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一只食梦徒 作者:素楹(晋江2012.05.20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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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走出山林，前行的脚步蓦然一滞。菲拉斯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人，在长达半月的杀戮与逃亡中都面不改色的她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缇兰……”菲拉斯看着那位身穿燕尾服的绅士，颤声道。
　　“菲拉斯小姐。”缇兰对着她恭敬地行礼，说：“子爵大人很惦记您呢，特地让我来接您回去。”
　　菲拉斯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说不出半个字。
　　缇兰是缪兰思身边的近身侍卫之一，和她一样，是第一代吸血鬼。
　　菲拉斯深知，这位侍卫和缪兰思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的话等同于缪兰思的话，他出面更意味着缪兰思对他们二人彻底失去了耐性。
　　缇兰见菲拉斯并不说话，又重复一遍道：“菲拉斯小姐，请吧。”
　　而就在这躬身一揖的时候，原本半倚在菲拉斯身上的雪莱却抬起了手，只闻凌厉的破空声传来，那缚于腕上的暗弩启动，尖锐的木桩直射向缇兰！只可惜他毕竟身负重伤，那木桩失了准心，只刺入缇兰的左肩。
　　高大的侍卫连闷哼声也无，只是微微侧肩，反手就将木桩拔出，眉头也不皱一下。看着燕尾服上的破损处，缇兰露出一丝嫌恶的神情。
　　“菲拉斯小姐。”全然视雪莱如无物，缇兰握着木桩上前几步，依然恭声对菲拉斯说道：“时候不早了，子爵大人还在等您，请您……。”
　　“休想带她走！”虚弱的雪莱抬起头狠狠盯着缇兰，强撑着将菲拉斯护在身后，怒声大吼。
　　缇兰的视线冷冷掠过雪莱盛怒的脸，然后停留在菲拉斯身上，不置一词。而下一瞬，他已飞速掠至菲拉斯身前，猛然拽开雪莱，扣着菲拉斯的手腕，低语一句：“小姐，得罪了。”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拉着菲拉斯不见了踪影。
　　“雪莱！”空气中只余下菲拉斯最后的惊呼声。
　　而雪莱在那大力拉扯下猛地撞上不远处的树，合抱粗的树干竟然微微晃了晃，雪莱一口血喷出便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哈？！这是什么情况！不带这么玩的啊！
　　远处浑身插满树枝的我继续目瞪口呆，当场风化。
　　所以结果就是雪莱身负重伤曝尸荒野，菲拉斯被强行押回古堡逃跑不成伤心欲绝追随而去么？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在质疑我这个优秀善良造梦师的造梦能力么？！做梦去吧！
　　我把举在脑袋上的树枝愤然一摔，大步流星走到雪莱身前，蹲下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当手指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呼，还好还好。雪莱你要是就这样挂了，当真是辜负我对你的殷切期望。
　　“现在怎么办？”青桐在我身后突然发问。
　　我瞅瞅浑身是血的雪莱，又瞅瞅不见半个人影的旷野，站起身正色道：“青桐，我们不能任其发展对不对？”
　　青桐眨眨眼，看了我许久，终究缓缓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出手了是不是？”
　　青桐继续点头。
　　“所以，我要把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青桐猛然摇头。
　　我无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青桐啊，雪莱就交给你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你要保住他的命。我去追菲拉斯。”
　　青桐明显松了口气，却很是怀疑地看着我，说：“你去追菲拉斯？！”
　　“有异议？”我冷着眼斜睨他，青桐立刻噤声。
　　“这才乖嘛。”我踮起脚尖揉了揉他墨绿色的头发，甚是满意。
　　
　　想要追上神经极其发达的吸血鬼，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现在是在梦境里，造梦师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咳咳，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造出个超能力属性来。
　　我看了眼尚在晕厥状态中的雪莱，退开几步，取出梦之魂，双手交叠握在手心，将手抵在眉心，缓缓闭上了眼。一股热流从掌心溢出，顺着指节渗入眉心。我只看见一副模糊的景象，然后的青桐的呼声：“小祚！”
　　待我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此刻的我已经身处城中街市之上，片刻前的苍莽山林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造梦师特有的能力，能通过梦之魂追踪到任何想要追踪的人。只是这个方法会耗费眼泪，所以但凡有更省事的方法我绝不会消耗这么宝贝的眼泪，比如用青桐代步。
　　欢天喜地地收起梦之魂，环首四望，试图寻找那两人的身影，哪知目所及处皆是用奇怪眼神盯着我看的路人。不少人低声议论，甚至掩口窃笑而过。我茫茫然站着，顺着那些古怪的视线低头看向我自己。然后当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嘴角一抽，恨不得当场刨一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状况！为什么我会浑身插满树枝、像疯癫神婆一样地出现在这里啊！本小姐的一世英名啊！
　　默默在内心癫狂咆哮之后，我迅速捂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窜到一条窄巷子里，恶狠狠地把身上的树枝一根根摔在地上。
　　哼！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我来这里之前忘记把它们弄下来的！
　　待把衣服收拾整齐后，我轻咳一声，面带微笑极其端庄贤淑地走出了小巷子。街道依然热闹，却也没有看见那熟悉的人影。我幽幽叹了口气，极其不情愿地再次拿出了梦之魂。
　　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回，还不等我睁开眼，耳边就传来树木折断的脆响声。我吓了一跳，睁眼就发现身处一片密林之中，不远处缇兰和菲拉斯冷冷对峙，合抱粗的大树被拦腰截断，横在二人中间。手忙脚乱地收起梦之魂，我悄悄躲在茂密的树叶间，静静看着二人。
　　“缇兰，你拦不住我的。”空气中飘来菲拉斯冷冰冰的声音，她微微笑着，尖牙在唇瓣后若隐若现。
　　“小姐，子爵说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您带回去。”缇兰微躬着身，缓缓道：“子爵大人说即便您怨恨他也好，只是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怨恨？”菲拉斯轻轻笑了，眼里却是嘲讽的光：“我怎么敢怨恨啊，哥哥的铁腕我也不是没见识过。我可真怕他一怒之下拧断我的脖子。”
　　缇兰沉默，许久才缓缓道：“那件事……并不是子爵的错，他的苦衷希望您能理解。”
　　“不是他的错？！”菲拉斯蓦然冷笑，“我亲眼看见他挖出了他的心脏，难道是我错了？！”
　　“子爵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不过是借口罢了！”菲拉斯厉声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风过肃杀，那样激烈的话语消弭在风中，我却在沙沙乱晃的树叶间一脸兴奋。
　　啊，你猜对了，这才是我跟来的首要目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哥哥他……怎么可以……”菲拉斯垂下眼，涩声道：“那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他怎么可以这样。”
　　“人类和吸血鬼本就是不同世界里的人。”缇兰低声道：“菲拉斯小姐，你当初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你是否想过他若知道了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吸血鬼，他还会待你如初么？”
　　“不会又如何，好歹还给过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菲拉斯冷哼，“哥哥却没有给我们任何的机会就杀了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他。”
　　“子爵他……”
　　“缇兰，我不管当初哥哥有何苦衷，但是现在，我一定要保住雪莱。”菲拉斯看着他，眸光冷彻，“我的幸福可以让他毁掉一次，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话音未落，只见菲拉斯身形一动，缇兰就被直直甩出，撞在树干上，菲拉斯龇着牙紧跟着扑上前去。树影错落，遮住了二人的身影，唯有那枝桠断裂的脆响和重物撞击的声音间或传来。
　　我依旧静静站着，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树叶，心里确实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罢了，这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菲拉斯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回去。还是先走一步好了。
　　握住胸前的梦之魂，我看向密林深处，看着那隐约可见的紫裙消失在一片光影迷离之间。
　　
　　
　　
　　
　　
　　第20章　两滴泪
　　我一直相信因果轮回之说，深信之前的因才会导致今日的果。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菲拉斯对雪莱的执着会不会少几分？
　　无从得知。
　　我只能看着菲拉斯急急赶回，抱着尚在昏迷的雪莱又赶向邻近的村庄，然后和青桐远远跟随而去。我依然希望，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小祚。”青桐扯了扯我的袖底，低声唤道。
　　“嗯？”我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看着菲拉斯离去的方向，又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连忙问道。
　　“她去的那个方向……”青桐微顿片刻，又看着那袭紫衣，许久才说：“好像是吸血鬼猎人的村落。”
　　心登时一沉。
　　“可……可雪莱是吸血鬼猎人啊。”
　　青桐只是沉默，许久才摇摇头，叹声道：“他们的事已经闹成这样了，别人可能不知晓，但吸血鬼猎人不会不知道。”　
　　的确，对于吸血鬼猎人来说，掌握吸血鬼的动向情报是每天必须的工作。
　　我看着菲拉斯消失的方向，扯了扯青桐的袖子，说：“走，跟去看看。”
　　
　　暮色四合，天际尽头黑压压的云层翻滚，月光从疏密错落的云层后间或洒落，清冷斑驳。菲拉斯抱着雪莱奔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村庄，那点暗夜里明亮的灯光好似不断接近的希望，却又像幽然跳动的鬼火。
　　待走近了，才发现着村庄并不同普通村庄，村口设有塔楼岗哨，高大厚重的木栅遮蔽了村内的景象，唯有那锋利的木尖劈裂月光。
　　菲拉斯并没有多想，怀里人逐渐流失的体温让她此刻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救人，于是她抱着雪莱，直直冲向了那高大的木栅。
　　可在距木栅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脚下却传来钻心的灼痛，那蚀骨的灼痛让她惊呼出声，急速向后退去。接着月光，她才看清在村庄前十步距离之内的土地上遍植蓝紫色花，细小的花朵攀着草茎攒成方形的花簇，在风中摇摆。
　　马鞭草！
　　菲拉斯悚然一惊。
　　如此整齐种植的马鞭草！那这里是……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空气中传来利箭的呼啸声，一排细密的木桩就钉入了她足尖前一寸的土地中。塔楼灯火闪烁间能见一排人影静立，精钢劲弩正对着菲拉斯。而不待她凝眉细看，一道灼眼的光线从塔楼上射出，直直打在她的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似乎是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人，塔楼上的人并没有立即进攻，只是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静观其变。
　　菲拉斯松了口气，强烈的光源让她无法直视塔楼，她只能侧过脸，对着塔楼上的人高喊：“我并无意冒犯，只是人命关天，希望你们能救他一命！”
　　塔楼一片寂静，然而片刻后就传来一句惊呼：“雪莱！是雪莱！”
　　阴差阳错，她怎会料到雪莱的家正在这座村落之中。
　　眉梢的喜色还未完全展开，又是接二连三的破空声，一排排细密的木桩朝她射来。全然不同前一次的警告，这一回是实打实地全向她身上招呼。
　　毕竟怀里还有一位重伤患者，就在这愣神的片刻，便有锋利的木桩刺入了小腿。这木桩并不是单纯的木桩，而涂有浓浓的马鞭草枝叶，那钻心的灼痛感在伤口里漫开，像是生生要将她撕裂一般。
　　菲拉斯哀嚎一声，紧紧抱着雪莱向后退去，直到树林里才停了下来。马鞭草的效力着实可怕，菲拉斯只觉浑身无力，抱着雪莱跌坐在地上，头痛欲裂。
　　月色清冷皎洁，夜里的山林也泛着丝丝的寒意。菲拉斯抱着雪莱，捂着他几乎冰凉的双手，焦急异常。
　　如果……如果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他……
　　菲拉斯焦心地看向村子，却发现月下快步跑来一个蓝衣少女，迅速窜入树林。
　　“谁？！”腿上的伤还未愈合，菲拉斯抱着雪莱，神色冷冷，厉声问道。
　　“跟我走。”蓝衣少女只在她身前十步之外微顿片刻，就沿着小路朝山上走去，“若想救他，就跟我走。”
　　菲拉斯心存疑虑，但看着怀里雪莱苍白的脸色，一咬牙，抱着雪莱跟蓝衣少女一同上山。
　　“族里的人都视雪莱为叛徒，你现在把他送来等于送死。”蓝衣少女在前面走着，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说：“你不用怀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他救过我一命，我只是不想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而已。”
　　菲拉斯跟在她身后，轻声道：“谢谢。”
　　此后，她们静行于山林，再没说过一句话。
　　蓝衣少女把他们带到了山上的小屋子里，留下了一些药物就离开了，甚至没有半句叮嘱。只有菲拉斯陪伴在雪莱身边，衣不解带地照料，一如初遇之景。
　　直到第三天，昏迷的雪莱才逐渐转醒。菲拉斯看着雪莱睁开眼，喜不自禁地拥住他，道：“噢，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
　　“菲拉斯。”雪莱抚摸着她如缎的长发，满眼的温柔，“让你担心了。”
　　菲拉斯直起身看着他，摇摇头说：“你醒了就好。”
　　雪莱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光华的皮肤，将她细细端详，说：“你瘦了。”
　　四目相对，眼里的柔情无需言语。我和青桐趴在窗户底下看着他们越凑越近的脸，看着他们唇瓣相贴，看着他们……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非礼勿视。”青桐蒙着我的眼睛将我拖走，任由我在心里泪流成瀑布。
　　啊喂！不带这样的啊！
　　
　　山中小屋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毕竟此处靠近吸血鬼猎人的村庄，保不齐半夜就会冲上一群猎人把他们用木桩钉死。雪莱既已转醒，修养两日后，二人便决定出发前往临海的葛特亚城。
　　葛特亚城乃是王族的领地、国王的亲叔叔伯劳尼公爵的封地，在那里，即便是吸血鬼也不敢造次。
　　葛特亚城对于菲拉斯和雪莱的意义，就像前些日子格里格对于我青桐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没有我们这么幸运。
　　
　　二人正欢欢喜喜携手商量着之后的计划，才一转出林子，就看见十步开外负手立着一个男子，一身贵族雍容的衣袍，虽背对着他们，却也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菲拉斯。”二人愣神之际，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
　　菲拉斯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许久才颤声唤道：“哥……哥哥。”
　　“闹了这么久也该闹够了。”缪兰思走上前来，对菲拉斯伸出手，依然冷声道：“和我回去。”
　　还不等菲拉斯答话，雪莱就先一步把菲拉斯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缪兰思，说：“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你？！”视线落早雪莱身上，缪兰思蓦然冷哼：“你算什么东西。”
　　“哥哥。”菲拉斯握着雪莱的手，摇头轻声道：“我不能和你回去。求你，放过我的雪莱吧。”
　　“菲拉斯！”缪兰思皱眉道：“玩了这么久你也该够了，这件事若被始祖知晓，他们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倒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哥哥……我不在乎。”
　　“不在乎？”缪兰思脸色一僵，目光又落到雪莱身上，寒冷彻骨，“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害死我的亲妹妹！”
　　言语间，缪兰思已然变了脸色。菲拉斯一惊，急忙上前阻住缪兰思，将他推出了老远，急急道：“哥哥！一切的后果我都愿意承担，我不能再犯和之前一样的错误了！我不能再错失一次！”
　　缪兰思一怔，有一瞬的动容。然而，紧紧一瞬。他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