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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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快;手势也极稳;竟是个长年练习拳脚的好手。他出手及时;花瓣纷落如雨;尽洒在黄罗盖上;帝君身上却未沾得一片。
文侯踏上一步。帝君见他走近;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身后两个黄门忽地抢上;挡在他身前。此时的文侯眼里;竟然也有了杀气!
我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还有这等变故;站起来道: “大人笛技;当真妙绝天下。”
被我一叫;邵风观他们与五部尚书也全都站了起来。丁西铭尤其赞不绝口;他甚有才学; 引经据典地夸赞。帝君此时面色已然平复;笑道: “甄卿;你这支曲子当真厉害;小邦敝物;竟然抵受不住。 ”
花瓣已然落尽;文侯此时面色倒已平复;微笑道: “陛下见笑了。臣此曲;名谓《龙吟谣》 ;可惜这万波息笛竟当不得臣一吹之力;竟致碎裂;实臣之罪。”
帝君又笑了笑;道: “只是此间已乱;来人收拾了;去竹园重开吧。”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松竹梅号称岁寒三友;阳和苑也有岁寒三园。在竹园里重开宴席;倒没出什么事;但我也发现事态有些不对。
胡乱吃完了;各自回去。这几天我都在军中歇息;到了军中;让人烫了点酒;上了些可口菜肴;叫齐了诸将同乐。帝君之宴虽然清雅;实在食不甘味;而且也吃不饱;倒是回到军中;与众将胡吃海塞;吹牛聊天;更让我自在。
刚喝了几口;却听得有人笑道: “楚兄好兴致啊。”正是邵风观带着个从人挑帘进来。我又惊又喜;站起来道: “邵兄;你也来了;请坐。”
邵风观拿起桌上一支牙签;扎了块牛肉嚼着;道: “白天吃得不饱; 知道你这儿有得吃;我来做个不速之客。这牛肉不坏。虽然上不得台面;我辈武人;还是吃这个好。”
我笑道:“行了;你这个人食不厌精;也会说这话。 ”
他为人精细深沉;照理和我性子完全两样;但我与他总是最为投缘。
邵风观咽下了肉;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回去了;现在来向你辞行。”
我呆了呆;道:“这么快么?”
邵风观道:“是啊。”他向周围诸将团团作了个揖;道: “众位兄弟; 邵某失礼;还请海涵;先自罚三杯。 ”
邵风观酒量甚宏;谈吐也风雅有趣;在席上谈笑风生。只是大概白天黄封御酒喝多了;现在喝了几杯便醉态可掬。我见此有些担心;道: “邵兄;你还是别喝了;小心点。”
邵风观头转了转;苦笑道: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楚兄;冒昧请你领我到你的营房躺一躺去。”
邵风观大概真的醉了;不过叫他亲兵扶他去未免失礼;我扶起他道: “小心点。”
在军中别的事我都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唯有这住宿;我实在受不了与士兵们杂处;因此我的营房设在辎重营处;闹中取静;现在军中吃犒劳;人都在聚餐;这里更是冷冷清清;声息全无。到了我的营房;我刚要扶他躺下;邵风观忽地站直了;微笑道: “楚兄。”
他现在哪有半点醉意。我有点莫名其妙;道: “邵兄;你弄这些玄虚做什么?”
邵风观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扔给我道: “帝君密旨;你看看吧。”
邵风观对什么事都无可无不可;居然如此传达密旨。我一怔;打开来看了看。字也不多;三两眼便看完了。待看到最后一个字;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帝君要我严阵以待;紧密注意;近期将要对禁军三营整治;所以要严防帝都出现骚动。现在兵员不足;禁军三营经过整顿;现在近卫军、五大营和执金吾的战力虽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兵力有所下降;近卫军和五大营都缩编为五千;执金吾则为三千。我道: “陛下对禁军也要下手了?”
邵风观点点头;道: “禁军中有不少是大人提拔起来的;属于他的心腹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大人还在;陛下不敢对禁军动太多;但卧榻之旁有这么个大患; 终究寝食难安。陛下让我过来;本来是为主持此事; 可惜今日未能得手;我再呆下去;大人只怕会铤而走险;所以他要动用你这支兵力。”
我大吃一惊;道:“今天陛下对大人动手了?”
邵风观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之意;道: “楚兄;你也真是厚道人。”
我迟疑着道:“是那支万波息笛?”
“正是。”邵风观冷冷一笑;“那笛子里装着玄冰魄;这种东西沾热即化。大人若是寻常吹奏;热气一入笛腹;毒气立即散发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便干掉他了。可惜大人终究不是寻常人;我早就说过这种诡道是行不通的;大人自己便是诡道大行家; 何况是这种情形。计是好计; 可惜用迟了一年。”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今天文侯吹完笛;帝君头顶的梅花会纷纷飘落了;而帝君也面色大变。假如当初帝君未曾下手便用此计;文侯只怕真会上当;但现在文侯已是加意提防; 再使这等诡计便会弄巧成拙。幸好今天文侯反击也失了手;不然中招的反是帝君自己。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一年前为什么不这般下手?”
邵风观笑了笑;道: “陛下和张龙友的事;我们怎么知道。何况毕胡子不是轻易上钩的人;那时我们又正豁出命去与蛇人死战;帝都全是大人的天下;那时大人要下手;倒是手到擒来;大人也错失了良机;哈哈;各输一招。”
我心下释然。这一类阴险的计谋要实现原本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的;时过境迁;终究难成。我叹道: “其实大人也应该没有反叛之心吧。不然;他早该动手了。 ”
邵风观鼻子里又是哼了一声;我道: “怎么了?”
“时也;运也。大人不是池中物;他被陛下和张龙友整得那么惨;哪会不起二心的。 ”邵风观长叹了一声;拍拍我的肩道:“楚兄;你的运气实在太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几乎不敢相信你居然活到了现在这位置。”
我不由苦笑;道: “也许;因为旁人都不会防我吧。”
邵风观脸色突然一变。我的心也一沉;道: “怎么了?”
邵风观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楚兄;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将来一定活得比我长;活到这位置是实至名归。 ”
我笑道: “行了行了;何前倨后恭如此。”
“不是拍你的马屁; ”邵风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不蠢;人也够精细;何况你还有个最大的武器;就是让旁人以为你这人忠厚老实;却
不知你对旁人总是防备万端。说到底;我是把刀子拿在手上;你却在袖子里藏着一把吹毛立断的利刃。 ”
我笑骂道: “你把我也说得太阴险了吧;我哪有这样子。”
邵风观正色道: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实力。就像我们同时离弃了大人;但大人恨的却是我;对你他仍然怀有希望。 ”他突然凑
近了;低声道:“说实话;楚兄;现在你有没有心思重回大人帐下?”
我吃了一惊。帝君把他当成与张龙友不相上下的心腹; 这次对付文侯;便连我都不知道;可是邵风观内心居然仍然有二心。 我也低声道: “你
怎么说出这等话来?”
邵风观耳语似地道:“陛下与大人已经马上就要公然决裂了。如果此时帮大人一把;那是雪中送炭;事成后必然得益不小。 我真的想问你; 你有没有做好选择?”
我叹了口气;道:“这条路走得太远了;我走不了回头路。 ”
我也知道文侯的能力远远超过帝君。现在虽然中了计;但文侯现在如此隐忍;定然在谋求大事。帝君不算如何圣明;但他至少有一点远远胜过文侯;他能够接受共和军的要求;成立立宪制。如果文侯坐上了帝位;我敢说他必定大权独揽;定要消灭共和军; 那时烽烟又将燃起; 生灵又要遭到一回涂炭。邵风观考虑的只是哪一方更有利;但我与他不同;所以现在我其实已经没得选择了;只能走下去。
邵风观道:“那就好。”他抬起头;看着我道:“你可别骗我;我的性命现在可都掌握在你手上。”
即使我选错了;邵兄;你也不要怪我。我想着;重重点点头;心头突然又是一阵疼痛。邵风观是今世奇才;我也不想与他成为敌人。即使我选错了;也只能走下去。
邵风观松了口气;正色道:“那么依计行事吧。大人虽强;不过张龙友这小子心计不弱;不见得比大人差多少。再有你们协助;大人一招不慎;再想翻身已经难了。”
我道: “这件事还有谁协助?南宫闻礼也在么?”
邵风观迟疑了一下;道:“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想必并不在内; 陛下给他的职守是全力促成立宪。楚兄;立宪若能成;共和军真的就满足了么?”
我道: “立宪是他们提出来的;怎么还有不满足的?”
邵风观冷笑一声;道:“漫天起价;坐地还钱。我怕就怕他们另有打算;所谓立宪;不要是他们漫天起价就是了。”
我沉吟了一下; 道:“假如大人真要下手; 陛下为什么不趁早对付他?”
邵风观道:“大人也不是轻易就能拔除了。他在朝中掌权这许多年; 势力盘根错节;贸然动手;只怕会引发种种不测。所以我真佩服陛下和张龙友;他们居然能与大人斗;还大占上风;当真称得上强中自有强中手。
”
与文侯相斗;我以前想都不敢想。若不是为了郡主;我大概根本不会投靠帝君的。我苦笑了一下;道: “你也并非弱者。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装醉?”
邵风观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这可不是无事生非。大人平时豢养了一大批耳目;我们以前做什么都似乎瞒不过他;恐怕;你军中也有。 ”
我一怔;道:“什么?”
邵风观道:“肯定有。”他看了看四周;声音又压低了些;道:“我怀疑是姓廉的。”
廉百策!我的心里猛的一动。的确;在与共和军一同攻打高鹫城时; 廉百策曾力排众议;说共和军是想测试我军火炮的威力;为将来反目做准备。当时曹闻道便说他有点让人不认得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但后来也没什么异样; 廉百策作为五德营五大统领之一;仍然出生入死;与另四个一般;让我觉得怀疑他都有点过意不去。 没想到邵风观居然会说地军团中最有可能的文侯耳目就是他;回想起来;廉百策也曾说他在共和军中有耳目。可是以他的身份;似乎不应该有这种举动;假如说那耳目是文侯的;只是把消息传给他的话。。。。。。
也许;应该找个机会与廉百策谈谈吧。我不相信廉百策会是文侯的耳目;也不希望他是。廉百策作为五德营的一员;他以前的功绩足以让我信任;邵风观说这话未必没有私心在;可能还在为了当初他被文侯贬职;廉百策却未相随而怀恨。他与我关系虽好;但不妨碍廉百策的提升;大概更让邵风观恼怒。可是我也不相信邵风观是那种恶意中伤人的小人;他心思细密严谨;言必有中;我同样不可不信。
邵风观这时又拍了拍我的肩;道:“此事就要倚仗你了。楚兄;如果真动上了手;你绝对不要心软;该杀就杀。好了;楚兄;我的任务已经完了;也该回去了;以后就得看你的。”
我道:“尽力而为吧。”
邵风观走后;我回到席中。曹闻道见我一个人回来;道:“统制;邵都督呢?”
我道:“他有事先回去了。大家慢慢喝吧;我也得先休息一阵。”
我盘算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廉百策叫出来。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般的锣鼓之声。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曹闻道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喝道: “出什么事了?”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帝都发生叛乱了;文侯已经开始动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地军团全军在此;文侯纵然把禁军全拉出来;也不会是地军团的对手;何况那阵锣鼓敲打得居然甚有节奏;似乎叛乱时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我道:“不要慌;立刻让诸营准备。”
此时在一边喝酒的冯奇他们也已冲了过来。我道: “冯奇;我们出去看看。”
一走出营房;我不由怔住了。来的是一伙穿得奇形怪状的人物;头上一律扎着红色布带;上面还写着字。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我按住刀柄;喝道:“是什么人?”
从人群中走出几个人;当先是个胖大汉子;走到我跟前道: “我们是尊王团的请愿人士;我们要见楚休红都督。”
尊王团?我又听到了这个让我不舒服的名字。我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就是楚休红。你们要请什么愿?”
那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卷长轴;喝道:“楚都督;我代表尊王团二十万赤胆忠心的成员;向都督请命为前锋;扑杀共和叛贼。共和叛贼;其心可诛。乱我帝国;犯我疆域。尊王义士;忠心报国。。。。。。”
这份请愿书也不知是哪个冬烘先生起草的;后面全是四个字一句;我听得不耐烦;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尊王团在帝都的势力越来越大;去年还只是个在街头宣讲;拉人入伙的组织;今年就说有二十万成员了;得罪了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我道: “好吧好吧;尊王团的义士们;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是现在国家承平;共和军正与我们谈判联合组成政府;不能说他们是叛贼。” 那汉子“扑通”一声跪倒;身后那伙人也一个个跪下地来。这汉子声嘶力竭地道:“都督;您千万不要为共和叛贼蛊惑啊。他们虽然号称受帝国统治;却是心怀叵测。若是联合政府组成; 势必成为帝国末日;我二十万忠勇尊王团员决不答应!都督;这是我们二十万团员的血书; 请过目。”
这汉子的嗓门居然不下于夏礼年;虽说军营地处偏僻;我真怕郑昭和丁亨利他们会听到;忙道:“好;好;请你给我吧。 ”
我只想把他们打发了便是;哪知这汉子不依不饶;嘶声道: “都督; 容忍共和叛贼入都;实是极大失策;若不当机立断;啮脐已晚。我等不才;愿为地军团前锋;扫荡叛贼;还我南疆河山! ”
我心中暗骂;脸上只能陪笑道:“这位先生;今日我军正值休息;若是诸位在此不去;地军团将士连休息都休息不好;那只能被别人扫荡。先生之意;末将已经了然;还请先生暂且回去;待末将向陛下转达。”
我说到“陛下”时;这汉子忽地一个头磕在地上;他身后那些人也全都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我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有点恶作剧地道: “末
将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闻听此言;定然为尊王团义士心怀陛下之心所感动。等陛下下诏;必请先生为陛下前驱;为陛下分忧。 ”
我一口气说了六个“陛下”;那伙人也梆梆梆地磕了六个响头。我还要再说;他却站了起来;把那血书交给我道:“那就有劳楚都督了。”
大概他头也磕得晕了;实在怕我再说出十七八个“陛下”来。我心中窃笑;道:“好吧;请义士回去;为陛下担荷重责。”
我说到陛下时;他又跪下磕了个头;马上爬起来道: “都督;小人告辞。”这回走得倒是忙不迭。
等他们一走;曹闻道和钱文义同时憋不住;在我身后笑了起来;便是杨易他们脸上也有了笑意。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他们给的这个血糊糊的东西写了点什么?”
我借着外面的火把光看了一眼;道: “无非是要把共和军全都杀光的意思。 ”
曹闻道吐了口唾沫;道: “该死;打仗时他们躲在后面;现在太平了;他们又变着花样要打仗。这么想打;下回组织一个二十万尊王团肉盾军;拿他们当盾牌;打个过瘾。那两个哨兵也真是吃干饭的;怎么把他们放进来。 ”
他们都笑了起来。然而;我看到有个人没有笑意;正是廉百策。我笑了笑;道: “回去接着喝吧。 ”我见廉百策也要进去;忙道:“廉兄; 你的字写得好;来帮我认一下这封血书;重新誊一个;明天好交给陛下。”
廉百策不疑有他;应声过来。现在纸张大行;价格一天便宜过一天; 书籍的成本一下便宜了许多;我的营房里纸也很多。不管怎么说;这是张龙友的实在功绩; 倒也令我佩服。 进了我的营房;我抽出一张纸;道:“廉兄;请抄吧。 ”
廉百策拿起笑; 正要写;我忽然道: “廉兄; 是文侯大人派你来的么?”
廉百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