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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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扔去,铁棒打着转,风车一般,正击在那弩兵头上,弩兵刚射死一人,根本没能防备,铁棒击中他的头部,头骨也被打得粉碎,他一下重又翻下车去,把另一个刚要爬出来的士兵也压得重新倒了回去。
这时,第三辆铁甲车的履带也被撬断了。剩下六个府兵马上去撬第四辆车,那个将铁棒掷出的府兵抓起死者的铁棒,走在最前。
楚休红的骑军已到了。他一马当先,长枪一探,一个府兵闷喝了一声,叫道:“你们快干,我来挡住他!”
最后两辆铁甲车驶得很近,几乎是并排前行,剩下五个府兵闷头狠撬,那府兵将铁棒舞得风车一般,楚休红一枪探去,反被他的铁棒打得荡开。此时楚休红在两辆车当中,已将路都堵死了,后面的骑兵必须绕着才能过去,这府兵抡动铁棒,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铁棒又极是沉重,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楚休红的长枪根本伸不进去。
这么重的铁棒,这府兵力气再大,风车一样舞动的话,也不能长久。舞了七八个圈,楚休红一枪已然出手,作势刺他面门,这府兵将铁棒舞起来,手却一软,铁棒登时舞不成圈,楚休红的枪已缩了回去,二番出枪,正从空隙间刺中他的嘴。
这手二段寸手枪一旦刺中,转平常的枪力要大一倍,这个府兵虽然力大无穷,又哪里还挡得及?枪自唇间刺入,颈后刺出,登时不活了。
而这时,第四辆车的履带也已被撬断,还有五个府兵疯了一样去撬向第五辆铁甲车。
这是最后一辆车了。楚休红心知,这辆车再被弄翻,那好不容易来的优势便荡然无存,重新回到两军对垒的均衡之势。此时帝国军攻击受阻,狄人却已将驼皮顶盖扯完,正在集结,马上要反扑,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帝国军反而要落下风。
这几个府军舍生一战,居然让地军团遭受这等重创!楚休红以下的军士一个个都不禁心惊。这时又有另一些地军团的骑兵冲了过来,几人同时向这五个府军发动攻击。
若府军反击,那这第五辆车就算保住了。骑兵人人都有这个想法,因此出手毫不留后路,便是与府军拼个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五个府军居然一点也不还手,仍是大力撬动第五辆铁甲车的履带。他们连撬四辆,本也到精疲力尽之时,撬这第五辆便已相当吃力,地军团的骑军长枪齐出,五个府军同时中枪,两个是颈部被刺穿,当场送命,另三个被刺在肩头,却眉头也不皱一皱,还在拼命撬动。
“崩”地一声。
楚休红心也随之一沉。这第五辆车的履带也被撬断了,登时歪了下来。他本也在当中,带马一跳,这辆铁甲车正倒在他马前,激起一大片沙子,眼前也模糊成一片。当中,本纠缠在一起的几个地军团骑兵和那五个府兵同时被压在下面,府军固时不活,几个骑军有一个也被压住了腿,另一个的马头恰被压住,人虽无事,却吓得面无人色。
从驼城里,发出了一阵欢呼。
地军团的铁甲车攻势,在府军的拼死反抗下,被尽数瓦解。而且,反抗的,竟然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府军。尽管这几个府军已全部阵亡,但对剩下的府军和狄人的士气,却是个莫大的鼓舞。
功亏一篑啊。楚休红眼里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他看了看在空中盘旋的风军团,邵风观仍在那里,但他们的火把扔光了,连这点小小的威胁也没有了,充其量不过是些点缀而已。
象一些无害的飞鸟。楚休红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些。这时,突然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了许多纸片。这些纸片漫天飞舞,有一小半落到驼城中,狄人大多不曾见过纸,抢过来看看。
狄人虽是蛮族,文化却也不低,几乎人人都识得几个字。简仲岚写的这些话又极是简易,他们纵然认不全,也都看得懂大致意思。甄砺之在驼城中也抢过一张看了一眼,叫道:“王爷!王爷!”
这时狄王已又挤了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拿了根羊腿在咬,吃得满嘴是油,用袖子抹抹嘴道:“甄君侯,发生什么事了?”
“你速下令,不许你手下拣这些纸片!”
但命令纵发下去,却止不住狄人的交头接耳。简仲岚这些话又写得动情之极,狄人自幼在沙漠上逐水草而居,平生最关心的人,就是父母妻子,狄王虽有南面之威,犹不及亲情动人。他们互想说着,一个个渐渐露出不愉之色。甄砺之心中大急,却也无计可施。楚休红智计百出,但最厉害的,看来还是这攻心策,真不知一夜天他怎么能写那么多张纸,只怕是发动全军一起在写。
飞行机上,传来了一片歌声。这是风军团加紧学会的一支狄人思乡谣曲,昨夜突然想到,让简仲岚教给风军团的。邵风观本不是个善歌之人,临时学会的歌更是五音不全,但这首歌曲调简易,歌词也浅俗,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只得得空中纷纷扬扬,都是“落日一丈红,平沙万里黄。男儿行千里,只是思故乡。”的歌声,那些狄人更是不安。
※※※
这时,帝国军中突然又发出了一阵惊呼。楚休红眯起眼,只见从驼城中,有几个人正走出来。
那是三个骑军。左右两个手里拿着巨大的盾牌,护中当中那人。盾牌太大,也看不清当中之人是谁。楚休红止住边上的士兵道:“不要放箭,看他们怎么说。”
到了距他们百步远,两个府军将盾牌分开,露出当中那人。那人高声叫道:“甄砺之在此,请你们主帅过来说话!”
那就是前文侯甄砺之!
甄砺之穿着一件短甲,披着披风,虽然须眉都已花白,仍带着当年帝都第一权臣的威势。他走到阵前时,帝国军明知他是此行的目标,但不得将令,却没一个人敢动。
甄砺之扫视了一眼帝国军,高声道:“请你们主将过来答话!”
一边的传令兵正要驳斥他一句,楚休红止住了他道:“我出去。”一边的简仲岚小声道:“楚帅,要小心暗算啊。”他明知不必这么说,要真有暗算,他受太师之托的事也不必去做了,可事到临头却仍然忍不住说这一句。
楚休红回头一笑道:“甄文侯岂是小人。”他催马出阵,小王子在他身边急道:“楚帅,不要出去,小心他有计策!”但楚休红已走了出去,小王子正待追出去,简仲岚已催马向前,道:“殿下,你稳住中军,我去。”
他跟在楚休红身后出去,楚休红倒也没制止简仲岚,两骑到了甄砺之面前二十余步的地方,楚休红躬身施礼道:“甄先生,末将楚休红有礼了。”
甄砺之看了看他,仰天笑道:“我猜也是你,只有你才能将甄某逼到这等田地,看来,太师对我是势在必得了,竟然能将你从南征途中调回来。甄某何幸,居然将我看得比共和军还重。”
楚休红正色道:“甄先生一人之力,已越千军,太师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甄先生,如今你赖以倚恃的狄王也正为约束自己部下忙得焦头烂额,只怕没什么战斗力了。甄先生,以你这一千府兵之力,绝非我地风二军团的对手,请甄先生束手就擒,免得两军同室操戈,生灵涂炭。”
甄砺之厉声道:“你是要我投降么?”
楚休红仍是不动声色地道:“正是。请甄先生放心,楚某与邵将军愿一力承担甄先生安全,太师绝不能加害甄先生分毫。”
甄砺之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已为楚休红言语所动,却又踌躇不定。他看了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地风二军,这两军已整装待发,即将发动攻击。他也知道,楚休红现在说得客气,一旦兵戎相见,便绝不会客气,必要将自己这一千多人连根拔起而后已。那一瞬,他几乎要开口答应了,话已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即使此战不胜,仍有远赴极域,另辟一番天地的机会。甄砺之想着,即使他自知已垂垂老矣,去日无多,但少年时那叱咤风云的热血,仍在他胸中燃烧。
他道:“楚将军,你若能与我联手,取天下易如反掌耳。帝君昏庸不明,而张龙友又野心勃勃,你何必为他们卖命?”
楚休红正色道:“甄侯,我不是为一家一姓卖命,我只求天下早日得息兵戈,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吾愿足矣。”
他一向对甄砺之直斥其名,见面时最客气也只是句“甄先生”,此时突然以甄砺之旧官职相称,甄砺之也只觉浑身一凛。他垂下头,忽然翻身下马,待抬起头来时已是满面泪水。他伸出双手跪在楚休红马前道:“楚将军,我认输了,只望你能看在老朽这般年纪,向帝君求情,赏我一个全尸。”
楚休红脸上登时动容,也翻身下马道:“甄侯,请你放心,回帝都后,我愿以性命为甄侯担保。”
他伸手去扶甄砺之,甄砺之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寒光。简仲岚在身后看得真切,大叫道:“楚帅小心!”
甄砺之已一跃而起。他须白也全白了,刚才也象个颓唐已极的寻常老者,此时却须发戟张,哪里还有半分苍老之态?右手已拔出了腰间的腰刀,一刀向楚休红当头劈来。
这柄刀血一般红,乃是帝国当初十二名将中第一力士闵超佩刀“赤城”。他刚才还痛哭流涕,突然间暴起,楚休红全没料到。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拔百辟刀,但手刚一碰到刀鞘,猛然醒悟到百辟刀已经碎裂,他顺势一把扯下刀鞘,迎向刀势。但赤城刀本就不在百辟刀之下,这一刀将刀鞘砍作两断,只是缓得一缓,余力不减,仍是向下直劈。
完了吧。楚休红心头也一凉,只听得简仲岚大叫道:“楚帅!”人象流星一般,从马上疾冲而至,几乎已超越了人的极限,甄砺之的赤城刀已到了楚休红面门,只觉白光一现,又是裂帛一声,刀一下齐柄断成两截,刀头从楚休红面前落下,简仲岚如何出手都没人能看清。
甄砺之见这势在必得的一刀都已失手,惊慌失措,人一跃而起,跳上马,叫道:“挡住!挡住!”但他快,简仲岚更快,又是白光一闪,他的座骑后腿登时断成两截,甄砺之也好生了得,双手一按,人从马头上跃过,已冲向驼城中。
这时,护着甄砺之出来的两个府兵将盾牌一扔,两人双手同时出枪。两先两后,四支投枪来势极快,这两人是府兵中有名的“飞电鬼”,据说投枪之技,几与当年武侯帐下名将“火虎”沈西平相埒,简仲岚全神贯注在甄砺之身上,这两支枪哪里还闪得掉?
这时楚休红在他身后一舒臂,一手抓住一把投枪,简仲岚刀术极高,刀上枪术却只是平常,不消说这是在步下了,后来两枪他自己却再拦不住了,两枪齐中。一枪刺穿简仲岚的肩头,另一枪从他胸口刺入,从背心透了出来。
“简参军!”
楚休红大声叫着,如闪电般出手,手中两枝投枪同时射出,分袭左右。这两支枪比“飞电鬼”兄弟投出的更快,这两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双枪齐中,同时翻下马来。
楚休红奔到简仲岚身边,一把抱起他。两柄长枪一刺透他的左肩,一从右胸口刺入,透背而出。简仲岚睁开眼,看见楚休红就在他跟前,他嘴角抽了抽,慢慢道:“文侯府府兵……果然也名不虚传啊……”
楚休红大声道:“医官!医官!快来给简参军疗伤!”
如果在这里刺入,楚休红全无防备,本领再大也闪不过去吧。简仲岚的右手摸着左袖间的无形刀,慢慢地拔着,他好象看见了太师那赞许的笑容,以及小纤看到自己时的笑靥。
他的手被压在身下,袖中的无形刀一时也拔不出来。简仲岚只觉力气在一分分地流走,如果不加紧,只怕连拔刀的力气也要没有了。幸好楚休红仍是抱着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转着这个念头。
无形刀无声地抽出了刀鞘。尽管力量已经减弱了许多,但简仲岚知道,以自己的无形刀法,足以伤人无形,别人连伤口都看不出来,只道楚休红是力尽而亡。他刚想把无形刀抬起,忽然眼前一黑,仿佛有千军万马闪过,铁蹄过处,山河残破,本来已经渐趋和平的帝国,又将堕入分崩离析,烽烟四起的境地。他好象看到在铁蹄下踩过的累累死尸,哭喊的百姓,以及,雪一样铺满旷野的白骨。那些哭喊在撕扯着他的心,让他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也感到难忍的疼痛。
无形刀是不是要出手?刀尖本已穿过了楚休红的甲胄缝隙,只消轻轻一送便能刺入楚休红体内,但是他还是停住了。
如果失手,太师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也算了,可是……简仲岚眼前又闪过小纤关切的笑靥,她的面孔和烽烟战火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楚。他暗暗地咬了咬牙,终于,聚集起剩余的力量,手慢慢地动了动。
楚帅,请不要怪我。
刚才甄砺之暗算楚休红时,地军团上下同时冲出,小王子情急,干脆吹响了冲锋号,登时,所有地军团骑军尽数扑上。驼城中府兵在甄砺之指挥下进行殊死战,狄人却不肯动手,狄王急得手舞驼鞭,一个个抽过去,那些狄人却只顾向后闪躲,被逼上前的也只是懒懒地射上几箭。但府兵还有一千多,射出的箭仍是又快又准,冲上前的地军团骑军登时死伤了数十个。
突然间,从空中风军团的飞行机上,每一架都射出两道火柱。
这是飞行机上所装的喷射器。那本是张龙友给薛文亦的飞行机补充而设计的东西,用不会炸裂的竹筒盛好火药,装在飞行机机腹。当飞行机在地上时,不必有弹射器,只消点着喷射器,飞行机便能飞上天空。若是在空中点燃,飞行机便能行到二次动力,在空中停留时间也能多一倍。邵风观将那些纸片散完,只觉光是唱唱五音不全的狄人歌,实在有失风军团体统,他灵机一动,从机腹下将喷射器锁扣解开,又将导火索点燃,两支喷射器不再固定在飞行机上,点着后登时拖着两条火柱飞向驼城。喷射器不会爆炸,但能喷出长长的火焰,一头扎进沙中,火焰仍在喷出,那些骆驼不怕被绑紧,却怕火烧,喷射器的火喷到身上,骆驼再驯服也受不了了,仰头欲嘶,可嘴蒙着发不出半点声音,扬蹄欲动,身上又绑得紧紧的。
风军团还剩的七百九十八人尽数出动,三百九十九架飞行机中,另外三百九十八架看了邵风观的样子,也照样将喷射器放出。这七百九十六个喷射器倒有一大半没飞到驼城上,只有一小半扎在骆驼间,但这一小半喷射器也足以一下把绳子烧得七零八落,骆驼失了羁绊,身上又着了了,长声怪叫着四散奔走,本来牢不可破的驼城一时间已不成阵势,那些狄人本无心恋战,到此时哪里还是狄王约束得住的?登时四散逃走,甄砺之的一千多府兵本来还秩序井然,但此时被狄人一冲,连自己的阵势也乱了,地军团骑军登时冲到了跟前。
※※※
楚休红自不知简仲岚在打这些主意,眼见大军已冲上前,他心急火燎,大声叫道:“快过来,医官!”
这时医官急匆匆过来,楚休红一手还着简仲岚的头,道:“医官,你一定要治好他!”
医官到了简仲岚身前,看了看道:“还好,这两枝枪一支虽然刺的是要害,但不曾刺中心脏。楚帅你放心,他受伤虽然极重,却还有救,只消他能挺得过拔出身上的长枪,我就有信心救活他。”
楚休红道:“那就好,你快点给他救治吧。”
医官道:“来,楚帅,你用最快的速度拔去他身上的枪头。”
他从医箱中取出铁钳,将枪头钳去,一手搭着脉,示意楚休红动手,楚休红手一动,如电光一闪,枪杆从简仲岚身上抽出,简仲岚身体猛地一动,医官极快地给他的伤口敷上了止血药。这医官是御医叶台师弟,医术不减师兄,出手也快得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