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围棋擂台演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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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在另一处刘小光的阵营内大走无理棋,结果进入的五个子全被刘小光擒获,正当刘小光扬眉吐气之际,马晓春再回过头来妙手一点,把刘小光的棋杀了个“拳头六”。刘小光见状懊恼万分,嘴里直嘀咕:“这块棋我补对地方,你输多了。”马晓春回击道“你若这里补对地方,我那里就不会故意损那么多了。”刘小光一听鄂然:“既然你早就看出我的棋不活,还绕圈子干吗?”马晓春坏坏地一笑:“我想让你先上天堂,后下地狱,这样的教训才深刻。”顿时刘小光噎得喘不上气来。
正因为有这样的过节,也就难怪刘小光在邵震中提到:“沉得住气”的问题上,他不发一言,不敢与马晓春“抬杠”了。
话分两头,当时在对局室里,江铸久在两难的选择中,确实已经准备选择“沉得住气”的方案了。但当时一个小小突发事件却让江铸久完全改变了主意……
原来当时江铸久正在思考,依田纪基便一手拿着暖水瓶,一手揭瓶盖为自己倒茶。孰料一不小心瓶塞掉在桌上朝棋盘滚去,依田眼明手快,赶紧拾起瓶塞,但袖子还是微微有些碰到棋盘上的棋子。于是依田就盯着那个地方,看看自己是否不小心扰乱了棋形。
而当时江铸久正准备下子,看依田突然拼命盯着那块“尾巴”看,这下让铸久心里如倒了五味酱——因为凭依田的水平,只要他往这块棋想了,其中的手段是不难看出的。于是江铸久只得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抢在依田补棋之前做活尾巴。
但铸久马上就发现自己失策了。因为依田看到铸久走出“虎”做活的妙手,竟连连摇头,又是叹气又是拿扇子打自己的脑袋——这不明摆着依田根本没有想到这里会有棋吗?早知如此,铸久心想无论如何应该把一子连回的。实战等到依田把白棋一子冲断,又走了一二路夹的官子妙手,江铸久已经直感自己要输了。
一种深深的悔恨弥漫在江铸久的脑海,他知道这盘棋不只是他江铸久一个人的棋局,而是整个中国队集体,甚至是整个中国棋界的棋局。如果依田纪基这盘棋后势如破竹,那铸久的“罪过”就责无旁贷……想着想着,铸久无意识地又将一颗桉叶糖放进嘴里,薄荷的刺激又直冲脑门。当他逐渐冷静下来,再仔细判了一下形势,觉得差距好像并不大。尽管江铸久的官子在中国棋手中算差的,但他决定与依田锱铢必较,能少输1目就少输1目,这样即使自己输了,也要给依田的心理上留下“中国棋手个个难缠”的阴影。
有了以上的心态,江铸久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收官犹如神助。凡下过围棋的人都知道,这种已经将胜负置之度外的心态其实是棋手发挥最佳的“强力推进器”。江铸久此刻就是被这种强力推进器推到了一个眼明心亮超水平发挥的境界。果然,他马上下出了研究室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一点一压两步紧凑之极的官子。
在研究室里,大家都忍不住夸奖铸久起来。刚才被马晓春弄得有些灰头土脸的邵震中率先说:“这两步组合官子我没想到。这一带我判断形势时还以为白棋只能围十一目,现在被铸久这么一来都快围成十四目了。”马晓春此时也顾不得再与邵震中抬杠,马上附和说:“如果一点一压之后,江铸久再能走出这一贴的官子,中腹这里围空超过十五目,如此江铸久必胜。”藤泽此时也显得很高兴,他略有保留地说:“江铸久能下出这样的官子,如果以后又不出错的话,他应该可以把棋赢下来。”
正在这时,郝克强、酒卷、浜崎他们来到了研究室。由于擂台赛的有关事宜还须双方协商,因此刚才他们仨出去商谈了一个小时多。现在回来,郝克强急不可待地问华以刚、聂卫平:“现在形势怎么样?”华以刚故作痛苦状:“铸久凶多吉少。”“啊?”老郝的脸有些僵硬了。聂卫平赶紧说:“别让老郝难过了,现在江铸久要赢。”老郝聪明地先看看其他人的脸色,知道老聂说的是真话,这才拉大嗓门说:“我就预感江铸久要赢。刚才酒卷他们还问我依田在北京的第二场比赛事宜,我就说:这盘棋如果铸久赢了,就没有北京的第二场比赛了,你们看,还是给我说中了吧。”大家知道老郝是超级乐观派,都很理解地陪老郝笑了起来。
酒卷、浜崎则用日语问藤泽:“这棋怎么样了?”藤泽则含蓄地回答:“有可能要输。”这时又听到中国棋手陪老郝大笑起来,酒卷的脸色有点难看,他轻轻对浜崎说:“这依田怎么搞的?这擂主的位置屁股还未坐热就让人家踢下来了。”浜崎则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依田输得好。”酒卷不解:“这输棋还有什么好的?”浜崎道:“上次先锋之战依田一赢,我看中国方面,尤其是郝克强先生的脸就拉得很长。如果依田这次来北京又是二连胜,那三连败的中国队还不完全气馁呀。这样结果的比赛不要说在中国让人难以接受,就是在日本,也不会受到关注。依我的想法,最好江铸久下次去日本能二连胜,如此比赛才有看头,中国方面高兴,日本方面也会重视。”
藤泽先生听了他俩的谈话,此时也插嘴说:“依田输棋可让日本棋手不要自我感觉太好,应该说这不是坏事。”酒卷本来听浜崎一说就明白了很多,这时便笑着解释:“我是怕日本队万一输了擂台赛,就无法向日本国民交待了。”藤泽很有把握地说:“日本队输倒不至于。”酒卷忙高兴地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这时依田和江铸久的棋实际上已无任何悬念,江铸久胜1目到2目的结果难以改变。但围棋比赛就是这样,只要棋未结束,一种特有的紧张气氛就会笼罩在周围。虽然围棋比赛不像足球比赛那样瞬息万变,但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因此不到对手认输的一刻,任何人都不敢轻言胜利的。
最后,江铸久与依田的棋局结束了,当裁判员正在数子时,记者们便涌进赛场,他们要在第一时间报道或拍摄这局棋的结果。当裁判长程晓流宣布:“白棋江铸久胜四分之一子。”几乎所有的摄像镜头和话筒全都对着江铸久,而把依田冷落在一边。这是围棋赛场最典型的“成王败寇”现象,人在其中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但若第一次见此场面的局外人,一定会感叹围棋比赛之残酷的。
日本《围棋俱乐部》杂志有优先采访的权利,因此浜崎先生率先向江铸久发问:“你打败了日本的先锋,请问以后有什么抱负?”江铸久赢棋后虽然内心异常兴奋,但面对浜崎的问话,他还是很得体地回答:“本来我的抱负是完成主帅聂卫平‘每人赢一盘’的指标。现在我刚完成了任务,还来不及想以后的事情,现在你既然问起,我想以后的抱负就是能代替汪见虹完成他的任务。”
以后浜崎又问了一些关于棋局的问题,铸久都一一作了回答。就在采访快要结束之际,浜崎突然用日语对铸久说:“还有一个很不该问的问题想问你,因为有点冒犯,所以不想让中国的记者知道,可以吗?”铸久因为此时心情很高兴,因此就不假思索地也用日语回答:“没问题。”但还是没有想到浜崎竟很认真的说:“我注意到你在关键时刻就吃一种小盒里的糖,请问这种糖真对比赛发挥有作用吗?”铸久笑了起来,他拿起桌上装桉叶糖的盒子对浜崎说:“这是中国最常见的止咳糖,在街上随处都可以看到。我吃它是因为昨天嗓子受了凉,对下棋毫无关系。”见浜崎还有些半信半疑,便把剩下的桉叶糖连盒递给浜崎说:“剩下的就留给你吧,你可以尝尝中国价廉物美的保健品。”浜崎高兴地接受了。
围在周围的中国记者都不知道两人用日语在说些什么,一位电台的记者甚至追问着想了解内情,于是铸久只得告诉大家:“这位日本记者要尝尝中国的桉叶糖,我就给他了。”说完马上把这个意思再用日语翻给浜崎听,浜崎见铸久帮他掩饰了真相,很感谢地连声用日语道谢。
记者采访结束了,中国棋手都站在了江铸久的周围,他们都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向铸久表示祝贺,让铸久心里一阵比一阵更热乎。铸久平时因个性太强,与同伴之间的关系不算太融洽,但他现在知道,当大家共奔同一目标时,同伴的信任和赞誉其实是最珍贵的。
郝克强和藤泽也进了对局室,藤泽的祝贺更让江铸久有种难以抑制的感动。
欲知藤泽究竟说些什么,请待下回分解。
第九回
指导后进 藤泽赞词夸洗河
机场送行 铸久宏愿酬老郝
话说江铸久战胜日方先锋依田纪基,老郝陪着藤泽最后走进对局室。老郝当然一拍铸久的肩膀,大声夸奖道:“铸久,好样的!”而日方主帅藤泽则对铸久说:“你赢了这盘棋,中国围棋要感谢你,日本围棋也要感谢你。”铸久乍一听,当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郝克强笑呵呵地向铸久作了解释。
原来就在当天上午,郝克强见藤泽闲着便对他说:“中国有一六岁棋童,学棋刚一年,不知藤泽先生是否有兴趣指导一盘。”藤泽本来就是提携后进的热心人,现在听说这位棋童只有六岁,便很高兴地回答:“可以,可以。”当时在场的罗建文教练见藤泽应允,马上从研究室外领进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孩,因为长得矮小,藤泽觉得这个中国棋童好像只有四、五岁。
大概是大人教过的,这位小棋童见了藤泽便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嘴里叫着:“藤泽爷爷好!”藤泽很喜欢地拉着小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孩马上背书般回答:“我叫罗洗河,今年六岁。”在场的大人都笑了,老郝忙对小洗河说:“人家还没问你年龄,怎么就自报家门呀!”小洗河睁大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着,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藤泽已经为洗河解围了:“你回答得不错,我马上就要问年龄了。”说完便招呼着要下指导棋。说真的,藤泽在日本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棋童,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像瓷娃娃般的中国孩子。
对局摆开,小洗河熟练地在棋盘上放上六颗子,然后等着藤泽下棋。藤泽心里惊讶,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至少要摆上九个子。而在日本,不要说这么小年龄的棋童罕见,而且学棋一年只让六子更是不可想像。于是藤泽心里暗想———是不是中国方面好大喜功。六子棋有水份啊?一有这个想法,藤泽便准备考考这位棋童,一种“轻敌”之心也油然而生。
殊不料这位小棋童不但思想敏捷,落子如飞,下得简直比藤泽还快,而且布局不久便盯着藤泽的孤棋猛攻,下得极有章法。不到十分钟,藤泽的一块棋就被小洗河擒获。当时藤泽大吃一惊,忙问在一旁暗暗得意的老郝:“这个孩子如此了得,他现在跟聂卫平下让几子?”老郝指指罗建文说:“现在洗河就住在罗教练家里学棋,请他说说吧。”藤泽本来跟罗建文很熟悉,这时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和小孩都姓罗,是不是亲戚呀?”罗建文笑着说:“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现在没有一点亲戚关系。洗河本来被聂卫平他们都让六子,至上周才升为让五子。”藤泽这才道:“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中国棋手六子都让不动了。那我也只能让五子了。”说完便对洗河说:“这一局棋我输了,现在改让五个子,如果你再赢,下次我就让你四个子,你看好不好?”小洗河一脸高兴。
或许是藤泽不敢掉以轻心,或许是小洗河想升到四子求胜心切,这局让五子的棋洗河就没那么好赢了,但到收官时,仍是洗河稍好的棋。藤泽便故意卖个破绽,洗河中计损了五目,最后洗河以1子半惜败。藤泽局后对洗河不吝褒奖之词时,在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对日本围棋深深的忧虑。因为现在的日本年轻棋手大多不太用功,而小孩学棋的也越来越少,这和眼前中国的情况相比,日本围棋前景堪忧啊。想到这里,藤泽很真诚地对郝克强说:“中国围棋赶上日本围棋指日可待,但遗憾的是大多数日本棋手都看不到这一点。我觉得现在日本围棋最需要的就是当头棒喝,所以今天江铸久和依田的棋,我倒真希望铸久能赢下来。如真是这样,我一定要代表日本围棋去感谢他。”
正因为有以上的因缘,才会发生藤泽向铸久感谢的一幕。
第二天,在北京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江铸久力克日本先锋的消息,“北京晚报”甚至还刊登了铸久力战依田的照片。郝克强一清早便兴冲冲地打电话给聂卫平,说铸久赢一盘棋,你看各报都作了宣传,这对发展围棋有多大的好处。不像第一局汪见虹赴日输了棋,北京所有报纸竟没有一家报道的,还是郝克强自己写了一百多字的“豆腐干”文章,在“人民日报”体育版的不显眼处出现了一次。聂卫平听后也感叹说:“体育竞赛只有赢才是硬道理,我担心如果江铸久下回去日本输了,中国的媒体又会冷落下来。”
下午围棋队又开了全队的研讨会,这是自中日擂台赛以来新形成的传统。在为江铸久备战出谋划策时,很多棋手都自告奋勇要为江铸久寻找小林觉八段的棋谱,大家都把江铸久下一场比赛看作是自己的比赛,而江铸久此刻也信心满满,心情好极了。这不仅因为是江铸久赢了一盘棋已经够本,在心态上无后顾之忧,更主要的是擂台赛第二位对手小林觉曾是他五年前的“手下败将”,当时的情景江铸久记得格外清晰。
五年前,当时小林觉五段是日本访华代表团的一员,而江铸久刚来国家队一年,他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的对手就是小林觉五段。
当时江铸久从布局伊始就下得野性十足,这让中规中矩的小林觉很不适应。结果明明是江铸久下出了无理棋,最后小林觉反而在犬牙交错的战斗中被江铸久吃了一块棋,最后中盘败北。而小林觉在这次访华团的前六盘棋中,以三胜三负战个平手。本来第七局棋将在上海进行,但后来因台风的缘故被取消了,小林觉为此感到特别高兴,他逢人就说:“这下好了,我可以保持平手回日本了。”或许这就是小林觉在性格上软弱的一面。尽管已五年了,小林觉也从昔日的五段成长为八段。而且连续两年成为日本七段以上棋手最高胜率的保持者,但在江铸久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很有自信能战胜这位性格并不强悍的对手。
在近一个月的准备日子里,以聂卫平为首的国家队队员和江铸久一起进行全面仔细的准备工作暂且不谈。12月15日下午,从日本方面传来一份有关江铸久赴日设擂的日程安排。日本人办事都有条不紊,计划订得十分周全,这份日程安排的具体行程是19日下午由华以刚领队和江铸久棋手抵达日本东京成田机场,20日上午乘新干线到著名旅游风景胜地箱根,晚上是欢迎式宴会,21日上午10点开始NEC中日擂台赛第三局比赛,如果江铸久胜,则第四局比赛于23日返回东京再赛。
郝克强看了这份日程安排表,马上就对华以刚、江铸久说:“箱根是个好地方,你看铸久棋赢了,日本方面招待也好了。”华以刚还补充说:“箱根风景区和围棋很有渊源。日本历史最悠久的本因坊战几乎每年都要在箱根比赛一局。由于对局者都要在棋盘后面签名,因此已有几十年历史的本因坊战对局者已密密麻麻签满了一块老棋盘。而现在这块老棋盘已成为珍贵的文物供大家参观,另一块替代的棋盘现在也已签了不少对局者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