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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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
静岚看着伏翼塞进她手里的玉佩,笑着说交给她吧。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可能幸福,但是她还是有能力让别人幸福,比如小狸和伏翼。
她曾经跟小狸有过约定,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大家都能幸福。在柘台岭的那次再见,他们没能实现诺言。这一次再见,她希望至少小狸可以幸福。
探望故人完毕之后,她带着月魄去了兰池。
月魄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笑道:“让大家都幸福。”
月魄有些生气:“你以为牺牲自己很伟大吗?”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月魄气结,她便笑着安慰他:“我不想牺牲自己,所以才要你帮我。毕竟我欠云翔的,还没有还。”
听她这样说,月魄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可是她下面的一席话又让他抿起了唇。
她说月魄,我会顶替你轩辕家星官的位置,所以你走吧。忘记这里的一切,回去你的世界,过你自己的生活。
月魄僵了好半天,最后才生气地问道:“咱们不是朋友吗?难道我来看看你们也不行?”
静岚轻笑:“你来,我也拦不住你。只不过当我们都白发苍苍,你还青春依旧,我们可能会气得打你。”
月魄也笑了,只是他低着头笑,不想让眼睛里的落寞被静岚看到。
然后他帮助静岚施法,静岚这次不是要修补结界。夷城的结界已经被修补了多次,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所以,静岚要为夷城重造一个结界,一个全新的结界。
静岚不是隐曜,她并没有自以为是神。她给夷城一个完整的结界,一个五行之力平衡的世界,是准备用自己的命来换。现在的静岚比任何时候都强大,接受了常羲以及九宸的力量,她的确有资格为夷城换一个结界。
不过这个过程还是很危险的。
月魄坐在她身边,看着五彩的光芒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去,慢慢地融入夷城的空气里。他小心翼翼地守着静岚的元神,不胜唏嘘。静岚从来都不平凡,只是她自己总是甘于平凡。
慢慢的,夷城变了。乐游原周围不见时间流逝的森林消失了,茸茸的绿色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里。
曾经因为缺水而干涸的土地被滋润了,湿漉漉的勃发着生命力。
一度波涛汹涌的影川也变了,温柔的清流唱着歌穿过夷城,再不见滔天的大浪。
花草鱼虫,夷城一切都变得生机盎然起来,太社里的小狸也仿佛感觉到春的呼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对一旁眼睛湿润的伏翼露出羞涩的微笑。
三天三夜,一个全新的夷城,一个跟夷城一起重生的静岚。
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静岚昏了过去。月魄痴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回头叫道:“带她走吧。”
一直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的云翔终于现身,担忧地看向月魄:“静岚没事吧?”
“没事。”月魄摇了摇头,突然觉得云翔很碍眼。所以他坏心眼地决定,他不要告诉云翔,静岚从此是夷城的人了,她不再拥有千年的寿命,她可以跟云翔一起,白头偕老。
云翔抱起静岚,却看见月魄向通往罗刹界的那个端走过去。
“月魄,我们成亲,你不来吗?”他在月魄背后大喊。
月魄摇头,走到端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朗声道:“如果你对她不好,我可是会来的。”
不过,这个傻小子也不会对静岚不好的,所以,他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他没有等待云翔的回答,身影慢慢地隐入了通道。
还好,他还有它。他的手伸进袍袖,摸到那一只刻了字的手环。
其实早在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手环是为他自己要的。
睹物,思人。
番外
念昔第一次看见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哥哥,是在深夜的影川河畔。
她瞒着爹娘和侍从们跑到那里,是为了找一种很漂亮的,会发光的沙子。祖婆婆说以前影川河畔到处都是那样的沙子,但是后来慢慢地被河水冲走了,只剩下一小段河滩上还留有一些。
她到了祖婆婆说的那段河滩,却怎么也找不到会发光的沙子。她转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沙子的光那么弱,到晚上才看得见,白天那么亮,她怎么可能找到那些好漂亮的沙子?
所以她乖乖地坐在这里等天黑,可是等着等着,她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哥哥站在河中间,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哥,河里危险!”她好心叫他,虽然河水不急,但是很深呢,祖婆婆从来都不许他们到河里玩。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大哥哥回过头。月光像水一样打在他的脸上,好漂亮好漂亮的脸,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张脸。
反正就是很漂亮。
后来她跟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们说到那个大哥哥时,总是用这句话形容他。他们就笑她,说她不是睡迷了,见到了河妖,就是做梦呢。
大哥哥才不是河妖,祖婆婆说夷城才没有妖,那都是讨厌的人吓唬小孩子的话。
虽然她那些哥哥姐姐都不信她的话,可是她自己知道那是真的。那天大哥哥的眼睛下面很亮很亮,她以为是沾到了沙子。但是大哥哥听了她的话却只是笑,然后帮她找了很多很多亮亮的沙子,还送她回家。大哥哥抱着她,好像在飞一样。
那天爹娘很生气,但是祖婆婆听了她的话之后,只是叹着气说罢了罢了,都是缘份。
后来祖婆婆送她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子,她把沙子装在里面,晚上亮亮的,漂亮极了。
念昔第二次见到那个大哥哥,是在祖婆婆的葬礼上。
她知道祖婆婆死了,她也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因为祖婆婆对她说过,她很快就要去跟祖爷爷做伴,叫他们不用伤心。
祖婆婆跟很多人说过这话,但是葬礼上,大家还是都哭了。不管是家里人,还是那些她不认识的人。她也哭了,她第一次不听祖婆婆的话,祖婆婆不要她哭,可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因为她明白,她再也见不到祖婆婆了。
大家都在哭的时候,她无意中一回头,看见人群后站着的大哥哥。大哥哥眼睛下边亮亮的,那时候她才明白,大哥哥站在影川里的时候,也哭了。
大哥哥为什么哭?她不知道。
等到葬礼结束,她想去安慰大哥哥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了。
念昔第三次见到那个大哥哥,是在乐游原,吉光将要死去的时候。
她抱着吉光的脑袋,痛哭不止。吉光也磨蹭着她,好像很舍不得。她看到吉光干净的大眼睛里也有泪光,她哭着求吉光不要死去。
那时候大哥哥出现了,他轻轻拍着她,让她放手吧。他说吉光也已经很累了,该让它休息了。
她噙着眼泪说,祖婆婆说过,吉光是神马,神马怎么会死?
大哥哥笑着说,万物有生必有灭,神马也会死,再长的寿命也会终结。
他还小声说了一句,好像是什么再长的丝棉也有尽头,她没听懂。
最后吉光还是死了,她看着吉光的身体化成光点,慢慢地消失在空气里,哭得不能自已。
大哥哥就抱着她说,别哭了,吉光这么喜欢你,你哭成这样,它会走得不安心。
后来大哥哥还问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吉光这么喜欢你?
她摇头,大哥哥就说,因为她最像祖婆婆。
大哥哥认识祖婆婆吗?她疑惑地看着大哥哥,为什么他知道她最像祖婆婆?
大哥哥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好漂亮的手环,他说那是祖婆婆送给他的。
念昔好喜欢那只手环,她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爱不释手。突然,她发现手环内侧有字,连忙告诉了大哥哥。
大哥哥笑问她,你识字了吗,你看那写的是什么字?
她很仔细地看,手环上的自己并不怎么清晰,但是仍然能辨识出来。
“常……”她皱起小脸,求助似的看向大哥哥,“后面的那个字,我不认识。”
“那个字是羲。”
“常羲……”念昔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是我三堂哥的名字吗?”
大哥哥有点意外,愣愣地问她:“你堂哥叫常羲?”
她点点头:“是啊,祖婆婆说三哥武艺最好,脾气也温和,就给他起名叫常羲。”虽然她不明白武艺好、脾气温和跟“常羲”两个字有什么关系,但是祖婆婆说的话,一定不会错。
这次大哥哥好久没说话,就道她一直奇怪地看他,然后他才突然醒过神一样,有些急切地问她:“你的兄弟姐妹,都叫什么名字?”
她扳着指头一个一个给他数:“五哥喜欢画画,名字叫九宸……二姐好像男孩子一样,脾气倔强,名字叫雪华……七姐粗心大意,很喜欢笑,名字叫袅景……”
大哥哥一直听着,脸上的失望却越来越重。她说完了以后,大哥哥突然问她:“难道就没有叫……”
“叫什么?”她不明白,大哥哥的话为什么只说一半。
大哥哥摇了摇头,笑了。可是在她看来,那笑容好像哭一样。
大哥哥为什么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念昔摇晃着大哥哥,很不满似的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不问问念昔叫什么名字?”
因为我知道你叫念昔啊,大哥哥笑了,嘴里问道:“那念昔叫什么名字?”
念昔得意地笑了笑:“念昔有两个名字哦,爹娘都叫念昔是念昔,可是祖婆婆叫念昔是月儿。她说念昔最漂亮了,像她原来的一个好朋友一样漂亮,所以叫念昔月儿。不过祖婆婆还说,希望念昔不要像她的朋友一样毒舌。大哥哥,什么是毒舌?人为什么会变成毒蛇呢?”
看着念昔天真的样子,大哥哥笑了,同时也哭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念昔慌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大哥哥会哭?
大哥哥又笑了,他说:“因为月儿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太漂亮会让人想哭?念昔不明白。
月魄明白。她没有忘了他,她没有忘了他。
再长的思念也有尽头,只是那个尽头,也是他生命的尽头。
番外之常羲
佛说: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那女子却说:我不畏忧怖,因为我爱,因为我贪。
“贪什么?”
照雪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双生哥哥冽光正关心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咧唇一笑:“没什么,做梦呢。”
冽光也就放了心,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推她的额头:“你啊,坐着也能睡着。”
照雪微笑不语,重新拈起针,开始绣花。
照雪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睡着,但是她不讨厌自己这个习惯。因为梦里的她无比自由,可以飞出她生活的这个小镇,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广阔世界里自由翱翔。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如自己梦里那样缤纷多彩,可她也不怎么在乎。她能在梦里看到那一切,已经很满足了。
哥哥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呢,她偷笑。哥哥睡得很少,所以也很少做梦。他最精彩的梦就是考上了雍中的武学馆,然后就哈哈大笑着醒了过来。
不过她相信,哥哥一定能考上武学馆,他的剑法那么好,好像生来就会拿剑一般。而她的那些梦,大概是实现不了的。因为在她的梦里,她并不是主角,她总是梦到一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子,耳垂上戴着两块别致的黑色玉坠。
那个女子说话可是一点也不温柔呢。她好像总是在争什么,有时候跟别人争,有时候跟自己争。照雪听她说过很多话,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可是不一定都能明白。
比如佛。
夷城是没有佛的,可是那女子总是提到佛说佛说,佛是谁?她去问镇上最有学问的公公,可是公公也不知道。最后公公拉着她讲了半天太昊大神的故事,听得她又昏昏地睡去了半日。
她也想过问那个女子,但是梦中的她总是张不开嘴。她只能默默地看着,看那名女子的故事。
有些甜蜜,有些忧伤,她从不曾经历过的故事。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好漂亮好漂亮的白桃花。微雨阵阵,桃花林里落花纷纷,照雪好像也闻到了那扑鼻的香气。可是那女子看到这样的美景却只是哭,哭得照雪的心也疼了。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一匹雪白的骏马。那女子总是温柔地拍抚着马儿,低声跟它说:“吉光,带我回去。”她要回去哪里?照雪不知道,因为马儿只是载着她奔驰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来来回回,却是在原地打转。
跟着那名女子,照雪看到了传说中的文官花。五色的花朵盛开在同一个枝头,是奇迹般的美景。那女子只是痴痴地看,有时候会低吟上一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照雪不明白,既然同心,为什么还会离居?只是她的问题,没人能给以解答。
照雪当然也梦到过别人,只是奇怪的是,除了那名女子之外,她看不清楚别的梦中人的长相。她只能从他们的声音分辨他们的身份,从他们的交谈判断那些人跟那名女子的关系。
其中最常出现的,是一个名叫云翔的男子。他总是默默地跟在那名女子身后,她看白桃花的时候,她骑马的时候,她吟诗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虽然不曾说话,但是忧伤已经蔓延得到处都是。那女子是否知道他的守候,他为什么会那么忧伤?照雪看着他们,心里酸酸的。
偶尔在最深的梦境里,照雪会听到一个温厚的男声,那女子叫他常羲。那时候,连那女子也不说话了,她只是静静地偎依在常羲怀里,好像很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照雪却觉得那样的幸福很虚假,好像她是在那女子的梦里,见证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的奢求。
这些她最经常看到的梦境,好像都是忧伤的啊。
照雪抿起唇,一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手。她愣愣地看着白绢上的那一点殷红,想起梦里看到的娇艳芙蓉花。就绣上芙蓉花吧,她微笑,在绢上美人的身旁绘上花样。她已经想好了,这幅绣品完成之后,就叫涉江采芙蓉。
冽光很疼爱他唯一的妹妹,近乎毫无道理的溺爱。全镇的人都知道,照雪永远是对的,谁不同意的话,就等着面对冽光的剑。还好照雪安静温和,是很好相处的女孩子,不然这兄妹俩可能就会成为镇上最让人头疼的两个人了。
不过镇上的少女们不头疼,她们头晕。冽光很俊,俊美又不失阳刚,还使得一手好剑,使全镇少女梦中的如意郎君。可惜冽光短时间内不会娶妻,他说要等到照雪找到好人家之后,再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给照雪找到好人家……全镇人一起摇头,大叹三声:谈何容易啊。没错,照雪人长得漂亮,刺绣的功夫也是一绝,照雪的优点一箩筐。可是照雪的缺点只有一个,就可以让太多求亲的人铩羽而归。
照雪太喜欢睡觉了,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睡着,特别是在相亲的时候,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一开始大家怀疑她是装出来的,可是后来看到她绣着绣着就睡着了,绣花针都差一点扎到自己脸上之后,大家信了。照雪是被迷糊神上了身,只是苦了冽光,怪不得他会这么放心不下唯一的妹妹。
因为这个毛病,照雪根本来不及了解那些来求亲的人,就更别说是喜欢了。可是冽光坚持,照雪一定要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所以照雪的婚事也就这么延宕了下来。
镇上最年长的公公甚至慨叹,他可能见不到照雪出嫁的那一天了。
冽光和照雪,镇上最出色的一对兄妹,是全镇人心上的痛。
照雪对此浑然不觉,她那幅涉江采芙蓉卖出了高价,她很高兴。最近梦里也净是些开心的事情,她想,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她总是觉得自己跟那个女子有些莫名的牵系,那女子开心,她就一整天高兴;那女子伤心,她就觉得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