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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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她胆怯道,并大口大口地喝茶。
陈正华见她额上渗出了汗珠就盯着她说:‘’你知道吗?李丽萍。”
“什么?”李丽萍把茶杯轻轻一放问。
“今天你使我在心中又有点想女人了。我忘记了过去,发觉我没有终身伴侣是
孤单的。”
“真的吗?”李丽萍抿嘴一笑地望着他。
“真的!我不瞒你。”陈正华一脸正色道。
这时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向另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女士身穿一
件塔福绸的迷你裙,裙裾短到大腿跟,一双白得耀眼浑圆而修长的芭蕾舞演员大腿,
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裙的领口开得很低,胸围和腰身束得很紧,优美的体
形在霓虹灯下暴露无遗,跟朦胧的夏夜一样美妙动人。她的长发盘成孔雀开屏的姿
势固定在头顶,裸露出迷人的前额和琥珀色的脖颈,她还打了眼影施了淡淡的胭脂,
陪伴她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中年妇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熠熠闪光的珠珍项链,两只手
上各戴五枚不同色泽的宝石戒子,纯金耳环,钻石胸针,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富贵
逼人。她们走进吊着蓝色的、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精巧大空灯的大厅,变
幻莫测的大空灯,灯上微微动着流苏,配合闪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鹅绒的蓝
色帷幔,使人一到这里就会产生一种迷离的恍惚的感觉。她们缓缓地走到阵正华他
们身旁,中年女子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我是绣衣厂的。”陈止华道。。
“你就是陈正华。”中年妇人笑着指了指那年轻女士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李丽萍和陈正华慌忙站起来,并请她们坐下来。
那中年女子为了掩盖自己的容颜,浓妆艳抹。她走过来坐到椅子上,刚刚喘了
一口气,便打量了一下陈正华说:“我女儿名叫叶美斐。”
“妈妈,家里人都叫我小斐呢。”叶美斐撒娇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并以一种奇
妙的方式看着陈正华,嘴唇上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她一眼就相中了十分如意的郎君。
陈正华经受不住这箭一般的目光,脸红一阵白一阵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他
就乐滋滋地望着舞地。
李丽萍仔细地打量着她们的眼色,又看着陈正华,只见他乐呼呼地对她笑笑。
她心里想凡是男人,无论年老年轻,无论是天才还是将军,受过教育还是没有受过
教育的无一例外,个个认为同富有魅力的女人交往就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因此,男
人表面上都装作在为别的事忙碌,其实一味渴望的才是这件事。
叶美斐娇声娇气:“爸爸当了个芝麻官就日夜奔波。真是嘛,怪不得人家说.
当官的爹不如讨饭的娘。”
“你说得对。”陈正华看着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陈正华是绣衣厂的年轻厂长。”李丽萍向她们做了介绍。
“见到你很高兴。”叶美斐高傲地瞥了一眼陈正华。
看着叶美斐故作的动作,陈正华很难过。
李丽萍想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就问叶美斐母亲:“您大概是头一次来东湖大
酒店?”
“我每周随着丈夫宴会。至少来这里一二次,不过小斐是第一次”“妈妈!我
是第二次,我常在皇冠大厦跳舞,唱卡拉OK。这个大酒店档次还低了一点。”叶美
斐傲慢地昂起头,眼中无人似的看着天花板。
“低档次?”叶美斐母亲伸出左手,瞧着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金手镯说:“人家
厂长经理请你父亲常来这里宴会,怎么说低档次。”
“当官的不如美丽的公主啊,小斐呀对不对。”陈正华打破了自己的沉默。
“嗯?”叶美斐母亲一惊,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李丽萍也笑了, 看他们都笑叶美斐有点惶惶不安, 她惊奇地看着陈正华说:
“没想到你这么幽默。”
“我认为生活就是要幽默一点。”
听了陈正华的话,叶美斐又得意了,但是陈正华从中泼出一盆冷水。“这可不
是幽默的时候,这倒是一个和叶美斐说话的机会。”
气氛陷入沉默之中,陈正华喊了声招待员,女招待员马上走过来。他从女招待
员手里接过一份食谱,放到李丽萍面前,并多次问起她们的爱好来。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弄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
叶美斐为了把自己的意思明白地告诉他们,转身对陈正华说:“我能说出你喜
欢吃的东西吗?”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你就说吧。”陈正华冷冷地说。
“开心果——”叶美斐柳眉一扬道。
“你怎么知道陈正华喜欢吃这种东西?”李丽萍望着叶美斐说。
“丽萍,你让人家说嘛?”陈正华凝望着李丽萍道。
“随着时代的进展,从花生到吃腰果,从腰果到吃开心果不断变换。女人嫁丈
夫也一样,五十年代爱英雄,六十年代爱贫穷,七十年代爱文凭,八十年代爱洋人,
九十年代爱经理……
姑娘们不同时期的选择,其实反映着社会在各阶段对某种价值的认同。而今天
会不会挣钱最能反映一个男人的综合能力?”叶美斐很傲气地斜视着李丽萍。
李丽萍见叶美斐盯着自己,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怎
么办好.看着叶美斐,又看着叶美斐的母亲,只见叶美斐的母亲居然笑了,笑得雍
容华贵极为大度颇有点灿烂。
“选择对象的条件有三:第一要品貌端庄性格温柔;第二要高中以上文化门户
相当;第三要志趣相投苦乐与共。经过细心观察和多次‘筛选’,我们最后把目光
集中到了你这个厂长身上。”叶美斐的母亲拉着陈正华的手说。
叶美斐正倚在她母亲身边,怀着默默的仰慕心情在倾听母亲讲话,时不时用一
种好奇、克制和胆怯的神色瞅瞅面前的陈正华。偶后,她附耳对母亲说了几句话,
母亲听了哈哈大笑,并以惊讶的目光向李丽萍注视良久。
陈正华已经明白了他们在讥笑李丽萍,那女子很傲慢而做母亲的又醉心于打扮。
她们两人陈正华都不喜欢,但是他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无名之火。
见李丽萍和陈正华长时间的沉默,叶美斐母亲说:“斐斐是个娇生惯养不谙世
俗不会理家的孩子。但是如果有位温柔体贴的男人做她的丈夫,我就把她交给他。”
“陈正华是位心地善良的精明厂长,他很喜欢娇媚的妻子,他待妻子会体贴入
微的。”李丽萍想给谈话增加点轻松气氛。
陈正华可不高兴了, 斜眼瞟了一下勉强微笑的李丽萍, 便转向叶美斐母亲。
“她说得对,我喜欢和你喜欢的一样。”他向李丽萍暗示了一下。
“那就是说,她喜欢我的叶美斐。”叶美斐的母亲紧紧地握住陈正华的手。
“她是这样,我还得征求我父亲和吴大妈的意见。”陈正华害怕了,他慢慢地
把手从叶美斐母亲的手中缩回来。
叶美斐和她的母亲顿时沮丧起来。
女招待员走过来,放上一盘开心果、鱼片和花生米之类,叶美斐把开心果推到
陈正华面前。
“先生、小姐,你们还要点什么?”女招待员问。
“四杯麦氏,四盘三明治,四盘甜点。”陈正华说。
“我不要麦氏,来一杯牛奶,加少许柠檬、”叶美斐说。
一会儿,女招待员便送来了饮料。
“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喝牛奶,这也是娇养惯了,喝一杯水也要叫保姆。”
“干吗不叫保姆,这是老天赐的福。”陈正华看了看叶美斐,只见她的手拿着
牛奶微微有点发抖。
李丽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有了保姆什么都不想动,成家立业后自然
能干家务了。”
“你说得对,妹子。不过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叶美斐母亲说。
“我……我……”李丽萍口吃起来,不知怎样回答。
“李丽萍!”陈正华立刻道,“我们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同我非常熟,她的
丈夫是一位烈士。”
当陈正华一提出烈士的妻子,李丽萍容光焕发的脸立时罩上了一层阴云,眼圈
也湿了,她说着要回家。
一曲舞乐终,一位艳服的舞女退下来,她穿着紧绣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滑圆
的两肩和酥胸,连洁白的乳部也半裸在外面,撩得男人心猿意马,她那双妖媚的眼
睛直勾勾地盯着李丽萍。李丽萍顿时感到一阵慌乱,可舞女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她
很早就认识李丽萍似的,李丽萍却不敢看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慌,她端起了茶杯,
手一哆嗦,茶水溢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服。当她再次以胆怯的目光瞧了一眼盯着她
的舞女,那舞女已向另一位满脸堆笑的胖男人走去,男人急如星火地跑过去,一把
紧紧抱住舞女,两人发出一阵阵放荡的笑声,走进昏暗的鬼眼似的闪着“请勿打扰
的”小包厢里。
“没关系,大概说话时不小心。”叶美斐母亲用手绢擦着李丽萍的衣襟。
“大概你光注意那舞女的衣着了。”叶美斐打量着李丽萍眼中的焦虑神情,告
诉她那舞女是以色相招揽客人。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碰见过她,这风骚的女人。”陈正华道。
“贵人多忘事哟。”李丽萍开着玩笑,掩饰着自己慌乱的神情说,并站起来向
盥洗间走去。
她一走.陈止华就一个劲地喝起茶来,并说:“这是交好运的预兆。”
“什么?”叶美斐母亲吃了一惊。
“茶水泼到衣服上。”
母子俩品味着陈正华的这句话,接着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陈正华也跟着笑了。
当李丽萍过了大厅,向盥洗间走去时,她又愣住了。那舞女在一个角落里坐在
几个男人中间,她不时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强烈愿望,想偷看一下那个舞女,可是
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却总是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缩回来,因为每次都发现舞女在偷偷
地看她。此人的目光犀利而明亮,但蒙着一层戒心和怀疑的阴影,与李丽萍所见过
的都不一样,给人一种极不愉快的感觉,正是她这双眼睛颇不寻常的表情使李丽萍
的窘色有增无减,李丽萍头一低快步走进了盥洗间。
李丽萍比先前更加害怕了,她不明白这个舞女为什么总是这样盯着她。她想避
开世人的目光,但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人千方百计地在她生活的十字路口上窥视着她,
到现在她没有回忆起在哪里见过这个舞女。她的脑海里逐个回想学校里的每一个女
同学的容貌,但是没一个和这舞女长得相像的。
她正用水冲洗着衣襟。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她紧张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她从
墙上的镜子里看到那舞女走了进来,不觉毛骨悚然。
舞女站到李丽萍的旁边,从提包里掏出口红往嘴唇上涂起来,见舞女在打扮自
己,李丽萍并不理会,低着头急急忙忙地洗自己的衣襟。舞女神气十足地看着她,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衣服上的污点可以用水洗掉,生活上的污点并不那么容易
能用水洗掉。”她脸朝着李丽萍,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讥讽,声音里颇有一点嘲弄
的意味。
听了这话,李丽萍的心像针扎一般,她凝视着那舞女红嘴唇上露出的傲慢神情。
那舞女看着惊讶的李丽萍说:“怎么啦,想什么呀,郑娟芝。”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李丽萍拧开衣襟搭在胳膊上,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你大概没认出我来吧?”
“你是谁?”
“胡丽珍,是你的姜阿基的后妻。”
一听到姜阿基的名字,李丽萍仿佛感到有人往她耳朵里灌进了沸水,浑身一阵
战抖。她以僵直的目光看着正眯缝着一只眼瞧着她的舞女。
“你在这儿干什么?郑娟芝,和你一起来的都是谁?”
“你搞错了,我不认识你,小姐。”李丽萍压抑住慌张的神情,以严峻口气回
答了舞女,然后匆匆走了出去。但是她那大惊失色的脸色清楚地告诉了胡丽珍,她
就是郑娟芝。
胡丽珍在镜里照照自己,她的嘴唇上露出讥讽的微笑。
在回家的路上,李丽萍抬头望了一下天空,漆黑寂静的夜,黑暗笼罩着整个大
地像裹上了黑色的丧服,压抑着她悲伤的心,使她和陈正华走在街头上一句话也没
说。走了一半路,陈正华见李丽萍仍不开口,忍不住开了腔:“你说,这姑娘怎样?”
李丽萍如梦初醒,不加思索地说:“不错。”
“你要是喜欢,那我就答应了。”陈正华说。
这时黑暗吞噬了他们。
当他们从黑处走到有电灯光的街上,李丽萍说:“我喜欢有什么用,你已经看
过了那姑娘,自己决定吧。”
“我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你了。”陈正华亲切地笑道。
“你从心里觉得怎样呢?”李丽萍低声地说。
“那我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仔细想想,这是你一辈子的事。”
“想好了。不过我可能要打破你的美梦了。”
“怎么?”
“我不喜欢那娇滴滴的女人。”
李丽萍笑出声来。他们又进了胡同口,彼此很难看清面容。
陈正华说:“我相信你喜欢的不会错。”
“未见得。”
“叶美斐这样娇态百出的女人,我没看中!你不知道她在你去盥洗室后她干了
些什么呢?”
“干什么了?”
“她从对面的桌上拉过两个倜傥的年轻小伙子,向我介绍说他们是她的好朋友。”
“这怎么啦?现在的女人以提高自己的身价为荣呗!”
“我的观点可不是这样。这可倒好,如果我和她结了婚,她同另一个男子关系
暧昧或者给我戴绿帽子,那我还不干晾在那儿了,这同坐在牢狱里差不多。李丽萍,
对那些光靠容貌吸引我的女人,一旦发现她们既没有灵魂也没有良心,一旦她们向
我展示乏味和浅薄,也许还有愚蠢、粗俗和暴躁。我便成了真正的魔鬼。”
此刻李丽萍心里一阵阵刺痛,这些年来以吴大妈为后盾,抹掉了她早年贫困痛
苦生活的所有痕迹,使自己变得比出身富家的人更高雅。现在认识她的人,没有一
个会猜到她艰难的出身背景,可却被舞女胡丽珍认出来了。此刻胡丽珍的影子还在
她眼前晃动,使得她心里十分不安,因此她没兴致多说话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当
他们来到吴家门前,大门已经关上了。门前的松树像受了什么病痛的折磨,扭动着、
呻吟着,狂风在咆哮,直向他们扑来。
“我们得进去了。”李丽萍说,“天气变了。”
“已经很晚了,明天我还要到税务局开会。”陈正华说。他们望着乌云翻滚的
天空,窜出一道铅灰色的闪电,随后是啪啦啦一声霹雳和远处的一阵隆隆声。陈正
华用深沉的语调对着她的耳朵问:“害怕吗?”
李丽萍依着他魁悟的躯体,感到他身上有一般很强的生命力在搏击,在迅猛地
扩展,在宇宙的浩瀚中寻找着自身价值。它发着光和热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给予
她莫大的安慰和力量,她说:“我不怕也不畏惧。”
顷刻,狂风大作,雷声隆隆,暴雨如注。他们躲避在屋檐下,陈正华用深情的
目光凝视着她的脸,他把一支烟叼在嘴边说:“我问你一句话行吗?”
“问吧?”
“你在舞厅看到那个舞女时,为什么很不高兴?”
“没有。”她掩饰着自己的惊慌,恢复了极度苍白的脸色,一颗孤独的泪珠溢
出眼眶,沿着她的面颊滚落。
陈正华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