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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太虚幻境-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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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伸出手,略有些退疑,但最终还是轻轻在他肩上一拍:“傻孩子,你也是我儿子,哪个父亲会真的生孩子的气。”

容若最听不得这样温情的话语,心中所有坚硬的屏障全部塌下来,张张嘴又想说什么,却被萧逸下一句话,吓得瞳目结舌。

“我所做的,只是希望在我生前,可以把楚国的内忧外患全部平定,将来好把一个强盛安定的国家交到你的手中。”

容若忙不迭地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你想说,你心中根本没有把权力放在眼中,但是,你却仍然是楚国唯一的皇帝,你也是凤仪唯一的孩子,先帝诸子,几个还小的,根本不成大器。萧远他们兄弟两个,与凤仪有重重心结,又不是楚家女儿生的儿子,断不能坐上皇位,否则楚家的势力也不会服,凤仪的安全也难以保证。我与凤仪又无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可,可是,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我优柔寡断,我心慈手软,我只有妇人之仁,却不懂帝王之仁,像今天你做的事,我绝对做不到,我……”

“你是仁慈,但这不代表你没有成为一位明君的天份。我说过,君王以天命为器,行的是堂堂正正之道。仁心仁念,顾全万民,是你的优点,这样的性情,开辟疆土或嫌不足,但守成卫国,安养百姓,却已足够。我若能把所有必须心狠手辣才能处置的忧愚俱都化解,我若能留下一个安定祥和的国家,再在朝中为你培植良臣重将,护国佑民。你没有后顾之忧,用你自己的想法来治理国家,用你宽容广大的胸襟,来承载天下,也许,可以开出万世之太平,创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萧逸眼中闪亮起灿然的光华,凝望着容若,似要藉着目光交流,把他无比的力量、强大的意念,生生刻在容若心中。

“当年,我初定梁国之时,还不曾恋栈权位,就已经在苍道盟中、济州城内,布下无数暗棋,甚至再留下了梁国太子这一妙着。那时,我所为的一切,也不过是保护我的寡嫂幼侄。我不知道我将来是会被刺杀,还是被铲除,我只希望,在身后,可以留一个强大平安的国家,给我的亲人、爱人。若儿,你怎可负我厚望?”

那样深刻的一声问“若儿,你怎可负我厚望?”容若竟是再也接不上半句话,那么多的推辞,那么多的逃遴,终不及这一句饱含深深感情的话。他的好逸恶劳,他的只求自安,他那富贵闲人的梦想,都抵挡不了这一句话的重量。

容若愣了半天,只觉肩头异常沉重,不愿承担,却又无力推脱,脑袋一团乱,最终只有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你说的梁国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国家初定,我虽攻下京城,可四方仍有梁国的旧将顽强抵抗,民间也有人处处与官军为敌。我知道,但凡改朝换代,必会有无数血泪,无数心念旧朝之人,意图匡复,暗藏草野,随时准备对新朝发起致命的袭击,未来几十年内,历代帝王都要为旧梁国的乱党而操心劳神。我在一日,固然可以镇得住局面,可万一我不在了呢?当时我就想,与其让所有心念旧梁之人,散处民间,纷纷做乱,倒不如把他们团结起来,一网打尽。所以在梁国太子被秘密处死后,我找了一个相貌与他酷似的少年,带着印玺金册,逃出京城。”

容若因为过份震惊,而倒吸了一口冷气。谁能够想像,反抗楚国的首领人物,梁朝太子,其实根本就是萧逸安排的棋子,这个内情足以震惊天下。

“他一路逃亡,旧梁国的将领,纷纷聚集在他的身边,有的人甚至为了保护他而放弃继续顽抗的机会。所谓十年忍辱,十年谋划,不过是我给他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他悄悄集结民间所有反抗大楚的势力,让他偷偷和萧遥接触,使萧遥有了更大的信心,迫不及待地发动叛乱,让他向秦国求援,使他从秦王手里,骗到了大量的军费、兵马。这一次他举旗反叛,不但萧遥这边,通过济州豪商给了他巨额财富,秦国也给予了强大的支援,甚至暗中派出秦国精兵强将相助。这次秦王派来协助他的是秦国名将霍天都,此人倒也有些小聪明,故意在京城中现身,然后让替身四处活动,假做要扰乱楚国政局,暗中潜去会见梁太子,替梁军谋划出力,又哪知梁军的一举一动,皆在我指掌之间。梁军举兵做乱,转眼之间征服数城,一下子就试出,各城官员中,有多少还心向旧梁,怀念故主,为此不惜卖城投降的。而梁军浩大的声势,更把民间许多心念旧梁,却隐匿不出,等待时机的势力吸引得前来投军,再加上萧遥与他应合,准备两边并举反旗。却不料,我十年布网,收网的时侯也到了。只需要一场庆功宴、一些软骨药,就可以把所有反对楚国而投往梁军的人,全部拿下了,那些民间为了对抗楚军而密训的军队也全部被编进楚军。至于霍天都,留着反而是祸害,我已经把人头砍下来,声称是捉了秦国流匪,处斩后,让人送往秦国。秦王暗中派人干出这等勾当,就算是吃了哑巴亏,也是出不得声的。再把济州城内所有局面平息下来,从此楚国之内,不管朝中、民间、武林、商场,甚至皇室,都再没有足以和朝廷反抗的势力,再没有可以动摇国家根本的力量了。”

萧逸淡淡道来,多少风云激变,都不过在他轻轻细语声中。淡淡烛光里,他的眉目儒雅,温文如玉,就是这么个男子,袖底惊风雷,翻腕起云雨,却又在反手之间,千倾风浪一朝平,天下英雄,世间豪杰,俱是他指间棋子,任他摆弄而已。

容若怔怔望着他,见他眉眼温文,不见丝毫傲气,仿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吟一首诗,弹一曲琴那么简单,良久才深深叹道:“不知该说你太聪明,还是太可怕,但是我庆幸楚国有你在,庆幸你不是这个国家的敌人,也不是我的敌人。”

萧逸眼中有光芒一闪:“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

容若觉得一股热血涌起来,想也没想,大声道:“是。”

四目相对间,传递的,是男人的相知,也是最重的承诺。

箫逸笑一笑:“现在济州之乱已平,梁军之事亦定,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想见见你罢了,凤仪也想着你呢!我不能在外头多待,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和我一同回京吗?”

容若迟疑了一下,终究叹道:“我暂时还是不回去了,济州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不想再待,明天我就和韵如离开这里。外面是大好河山,无限山水,可以怡情逸性,但愿不要再介入到权力纷争中去了。”

萧逸笑一笑,没有提醒容若,以他的身份是永远不可能避开权力纷争的,不过,他也没有反对容若继续流浪的意思。他和容若都明白,或者,这才是保持他们和睦关系,不致彼此为敌的最好方式。

虽然萧逸对容若生起感激之情、骨肉之亲,再加上为着楚凤仪爱屋及乌,不惜尽全力为容若的将来铺路,但是,萧逸人尚在壮年,又握举国之权,京城中,还弄了一个长得像容若的假皇帝,应付大朝大典时皇帝必须出头露面的礼仪。

这种情况下,容若这个真皇帝回京,到底如何自处,只怕大家都尴尬。倒不如一在京城一在野,一掌朝纲一自在,大家遥遥相念,彼此相顾,各得其所的快意。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十四集 覆雨翻云 第十章 大难临头

容若和萧逸谈了整整一夜,窗前的烛光一夜都不曾熄灭。

这一夜的交心,让他们彼此放开了许多事,真正彼此凉解,彼此关怀。

天亮的时侯,萧逸悄然而去,容若则去向大家宣布要离开济州的决定。

这一夜,除性德外没有一个人睡觉,所有人都担着心事等着,直到见容若面带笑容从房里走出来,才安心下来。

听了容若要走的决定,楚韵如、性德,都没有任何反对,苏良、赵仪、凝香、侍月一起去收拾行李。

逸园诸人,大是不舍,对他们来说,容若这样亲善的主人,实在太难得了。

容若也不在意地位之分,与众人执手话别,又留下了大笔银票做分别纪念,勉强劝住了许多人因分离而起的怅然之意。

容若想过在离开济州前,要不要去见见朋友,告别一下,可是想到,现在官府必是十分忙碌地处理这大乱之后的诸般事宜,以前相交的若干朋友,这时多是被抄家,甚至还有入牢待斩的,真个相见不如不见。

息算萧逸有诺言,不会肆意杀戮受牵连诸人,就连抄走的财产,都会发还若干,容若才可以稍稍放心。再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说皇帝不是皇帝,说平民,也没有人相信,那些在昨日内堂中的人,只怕诸多猜忌,犹豫不定,真要见了面,光是礼数、言谈,都要受百般束缚,还是不见算了。

最终,容若要见的,也只有一个人。

仅仅是一天不见,萧遥人就瘦了一圈,眼中再无一丝神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整张脸就像一块枯干的木头。

萧遥没有下在牢房,没有关在府衙,萧逸甚至把他送回了他自己的家,让他住进他自己的房间。

整整一天一夜,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没有闭一下眼睛,也没有动弹一下,更谈不上尝试逃走了。

四周看不到一个士兵,没有丝毫杀气,可是谁都知道,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容若和楚韵如一路无阻地走进来,可他心中清楚,如果来的不是他,而是一般的闲人,那么,就算胁生双翼,也不可能踏进这里半步。

房外是明亮的阳光,整个房间却都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死一般的冰冷让手足发寒,楚韵如悄悄握紧容若的手,把娇躯靠在他的身上。

容若觉得嘴唇有些干,勉强开口:“二哥。”

床上的人动了一动,本来黯淡的眼睛里忽闪出一缕亮光,在这暗沉沉的室内,就像两道狼一般的绿芒射过来,令得人全身一颤。

容若轻唤:“二哥。”

萧遥轻轻笑起来,笑声不见往日洒脱风骨,倒幽然若鬼魅。

“你来做什么,我的皇上,来看你的二哥,如今何等凄惨?”

容若勉力镇定:“二哥,七叔不会为难你的,他答应过,绝不杀你。”

“他自然不会杀我。”萧遥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不过是要把我关在黄金的笼子里,像锁狗一样用镶了明珠的链子锁住我,让我受尽折磨,却还叫天下人,夸他仁义宽容。”

“二哥,你到了如今还不反省吗?错的并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我没有错。”

萧遥猛得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神色狰狞得像是要扑过来找容若拚命。竟吓得容若身不由主,后退三步。

“我没有错,我也是皇家血脉,我也是先皇之子,我也可以坐上皇位,我也该掌控天下我有什么错……”

“你错在不应该负了二嫂,害死二嫂,你可知她至死仍爱着你,你可知她明知是你害她,却还说,一生一世,不会后悔遇上你,爱上你。”楚韵如忽觉心中升起勇气,竟然对着神色可怖的萧遥大声说了起来。

萧遥怔了一怔,喃喃道:“司马芸娘……司马芸娘……司马芸娘……”

他的声音由茫然转为暴怒,忽的大吼起来:“都是司马芸娘,都是这个贱人,我命中的煞星,是她害了我,是她毁了我!”

他大吼着,张牙舞爪,完完全全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头恶狼般对着楚韵如扑过来:“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我……”

容若心中一紧,拖着楚韵如快步退出房间。

萧遥狂吼着从房内扑出来,一旁忽的撩出两个精悍男子,一左一右捉住萧遥的手,把他重新拖回房里,房中传来剧烈挣扎的声音,一声声疯狂的大吼:“贱人,贱人,是你害了我……”

容若脸色苍白:“他疯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和二嫂,本来是最完美的故事,是所有人梦里都羡慕的对象,他们……”楚韵如眼中亦满是悲悯不忍。

容若叹息一声,牵起楚韵如的手:“韵如,前人的错误,可以教导我们,不可再犯,因为他们的下场可悲,我们才要珍惜如今的幸福。韵如,我们再不要分离,不要彼此误会,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答应我。”

楚韵如凝视他,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柔情,轻轻地许下水生不悔的诺言:“好。”

走出大门,容若那两辆从京城带出来,无比夸张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苏良和赵仪,一前一后,执鞭带笑。

容若牵了楚韵如的手,正要上马,眼角却见街角转弯处,有一个单薄的倩影,痴痴而立。

容若拉着楚韵如走过去,轻声招呼:“谢姑娘。”

也不过两三天不见,这个娇憨天真的女孩儿,变得成熟多了。她文静地对容若点点头,然后轻轻问:“容公子,他,怎么样?”

“还好,摄政王并未为难他,只打算带他回京,圈管起来。”

谢瑶晶点点头,神色郁郁。

容若心中不忍,轻声道:“谢姑娘,摄政王平定乱局,严查所有谋逆之事,谢家的财产,或可有发回之日。”

“这倒不必了,我爷爷说过,财多招忌,济州城一众富豪在这次大变乱中,多被抄家入罪,反而是谢家得以身免,实为幸事。可见祸福相倚,当日被萧遥暗算反而救了谢家,以后也不可再恋栈那泼天富贵,以免再有祸事降临。”

容若点点头,知道谢远之已看透了目前的局势,明白济州城灾难的来源,以致把财富看得淡泊了。

“而且谢家虽说把大部分产业交出去,但多年经营,总还有些根基,暗中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积蓄,以后的生活是断然无忧的,公子还请放心。”谢瑶晶抬头看看前方的马车,这才问:“公子这是……”

“我要离开济州了,谢姑娘回去见了谢老,代我道别一声。”

谢瑶晶点点头,也不说什么挽留不舍的话,只是低声道:“也好,济州城中暂无欢颜,离开这里,海阔天空,也是幸事。瑶晶在这里祝公子一路顺风。”

容若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对这个倍受伤害的女子来说,任何话语都是无力的,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回身上车去了,心中却有无尽怅然。

以前总觉得这个小丫头,倍受宠爱,太不懂事,现在她懂事了,却让人觉得难过。人的成长,真的必须伴随着痛苦和伤害吗?

华丽的马车徐徐从长街驶过,百姓讶异地指指点点,沿途兵士纷纷举戈致意。

人们知道,那个忽然而来,震动济州的容公子,终于要离去了。

无数人悄悄议论,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这两辆当日进入济州时,就曾吓坏许多人的华贵马车。

远处府衙的高楼上,萧逸青衫负手,遥遥相望。一个面容无比平凡的瘦高个中年人,垂手侍立在他的身旁。

马车一路驶出城外,容若推开车窗,呼吸着城外清新的空气,看着天高云淡、万里晴空,原本郁闷的心境为之一舒。

外面还有无尽的好山好水好风光,又何必为这济州一时一地的纷争反覆而太过牵念。

他这般一想,心境开阔起来,极目四望,正要看这济州城外的冬日风光,却又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咦”了一声。

不远处,有两匹马并骑而行,那艳红的衣裳像一团火,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洒满天地。

容若忍不住微笑:“苍道盟面对那样的变乱,她仍然可以这样笑,明知道受到萧逸最严密的监视,他还能这样大摇大摆带着柳非烟出来邂马,真是一对妙人。

楚韵如在身旁轻笑:“要叫他们吗?”

容若想了一想,才道:“不要扰他们,我们走吧!”

马车徐徐远去了。

其实在容若看到萧远和柳非烟时,他们也同时看到了马车。

“咦,这是你弟弟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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