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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蟋蟀-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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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娘肌肤似雪,警挽乌云,她故意扭动腰肢,让酥胸荡漾。
  “王大哥,”梅娘娇柔百转,“没想到你会在翠苑楼吹萧,翠苑楼可是一块好地方啊,你今晚若去,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一番。”
  王士毅被眼前的一幕搞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他承认梅娘的风情万种和天然美貌是豆儿无法比拟的,新婚中的枯燥乏味王士毅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他就象一尾焦渴的鱼,而眼下这个尤物不啻为一口水草丰盛的池塘。王士毅在外流浪其间曾经历过无数妓女的挑逗,王士毅奇怪的是,为何以前没有一次动心,而这个本来根本没看在眼里的梅娘,稍稍展露她的媚颜淫心,他就思绪紊乱,怦然心跳。王士毅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梅娘似乎施展了一种妖术,这种妖术是专门治理象他这样的男人的。王士毅在全军覆没之前逃离了梅娘的屋子,原来想要问梅娘关于秦钟的事的,王士毅在逃出了梅娘屋子之后,竟不知他如何去的梅娘的屋。
  原来梅娘跟知县用的西厢房,现在成了王士毅跟梅娘的寻欢之所。王士毅在歌榭吹一阵萧之后便匆匆来到西厢房,梅娘总是早早等候于此了。平均他们七八天约会一次,陈府上下也没察觉什么,只是豆儿的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她哭的是王士毅依然去翠苑楼那种肮脏之地吹萧,她并不知道他和梅娘已勾搭成奸。十八刀娘对王士毅的殷勤照料不亚于当初对知县,虽然王士毅不是每晚都来此吹萧,即使是不定期来吹一次,也使她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
  让王士毅感到自嘲不迭的是,去年那个中秋之夜梅娘果真不在陈府大院。王士毅相信梅娘不会骗他,但梅娘那一夜身在何处,是不是赶上了“特殊时候”在翠苑楼,对此梅娘始终未置可否。
  六
  王士毅在陈掌柜面前惶愧紧张,常常不敢抬头。陈掌柜已经发现几次他和豆儿在屋里吵架,陈掌柜视小夫妻之间的吵架为芥末小事,常常兀自一笑,从不过问。这次他把干儿子叫来,是受阿雄的指使。豆儿把他去翠苑楼吹萧的事告诉了阿雄,阿雄不知为什么总不太愿跟堂哥说话,堂哥眼里有一种东西让她害怕,至于是什么东西让她害怕,阿雄也不明白,她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堂哥内心深处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欲念,阿雄同样不知道这种欲念是什么。
  阿雄看着豆儿日渐消瘦很心疼,便要陈掌柜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要去翠苑楼吹萧。
  “士毅,”陈掌柜亲呢地说道,“我知道男人都有自己的爱好,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一门子心思只想着男人,女人是通过男人来生活的,而男人则不同,男人总有自己更需要做的事。比如我,我更需要做的事就是斗蟋,我也知道你,你需要做的事是吹萧。干儿子,我说的对不对?”
  “对,干爹。”王士毅依旧垂着头。
  “你要吹萧,以后能不能在院子里吹,不要再去翠苑楼吹,如何?”
  “好的,我一定听干爹的话,以后不去翠苑楼。”
  陈掌柜抚胸笑道:“豆儿是个良家女子,你去翠苑楼虽不做嫖娼之事,可豆儿总是觉得脸上难看,你和她吵架大多是为这事。在院子里吹让我们也听听,不是很好吗?”
  “干爹说的极是。”
  “斗蟋的季节就要到了,今年我想在开场斗局的时候,让你用萧声助阵助兴,如何?”
  “太好了,到时我一定吹彻骛萧,让干爹饲养的蟋蟀所向无敌。”
  “好,好极了,到了晚上,你再给我吟诗,吟蟋蟀诗,好让我也粗通典故,陶冶斗蟋的雅兴。”
  “行。”
  王士毅自成了陈掌柜的干儿子之后,很少再象刚进陈府那样夸夸其谈,故作高深,非常温顺乖巧,俨然一个孝子。陈掌柜非常喜欢。
  陈掌柜自然没有觉察王士毅极善于伪装。
  王士毅离开陈掌柜的屋子,少东家便进来了,少东家在门口撞见王士毅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士毅被少东家瞪得惶惊而狼狈。少东家跟梅娘的关系他听豆儿说过,王士毅想到少东家可能觉察了他跟梅娘在翠苑楼的事,心里咯噎一下,顿时脸上苍白失血,只是傍晚的陈府大院一片繁忙,谁也没有注意王士毅的面部表情。
  陈掌柜见到少东家就象见到魔鬼,陈掌柜端起桌上的汤罐径自喝着鸡汤,少东家发现陈掌柜端汤罐的手颤颤巍巍。
  少东家说:“和县新上任一个知县,姓蓝,名叫蓝鼎元,是个地地道道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主,我已打听清楚了,此公跟那个杂种知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陈掌柜把汤罐啪地重放在桌上。
  “别来要挟我,给我滚出去……”
  少东家支起那只残腿,巍然不动。
  “知道那个知县为什么自尽的吗?”
  “要多少,快说。”
  “五十两。”
  “你这个孽障我这一条老命非栽在你手里。”
  少东家得了五十两银子之后依然没有离开。
  陈掌柜喝道:“还不快滚。”
  “上次阿雄拿给我的银子是十两,我说要你替我还的,你还了她没有?”少东家说。
  “滚,滚走。我不愿多看你一眼。”
  少东家依旧沉着冷静。
  “告诉我,还了没有?”
  “不用你管。”
  少东家提高嗓门说:“告诉我!”
  陈掌柜象泄了气的鱼鳔,一下子瘪软了下来,陈掌柜浑身乏力就象漂浮在河面上的棉花,他自己也不知道何走于如此惧怕儿子的要挟,那次阿雄去县城给他带来的消息,象一张硕网一直罩在他的头上,他就害怕接替的县令会重新审查秦钟的案子,至于知县自杀原因陈掌柜暂时还没把它和秦钟的案子联系在一起,阿雄始终封锁着梅娘跟那位知县的桃色事件。少东家说接任知县是一位包公式的正直之人,陈掌柜知道这不是无端编造的谎言,陈掌柜已经早有所闻。
  陈掌柜软软地说:
  “还了。”
  陈掌柜又软软地说:
  “你走吧。”
  少东家满脸得意地离开老掌柜的屋子。
  少东家当然想不到他那在别人面前始终露出宽厚随和的笑脸的亲爹在他走出门槛的时候产生了一种什么念头,陈掌柜为自己陡生的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桥舌不下。
  后来有人听到从陈掌柜屋里传出一声碎裂之声,陈掌柜在惊恐不安之中掼碎了盛着鸡汤的罐子。

第八章

  一
  香泉位于鸡笼山的北麓,属巢湖县境内,泉水不仅清澈温热,且有芳香,因而得名。史载该泉,“赫然渥丹,其热如火”、“触石横飞”、“蘸指欲烂”、“盖朱砂池也”。其实泉水冬暖夏凉,根本不象史书上说的那样,但有一点和史迹相同,那就是泉水无论饮浴都可治宿疾。南梁一位太子患疥疾,久治不愈,专程来此洗浴,后来完全康愈,香泉故又称“太子泉”。
  有诗道:
  寒泉诗所咏
  独此沸如蒸
  一是无冬夜
  诸阳自废兴
  人游不附水
  虫出亦疑冰
  更忆骊山下
  歆然云满塍
  但是,和县赫赫名人陈天万对香泉不敢恭维,他曾在香泉里洗浴多年,其中有一年在泉边搭棚而居,每天在泉里泡好几个小时,结果痔瘘这顽疾也没有被排除。
  陈掌柜每每忆起还慨叹不已。即便不是省城名医治愈了这恶疾,陈掌柜也不会再去那儿了。但是这一年的暮春时节,大太太许氏浑身酸疼,在她提出要去香泉沐浴的时候,陈掌柜还是欣然应允,并立即张罗骡马轿乘,而且亲自陪太太前往。
  陈掌柜对大太太恭恭敬敬,唯命是从,这在陈府上下都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但这一次陈掌柜陪太太去香泉,除了出于惯常的恭敬之外,陈掌柜还想借此机会说服太太,让她去扼制儿子的嚣张气焰。
  陈掌柜和许氏分乘两个轿子,一前一后颠簸在透迤沮测的路上。
  刚下过雨,四周青雹茫茫,春山含黛,禾谷摇曳。陈掌柜掀开轿帘放眼四顾,心胸也渐渐朗阔了。想到即将来临的斗蟋盛景,陈掌柜暂时忘却了儿子给他带来的心中块垒,脸上展露了笑容。
  到了香泉之后,陈掌柜没有说少东家的事,大太太洗浴完毕,整装待返的时候,陈掌柜避开了家丁仆佣,跟她谈了少东家近来越来越恶劣的讹诈行为。
  “我现在是没招了,你若再不出面,我早晚叫人打断他那一条腿。”陈掌柜说。
  许氏洗浴之后浑身象去掉了几十斤肥囊似的清爽舒服,身上也不再疼了。她掀开轿帘,跏趺而坐——这是佛徒一种常有的坐法,陈掌柜还看见轿内有一个小型的神龛。
  许氏依旧哺哺地念道:
  “阿弥陀佛。”
  陈掌柜原本想说:你若再不出面,我早晚找人杀了他。陈掌柜确实动了这念头,但他之所以在许氏面前忽然改口,因为他觉得这样说过于恶毒了,会激怒许氏。
  他没有忘记,少东家是她的儿子,他同样没忘记:少东家也是他的儿子。
  只是陈掌柜在想到这个孽障居然是自己亲生儿子时,感到一种滑稽荒诞。
  陈掌柜说:“你能不能暂停一会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这是在跟你说要紧的事。”
  许氏说:“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你还是去看看梅娘的肚子吧。”
  “梅娘的肚子怎么啦?”
  “看她肚子里怀的是老子的种,还是儿子的,或者是别人的……。
  陈掌柜骇然变色道:“太太胡说什么,当真她有孕啦?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我叫下人腌的酸菜都叫她偷吃光了,她以前可从来不吃酸菜。”
  “这就能肯定了吗?”
  “能不能肯定,还是问问她自己吧。阿弥陀佛。”
  陈掌柜茫然无措。
  “有一点我说在先,绝不能让她把这个没有来头的杂种生下来。”许氏说。
  仆佣纷纷从泉水里上来了,她们是在伺候许氏洗浴完毕之后才下池洗的,四名轿夫跑到对过的男池里尽情洗浴,还没回来。
  陈掌柜对着最先走来的贴身丫环雪鱼说:“你领着她们到那边站一会儿,我和太太正说个事。”
  雪鱼答应一声之后便跑开了。陈掌柜看到她拦住正要往这里走的女佣。女佣由雪鱼领着去了一片开满紫云英和茳芏花的山坡下,向晚的风传来她们的戏闹之声。
  “我回去一定把情况问清。但是,孽障那儿,你还是要出面教训他一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掌柜的,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害怕金坤讹诈呢?是你害死了秦钟?你当时在省城治病,人证、物证俱在,你怕什么呀?阿弥陀佛。”
  陈掌柜觉得在太太面前提阿雄不太妥,便说:
  “当然这事与我无关。可秦钟的案子在和县家喻户晓,影响很大,若要再有知县来查这个案子,更会造成满城风雨,当真还以为是我雇人谋害了秦钟,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怎么洗刷不清,再来查反而是好事,查清了,你不就彻底洗刷清了吗?”
  陈掌柜哑然无语。
  陈掌柜无法跟许氏说明实情,陈掌柜尽管知道许氏不是恶泼刁钻之人,但是女人本能的妒忌在她身上也是隐然可见的。若秦钟的案子被推翻重查,阿雄很快就会被当作怀疑对象,进而把杀人凶手的罪名落在她头上。陈掌柜很奇怪那位当时办案的知县怎么如此粗枝大叶,马虎至极。阿雄作为凶手的证据比比皆是,而秦钟在半夜时分自己跑掉到井里的证据居然没有引起这样的疑问,比如他那时为何要往外跑?陈掌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喻。
  陈掌柜在无言以对之时抬头仰望苍茫奇诡的鸡笼山,心乱如麻。
  许氏看着焦头烂额的陈掌柜,心疼起来,说:
  “你以为我当真没跟金坤说吗?告诉你,我说他不下十次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他了,你还那么单纯幼稚,以为我的话对他是圣旨。”
  陈掌柜回头注视着大太,面部呈现一种让许氏难以忘怀从未见过的复杂的表情。
  这时候,轿夫们也回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丫环们还在喷喷惊叹:
  呀,鸡笼山真美!香泉真香!
  二
  陈掌柜在证实了梅娘确实怀孕之后,立即来到阿雄屋里。香泉与陈掌柜无缘,许氏在经香泉之水洗浴之后就没再感到身上疼了,而陈掌柜却感冒咳嗽了,大概是路上受的寒凉,但陈掌柜却固执地认为是香泉带来的感冒,昨天陈掌柜只是极简单地洗一下。陈掌柜咳咳喘喘地来到阿雄屋里就掩上了门。
  阿雄正孤身一人捧着那只小花猫发愣,陈掌柜进来后,她立即放下花猫,在丝绢上擦了擦手,连忙在陈掌柜后背上轻轻拍着。
  陈掌柜咳得驼下了腰。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阿雄焦急万分,拿一块毛巾在陈掌柜嘴边擦着。然后用那块手巾盛着陈掌柜咳出的粘痰。
  阿雄说:“我给你熬一点桔梗,桔梗汁治风寒感冒最顶用。”
  陈掌柜拉住阿雄示意她不要去熬桔梗。
  陈掌柜在咳嗽平息下来之后,说:
  “你不要动,就在我身边坐着,我有事要跟你说。”
  阿雄把毛巾撂到一个木盆里,依偎在陈掌柜挛动不止的胸前
  “什么事?阿雄听着呢。”
  “梅娘……梅娘她怀孕了!”
  阿雄静默一会儿,说:“恭喜掌柜的。”
  陈掌柜又一阵咳嗽,陈掌柜说:“我都急得不行了,你还……唉!”
  阿雄抬起头:“这不是好事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
  “怎么啦?这是好事嘛,只是……掌柜的得了贵子,阿雄我就要被撂到一边了。”
  陈掌柜一声叹息使阿雄茅塞顿开。阿雄在心里嘀咕:掌柜的都是跟我在一起的,唯一的一次是我和堂哥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掌柜的去了梅娘屋子,拉下窗帘,可后来掌柜的说很不成功。如果不是那一次种的果,那么就是少东家……
  陈掌柜见阿雄愣怔不语,便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我这是在找你商量怎么办,这真是天大的丑闻,若要传出去可不得了。”
  阿雄说:“你认定那孩子不是你的吗?”
  陈掌柜说:“谁能说得清!这个野女子也不知是在哪儿浪怀了孕,也说不准。老听她说回娘家,回娘家,她回的是哪门子娘家?”
  阿雄脑际浮现出那位年轻的知县时,她感到深深内疚。她一直在为梅娘的这桩丑闻保密,她觉得在掌柜的面前她是有罪的。不过她也立即意识到梅娘肚里的孩子不可能是那位知县的,知县自杀已经有许多日子了,而在知县自杀前的一段时间梅娘就没跟他接触过,阿雄觉得十有八九是少东家播下的种子。陈掌柜的小妾怀上了少东家的孩子,这一事实是严峻而又可怕的。唯一解决的办法是去掉那个孩子。
  可是,阿雄听到陈掌柜接下来说的话之后,也一时感到事情复杂异常,敏感异常。
  陈掌柜说:“我要她去掉这个孩子,她死活不肯。她在翠苑楼呆过,怎么让胎儿胎死腹中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她就是不肯这么做。她说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孩子是我的,她说就是那一天怀上的。这是胡扯,那一天是不可能受孕的。这个野货,我拿她实在没办法。她竟然还有脸把孩子生下来。”
  阿雄说:“掌柜的,先冷静下来,我会找梅娘谈的。”
  陈掌柜躺在床上时,阿雄又不识时务地隐隐冲动了。阿雄的性欲总是和激烈而迷乱的情绪搅在一起,阿雄长期以来为此苦恼万分,不知为何会是这样。阿雄想象少东家支起那只瘸腿跟梅娘做爱,并使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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