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必应-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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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兹神情恍惚地说:“这不是个头衔吗?”
“差不多。基本上,它意味着一个人在等着他老头从山头掉下来。”
“呃?”
“就是死掉的意思。然后他就可以继承他老头的名位了。”葛利比又摇摇头,研究着那个公事包。“这是个假货,不过做得倒是很好。”
“一定是裘里安的杰作。”吐兹交叉双腿,一副不胜疼痛的表情,于是再度改变了他的动作。“那个混蛋,只有他才知道。我要把他挖心剖肝,让他希望他没离开他妈的‘子房’”。
“是‘子宫’,不是‘子房’。”葛利比抓了抓头。“当然了,其他人不会知道这是假的,对吗?”
吐兹瞪视他,头缠绷带的吐兹看来像个负伤的海盗。“也许不知道吧?除了文件不同之外。”
“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你看过真的文件的缘故。”
“是的。”
“那么,”葛利比说:“我的观点是:拍卖照常举行。当然了,买主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就会知道他买的是只小狗。他会回来找我们的。那时,我们就适时做出震惊、愤怒的表情,把过错加诸裘里安之身,并协力追索裘里安。在这同时,我们调遣人马,寻找班奈和那女孩。而在拍卖会中所得到的现金可以先投入资金市场,在我们归还之前,赚取利息,不无小补。你说怎样?”
抿着嘴唇的吐兹缓缓地前后摇晃着,然后他微笑地点点头,用食指轻轻地点着眼睛下方的面颊部分。“朋友,你的思考模式非常像一个西西里人了。”
“真的吗?”葛利比说:“啊,亲爱的,我离开美国一定太久了。”
班奈用手沿着门框上方的石板摸索着,直到他发现了乔格缇的钥匙。打开前门之后,接着打开电灯,这时他闻到了熟悉的薰衣草的香气和亚麻子油的味道,那是乔格缇用来擦亮家具的亮光油的味道。小客厅一如既往一尘不染。
安娜环顾四周,轻轻吹了声口哨。“你真的没结过婚?”
“啊,我只是拥有一个了不起的管家妇而已,”班奈走进厨房找咖啡。“她的名字叫做乔格缇,人人祝她如瑰宝。楼上有淋浴设备,我看看能不能翻些什么出来可以给你穿。”
趁着煮咖啡的时间,班奈遍翻口袋。他将湿淋淋的钞票很小心地贴在一口平底锅上,再把钢置于壁炉上,等着钞票干燥。他想起了他的护照还在船上,安娜的也是一样。如果他们有了任何离开欧洲的打算,最好三思。
钞票开始冒蒸气了,他关闭了瓦斯后,去看看乔格提是否为他保留了一些她认为值得保留的衣物。当他走过浴室门口时,高声对安娜说要她别客气。
有她在家里的感觉真好。一刹那间,他想到一个主意,就是打电话给裘里安,要他来把公事包拿走。这以后,生活就会归于正常了。他可以带着安娜到处走走,坐坐咖啡馆,在不受监视的情况下到餐厅吃饭,重温在安特比共度的温馨时光。但是,当然啦,吐兹一定会来找他们算账的。
他脱下身上所穿的休闲上衣,挂在壁炉前的一张椅背上。尽管夜里十分温暖,他还是冻得直打哆喷,极需洗个温水澡。为什么女人都要在浴室里待那么久?她们在里面做什么?他两手捧着咖啡杯,眼望着平底锅内如今显得有些干而脆的钞票。
“这是什么?早餐吗?”安娜站在厨房门口。她身穿T 恤和短裤,打赤脚。头发湿淋淋的。一个令人心旌摇荡的小可怜。班奈心房微微震颤。
“你喜欢怎么样的?”他说:“我去淋浴的时候,你好好地看着它。我们只有这些可以吃的了。”
“来,上士,”十分钟以后,他说:“现在是谈些悄悄话的时间了。”他带她进入客厅,请她坐下。“我们现在拥有一辆偷来的车子,两三千法郎的现金,我的几张信用卡,还有一些对我们深恶痛绝、随时会来追踪我们的意大利人。而且,护照不在我们的手上。再说,一旦裘里安发现公事包在我们手上的话,也会对我们穷追不舍的——这个后果在几小时之内就要实现的,也就是说‘拿坡里女郎’号到了马赛港,而我们不在船上的时候。我说的没错吧?”
安娜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错。”
班奈开始在室内踱步。“不过,公事包在我们这儿,它保障了你五万元现金的收益,数目虽小,却令人欣慰的报酬。”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那好。一旦天亮了,我们就发动我们偷来的小车子,开到裘里安的住所去,把公事包交给他,拿了钱以后就溜之大吉。我说的没错吧?”
安娜摇摇头,说:“错了。”
班奈叹了一口气。“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知道你会这样说。”他拿了瓶果汁,倒在空了的咖啡杯里。“自从我们离开了那条天杀的大船以后,你一直在逃避这问题。现在,我宁可自以为是个理智的人。”果汁入喉,刺痛了他。“不过,由于这件事牵扯到我的安全和安宁,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你那迂回曲折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些什么事情。”
“让我喝一点,”安娜举杯吞了好大的一口,身体打了个颤。“老天爷!好了,班奈,我告诉你我所思考的事情,”她放下杯子,深深吸了口气。“裘里安是个混球,对吧?一个有钱的混球。同时,他也是个下贱的杂种,糟蹋了我好几年的生命。将来有一天,我会把详情告诉你。相信我,那真糟糕。他是个低级无耻的人。”
“所以你想报复。这并不是——”
“有一部分是报复没错,我也是人啊!但主要的是我需要钱给妈治病。在美国,你一旦生了病,五万块钱没有多大的用处。我需要更多的钱,而他有的是钱。”
“你要的是多少?”
她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万。在拍卖会场,那个公事包至少值个一百万。”
“一百万?为什么不说两百万?又为什么不说五百万?”班奈让自己陷入沙发中,一边摇着头。“太荒唐了!你这分明是在要求一个正牌大骗子带着他手下的哆哆兵团进驻此地,交出一百万元后,把我们放走。他们何必这样做呢?”
“因为他们希望把公事包拿回去。”
“他们爱什么时候把公事包拿回去都可以的。”
“他们总得先找到公事包的下落吧?”安娜的嘴唇呈现出坚毅的线条。“班奈,你听我说:一百万对于裘里安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不过是他和他在伊拉克或非洲的朋友们进行一桩龌龊交易的所得而已。他会付钱的。”
班奈凝视她没有笑意的坚决表情。这天杀的女人是来真格的了。这是个荒谬的计谋,要他卷入其中无异是疯狂。他们在吐兹那方面所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过至少吐兹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裘里安会知道该到什么地方找寻他们,同时裘里安不会高兴的。不成,这种疯狂的构想行不通。要是安娜打算豁出去,和一个危险人物交手、玩一场危险的游戏,她自己去吧!别想把我扯进去,门儿都没有。
宛如响应一个会议结束的讯号,他俩一块儿站起身来。安娜来到班奈眼前,用掌心捧着他的脸孔。在股肽的天光照映下,他见到了她深造的明眸里服波流转。
“班奈,帮助我。”
他没办法挪开视线,好像要陷溺下去了。不过,他觉得自己有一部分已经脱离出来,置身事外,用饶富趣味的眼光旁观自己的决心趋于动摇、衰落,以至于完全崩溃。他发现呼吸艰难了,肩头益发地僵硬。“嗅,狗屎!”他说。然后,他又说了一声:“狗屎!”而安娜的面色为之鲜亮起来。
第12章
当圣马丁幽暗的天色渐次柔化为灰色,再转为粉红时,安娜和班奈想起了他们近在眉睫的诸种难题。他们需要的是一辆合法的车子,一个安全的躲藏地点。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计划。而他们还拥有几个小时——也仅止于此——的喘息空间。
班奈为自己感到惊异。果汁、副肾上腺素和安娜的感激融合在一起,让他从一个不情愿的逃兵,转变为他从来不曾允许自己成为的一种人——一个身负重任的男子汉。他想要以机智取胜裘里安和吐兹。他想要得到那一百万元。他想赢得胜利。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努力地思索。
“现在,我们要一辆车子,我们已经有了一辆车,它在摩纳哥。不过,我非常相信没有人在监视那间公寓。他们怎么可能呢?船只到达马赛港之前,他绝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吐兹也没有理由把我们和摩纳哥联想在一起。我们可以溜到公寓那儿,开走车子。
但下一个问题: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吗?”
班奈摇摇头。“和裘里安太接近了。再说,席莫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同时,我们不能藏在这个村子里,否则到了午餐时刻,每个人都知道了。也许我们可以在山区某个地方找到一家旅馆,但我对所谓的旅馆的资讯并不敏锐,更不要说裘里安派出他的手下冒牌警察到处搜寻住宿资料了。对了,我想我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地方。”班奈停止踱步,皱眉看着安娜身旁那公事包。“但我不想把它带在身边,太冒险了。我们把它交给乔格缇,它将会很安全的。就好像给了她另外一样让她去擦拭干净的东西。”他眺望窗外,天光已足够明亮,看得清巷子另一端那栋房子粗石壁面的轮廓了。距离完全放亮的黎明也不过数分钟的时间。
“班奈!”安娜微笑着,她察知了他心情的转变。他已从一个和善但缺乏决心的伙伴,转变为一个犯罪案的共犯。“你好像有点地爱上这件事情了,是吗?”
“百分之百确定,”他说:“我想不出有什么我更爱做的事情了,在广大的郊野中,被一群带枪的莽夫追逐着。”他拎起公事包,熄灭了灯光。“我们走吧。”
他们很快地走过了好几条街道。这些街道还透露着夜间石头冰凉的气息。他们来到乔格缇的住所,班奈听见了从门里传来门铃的回响,然后是打开百叶窗的咯吱声、一张罩在龟壳般发网下、满脸狐疑神色的脸孔,从楼上一个窗口露出来,看着站在楼下的他。
“啊,上帝,”乔格提说道:“英国人回来了。怎么回事?钥匙丢了吗?”
班奈用一根手指按住嘴唇,朝屋门努嘴。乔格缇发出深长的叹息,关闭了百叶窗,下楼来迎他进入。
“这位是安娜小姐,”班奈说:“一个朋友。”
乔格缇看了看安娜穿的T恤,短裤和两只赤脚,她撇了撇嘴。
“乔格缇,你听好:我希望你帮我保管这个公事包,把它藏好。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非常重要。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取这公事包。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你愿意替我做这件事情吗?”
乔格缇指着那个公事包,说:“在这个小包包里,到底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一些文件,商业文件,不是非法的东西——这我可以向你保证,只是我们不喜欢带着它到处跑。”班奈试图装出最谄媚的笑容。“相信我。”
“整件事情怪里怪气的,”乔格缇满意地点点头,好像是已解决了一个特别困难的问题。“你们惹了麻烦吗?”
班奈望了望安娜,说:“这个嘛……”
“和我料想的一样,”乔格缇说着,伸出手来。“交给我吧!我会把它藏在地下的山洞里。就当我事情不够多,还给我另外一件事来找麻烦。”
“你实在太甜蜜了,”班奈将公事包交给她,并亲吻了她。她目送他们离开,一手叉在腰际,一手抓着公事包,发网下泛灰的银发和她疑惑的神色交相辉映。
他们匆匆离开了此刻已开始显示生命迹象的村子,一些猫在一夜游荡之后,漫步回家;一个一个百叶窗开启的声音;从面包坊飘散出来暖暖的香气;咖啡馆里收音机的声音和富有音乐性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老旧拖车准备发动的声音,教堂的大钟鸣鸣叫,敲响了六下。班奈很高兴他们当时把车子停放在村中广场的幽暗角落,一半被遮蔽在圣马丁村公厕,有如低矮的水泥箱子所造成的阴影里。
当安娜蹲下身于去连接电线时,他环顾广场四周。再过不久,村中那些老妇人就要各守岗位,进行她们自行规定的工作了——那就是监视来来往往的行人。比较公开的做法是坐在自家门前的椅子上,稍微诡异的就躲在装饰有流苏的蕾丝窗慢之后。当她们若是看见一个穿了男人内衣的女子在一辆车子旁边摸索时,这就足以引起她们一整个早上的议论纷纷了。班奈很想回头去向乔格缇借一条裙子来给安娜穿,不过那可不成,时间不对。
引擎“噗!噗!噗!”地发动了起来,班奈松了一口气。他们沿着山区往平地开,穿过了公路,往东边行进。
在“拿坡里女郎”号上,葛利比正在准备拍卖事宜。头上缠着绷带,走路的姿势歪歪倒倒的吐兹,对外宣称他之所以如此,乃起因于饮用了过量的香槟,不幸摔跤所致。
而班奈——据他们如是说——和他的支援者之间发生了一些问题,所以待在他自己的舱房之中,展开长时间的电话协商。无论如何,葛利比认为:大家都是大忙人,时间即是金钱,所以拍卖计划没有理由不按照原订时间来举行。
挟着一股犹如变出小白兔的魔术师的气势,葛利比打开了公事包,向三位出价者展示了一下公事包的内容。“当然啦!”他说:“你们待会儿将会要求各自的专业人士来检视这些内容物,但我肯定你们将发现其中的一切井然有序——操作手册、培养液等等,一应俱全。我还要认真地提醒你们:不管是谁买到了这只公事包,他就能够控制整个的松露市场。”
吐兹振振有辞地说:“我以我妈的人格做保。”
“确实,确实,上帝祝福你家亲爱的老夫人。”葛利比说:“不管是谁掌控了松露市场,他的收入将是年以数百万来计算的。我确定你们各位都算得很精,也相信你们喊出了的价钱足以反映出潜在的回收利益——还有任何问题吗?”
那三个出价者仔细审视了公事包里的一排小瓶子和那些文件,不过他们的态度似乎仅止于礼貌性的演出而已。他们是生意人,到这儿来是买货的,专业技术人员会负责分析和查证。再说,如果;临时发生了什么问题,从吐兹这人身上是不难看出端倪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太好了,”葛利比说:“出价以十万元的倍数为单位。各位,如今谁愿意用一百万这整数启动行情,为这次拍卖暖身呢?”
川崎先生举起了一根手指头。皮那图点了点头,波鲁斯接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川崎再出价,然后停顿下来。
“一百三十万元,”葛利比说:“这个价格不足以买下无价之宝。来,各位,我想我们该做得更好。这个价钱实在差得太远了。”他举起一只手贴在耳边。“我是不是听到了比较符合实际的声音呢?两百万吗?什么?”
“好的。”皮那图说。
川崎又举起了一根手指。
波鲁斯瞪着另外两个竞价者没有表情的脸孔。他们到底叫价要叫到多高?他们是生意人,所追逐的无非是利益。然而,他,波鲁斯,拥有更高的目标:干掉法国人。他在卡尔维的同事已经给了他最高的指示:不计代价取得配方。他向葛利比点个头,说:
“我代表科西嘉出价,”他举起了三根手指。“三百万。”
葛利比两眼发亮,“科西嘉的表演真精彩,”他揉搓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