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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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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向远还来不及意外,叶昀的欲言又止顿时变了紧张。   
“危险!”叶昀喊出这一句,强力一拉向远,向远撞在他身上,肩膀疼得厉害,正想发作,就听到了面朝院子的落地大窗方面一声巨响,回过头,只见窗子破了一个大窟窿,碎玻璃飞了一地。   
“没伤着吧……你先别出去,等我。”叶昀松开了向远,迅速朝院子外追了出去。   
“叶昀,小心!”向远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有几分惊魂未定。   
杨阿姨颠颠地从里间闻声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念叨,“阿弥陀佛,这家人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就没有半刻消停?”   
向远没有理会她,独自走回了屋子。果然,她在窗子被砸出的窟窿之后,找到了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石头平淡无奇,随处可见,但是那上面却用透明胶纸黏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向远。”她刚揭开了石头上的东西,就听到叶昀在院子里叫她。   
向远不动声色地将石头上的附加物塞到了包里,抓着那块石头走了出去。   
“没追上,迟了一步。”叶昀拭着脸上的汗,隐隐不甘。   
向远把那块石头给他看,“真巧,这事又被你赶上了。”   
叶昀翻来覆去地看那块石头,“算不上巧,我特意过来的,正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哦?”向远心中一紧。   
“陈杰你还记得吗?大哥绑架案的最大嫌疑人,这几年警方一直在通缉他,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上个星期,我们分局抄了一个办假证的惯犯的家底,他这几年做的假证件记录多得像小山一样高。也是我的同事有心,竟然在里面找到了陈杰四年多前办的一张假身份证,办证的时间恰恰好是大哥失踪的前夕,这两件事必定有关联!向远,我有预感,这是老天有眼,这个发现说不定就是大哥案子的一道突破口,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我不信没有半点线索。”   
叶昀有些激动,滔滔不绝地说。向远一言不发,表情凝重,叶昀自发把向远的反应视作长期等待后的不敢相信。于是继续说道:“更有意思的是,那个假证佬精得像老鼠似的,知道自己这会犯了事,又见我的同事对陈杰的假身份特别感兴趣,就主动报料,说是不久前,这个陈杰又找了他,重新要求做一张假身份证,因为是老客户,所以他有印象……陈杰他出现了,只要他在G市,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放过他。我一知道这件事就赶过来了,杨阿姨说你在家,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那家伙这次回来不知道安的是什么鬼胎,你要小心,没想到,前脚赶到,后脚就出事了。”   
向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好一阵的神,然后才抓住叶昀的手,略显急促地问,“你还查到了什么?”   
刚刚晋升为分局刑侦队第二中队长的叶昀在向远面前依旧生涩,这个久违的接触让他几乎忘记了要说的话,好端端的,就吞吐了起来,“查什么……啊……哦,你是说那个假身份证……我……我们还查到,陈杰当年通过那个假身份证办了一张农行储蓄卡和一个临时的手机号码,只可惜因为移动公司的信息升级,那些旧的通话记录不知道能不能调出来……要是能,我们就会到了很多线索……你的手好凉,别怕,大哥不一定有事的,四年都等过来了,再等等好吗?我说过的,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大哥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相信我。”   
向远收回了手,悄然地抓紧了自己手上的包,“我信你……对了,公司有点事,我要出去了,叶昀,你不急着上班,就让杨阿姨给你弄点吃的。”   
“我也要赶回局里,不过这一次我会搬回来住,你一定得答应,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陈杰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叶昀已经做好了耐心说服向远的打算,可是她草草地说了句,“随便你吧。走了。”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叶昀心里大喜过望,背对着向远忍不住跳了起来,最后看着她的背影,他追问了一句,“向远,刚才砸玻璃的那个人除了石头,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向远的背影顿了顿,“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七十九章 晨光         
哭声。   
向远听到了哭声,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不尽的人发出的悲鸣,压抑的,不敢诉之于口的,低细的哀泣,从最遥远的地方而来,渐渐清晰,这声音钻入她的耳膜,穿过心肺,然后再呼啸而去,一阵阵,仿佛永无停息。   
有那么一瞬间,向远几乎想要立刻关闭办公室电脑里播放的这段音频,她开始怀疑这个随着敲碎叶家窗户玻璃的石头而来的U盘里,存储的这一段没有任何解说的音频不过是一个恶作剧,将近三分钟的时间里,除了此起彼伏,不断重复的诡异呜咽声,什么都没有。这低啸呜咽声意味着什么,莫非是风?   
向远苦笑了一声,但是往椅背靠去的脊背忽然僵住了。对,这是风,海上的风声!她明明听过的,就在四年前,她和叶骞泽最后一次通话里,那背景不就是这样的风声?只不过,耳边这段音频里的风声虽然可怖,但尚不如那天电话里一般摧枯拉朽。   
她有些明白了,一定是滕云在用录音笔捕捉风的声音。那一幕仿佛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来,如同一幅素描,浅色细格子衬衣的男人,戴着有框的玳瑁眼镜,五官端正,目光平静,他倚在甲板的栏杆上,面对海的方向,身后的人或许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暴乱成了一团,而他还在那里,像以往听郊外松涛的声音,看一朵花的样子那般录着风的声音。   
向远记起了滕云,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对于这个男人,她有迁怒,有责怪,然而这四年来,难道就从来没有想念?滕云总说,他把向远当作生平最看重的朋友、知己。向远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可失去了滕云,她有如失去了一条臂膀。   
向远好像能听到滕云说,“你听啊,向远,每一种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她闭上眼睛,和滕云一起聆听,那良久的风声不再枯燥乏味,跟风一起送来的,还有久违的故人气息。   
风的呜咽声愈演愈烈,渐渐放肆开来,如同神哭鬼嚎,甲板上凌乱的脚步声,呼喊声,惊叫声也开始传来,恐惧透过声音直指人心,向远想像当时船上的混乱和绝望,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靠岸,立刻给我靠岸,他妈的再不靠岸,通通都得去喂鱼!”这正是陈杰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滕云,你发什么呆,你想死吗?”   
“靠岸?往哪里靠?我猜所有的港口都有搜捕我们的人。就算你愿意自投罗网,可我们的位置已经来不及找避风港了。”滕云说。   
“放屁。难道坐着等死?你答应过一千两百万大家平分,老子才冒险陪你干这一票,要是没了小命,我他妈的要钱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陈杰的嘶吼已经沙哑。   
“你既然上了这条船,就怨不得别人,假如不愿意等死,你可以祈祷……”   
“疯子,都是见鬼的疯子!那狗屁上帝可以让这台风停下来?”   
滕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澜,“他可以让你下辈子有更好的选择。”   
“你想死就死,别扯上我……”陈杰的话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他暴躁地用最恶毒的脏话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现在居然还有电话,鬼打来的?……喂?”   
向远猜到了打这通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失去了理智的她自己。   
录音里听不到她在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只听到陈杰含糊地说了句,“……是向远那个女人。”   
“把电话给我,给我!……向远,你后悔了吗……起风了,向远……记住你的承诺,叶少……你有话对他说吗,假如你愿意……”   
再一次重温当天的对话,向远仿佛从那一天悲痛欲绝的当事人化作了在大海风暴中颠簸的小船上方沉默地旁观者,所有的悲剧在她眼前一幕幕上演,犹如编好的剧本,她无能为力。   
“她要跟叶骞泽说化,你去把叶骞泽找来……”滕云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对象应该是陈杰。   
“老子才没有那个心思管他,待会我就让他到海里喂鱼,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等让他接完这通电话!”这个时候的滕云显然比已经六神无主地陈杰说话更有震撼力。   
陈杰骂骂咧咧地声音渐远,终于,向远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你吗?向远?”   
录音里短暂的停顿,那是她在追问叶骞泽最后的一句话,她宁愿他什么也不说,可她的余生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骗自己的理由,也不要他接下来的那一句。   
“对不起,谢谢你。”   
对不起是因为这半生的辜负,那谢谢你为的是什么,是感谢向远的痛下杀机终于给了懦弱的他一个解脱的机会?他那么急不可待的赶赴另一个世界,去赴叶灵之约,那跟袁绣那个妓女的纠缠又是为了什么?   
“我……我这一辈子只欠了两个女人,一个是阿灵,一个是你……”叶骞泽的声音越来越小,“……卖给了……剩下的,我都留给你,这是你应得的……袁绣的孩子……我……照顾……”   
“……船进水了,进水了……”   
后面的声音被一声绝望的嚎叫打断,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向远木然地摘下了耳机,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眼睛是干涸的,宛如一口枯井,然后,她慢慢地用双手捂住了整张脸孔。   
许久之后,她飞快地退出电脑,收好那个U盘和包裹它的纸条,一阵风似的出了办公室。   
袁绣所在的公立神经病院条件算不上好,向远没有心思喝院长亲自沏的茶,她厌恶这个地方,只要求见袁绣一面。   
“这当然可以,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她一直严格监管,除了最初入院那一段时间,她的情绪还算相当稳定……”精神病院的院长看了向远一眼,她好像并没有听见自己说些什么,一路急急地走到袁绣所在的病房,隔着镶有铁枝的门,她对着里面那个眼睛顿时睁大的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对白,只有一句问话脱口而出。   
“孩子不是他的,是不是!”   
短短几个字说完,急促的呼吸使得向远的胸口急剧的起伏,一双眼睛都是通红的。   
袁绣胖了,胖得快要分辨不出那张清秀的面容,只有眼神没变,薄瓷一般脆而利。她听见了向远的问话,神经质地歪着头,侧起身子打量门外那个曾经不共戴天的女人,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都说你聪明……哈哈……你真蠢……这么简单的一个题目,你猜了四年……哈哈……那孩子是谁的……你猜是谁的……”   
向远心中悲仓无尽,是啊,这么简单的一个题目,她猜了四年,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其实真相一点也不隐讳,是嫉妒,是绝望,是仇恨遮住的她的眼睛。她嫁的人,自以为可以普渡众生,乞丐伸手,他给钱,一个怀孕的、投缘的妓女伸手,他给她“江海垂钓,以此终老”的一生,反正他的“一生”已经无所谓了,他早想过离开这一切,既然遇到了袁绣,就不如带她一起,给她和孩子一个安定的生活,这也强过在日渐成仇的妻子身边厮守,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滥好心,最终把他推上了绝路。这样也好,不是吗,也许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收场。   
叶骞泽啊叶骞泽,你怎么可以这样,向远短暂地闭上了眼睛,每次都是这样,她以为她赢了,结果底牌揭开,却是叶骞泽自以为是地让了她一局,他是诚心要她在这样的胜利中一辈子如鲠在喉。   
“哈哈,求我啊,求我告诉你孩子是谁的。”袁绣从一直坐着的床上站了起来,依旧笑个不停。   
孩子是谁的?那个无辜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不是叶骞泽,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是沈居安的,他那么恨向远,这些年来还不是合作愉快?假如是崔敏行的,那就更是一个野种。会有报应吗,无所谓了。   
“求我啊……”袁绣自说自话,忽然面目变得无比狰狞,她虚肥地身体措手不及地冲到铁门边上,双手从铁枝的缝隙里猛地探了出来,恶狠狠地抓向向远。   
向远避之不及,幸而侧了侧身自,眼睛幸免于难。但脸上平添了一道尖利的指甲划出的血痕,她急急地退了几步,脊背重重地撞在走廊的墙上,脸才开始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拭,有血的印记。   
陪同的人等惊声一片,有扶住她的,也有几个强壮的护工立即打开了铁门,将恢复了满脸笑意的袁绣用力地按在了地板上。   
“放开她……”痛意让向远一个激灵,她按住脸上的伤口,制止住要对袁绣施展暴力的护工,“算了,我说放开她……”   
那两个人松手,袁绣却依旧匍匐在地板上咯咯地笑,扭曲的笑容和眼里的寒霜让她显得无比的可怖。   
院长不断地向眼前的金主道歉,向远松开了覆在脸上的手,血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她低声对院长说,“从今往后……我要你们好好照顾她。”   
脸上的伤口是在精神病院简单地做了处理,向远没有停留太久。她回到车上,取出一副太阳镜勉强地遮住伤痕,接着再一次展开了那张包裹住U盘的纸条,上面简单地写着:“假如对我的‘证据’还算满意,下午三点,吉祥阁二楼。”落款是“生意人”。   
吉祥阁是G市一个普普通通地茶餐厅,消费低廉,很多人喜欢在里面点上一杯饮料坐上一天,向远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从下午两点半,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生意人”陈杰并没有出现。   
她并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等待的过程也不算难熬,只需坐在那里,简陋的,油腻的餐桌,一杯白开水,时间便如漏斗里的沙急速消退。假如一辈子可以那么快,那该多么好。   
陈杰不会来了。夜色渐深,向远的这种预感也越深。奇怪的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竟然没有失望。陈杰跟她要做的生意会有什么内容,无非是勒索,他或许有叶骞泽的下落,或许自持手中那段录音可以威胁向远,终归是要钱。向远不怕给钱,也许陈杰来了,她真的会给,但是他没有出现,她想,那就算了。   
没有意外,也没有伤心,就是两个字,“算了”。   
事已至此,叶骞泽在哪里还重要吗?假如他活着,在世界上另一个没有向远的角落生活了四年,四年啊,她何苦再去打扰?假如他死了……人总要死的,这样也好,不正是她想要的吗。这几年,她不舍不弃地焦灼地寻找,她需要的只是这个寻找的过程,至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就让他失踪下去吧,生也好,死也罢,都算了,对于这个男人,她爱也爱了,恨也恨了,现在就放了,到老到死都不要再遇见,这是存在于向远和叶骞泽两人之间最后的慈悲。   
而那段录音,陈杰自诩为“生意人”,录音就是他的筹码,即使他把这个筹码掀了开来,向远说过,她早已经不怕报应。   
向远离开茶餐厅,走出了很远,店员追了上来,说她没有埋单,她自己都笑出声来,牵动脸上的伤口,撕裂的疼。   
之后,她去了左岸,章粤的地盘,那个自欺欺人的幸福女人依旧在夜色中妩媚动人,她对向远说,“像我这样喝一杯,举手,仰头,张嘴,下咽……一分钟,谁都没有你幸福。”   
向远说,“描述得像吸毒似的。”   
可是她照做了,她极不爱喝酒,但生意场上打拼,鲜少离得开这个,前几年是能免则免,这几年,随着江源的日渐壮大,需要她端杯敬酒的机会已经不多,别人举杯过来,她笑笑,抿一口水也是一样的。   
可这晚,她规规矩矩地按照章粤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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