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敲八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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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儿子会一个人从他的婶婶家里到这儿来。我的两位朋友正在他回来的路上等着他,要是我这儿没有其它的交待的话,他们就会把你儿子从路上劫走。”
帕卡尔第太太一下就慌神了:“我的儿子!啊,求求你,别这样!我发誓,我一点也不知道。我的丈夫从来就不相信我。”
雷莱恩又加上了一句:“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我会把这事报告给地方检察官。证据是:在那本帐本里承认的事实。结果是:警察会采取行动,搜查你家听有的地方。”
帕卡尔第没吭声。其他人也许会想到,所有这些威胁都对他没有作用。他一定是相信,他有那件护身符的保护,什么人也伤害不了他。可她的妻子却大不相同,她跪在雷莱恩的脚下,结结巴巴地说:“别,别这样……我求你了!……这就是要送我们去坐牢,我可不想去呀!…
…还有我的儿子呀!……啊,我求求你!……“
霍赖丝又被同情心给俘虏了,把雷莱恩拉到一边说:“那女人真可怜!让我为她说说情吧。”
“你就别操这份心吧,”他说,“她儿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不是说你的两个朋友在等着他吗?”
“纯属吓唬人。”
“你还说要去报告地方检察官。”
“也是恐吓人。”
“那么,你想干嘛?”
“要把他们吓得神志不清,要让他们吐出哪怕是一句真话来,好让我们知道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们已经使出了所有的招数了,这是最后一招;这一招,我发现,总会成功的。别忘了我们的冒险吧。”
“要是你想听到的那句话,他们始终不说,又怎么办?”
“一定会说出来的,”雷莱恩声音低低地说,“我们一定得把这事干到底,那时间已经迫近了。”
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遇了,她的睑刷地一下红了。因为她想到了,他所说的时间,就是那个8点钟,他现在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想要在8点敲响以前,能把这件事情完成。
“你们想想,一方面,你们冒的是什么风险,”他对帕卡尔第夫妇说,“你们的孩子会失踪,还得坐牢。坐牢是肯定的了,因为有那个帐本在,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现在,从另一方面来讲,我想提个建议,如果你此时立即把那枚别针交给我,我给你两万法郎,你想想吧,这枚别针连三个路易都不值。”
没人回答。帕卡尔第太太还在哭着。
雷莱恩又说下去了,不过在每次出价的时候都停了一下:“我把我出的钱加一倍。我出三倍的价钱。真该死,帕卡尔第,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我想你是想要我出个整数对不对?好吧,就是10万法郎。”
他伸出了手,好像毫不怀疑对方会把那枚别针交到他手里。
帕卡尔第太太是首先投降的人,她把一腔怒火都突然发到了她丈夫身上:“算了,承认吧,你还不承认?说出来!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瞧你,你那死脑筋也得转变转变了吧?对不对?要是你还死性子不改,我们可就完了。又得变成穷光蛋了……还有我们的孩子!说出来呀,你说出来!”
霍赖丝悄悄地说:“雷莱恩,这事有点过份了,那别针根本不抵几个钱。”
“别怕,”雷莱恩说,“他不会接受的。你瞧着他好了。看他有多兴奋!这正是我想达到的目的。啊哈,你知道,这才真叫来劲儿!让别人昏头昏脑,叫他们失去自我控制,让他对自己说的自己想的事情都无法控制!就在这种混乱当中,就在他们被外界的风暴抛来抛去的时候,只要能抓住一丝火花,就可以带来一片熊熊大火!瞧着他!看着这个家伙!10万法郎买下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要是不答应,就得坐牢。这就够了,这就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改变主意了!”
事实上,帕卡尔第,也真是脸色灰白,嘴唇发抖,口角上挂着涎水。在贪婪和恐惧的夹击之下,不难猜到,这些矛盾的情绪的熬煎,会让他整个人处在一种什么样的骚动和狂躁的境地。突然间,他暴发了。很明显,他现在这些冲口而出的话,他自己都一点也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1O万法郎!2O万法郎!5O万法郎!1OO万法郎!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可以卖你1OO万法郎!这1OO万法郎又有什么用?一个人可以失去它们,它们会消失,转眼之间它们就会无影无踪。只有一件东西才有用处:那就是运气。要不就是你走运,要不就是你倒霉。过去的9年,我一直走运。它从来没有出卖过我,现在你要我出卖它?为什么?出于害怕?怕坐牢?怕丢了儿子?放屁!只要运气还在护着我,就没人能伤害得了我。它是我的仆人,它也是我的朋友。我的运气全附在那枚别针上。怎么啦?我怎么能把这说出来?毫无疑问,就是那红玉髓。那是块具有魔力的石头,它包含着好运气,就像其它的石头,包含着火,包含着硫,或者包含着金子一样。”
雷莱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的每一句话,他的声调的每一个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注意。这个古董店老板,现在大笑起来了,这是一种紧张的笑声,当一个人恢复了自我控制的能力,能感觉到自信的时候,往往会发出这种笑声。他急急忙忙地走到雷莱恩跟前,这表明他的决心是大大地加强了:“10O万!我亲爱的先生,我并不想要这份礼物。我手里的那块小小的石头,就远远高过这个价钱。你把它从我这儿拿走以后,将要带给我的所有痛苦,就是对它的价值的最好的证明!就像你自己承认的那样,你找了它几个月!几个月来,你把这儿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而我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应该采取措施保护自己!
我干嘛要采取什么措施?那件小小的东西就一直能够自己保护它自己。它不想被人发现,那么它就不会被人发现。它喜欢呆在那儿。它把这儿的生意打理得欣欣向荣,童叟无欺,这让它满意,让它高兴。这就是帕卡尔第的运气!所有的邻居,所有的老板都知道我运气好!我站在房顶上向大家大声喊叫:“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甚至敢用幸运之神默斤利做我的招牌,当我的保护神!他也保佑我!你瞧瞧,我的商店里到处都有默丘利!你抬头看看,在那个架子上整整一排的雕像,就跟我的大门口那儿的那个雕像一样,全都是默立利。这些本来是一个大雕塑家签了名的样品,他本来打算全把它们给打碎了的,但是到后来,全被我买下来了。我亲爱的先生,你喜欢这雕像吗?它也会给你带来好运气的。你就选一个吧,就算是帕卡尔第送给你的一个小小的礼物,作为对你这次失败的补偿吧!这个你喜欢吗?”
帕卡尔第在靠墙的地方放了一个凳子,爬上那个凳子,在那架子上拿下了一个雕像,把它塞到雷莱恩手上。然后,开心地大笑,情绪越来越兴奋,似乎他的敌人已经停止了抵抗,在他的强大的精神攻势面前,已经被击退了,他说:“好得很!他接受了!他收下了这雕像,就表示我们大家都同意了这种解决办法!帕卡尔第太太,你也不要再难过了。你的儿子不久就会回到家里来,也不会有人去坐牢了!再见,霍赖丝小姐!再见,先生!希望能再见到你!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找我说说话,你只要在这楼板上踹三脚就行了。再见,别忘了带走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默丘利也好好儿地招呼你们!再见,我亲爱的普林斯!再见,霍赖丝小姐!”
他把他们俩推到了那铁楼梯上,一个接一个地抓着他们的胳膊,把他们推到了隐藏在楼梯顶上的那小门旁边。
奇怪的是,雷莱恩并没有反对。他也没有再打算坚持下去。他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被送到床上去睡觉那样,乖乖地让人给推了出来。
从他向帕卡尔第开价时起,到他怀里抱着个雕像被帕卡尔第给赶出来为止,前后不到5分钟时间。
雷莱恩占用的二楼这套房间的餐厅和客厅,全都是朝着街上的。餐厅里的餐桌已经摆好了两个人用餐的餐具。
“请原谅我,行吗?”雷莱恩说,一边为霍赖丝打开了客厅的房门。“我想,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最高兴的事情是,今天晚上能见到你,并且能同你一起用餐。请你不要拒绝我的这番好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探险里能让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霍赖丝没有拒绝。战斗结束后的态度,跟此以前的情景有多么的不相同,因为,就到刚才为止,她都觉得每一件事都让她感到为难,让她伤脑筋。而现在,不管怎么样,他们订立的协议的条件没有达到,她还有什么理由要拒绝人家?
雷莱恩离开了房间,给他的男仆人下指示去了。两分钟以后,他又回到了霍赖丝身边。这时已经是7点多钟了。
桌上摆着鲜花,而帕卡尔第送的礼物,那座默丘利雕像,正站在这些鲜花上面。
“也许幸运之神也会光临我们的宴会。”雷莱恩说。
他活跃得很;霍赖丝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时,他更是觉得满心的高兴。
“不错,”他说,“我又用上了那威力强大的方法,用了那些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来引诱你。你得承认,我那封信写得真是聪明!那3根灯芯草,蓝色的袍子,几乎是没法抵抗的诱惑!然后,我又在上面加上了我自己发明出来的几个小小的让人迷惑不解的细节,例如那75粒念珠的项链,还有拿着银色念珠的老太婆,我知道,你是无法抵挡得住这样的引诱的。别生我的气。我想见到你,我想今天就见到你。
终于来了,我非常感谢你。“
接着,他告诉她,他是怎么样追踪到那被偷了的小别针这件事的:“你是不是曾经想过给我出一道我无法解决的难题?你错了,亲爱的。这个考验,至少在开始的时候,是够简单的,因为它基于一个这样明显的事实:那枚别针具有一种护身符的性质。我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在你周围的人里面,这也包括你的仆人,寻找是否有这样的人,对护身符这类东西具有特别的兴趣。后来,在那一串我列出来的名单里面,我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位来自科西嘉的露西恩小姐。这就是我的出发点,剩下来的事情,不过是把所有的事情给联系起来。”
霍赖丝惊奇地看着他。为什么他对自己被人给打败了满不在乎,说起话来,甚至还有一种洋洋得意的味道。事情不是明摆着,他被帕卡尔第给打得一败涂地,而且被弄得像一个好笑的傻瓜一样?
她情不自禁地就表露出了对他的这种感觉。在她的言谈举止中,不自觉地就流露出她的失望和在某种程度上瞧不起人的态度。
“每一件事都是由一些事件联系起来的,说得很不错。可是这个链条却被打断了,因为,在听完你讲的这一切之后,虽然你知道是谁偷了东西,可那枚被偷了的别针,你却连碰都没有碰到过。”
话里的责备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她从没有习惯过他的失败。更让她难受的是,他对于受到的打击竟能这样毫不在乎,对自己曾经怀有的满腔希望,在一旦破灭之后,能这样掉以轻心。
他没有回答。他在他们两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香槟,又把自己的杯子慢慢地喝光了,眼睛却盯着那座默丘利雕像。他把这雕像在它的底座上转过来转过去,就像一个快乐的鉴赏家那样,审视着这雕像。
“和谐的线条该有多么的美丽!它的轮廓比它的颜色更让人振奋,那比例,还有匀称的体态,都让人叫绝。看看这小小的雕像,就觉得帕卡尔第的话没错:这是出自一位名家之手。两条腿既匀称,又富有肌肉;整个姿势给人一种充满着活力和速度的感觉。做得真好。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毛病,非常小。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
“是的,我注意到了,”霍赖丝说。“就在那店铺的外面,我一看到那招牌时,就发现了。你是不是认为,它缺少了某种平衡?这雕像在支撑它的那条腿上,往前倾斜得太厉害。看上去,他好像要往前栽倒一样。”
“你真聪明。”雷莱恩说。“这个小小的缺点是很难发现的,除非你有一双训练有素的眼睛。实际上,作为事情的一个逻辑结论来讲,这雕像的身体重量,按照自然的规律,会引起这雕像往前翻跟头。”
停了一下,他又说:“在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毛病。可是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有从这里引出什么有意义的推论来呢?当时,我被那位艺术家违反美学的法则所犯的错误给弄糊涂了。我也应该被弄糊涂,因为他忽视了一条重要的物理定律。在这儿,就像艺术和自然被活生生地给拆开了一样!似乎重力定律在没有任何重要的理由的情况下,就可以被随便打破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赖丝问,她被这些想法给搞糊涂了,这些想法看起来跟那些诡秘的事情拉不上一点干系。“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他说,“让我自己感到吃惊的是,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弄清楚,那默丘利神像为什么没有像它本来应该的那样朝前面栽下去。”
“那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我猜,在帕卡尔第想把这个雕像派上用场时,一定首先就打破了它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后来又被什么东西给恢复了,正是这东西把那神像往后拉着,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它那种让人觉得很危险的姿势。”
“你是说有什么东西?”
“是的,一个平衡物。”
霍赖丝突然一惊。她也开始有点明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一个平衡物?你认为有可能那平衡物就在那底座上?”
“为什么不?”
“这可能吗?另外,要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帕卡尔第要把这雕像送给你呢?”
“他绝对不会把这座雕像送给我,”雷莱恩说,“这座雕像是我自己去拿来的。”
“从哪儿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就是刚才拿来的。当你坐在客厅的时候,我从那窗户上爬了出去,那窗户正好在招牌上面,那放了小神像的神龛就在窗户的旁边。我把那两座神像给调换了,这就是说,我拿走了外面的那个默丘利,而把帕卡尔第送给我的那个默丘利放到了外面原来神像的那个位置上。”
“可那个神像也往前倾吗?”
“不,跟其它放在货架上的神像一样,也不会往前倾。帕卡尔第可不是个艺术家。一点点不平衡的情况,并不会让他发现;他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他还会继续认为他照样是吉星高照,用另一句话来说,好运气还会跟着他。同时,这就是那个雕像,就是那个用来作招牌的雕像。要不要我把底座打烂,从那个焊在底座后面的铅套里把那枚别针给拿出来?正是这件东西保持了这默丘利神像的稳定。”
“不,不用了,没必要这样做。”霍赖丝急忙说。
雷莱恩的直觉,他的精细,他把握全部事情的技巧,对她来说,所有这一切都构成了这件事的背景。她突然明白,雷莱恩已经克服了重重困难,完成了第8次冒险,情况变得对他很有利,因为他们约定的最后一次冒险的最后时限还没到。
他甚至刻薄地提醒她注意这个事实:“8点差一刻,”他说。
一阵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两人之间。他们俩都感觉到,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沉默甚至到了叫人不敢轻易做出一个哪怕是最小的举动的地步。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雷莱恩开玩笑说:“这得感谢帕卡尔第先生,是他好心地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