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第三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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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停止。
他在挣扎,在呼叫,但却总是在黑暗里奔跑,无助,恐惧。最后他用力地拨着自己的眼睛,不要闭起来,把眼睛睁开,我不想生活在黑暗里,我要回去,弟弟还在等着我,我还要带着弟弟去找娘亲。
他蓦地睁开眼睛,一阵强光刺得他两眼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看见任何人,却听到了一阵女孩子娇嫩欣喜的叫声:“爹爹,您快来呀,这个小弟弟醒了。”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床前座着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女孩,比他要大几岁。小女孩身边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个儿不高随和安详的先生。那先生看上去快有五十多了,先生看见他很是高兴,摸着他的脸道:“上天是可怜我没有儿子,给我送了一个儿子来。孩子你别怕,这儿是鸿雁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我是个教书先生,没人会再伤害你。”
那个小女孩见他一幅极度虚弱的样子,便懂事地对那先生道:“爹爹,让这个小弟弟再睡会儿,我再去向林爷爷要点药,这个小弟弟身上有那么多伤,一定受尽了虐待,很可怜。咱们让他再好好歇歇,有话可以以后说。”
然后小女孩张着一张明净的笑脸对风寒道:“我叫方芸莲,你要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好啦。”
风寒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叫出来。七年来一直生活在奴隶堆中,受尽了折磨,除了兄弟俩相依为命外,真正关心他们的只有极少数人。但就算关心他们,那些人处境也和他们差不多,为了争一口饭,一口水就会打个头破血流,你还能指望他们多关心你么?这是七除了弟弟外,第一个对他笑得如此明净的陌生人,在好清甜的脸上,口味到了和弟弟一样关心和信任。一声‘姐姐’,风寒已经要脱口而出了,但却在出口处被牙齿拦住了。自己是一个冷血杀手是不应当有感情的,二年多来杀人无数,自己已经是个罪人,别把罪恶带给这样一个可爱的姐姐。
他转过身去继续睡,小女孩在身后发出了遗憾的叹息。但是她还是非常耐心地替风寒背后和腿上那些在训练和拼杀时留下的伤上了药,还耐心地给风寒掖好的被子就出去了。她的身后,风寒眼角正在淌下的泪珠,从一岁开始有记忆绝对没有这样被一个陌生人关怀过,他在心底一声声地叫着,姐姐,姐姐,姐姐。
晚间风寒发了极为凶险的高烧,因为他从山上滚下来后,又模模糊糊地在雨中走了三个时辰,当他跌倒在方先生家的后院时,要不是莲儿去摘晚上的菜,风寒也许就死了。虽然方家父女及时请了村中的林老伯来看,但是风寒是伤口受了严重的感染,又着了伤寒,所以这高烧来势汹汹,把方家父女吓得六神无主。
方芸莲听着风寒不停地哭叫着“娘,弟弟,娘,弟弟”,想起自己的母亲早亡,同病相怜 ,伤心得直掉眼泪。再也顾不得父亲在边上,把风寒抱在怀里,不停地亲着他的额头,哄着他道:“别怕,你别怕,弟弟,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风寒在神魂散乱中仿佛感受了母亲在轻轻地温和地吻着自己,一阵阵香甜的温暖把他那颗被苦难压得死死的心外的层层坚冰融化了,他的头从沉重到如同灌了几千斤铅渐渐得变得轻松起来,他放下了内心所有的戒备,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了。
清晨,当他从方芸莲的怀里轻轻地起来时,惊动了正在打盹的小女孩。方芸莲一看到风寒脸全红了,不知道怎么跟风寒说好。风寒一语不发,突然向方芸莲跪下去道:“莲姐姐,昨晚代母亲抚爱我,从此姐姐便是风寒的亲姐姐,风寒永生不记姐姐的大恩。”
小院外,方先生正在对朝阳读书,在霞光里更是慈祥可亲。他看见风寒出来,很是高兴,远远向他招呼道:“孩子,过来,晒晒太阳,暖和起来了,伤就会好的。”
风寒走到他面前,对上方先生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不想欺骗如此善良的好人,便双膝跪倒:“老师,风寒是龙泽人,是个奴隶,是天竺院的死奴,风寒不骗您。”
方先生一把将他抱起来道:“孩子,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是上天给我送来的孩子。”
风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哭着再一次跪下道:“老师,我虽然出生卑微,但是却听那些皇孙公子们读过书,听说人早上学习了道理,晚上死了也心甘情愿,风寒很想学习,如果老师不嫌弃,请老师收我为徒,弟子一定勤奋攻读,做个经学传人。”
方先生本来就有些看相的能为,见到这个孩子虽在昏迷之中,但骨子里却大气天成,气韵内敛,再见那孩子胸前有七颗红痣,成北斗七星状排列,更相信此人必是将相以上之才胸口已有十分收留之意。现在看这孩子主动求学,脸上喜之不胜,他捋着须,受了风寒三个头,当天便应风寒所请,教了风寒,第二天又把十六经之首的等都给了风寒,因为风寒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要回去服解药。临别之时,方先生殷殷叮嘱,一定要苦心攻读,以后等方先生积够了钱,想法给风寒赎身,让他去科举出仕。
风寒怀着满腔的感激之情,离开了这个充满温情的小院和那善良无比的塾师父女。莲姐姐的无私,方师傅的正直给了风寒冷漠的人生上了最温暖的一课,他怀里揣着那两本书,兴奋到了极点,他暗暗思忖,不但是自己要学习,连弟弟也要学习。
玉冰奴已经第四个晚上来看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可怜虫了,每次走他都发誓明天不来了,可是到了子夜,却又想着那小可怜怎样了,有没有猛兽毒蛇伤害他,有没有被死奴堂的其他死奴发现。那双眼睛总是让他牵肠挂肚,每次一到午夜就会想到那双眼睛,鬼使神差,他就又到那洞里。
小可怜虫没有动过馒头,玉冰奴原来想这样活活饿死也好,一死就绝了风寒的后患。可是一看到那双眼睛,他就忍不住捂着鼻子,把馒头硬塞进那可怜虫的嘴里,用内力逼着可怜虫吃。他塞一次,小可怜虫就吐一次。玉冰奴跟他拧上了,一个晚上塞了七次,最后,小可怜实在没有力气再吐了,昏昏沉沉地睡了。
谢天谢地,总算风寒在第五天活着回来了。玉冰奴真是佩服风寒沉得住气,明知风寒想去那个小洞想得疯了,可是风寒却偏偏循规蹈矩地先向上头汇报了刺杀的经过,领了十两银子的赏赐后回来,还毕恭毕敬地把银子捧给了玉冰奴。玉冰奴也不戳穿他,冰奴只拿了五两银子,将另五两赏给风寒。风净尘重新执掌天竺院后,对训练好了的死奴还是比较宽大的,每半月一次给死奴们三天去城逛逛,因为死奴服了毒药,不管他们跑了多远,总要回来的,否则毒性发作惨不堪言。给他们一点自由,有点人情味,反倒能让死奴卖起命来更用力。风寒有这五两银子,也可以给弟弟买些吃穿和药物。
第二天清晨,风寒照例来侍候他起身,风寒跪着给他穿鞋,边穿边低声道:“谢谢你,玉师傅。”
两人心知肚明,玉冰奴只是冷冷道:“我这里有一本功谱,是我前面的师傅留给我的,你拿去练练,记得,如果要谢我,杀我的时候快一些,就够了。”
风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这瞬间,玉冰奴在风寒的眼中看到了和那双小可怜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光彩,一种对前途,对万物都充满了霸气的光彩。玉冰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光实在太亮,决不是这死奴囚堂能够困住的。
三 山穷水复见天清
风寒抱弟弟一边给他抚伤,一边读书给他听,把老师教给自己的书耐心地讲解给弟弟听,边讲边对弟弟说:“这些个圣贤的道理,如果在伤痛的时候背,你就不会觉得痛了。”
那个小东西的一双晶莹明珠紧盯着书仿佛要将它们吃下去一般,他好生聪明,风寒才给弟弟背了一遍,小东西已经记得了八八九九,两遍下去就滚瓜烂熟了,竟然抖着曲弯的手指努力翻着书想要自己读,风寒见他这个样子,正是又辛酸又安慰。
快到四更,风寒出了洞,走没有多远,便见到了前面站着一个高挑硬削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风寒是个天生杀手,一接触人便可以感到该人是否对自己有敌意。眼前这个人虽然极高大,却对自己并无杀气,看来起码是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那人转过身来,月光下,他可是除了那玉冰奴外,风寒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了,比那天去刺的那个还要英挺。那人的一双灼灼发光的眸子紧盯着风寒,好像风寒是块无双至宝,他失落了多年才找到一样。风寒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喜悦和希望,便将自己所有的戒备都松了下来。
那人向风寒缓缓跪下道:“属下柳熙阳叩见龙泽少主,少主还活与人世,正是龙泽之福,熙阳之大幸。”
风寒听他的称呼吃惊到了极点,他年龄虽幼,但在服奴役时,也听过许多关于龙泽的传言,也被押去见过那龙泽的泽主被当众处以酷刑的惨景。那时风寒见那泽主受尽苦刑却不发一言,心里便对他好生钦敬,所以风寒从来不以自己是龙泽人为耻,相反暗暗以此为荣。此即听那人叫自己少主,惊讶莫名。但风寒经过二年多训练,冷静异常,不但没有发出吃惊之声,反倒小声道:“这位先生,您先请起,我们找个无人能见的地方悄悄说好么?”
柳熙阳此举正是为了试一试这少主处惊的本事,这一试,出乎自己的预料,实在是大喜过望。少主冷静沉绝,看来是龙泽中兴之主,自己冒着风险找来,看来是找对了人。
柳熙阳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找到一个绝隐秘的地方,直到五更天,风寒才慢慢的从那隐秘处出来。他边走边拭泪,想找个地方去大哭一场又怕被人发觉,自己的身世原来是这样的,那个被当众处刑的泽主原来是自己的亲娘,谁听到这样的事不肝胆俱裂呢?
柳熙阳看着少主伤心欲绝的背影有心想将他搂在怀中带走,但是一想到如果不这样磨练少主,龙泽只怕没有出头之日,又狠下了心肠不去看他,而是低下头来看手中的那两粒小小药丸。
看着药丸,柳熙阳不禁佩服少主的谋略,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居安思危。少主把每月服用的解药用剑轻轻的刮下两条,日积月累便有了三颗,原来少主是想等攒够了一年的解药,然后想法逃离天竺院的死奴囚堂。现在少主把那两粒药给了柳熙阳,因为少主要柳熙阳想办法找出解药的配方,他不仅要救自己,而且要救天竺院死奴囚堂中所有的弟兄。
这个孩子;别看他受尽了折磨,可是心内仍然怀着他人的生命,仍然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极重,看来是个有担当,有节气,有肚量的好孩子。希望老天保佑,忆柔能早日配出解药,这样少主就可以脱离死奴囚堂了。老天爷已经帮了咱们龙泽一回了,在少主重伤之时,把他送到龙泽人集居的林家村,林复农给他治伤后,马上把这个孩子胸口有七星标志,又刻着泽主用自己的断裂的手指以血刻在婴儿胸膛上的那个“涵”字的记样的事报告给了驻扎与苦栎和鸿雁交界处的柳熙阳。
上天,柳熙阳用性命求你,龙泽已经受够了苦,您就开一次恩吧!
忆柔办事效率虽然极高,却也化了整整一年时间才配出了解药,原来那些死奴平常服用的所谓解药压根就不是真的解药,这种药是一种迷人的毒品,每解一次毒,你对他的依赖就重一分,体内的毒性反而越来越足了。所以云忆柔不得不根据这种药物来推测那控制死奴的毒药的成份,然后再找到破解毒解药的药物,经过反复试验后,才敢给少主服用。柳熙阳给少主服下药后想带少主离开,可是那少主却固执地要柳熙阳给他足够的解药,因为他要带走这同一囚堂中的近两千个死奴,他不能让这些人就白白惨死在这里。
柳熙阳无奈,云忆柔只能费尽心思地找药材,过了近一年,才配出了两千颗药丸,还不敢一次就给少主,每次给百颗,看少主发完了没有出什么问题,再给他下一次的药,饶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柳熙阳手里还是捏了几把冷汗。他对这个少主是越来越佩服了,长得和泽主兄弟有七成相近不说,办法的手腕也如有神助,泽主他们还从小受到了极严格的教育,这家伙,什么好教育都没有,平常只知道拼死保命,那些个算计人的法子却是手到擒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竟然让两千颗药丸都平平安安的发下去了。这事看起来简单,但是要让那些平常像蛇一样冰冷,狼一样孤独,狐狸一样狡猾的死奴相信解药,那可是世上最难办的事情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办到这件,实在太不容易了。
正当他准备策划让死奴和少主一起离开时,听到了珠儿要被押往他青山柳家的消息,柳熙阳欣喜欲狂,再也顾不上少主,飞一样赶赴柳家,结果一到柳家刚筹划好了如何将泽主保下来的方法,却传来了朝廷半途押回了泽主,将泽主钉入冰湖底处死的噩耗。柳熙阳一痛晕去,等醒来后又和爷爷挖尽脑髓想法子从冰湖底救泽主。等此事告一段落,他向爷爷禀告少主还活着,爷爷想见见曾孙,他再赶赴天竺院,大事已经发生了。
柳熙阳改头换面,到了上京城外,刚在一家酒家住下,就听见乱纷纷的议论。
“我说大哥,听说了没有这两天,天竺院发生在事情了。”
“听说了,那些个天竺院的死奴,趁着咱们皇上受了重伤昏迷的空档儿,发动了叛乱,听说杀了很多禁军呢?”
“不是听说,死奴都用药控制着么?他们不怕死么,还造反?”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鸡逼急了还啄人呢,这不把他们当人,总是要出事的。”
“哎,你别胡说,要叫太子听见了可不得了。”
“太子不在天鸿城么?”
“听说,太子昨天已经到了上京了,已经下令对顽抗的死奴进行镇压了。”
“这么说,又要死很多少人了?”
“哎哟,天知道,作孽呀!”
柳熙阳哪里还吃得下饭,飞身上马,也顾不得会暴露在精明的风畅眼下,如今小少主的安全是比他柳熙阳性命都要重要的事,少主,你为什么如此沉不住气,再等上三天,不就可以结束了么?你要走,自己走便罢了,为什么要弄得阵势这样大呢?
他却不知,他走后。死奴囚堂形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风净尘遭遇刺杀,风畅在国内肃清龙泽势力,自然死奴也在抄查的行列。这之前已经有二十多个死奴因为无法交代清楚自己刺杀的朝里经过,已经被当众鞭打至死了。
风寒看着那血淋淋的场景,知道如果自己不抢先动手,等查到他们这一个囚堂,必然有软骨头会出卖自己。他本来还想等到玉冰奴回来一起走,他在心里把莲姐姐当亲姐姐,已经把冰奴当亲哥哥了,风寒还来不及把解药交给他,冰奴就接受了去昊轩的任务,一直没有回来,风寒很想念他,希望这个可怜的冰哥哥也能得到自由。但是此刻如果自己不发动死奴起义,那么一下个被打死的就是自己了。
当晚风寒和平常非常要好的几个兄弟合力动手将看押他们的两百多个牢子解决了,那些死奴本来就恨急了鸿雁,再加上这几天血淋淋的观刑,已经对天竺院和禁军恨之入骨。风寒年纪虽小,但是气势不凡,他登高一呼,死奴们蜂拥而动,都举着剑直奔向院外的禁军,把正在睡梦中的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三千多个看守禁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两千多怒军给砍下了脑袋。
那些个死奴正想一股作气把其他两院也攻打下来,风寒站到了最高处大喝道:“弟兄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这样贸然前去,不但救不出兄弟们,而且连自己也搭了上去。既会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