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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触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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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多着哩,如果你能做到刚才答应做的一半那么多,就将使我非常幸福。”
    “使你幸福?哦,吴所长!”郑娟芝感慨万分地说,“你这样说太客气了!”
    “你将使我得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幸福。”吴善伟说,“一想到我能把你从
死亡线上夺回来,我老母亲也会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她正为自己年轻时抛弃亲生的
女孩,感到一生的内疚。娟芝。她如果知道我所关怀和同情对象真心感恩图报,那
她老人家高兴得简直无法想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注视着郑娟芝,她凝望着
胖娃一脸深思的面部表情。



 
                                第六章

    一个被强暴蹂躏的女人,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与一位英武的税务官产生感情纠
葛是一种犯罪!她痛恨自己,咒骂自己,她退缩、回避,但却无法掩饰那种泛滥的
情感……
    过了一天又一天。
    郑娟芝的心灵逐渐恢复了平静,过度的痛苦也像过度的欢乐一样,十分剧烈却
不长久,人的心灵不可能长期处于某一极端之中。郑娟之想通了,龌龊、痛苦已成
为过去,懊悔、萎靡不能拯救她,她要挺起胸膛,鼓起新的风帆去真诚地迎接新的
生活,忘了痛苦的一切,也忘了郑娟芝苦难的历程,改名换姓为李丽萍,名义上是
吴善伟的妻子。
    吴善伟这个英武的税务官,此刻,穿着笔挺的税务服装,戴着大盖帽,怀里抱
着胖手胖脚乱舞的胖娃,依在他身边的是李丽萍,身着崭新的红衣服套装,提着咖
啡色的皮包。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真像一对恩爱的夫妻,不知不觉地到了吴善伟
的家乡——吴庄镇。弯弯曲曲的公路两旁,一幢幢小楼,矮的两层,高的五层,鳞
次栉比,绵延几十公里,一幢小楼就是一户人家,一个一前门开店,后院办厂”的
独立经济实体。村民们看见这对说笑的恩爱年轻夫妻走进村来,急忙停下手中的活,
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有一个与吴善伟同龄的拖拉机手,一看见猛地急刹住拖拉
机,蹦过来拥抱住他兴奋地高喊:“狠心的吴善伟,讨了老婆,忘了乡亲们啦!”
他又从吴善伟手中抱过孩子逗着说,“瞧,这胖小子,让人看了都眼热呀。善伟,
你真行呀,结婚生子不请我们喝酒。”这时,村民们纷纷从房子里奔了出来,甚至
连路边跳绳、打泥仗、爬树的顽童也蹦跳着过来,男女老少把他们团团地围住。围
观者你一句我一言地炸开了锅:
    “善伟,让人都眼热,漂亮媳妇.胖胖的儿子。”
    “真像古戏里头的林妹妹,我从娘胎里出来也不曾看见过呀。”
    “善伟,你的艳福真不小。”
    “小虎子,你长大了要学善伟叔叔,戴上大盖帽多光荣呀。”一个妇女拉着男
孩的手说。
    男孩嚷道:“我还学喜伟叔叔,讨个美丽的好老婆。”
    “轰”的一声大家笑了”,有人快乐地编出了顺口溜:

    美丽佳人税务郎
    夫妻恩爱贴床上
    白头偕老。情更深
    全靠爱情系住心
    缴纳税务建文明
    胖娃长大为人民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声。突然,有个粗壮汉嚷道:“善伟,你要
罚酒。”
    “国家提倡婚事简办。乡亲们,你们来海巡税务所。我请客,每餐鱼、虾、蟹、
鳖。”
    “我不要吃鱼虾,我要吃糖。”有个胖孩子蹦起来叫着,“红娘子,我要吃糖,
喜糖。”
    吴善伟看了看满睑绊红的李丽萍说:“丽萍,你打开皮包撒糖给大家吧。”
    李丽萍腼腆地一笑,红着脸打开皮包,取出糖果向空中抛去,五颜六色的高级
奶糖散落在人们的头上、身上、脚上,大家嘻嘻哈哈地拾糖、鼓掌、闹笑。,有人
高嚷道:“大家让开,让开,让善伟夫妇回家吧,他老娘等急啦!”
    人群闪开一条路,吴善伟抱着孩子,李丽萍挽着他的胳膊,她心里想我真的嫁
给吴善伟,这一生也幸福快乐了,熄灭的“爱情”又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她心满
意足地跟着他朝吴家走去。
    

    吴臼伟一踏进家门,便高喊:“妈妈,我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我是携妻带子
来的。”
    “你总是闹着玩,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露面,天上掉下妻和子啦!”吴大妈从
楼上的阳台上探出一只满是白发的头。当她的视线落到李丽萍的身上,便急急忙忙
地赶下来了,她惊喜若狂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新媳妇,是那样的美丽,人间仿佛没有
似的。
    吴大妈个头不高,且相当瘦,那扁平细高的身躯立在面前活像衣架。尤其是大
腿的“纤细”程度,令人们不忍目睹。她脸色蜡黄,眼角皱纹密集,显得憔悴不堪。
她颤巍巍地迎接他们,心里流露出旁人不易察觉的激动,当李丽萍的手被她握住时,
李丽萍觉得她有一种不同一般的热情。她为有这样一位可亲的妈妈而感到万分高兴。
    “天啊!我从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同她有点相像的面容。”吴大妈自言自语。
的确,李丽萍面貌跟一个熟人相似这个想法顽强地兜上她的心头,使她不能把视线
移开……
    李丽萍的眼睛、嘴唇——头部五官无不酷似。而表情在这一瞬间更是一模一样,
简直连最细微的线条都像是以惊人的工笔技法临摹下来的。还从她的身上发现了昔
日情人的影子,那眉眼、那神态、那举止简直越看越像越爱。吴大妈不知道自己是
不是走火入魔了?早已消逝了的往事竟异常清醒地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心底,带
着那时在草尖上滚动着的鲜亮的露珠,带着那时小河轻轻的潺潺水声,带着那时彩
霞笼罩柳木的淡淡芬芬……一句话,恍恍惚惚地,她似乎又回到了她的昨天,情不
自禁地吴大妈只想哭。
    想了一会儿,吴大妈带着深思的表情:“不,”她摇摇头说,“这一定是我的
幻觉。”
    “妈妈,你自言自语地讲什么呀!”吴善伟漠然地望着母亲说。
    吴大妈从幻觉中惊醒过来:“你们火车换汽车,坐了两天两夜,辛苦了。”
    “妈妈,我对不起你,婚姻大事没同你老人家商量。”吴善伟抱歉地朝妈妈笑
了笑,低下头轻轻地吻着怀中的孩子。
    “妈妈又不是老封建,不会包办婚姻,只要你们夫妻恩爱,我老人家就高兴啦。”
吴大妈对他们看在眼中喜在心里,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妈妈,因为郑娟芝,不,是李丽萍没有家世可以夸耀,我就把这段婚姻瞒着
不告诉你老人家啦!”吴善伟痴迷地凝望着李丽萍,歉然地一笑道。
    “改革开放时代,不讲究门当户对。”吴大妈望着李丽萍和蔼地笑了笑。
    “快喊一声妈。”吴善伟站在李丽萍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角说,“叫一声妈吧!”
    李丽萍迟疑了一会儿,咬咬牙喊了一声:“妈!”
    吴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她仔细地端详着小孙子道:“我的孙子,奶奶抱你。”
她从儿子的手里接过婴儿,“我的新媳妇进屋歇歇。我的小宝宝。”吴大妈吻着婴
儿为他们带路。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真像日本贤妻良母型的演员八千草薰。
    他们一行四人穿院而行。院子里有着层层叠叠的假山,小桥流水、紫藤萝攀附
着一些高大的树木,很像小说里的伯爵庄园。
    吴善伟指着高墙上的藤萝架,微笑道:“我在家休假时,在那阳光灿烂的日子
里,我就独自爬上高高的藤萝架,把它那粗大的、垂挂下来的枝条扎成摇篮,坐在
里面荡悠。”
    李丽萍脸上绯红四溢,闪动着春情波动之辉,抿嘴笑着。
    吴大妈斜着眼看看吴善伟说:“调皮鬼。”
    他们一走进房间,李丽萍惊呆了。吴家的陈设阔气得惊人,有进口的茶色组合
式家具,大彩电、洗衣机、电冰箱、立体声收录机,一排卷角黑色真皮沙发和一条
长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铁盒,几只茶杯和一个红色的水果刀仰面斜靠在盘
子上。靠墙角放着一个食品柜,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放在里边贴着烫金标签的中华
鳖精、葡萄酒等物品。真是美哪!——出色的房间,铺着大红的地毯,椅子、桌子
覆着大红的绣布;纯白的天花板,围着金边,玻璃吊灯上的玻璃坠子像下雨般从中
央的银链子上挂下来,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吴大妈指着卧室说:“你们去室内休息。”
    “妈妈,不是说美国的大姨要来嘛。”吴善伟笑着拉着母亲的衣襟问。
    “她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近日来不了,昨天又汇给我六万元。”吴大妈边说边
到了房里,抱婴儿递给吴善伟,急忙去厨房端来一碗开水让李丽萍喝,并贪婪地抓
住她的手,使她牙齿磕在碗沿上,发出得得的响声。
    李丽萍两眼直直地望着阳台上摆满的鲜花,再也不说一句话。从那痴呆的眼神
和变得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到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极度的屈辱、悲哀和忧伤。
    吴大妈看了一眼李丽萍疲惫的神情,温和地笑着说:“你们休息吧。路途上太
辛苦。”
    吴善伟对妈妈关心的话充耳不闻,兴致勃勃地问:“妈妈,我每月给你的信,
收到了没有?”。
    “满纸是社会社会的,字里行间流荡着忧虑的色彩,总是为社会操心。”吴大
妈深情地望了儿子一眼说,“妈将你养得这么大了,从未花过你的一分钱,你呀,
把钱全部献给‘希望工程’,大力支持贫穷地区孩子读书。”
    “妈妈,这都离不开你的教诲,你不但支持儿子的事业,而且常常捐物捐款给
受灾人家。”吴善伟说完侧过头望着郑娟芝,仿佛要把妈妈的善意递送给她似的。
    “你从小就是这样,同学们送你一个外号!‘杜甫’,因为历史课本上杜甫那
忧国优民的愁苦样儿,给人留下的印像太深。”吴大妈伸出手拍了拍吴善伟的手臂
轻声说,“你写的信,我还能背上几句呢。”
    “无愧是人民老师。”李丽萍抿嘴一笑,添了一句。
    “这是老早的事。”吴大妈脸上掠过不快的阴影。
    “妈妈,你背给我们听听。”吴善伟毫不介意地说。
    “我背其中的一点。仅仅为个人幸福奋斗一辈子,犹如苍蝇一般卑俗无聊。我
看够了社会的不平,资本主义社会金钱万能,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则是权力至上……
妈妈,不要只看到你那一块天空美丽,就以为天下都美丽,你到深山,你到荒原去
看看吧,还有多少农民在贫困愚昧中挣扎……到山里去看看吧,别只看到你眼前的
一片天空!”
    “哎哟妈妈,你的记忆力真不减当年。”吴过伟惊愕得大叫起来。
    “李丽萍,我的吴善伟是一个老八路的儿子。在乡下长大的,跟着他老祖母干
过不少农活,身上有着质朴与高雅,乡村与城市的混合气质。小时候在农村,为乡
村的贫困愚昧忧虑;高中时,又为父母身边的污秽愤恨忧虑;当上了税务员,又开
始为国为民忧虑了。并对自己肩负的社会责任感越来越重视了。儿子,我作为你的
母亲,也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妈妈, 我的成绩取得离不开你的教育。 ”吴善伟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说,
“奖状里有母亲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李丽萍,你看你的丈夫多幽默。”吴大妈望着李丽萍说。
    李丽萍压住羞怯之意,把欢愉和漂亮漾溢在脸庞,令她显得青春焕发又俊俏可
人。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早晨,窗外的小鸟嬉戏声把李丽萍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感到格外清新惬
意。清晨新鲜的空气,似乎又增添了她的容颜的妍丽,而昨夜内心的纷扰,只有使
这容颜对一切外界的印像更为敏感。
    吴大妈已做好了早饭,碗筷整齐地摆在桌上,见李丽萍醒来,她立即递上一条
散发着芳香的新毛巾说:“快去洗脸吧,洗完脸就来吃饭。”
    早上吃饭,不是正餐,但仍是很丰盛,鱼肉蛋齐全,还有一大碗吴庄镇特产菜
又鲜又香的排骨汤——吴大妈能在早上弄出这些菜来,真精干呀。
    饭后,吴大妈带着小孙子,非要让吴善伟陪李丽萍游玩。
    吴善伟和李丽萍沐浴着金黄色的光芒,相依地走在路上像一对渐入佳境的情侣。
一路上,吴善伟对天台的华顶山、石梁飞瀑、赤诚山风景名胜区不断向李丽萍讲释。
他滔滔不绝,不是讲述一段美丽动人的故事,就是大谈文学上的名地名著,什么屈
原的吟去梦泽,怀沙白罗江,什么《牛虻》,什么《斯巴达克思》,什么俄国民歌
……无不显示出他高深的造诣、渊博的学问。
    不时有相依相搂的年轻情侣从他俩身边走过。吴善伟羡慕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
影,满脸不悦,怏怏不乐地朝石梁飞瀑风景点走去。
    他们远远地看见了峭壁上,挂着一帘瀑布,像一块白玉纯洁无瑕。
    “我们就在这儿坐坐好不好?”吴善伟拉着李丽萍的手奔到石梁瀑布前。
    李丽萍抿嘴一笑,“好呀!”她就相依在他的身旁坐下。
    他们坐在瀑布周围水雾笼罩着的岩石上。吴善伟盛着眉头凝望着那一帽白色帘
子似的瀑布,直垂向下面蔚蓝的不可见底的深涧中。
    李丽萍目不转眼地打量着他,他穿着深蓝色税务制服,戴着大盖帽,帽徽、肩
章鲜艳夺目,身材魁梧,俊逸中透出几分潇洒。可以断言,在他身上似乎挑不出一
丝令女人们不如意的地方来。李丽萍想如果自己能嫁给他,这是老天恩赐的福分了。
    她多么希望名义夫妻变成有正名顺的真实夫妻呀1“丽萍,这里的环境不错吧,
你要好好地生活。”
    李丽萍机械地点点头,将目光投向泉水如云朵的最上方瀑布起源处,生怕让吴
善伟发现自己在痴痴地打量他。
    石梁瀑布前没有其他人,就连四周都很少有人经过。
    温暖的阳光明灿灿地投射在白光闪闪的瀑布上,也毫不吝惜地倾洒在白蒙蒙水
雾笼罩着的他们俩,此刻,吴善伟的安抚和关切,像一股清泉淌入李丽萍那苦忧的
心中,瞬间她像在这天宫的美境中飘飘然起来。她十分敬佩地对吴善伟说:“你们
是厚道人家,我永世都报答不了你的思德。我有时想起来十分孤独,生活的困境,
我自己绝对无法改变命运,只把希望依托在你的身上,请你给我寻一份工作,让我
自己养活自己。”
    吴善伟望着李丽萍那张充满稚气又俏丽迷人的脸说:“娟芝,不不不,李丽萍,
我过几天就要回税务所了。你还年轻,大可不必悲观,如在经济上有什么困难,我
们一定竭力帮助你,你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养好身体,陪伴我的母亲,带好孩子。”
    李丽萍定神仰望白练当空,浪花飞溅的瀑布。“吴善伟,你那英武的外表底下
深深埋藏着仁爱、埋藏着柔情!你的确是一颗精细琢磨的金刚钻,一个嵌着珍珠的
牡蛎——不是一个粗夫。可我真不明白你三十挂五还是光棍一条,凭你的地位和家
庭是不该这样的。”
    “在你之前,没有一个女孩爱过我。”吴善伟把凝望在蔚蓝色深涧的目光转过
来倾洒在她的身上答。
    李丽萍瞟了一眼雪白瀑流,脸上泛出淡淡的笑意。“这不可能,除非你不爱她
们。”
    “也许是这样。”吴善伟憨然一笑答道。
    “你没有谈过恋爱?我看那个漂亮的女税务员小李子对你有感情,还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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