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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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新摊开了双手,“为甚么我和人同居,要保守秘密?我根本没有结过婚,而且,
也不是道学君子!”
我不禁给他说得有点啼笑皆非,忙道:“我说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人,是男人,不
是女人!”
博新皱著眉:“卫斯理,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酒,
倒像是吃了太多的迷幻药,是不是?”
我盯著他,他不肯承认,我只好将事实说出来了,我道:“那么,如果我说我见过
那个人,半夜,在三楼的书房中,你怎么说?”
博新呆了一呆,道:“你别吓我,三楼的书房是我父亲生前使用的,自从他死了之
后,一直没有人进过去。”
我道:“我进过去,第一次,是你带我进去的;第二次,是我偷进去的!”
博新皱著眉:“我带你到三楼的书房去?我看你的记忆力有问题了!”
一听到博新那样说,我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
我恶狠狠地瞪著他,心中也已经知道,事情的不对头,远在我的想像之外!
我大声道:“你说甚么?你未曾带我进去过?博新,你为甚么要抵赖?”
我那时的神态,一定十分骇人,博新摇著双手:“好了,好了,这是小事情,何必
为了这些小事争执,就算我曾带你进去过,那又有甚么关系?”
“关系可大著啦,”我回答:“在那书房中,你曾给我看过两件奇怪之极的东西!
”
博新的神情很惊愕,他道:“是么?”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随口敷衍著我的,我心中自然很生气,但是我却忍耐著,因
为我总得将事情的经过,和他全讲明了再说。
我道:“是的,我好奇心极之强烈,你是知道的,我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是以,
我在昨天晚上,半夜,爬上了你三楼的书房,偷走了其中的一件,就在那时候,我看到
那人的!”
博新像是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给你愈说愈糊涂了,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
我又不禁呆了一呆,因为我绝未曾想到,博新竟会说出那样的话。
我来到了他的身前:“狐狸,和你的父亲!”
我未曾将事宜的真相全说出来,那是因为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怕我说了出来
之后,博新会不高兴,事实上,我也只要那样说就够了,提起了那只狐狸和他的父亲,
他还有不明白的么?
然而,他竟然不明白!
他望著我,他的神情,像是望著一个疯子。
博新足足等了我十秒钟之多,才道:“狐狸,我的父亲,在三楼的书房中?唉,我
求求你,你快直截了当地说吧,别再打哑谜了!”
我真的有点发怒了:“你为甚么要否认这一切,虽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但是,你
父亲和狐狸的事,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看博新的神情,他也有点动气了,他大声道:“你究竟在胡说些甚么,我无法明白
,如果你再那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无法奉陪!”
我反倒笑了起来:“你赶我不走的,那狐狸,小得和细菌一样,而你的父亲,小得
只有半吋长,我本来是不愿意再说出来的,我爬进你三楼的书房,目的就是要偷那只有
细菌大小的狐狸,去给一位著名的生物学家看一看!”
博新发怒道:“你愈说愈无稽了,甚么叫做细菌大小的狐狸,我的父亲又怎会缩成
半吋大小?”
我本来是和博新一句接著一句在激烈辩论著的,但是这时,听得他讲出了那样的话
来,我也不禁完全呆住了,作声不得。
我呆了好一会,才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给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心中感
到了不安,而不肯承认。虽然,我来偷那标本片去给人家看,但是我也决不会忘记我的
诺言,我不会将那细菌般大小的狐狸的来源,讲给任何人听。”
博新挥著手:“等一等,等一等,你几次提到细菌大小的狐狸,那是甚么意思,可
是有一只狐狸,它只有细菌那么大小?”
我大声道:“自然是!”
“而你,”博新指著我,“曾在我的屋子三楼的书房中,看到过那样的狐狸?”
我冷笑著,讽刺地道:“你的记忆力,现在应该可以恢复了!”
博新似乎不理会我的讽刺,他只是道:“好,有那样的狐狸,在甚么地方,我也想
看看!”
我又呆住了。
博新竟然那样说!如果他不是极度的狡猾,那么,他就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我道:“好的,如果你一定要继续装佯,那么,到三楼的书房去,我来指给
你看!”
当我那样说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在那抽屉中,或者有两片标本片,一片是
细菌大小的狐狸;另一片,是我偷到手的。
由于我昨晚在书房中见到了一个陌生人,是以我在取到了标本片之后,并没有放在
显微镜下看上一下,我可能是取错了!
我想,如果到那间房间中去的话,博新就再也没有法子抵赖,我话才一说完,博新
便点头道:“好,那比我们作无谓的争执有意义得多!”
他也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向上走去,走上了二楼,博新便再向三楼走去,我跟在他
的后面,快到三楼的时候,我便呆了一呆。
通向三楼处的那扇铁门不见了!
我忙问道:“博新,那扇铁门,是甚么时候拆掉的?”
“铁门?”博新回过头来看我,“甚么铁门?”
他甚么都赖掉了,我忍住了愤怒,指著楼梯口:“这里,原来有一道铁门!”
博新“哼”地一声,好像有点不耐烦了,他道:“你好像是从别的星球来的,这是
我的家、我的屋子,为甚么我要在我自己的屋子楼梯上,装一道铁门?”
博新的话很有理由,他为甚么要在自己的屋子中装一道铁门,这个问题,的确无法
答覆,但是,我却知道,这里原来真是有一道铁门的。
我望了他一眼,来到了墙上,仔细地观察著。
我可以肯定,几天之前,在这里有一道铁门,但是这时,我仔细检查著墙壁,却找
不出任何曾装置过铁门的痕迹来。
我呆了半晌,博新讽刺我道:“福尔摩斯先生,找到了甚么?”
这时候,我心中真是乱到了极点,我实在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前后只不过相隔几天,可是却甚么都不同了!
当时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历历在目,在我和博新两人之中,总有一
个是有了点毛病,不然怎会出现如今那样的情形?
当然,我没有理由以为我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或者认为我当时所经历的只是幻境。
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博新的身上了。
第四部:黑暗中的惊恐
我并没有回答甚么,迳自向楼梯上走去,这时,因为我走得快,博新反倒娈成跟在
我的身后,到了三楼,迳自来到了那间书房的门口,拉住了门柄。
在我要旋转门柄、推门而入之际,博新突然叫了起来:“喂,你想作甚么?”
我转过头来:“你不是要带我到三楼的书房来么?现在我就要进去。”
博新笑了起来:“卫斯理,这就证明你未曾到过我屋子的三楼,你现在要推开的那
扇门,并不是三楼的书房,那只是一间储藏室!”
我呆了一呆,我的记忆力还不致差到这种程度,我用力推开了门,可是当我推开门
之后,我呆住了!
那的确是一间储藏室!
房间之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而且,显然已很久没有人到过这房间,因为房
间之中,尘积得很厚,窗上也蒙著一层厚尘。
我呆立了好半晌,才道:“那么,你……三楼的书房,是在甚么地方?”
我那时的神情,一定很值得可怜,因为我在博新的脸上,看到了同情我的神色。
他伸手向前指了一指:“在那里。”
接著,他便向前走去,走过了一个小小的穿堂,来到了另一扇门前,转动门柄,推
开门来,那是一间布置得很大方的书房。
那书房看来,不是有人经常来的样子,而且,书房中的一切,和我前两次来的时候
,完全不同,根本不是同一间房间。
我心中更乱得可以,但是我竭力镇定心神,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著极度的蹊跷,而
所有的关键,自然都是在博新的身上。
我并没有走进书房去,只是呆立在门口不动,博新在我的身后:“你不是要看我三
楼的书房么?你说你曾进来过这里?”
我并不转过身来,也并不回答博新的问题,我只是缓缓地道:“博新,我一直以为
我和你是好朋友,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我直到讲完了那几句话,才转过身来,直视著博新,在博新的脸上,现出十分错愕
的神情来:“甚么事,那么严重?”
我伸手推开了他:“你自己知道!”
一推开了他之后,我就向楼下奔了下去,当我下了楼之后,我才又转身,向跟在我
身后的博新道:“你有事隐瞒著我,这不是对付好朋友之道。但是,如果你真有甚么不
能解决的困难,你来找我,我还是会帮助你!”
博新并没有说甚么,只是摊开了手。
从他的手势来看,他像是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些甚么,而我也没有必要再向下说去了
,我直来到了大门口,穿过了花园,离开了博新的屋子。
当我回到了我的车子中之后,我坐了一会儿,在那片刻间,我心中十分愤怒,因为
我感到被人愚弄了!
而愚弄我的人,自然就是我将他当作好朋友的博新,这的确是令人愤怒的事。可是
,当我在驾著车,驶出了一段路之后,我渐渐地心平气和起来,那时,愤怒的情绪减低
,但是心中的紊乱,却愈来愈甚了。
一个缩成只有半吋长短的人,一只缩成了只有细菌大小的狐狸,本来已经够怪异的
了,可是现在,事情变得加倍怪异!
我感到极须要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是以我在驶过公园的时候,将车停在公园旁,
走进了公园,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来。
我根本不知道该想甚么才好,过了好一会,才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首先,肯定那天晚上,我们在博新家中闹了个不欢而散,结果,博新邀我到三楼去
,看那两件怪异莫名的缩小了的人和狐,这件事是事实,不是我的幻觉。肯定了这一点
之后,冷静地去思索,为甚么当我再度上博新的屋子的三楼时,一切全都不同了,我想
到了一个唯一的理由,那就是,博新已发现我曾经偷上过三楼去,偷那标本片。
当他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的心中自然十分愤怒,因为当晚他曾千叮万嘱,叫我切
切不可将他的秘密,讲给任何人听。
自然,在他的心目中,我已经不是一个可靠的朋友,为了防止秘密的泄露,他拆除
了那道铁门,搬开了那书房,再将甚么都赖掉。
这样的推测,看来很合理。
但是,仍然有三个大疑问,在我的心中打著结。第一个疑问是:何以我偷到的那标
本片,不是夹著那细菌大小的狐狸的那一片?
第二个疑点是:博新从何知道,我偷上过他三楼的书房?至于第三个疑点,我想,
那一定是问题的关键了,那便是:当我在半夜三更,偷进屋子时,在三楼的书房中遇到
的那陌生人,究竟是甚么人,以及那陌生人在纸上究竟想写出甚么事实来?
愈往深一层想,便愈是扑朔迷离!
在公园中坐了许久,我仍然想不出究竟,但是我却决定了一点:晚上再偷进博新的
屋子去!
我之所以有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肯定在那幢古老的屋子中,一定有著十分神秘的事
情,这种神秘的事,是造成我目前困惑的最大原因。
我缓缓走出了公园,驾车回到了家中。
那一天,余下来的时间,恍恍惚惚,不住地在想著那一切几乎全属于不可能的事!
我打电话给我和博新共同的朋友,他们也全都去过博新的屋子,我问他们,是不是
曾到过三楼。
我所得的回答,全是否定的。
我又提及那天晚上不欢而散的事情。
那天晚上,曾在博新家中的人,都还可以记得当晚我们的话题,以及博新突如其来
的发脾气,以及各人相继离去,只有我一个人留著。
自然,他们离去之后,无法再知道我和博新之间,又曾发生了一些甚么事。
然而我却可以肯定,那一晚上的遭遇,绝不是我的幻想。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坐立不安,将整件事的经过,全都记录了下来,因为事情
诡异,诡异得使我不敢想像发展下去会出现一些甚么变化,或许我会遭到不测,是以我
要将我经历的事情记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还得等到深夜。为了消磨时间,我接连去看了两场电影,可是
,人虽在电影院中,银幕上究竟在映些甚么,我却完全无法看得进去。
等到最后一场电影散了场,夜已很深了,我驾著车,在博新屋子旁的一条街停下。
走出车子,已可以看到那幢古老的屋子,全幢屋子都黑沉沉地,只有二楼的一个窗
口,有昏黄的灯光射了出来。
我对这幢屋子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有灯光透出来的房间,是博新的卧室,那也就是
说,他还没有睡。
我略为迟凝了一下,立即决定现在就行动,我对自己的行动,相当有信心,我想不
会在三楼弄出甚么声响来,以致惊动博新。
我双手插在裤袋中,向著围墙,慢慢走了过去,当我来到了围墙下的时候,我心跳
得十分剧烈,而且那自然而然,无法抑制。我又将进入这充满了神秘气氛的屋子,去揭
开那一切不可解的谜,我的心情,总不免有多少兴奋。
我只肯承认自己的心情兴奋,而不肯承认自己的心中,多少还有几成害怕!
在围墙下只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就开始向上攀去,接著,我轻轻跳了下来,落在花
园中。
我抬头看著那幢屋子,二楼有灯光的那房间中,好像有一个人在走来走去,人影有
时遮住了灯光。从影子来看,在不断走动的人,正是博新。
我绕到屋后,顺著水管向上吧,当我爬到了二楼的时候,我略停了一停,心中在想
:博新为甚么在他的房间中不断走来走去?
在那一刹那间,我真想移过身子,移到博新卧室的窗子旁边去看个究竟。
但是我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告诉自己:别节外生枝了,先去探索三楼的秘密
要紧。
我又向上攀去,轻而易举地弄开了那个窗子,闪身进去,然后,又打开了那间房门
。
一切和我上一次偷进来的时候完全一样。但是这一次,当我打开了房门之后,我首
先向楼梯口探头看了一眼,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道铁门。
楼梯上没有铁门。
我轻轻地走著,来到了我认为是三楼书房的门口,弄开了门,推开门来。
那门内并不是书房,而是一间堆满了杂物的房间。
那情形,和白天博新带我上三楼的时候一样,但是和我第一次自己偷进来的完全不
同。
我在门口略呆了一呆,还是向内走了进去。
我自信我没有理由弄错,这里原来一定是书房,只不过不知为了甚么原因,博新在
最短的时间内,将它变成了杂物室。
我走了进去之后,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房间中一片漆黑,我只感到我自己在微微地发著抖,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恐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