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年都会死去 作者:纯白阴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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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脸凑到我眼前，唾沫四溅：“大画家，既然你这么能干，就给我画一幅吧，啊？”
我很奇怪他五十多岁了怎么还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站起来：“老师，您的骨骼分明，属于很好画的那种。如果您愿意一个钟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我就可以送您一幅肖像。”
有同学忍不住，低声笑，教室里有点喧闹。的b56a18e0eacdf51aa2a5306b0f533204
他愣了，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本意是想羞辱我的，可我表现得让他失望。
最后，他让我走到讲台上去，将前几天抄写在速写本上《小王子》节选念给同学们听。
我看了他一眼，念了。台下黑压压的同学看着我。我念了。的6081594975a764c8e3a6
下课铃响了。他抓过速写本，啪地摔在我课桌上。的76dc611d6ebaafc66cc0879c71b5
我道歉：“老师，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晚自习上做闲事。今后一定注意。”
他转身就走。我想他是想看到我哭泣的，可惜他没能看到。的182be0c5cdcd5072bb18
小学六年级那次，比眼下严重许多。开专题班会，写检讨，站在讲台上念，被老师批评，被同学批斗。根本不是我偷的钱，他们这么对我，可真正的小偷却暗地偷笑。的5fd0b37cd7dbbb
检讨书是爸爸替我写的，字里行间很含糊，对是否偷窃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没有多少人听出来破绽。的c81e728d9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也许他们都没有在听我到底在念什么。的26337353b7962f533d78c762373b3318
那些人想要的，是我服输了本身。的5e9f92a01c986bafcabbafd145520b13
他们真的看到了，很满意，没有谁认真去追究检讨书的内容。的b534ba68236ba543ae
我很悲愤，站在讲台上手脚冰凉，但是不哭啊，不给他们瞧见。的0537fb40a68c18da
早在写检讨书之前，我就抵抗过，我没有偷，为什么要写？为什么要承认？
可事实上，事以至此，我承认不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就是小偷，洗刷不清了。
我拒绝去学校，每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妈妈请了长假，在家里陪着我。的cee631121c2ec92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说：“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2ab56412b1163ee131e1246da0955bd1
妈妈说：“我是你妈妈。”的2f55707d4193dc27118a0f19a1985716
“我也不想看到你。”的bca82e41ee7b0833588399b1fcd177c7
她就关上我的门，走到外面去。的979d472a84804b9f647bc185a877a8b5
一片死寂。的352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妈妈，如果时光真能倒流，请让我回到那时，把那个我给杀掉。的dc5689792e08eb2e
我甚至想到了自杀，想跳楼，被何曾撞见了，猛地冲上前，把我从阳台上拖下来了。他抱住我，哭得像个孩子，骂我傻。的58e4d44e550d0f7ee0a23d6b02d9b0db
连续一个礼拜，我没有去学校。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非要我写检讨书不可。不是我做的，就不该认下来。的c81e728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念了检讨书，也就表示偷窃的事情确实是我干的。那么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在班上呆？
我更没有勇气在学校里呆着。的bca82e41ee7b0833588399b1fcd177c7
父母和何曾每天都来我的房间里和我说话。确切地说，是他们说话，我面无表情地听。
他们说：他们相信我。的eb6fdc36b281b7d5eabf33396c2683a2
他们说：他们爱我。爱我的人永远都是爱我的。的8e296a067a37563370ded05f5a3bf3
他们说：他们希望我坚强地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的65b9eea6e1cc6bb9f0cd2a47
我听不进去。的2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直到爸爸对我说了一桩事：新疆人宰羊放血，好几十只羊集中在一个羊圈里，杀了一只又一只，别的羊都眼睁睁地看着。终于，前一只被宰完，第二只自己走到人面前，乖乖地躺下来。
当被宰割已成注定，反抗和逃亡还有什么意义？的b6f0479ae87d244975439c61245927
但我不是羊，我是人啊！的a5e00132373a7031000fd987a3c9f87b
爸爸说：“人们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世界从来不能完全公正，谁都会受苦。只是有些人可以将这些真正转换成财富，你也可以的。”的24896ee4c6526356cc127852413ea3b4
“我可以吗？”的310dcbbf4cce62f762a2aaa148d556bd
他们一齐回答我：“你可以的。”的621461af90cadfdaf0e8d4cc25129f91
被冠以偷窃的名声，确实是个污点，但余生还长，可以洗刷掉。只要我努力。只要我愿意。
真正的浪子还可以回头呢，我又为什么不能？的eecca5b6365d9607ee5a9d336962c534
我本来已经死掉，他们把我救活。我回到学校，高高昂起头，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看到那个揭发我的女生探究地望着我，我冷眼看着她。的d7a728a67d909e714c0774e22cb806f2
班里有人议论纷纷，少数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跑来骂我傻，说换作是她，死也不会写检讨书的。
是，换作是你，你也许不会像我那样做。的9766527f2b5d3e95d4a733fcfb77bd7e
但你不是我。事情没有降临到你身上，你无法预料你究竟会怎么做。的f770b62bc8f4
同样，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我受到了怎样的伤害。的1534b76d325a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初次懂得，何谓万念俱灰，连想死的心都有，并真的那样做了，还差点成功。的443cb001c138b25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但是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我看着那名女生，攥紧拳头，我会让你知道，我会怎样有尊严地活着，并且活下去。的8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当语文老师念起我写给杨懿的信时，我想到了当年。那时不如现在懂事，到现在猛然想起来，很羞愧。的2a084e55c87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再想想才五岁就失去了父母双亲，从此再也无法承欢膝下的苏路加，我知道，我是幸福的。
老是腹诽父母对我不够好，为自己的待遇自怜自伤，可仔细一想，这些年来，他们待我不薄。应该说，是厚待。是我自己在心里砌了一道墙，横亘在我们之间。的9dfcd5e558dfa04aaf37
他们用心血，把这羸弱的生命一点点呵护养育至今。然后，教给我善良、坚贞、忠诚和爱。
总是要在相似的场景才能领悟内里的深意。的6aca97005c68f1206823815f66102863
原来我是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了两次后，才感觉到痛，才想到要绕路走的愚人。我真笨。
没有谁的父母是十全十美，永远不让孩子失望的，他们做到如此，已是够好了。我无法苛责太多。做人得懂得知足不是吗。的b53b3a3d6ab90ce0268229151c9bde11
在外面受了委屈，我忍下来，是因为知道有个地方，能让我哭，能让我安心地睡一觉。这是他们给我的，也只有他们才能带给我。的e4a6222cdb5b34375400904f03d8e6a5
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父母这样好，我竟还暗暗抱怨着。我真是没有良心，没有良心透了。一瞬间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只想一个箭步就回到家里，抱住爸爸妈妈还有何曾，对他们说，我有多么爱他们。的4b0a59ddf11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想我是爱他们的。他们是我的亲人，纵无血缘，依然骨肉相连。的6e7b33fdea3adc
成长真的是指间之事。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630eb0
我收拾着书包，江华伦走到我的座位前，敲了敲桌子，我对他怒目而视。他笑容满面，径直走出去了。的b73dfe25b4b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在车棚，他推着单车笑望着我。我走过去，他伸出一只手试图拉住我。的19b650660b
我走过去，他在身后说：“何剪烛，从今天开始，我送你回家，好吗？”
这人当真有毛病。莫非他以为强行亲到我了，我就是他的人了，得交由他负责？真好笑。
我推着车走过他面前，他又想拉我，我甩开，不耐烦：“我得早点回家。别烦我。”
他委屈道：“我不是要烦你，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呀。”的e0c641195b27425bb056ac56
“我自己能回家。不劳烦你了。”的006f52e9102a8d3be2fe5614f42ba989
骑上车时，听到他嘀咕：“还真是个烈女。”的abd815286ba1007abfbb8415b83ae2cf
烈女这个词让我笑了起来，稍微冲淡他卤莽亲吻我的恶感。的0fcbc61acd0479dc77e3
路上我在想，回去后，该怎么对他们说，我彻底懂得了，他们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多么多么在乎他们。的6c9882bba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想得很清楚了，先说什么，再说什么，先怎么做，再怎么做，每一步都推敲过了，在脑海里连贯地播放一遍。可真到了推门而入时，我退却了。的97e8527feaf77a97fc38f34216141515
爸爸在看中央台的访谈节目，妈妈坐在旁边打毛衣，何曾还没有回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把自己的手心都掐红了，也没能说出来。的8d34201a5b85900908db6cae92723617
妈妈奇怪地看着我：“剪烛，你怎么了？”的76dc611d6ebaafc66cc0879c71b5db5c
我想开口，喉头哽住，讪讪地说：“没事……我给你们倒水喝。”的4e0cb6fb5fb446
妈妈说：“我自己来。你快去做作业吧，初三了，功课得抓紧。”的aa942ab2bfa6eb
我点点头，背着书包进了书房。的677e09724f0e2df9b6c000b75b5da10d
天性里，我缺乏和人亲密的能力。比较凉薄。的03afdbd66e7929b125f8597834fa83a4
或者说，我只擅长对憎恶的人表达憎恶，而羞于对关爱的人表达关爱之情。
我想我还是个羞怯的家伙。的1c9ac0159c94d8d0cbedc973445af2da
站在窗前看天空，星星又大又亮，夜色温柔如披，让我想要自由自在地飞。
却又想起被江华伦亲吻过这一事实了。我介意，我真的很介意。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从来就不大度。我甚至拒绝过他，怎么知道他还是这样。我要是有他那样的本领就好了，就能给自己催眠，将苏路加就要结婚的现实完全抹杀，那样，就不会难过了。的692f93be8c7a41525c0baf2076ae
我探出头去，半个身子沐浴在美得令人沉醉的夜里，眼泪大颗滴落。有些人和事，就像天空一样，看得到，爱着，似乎伸手可及，可就是永远得不到。
3
周末去苏家时，路过一处植物园，见到有姜花卖，过去买了一大捧。的d09bf41544a3
我挑了几朵全情盛开的，几朵半开的，更多的是花苞。这是我喜欢的花，开在清凉的早秋，芬芳而忧伤，洁白，含蓄的香。的45c48cce2e2d7fbdea1afc51c7c6ad26
我想送给外婆。我想她会喜欢的。她和我一样，喜欢又白又香的花朵。的7c590f0149
记得小学时，上学的途中要经过一家花店，店主是个长辫子姐姐，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吧，她的店里有姜花卖。老见她掰断花茎上的残叶，和花儿说话，不时抚摸娇嫩的花瓣。
那时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和姜花说话。我想，她为什么不和朋友说呢，花怎么会听得懂人说话。
直到后来，我长大了些，也时常和我的金鱼们说话，这才能够明白她。的37f0e884fb
对人倾诉不是件安全的事情，祸从口出。更重要的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我说了，她就懂得的人呢。诉苦是徒劳的，不如说给它们听。的dc82d632c9fcecb0778afbc7924494a6
秋天的阳光不大炽热，我微微仰起脸，任吹面不寒的九月微风拂过刚洗的头发。路边的绿树那么静，那么绿，那么好，手中的姜花雪白，傲岸，像遗世独立的不合群的女子，朴素坦白地开着，一种不能质疑的美。的266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第一次看到姜花，是小时候，我们全家去郊外远足，爸爸指着远处一大片田野说，看，那就是姜花。远远望去，像一大帮穿碧绿衣裙的白净皮肤的姑娘在跳舞，一阵风吹来，真香。
那天回家，爸爸给我一本《楚辞植物图谱》，让我自己翻看。我查了查，至少有两种姜花，一种叫蝴蝶兰，是姜科，而另一种是杜若，是鸭跖草科。的182be0c5cdcd5072bb1864cdee4d3d
杜若和蝴蝶兰，都是美丽的名字，像富贵人家的两个女儿，姐姐叫杜若，疏离清冷，妹妹叫蝴蝶兰，天真烂漫。的b6d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次我写作文，还用到了这两个名字：我有两个好朋友，她们分别叫做杜若和蝴蝶兰。遭到语文老师的抨击，批评我不顾一切地瞎浪漫，准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的b6edc1cd1f36e45daf6d
走到苏家门口，碰到欧阳娟了，我们吃惊地注视着对方，呀，居然买了一模一样的花。
她笑：“看到了，就想买给外婆。”的14bfa6bb14875e45bba028a21ed38046
我也笑：“我也是。”腾出一只手，和她击掌。的c45147dee729311ef5b5c3003946c4
自从听过外婆的往事后，深觉惊心。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那些失去。很替她抱不平，想补偿她，看到美丽的花朵，就想带给她。的efe937780e95574250dabe07151bdc23
苏路加围着围裙过来开门，看到我们手中的花，皱眉道：“你们都是小孩子，不要乱花钱了。”
“嘿，我高兴。”欧阳娟歪着头，巧笑嫣然。的9de6d14fff9806d4bcd1ef555be766cd
苏路加伸手拍拍她的头，接过花，又拿过我的：“今天开饭有点晚，你们一会儿也要吃点。”
“吃过啦，苏老师。”的da0d1111d2dc5d489242e60ebcbaf988
“我做的是荷叶饭呢，你们肯定爱吃。”苏路加说，“无论如何，要吃点。”
外婆坐在窗边，微闭双眼，看不出她的表情。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苏路加递上姜花：“两个小姑娘送的。”的ac6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外婆惊喜地接过花，抚摸着被剪成燕尾形状的叶子：“真好。”转过头带着笑意责怪我们，“你们呀，以后不要再拿零花钱买花了。”的07563a3fe3bbe7e3ba84431ad9d055af
“知道了。”欧阳娟吐吐舌。的8a0e1141fd37fa5b98d5bb769ba1a7cc
苏路加找了一个花瓶装上姜花。花瓶很好看，瓶身是细花纹的带些许磨沙的质地，上面是圆口，往下渐呈漏斗状，到了最下面，就是尖底了。它放进一个黑色的钢丝架里，很有些
![异能少年－绿色精灵[综漫]封面](http://www.iixs.net/cover/2/2475.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