
我说:“我不相信。”
而舅舅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无法忍受,一把推开他,惶惶然冲出家门。
'片段五:争取'…
我赶回去见小憩。
我从来没有象这一次这样渴望见到小憩。也许只有见到小憩,我惶然的一颗心才能获得宁静。
小憩瘦了,憔悴了。她在我怀里哭,我让她哭得心软,自己再多的心事也先摆到一边。
不知不觉,小憩已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决定维持原计划,把小憩带走,带回英国去。至于我的身世,什么见鬼的克隆人,滚一边去,我不要再想这事。
现在想来,我是在做一次绝望的争取。若果能得到小憩,我可以关起耳朵闭起眼睛,一辈子不去探询什么身世的真相,与小憩手拉手走下去。
我买了大捧玫瑰驾着拉风跑车去接小憩放学,替她出气。我看到了那个小憩在意的男孩,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痛苦。可是我不同情他,谁叫他伤了小憩的心。
我那样的爱小憩。虽然她此刻心里有别人。心里一点一点刺痛我也强忍。我在争取,小憩,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而我,我心里隐隐的觉得,这是我可以过正常生活的最后机会。
不要问我为什么有这样感觉。有的时候,人的直觉无法解释。
我跟小憩过招,其乐无穷。她抗拒去英国这个主意,可是我坚持。看我们谁能胜出,我有百分之九十把握是我。想到即将带着小憩离开,心里变得暖烘烘的,就连她时时表现的留恋旧情,对我心里造成的刺痛似乎也可以忽视。
来日方长,我想过一段时日,我会重新得到她的全部注意力。
我与她冷战。或者说,表现出冷战的样子。她耐不住了,打电话找我,说是有人自英国找来。
谁信她的鬼话?小丫头想我去陪她,也不会找个好点的理由。不过小憩就是这点笨得可爱。
在爱人的眼睛里,被他爱着人,任何一个缺点也有可爱之处。这个理论在我身上得到最好证明。
我兴匆匆前去,可是真的有人在等我,我一下子顿住脚,如见鬼魅。
居然是舅舅,我决心要摒弃在记忆之外的人物。我望着他,惊骇莫名,张嘴第一句话便是:“你来干什么?你跟小憩说了些什么?”
原来我暗里已经认同了自己那荒谬的身世。原来我这样害怕让小憩知道我的身世。
我只愿意做那个让小憩敬佩信服的云庭哥哥,决不愿意在小憩眼里看到类似害怕或同情眼神。
可是舅舅说:“逃避事实是没用的。命运给了你什么,你就只能承担起这样的命运。”
我怔在当场。
我何须逃避,我的身世,来自母亲给予。生命来得那样不易,而命运,命运不是我逃避可以解决。
那一刹那我仿佛认清一些事实。我听到我的声音冷静的说:“好,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我最后看一眼小憩,然后离去。我知道我这次离开,我的生命会有所不同。小憩……她秀美的面容,关切的眼神,仿佛是看最后一眼,带着一点对未知事物的茫然恐慌,我对她深深凝视。她那天的样子,就此深刻的印在我的脑子里。
历久如新。
'片段六: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