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年都会死去 　作者:纯白阴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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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曾回想起这一幕，仍心有余悸：“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可见是真喜欢他。”
　　陈浅听了，手在微微发抖，条件反射地去握倪险岸的手，被他反握住。的cfee398643
　　可是，为什么在年少时，我们总会将爱情搞得这么惨烈？的c4015b7f368e6b4871809f
　　欧阳娟问：“江淮人呢？”的cd00692c3bfe59267d5ecfac5310286c
　　“送去医院包扎了。我本来要陪他的，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非让我来不可。”
　　“那女生呢？”的30ef30b64204a3088a26bc2e6ecf7602
　　“在照顾他。”何曾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高兴看到？趁她去拿药时，我问了江淮心里怎么想的，有没有感动，会不会因此接受她。”的84f7e69969dea92a925508f7c1f9579a
　　我们几个同时问：“他怎么回答的？”的285e19f20beded7d215102b49d5c09a0
　　何曾摇摇头：“他说，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不好做人，言语间甚至有抱怨之意，他现在很关键呢，下学期还想争取保送，可不想在这时候有什么事情影响到自己。”的6c9882bbac
　　“他真没良心。”我愤愤不平，“可是他为什么又会救她呢？还不惜自己受伤。”
　　何曾说：“我也问过他，他说，我不爱她。但不希望她死。尤其是为我而死。我不想给自己的良心绑上那么多东西。”的8cb22bdd0b7ba1ab13d742e22eed8da2
　　倪险岸骂开了：“这小子真混蛋！明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要骂他的！女孩子就应该被宠爱，就算不爱，也要善待她。妈的。”的182be0c5cdcd5072bb1864cdee4d3d6e
　　这回我不赞同倪险岸了。江淮又有什么错？被不爱之人以死相逼，弄到不仁不义的境地。那女生既是真心爱他，为何不为他想想？就算他因此接受了她，又如何？被感动的爱不会长久。
　　欧阳娟叹口气道：“被爱的金枝玉叶，不被爱的枯枝败叶。也许对江淮那样的人来说，就是如此吧。”的0f28b5d49b3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不。他就算对自己爱的人，也不会像爱他自己一样。”何曾说，“没办法，他的身世让他变成这样了吧。我不赞成，但能理解。”的94c7bb58efc3b337800875b5d382a072
　　“既然你知道他本性自私，为什么还和他做朋友？”的7f1de29e6da19d22b51c68001e
　　何曾说：“他是我兄弟。”的e94550c93cd70fe748e6982b3439ad3b
　　陈浅打圆场：“今天是阿燃生日呢，不说这个了，吃蛋糕吃蛋糕！”的539fd53b59e3
　　欧阳娟吃着何曾端给她的蛋糕，笑得眼睛弯弯，脸上喜悦的光芒感染了我，我提议道：“每个人都得说一句好听的给阿燃！”的cfcd208495d565ef66e7dff9f98764da
　　倪险岸第一个说：“我希望阿燃有天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就像我和陈浅！”
　　陈浅偎依在他身边，连连点头，奖赏似的，喂给他一大口蛋糕。的2291d2ec3b3048d1
　　我接着说：“阿燃，只愿君心似你心。”的704afe073992cbe4813cae2f7715336f
　　她当然听懂了，放下蛋糕站起身，抱了抱我。的f2201f5191c4e92cc5af043eebfd0946
　　何曾说：“阿燃，我……我希望你快乐。”的2723d092b63885e0d7c260cc007e8b9d
　　我没想到欧阳娟会飞快地接过他的话：“你知道的，我的快乐是你给的，也只有你能给。”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等待答案。这是个浮躁的时代，大部分人都在迫不及待地捅破彼此之间的那层纸，她却一直隔纸传音，直到今天。的c74d97b01eae257e44aa9d5bade97baf
　　何曾显然更没想到她会当众表白，呆住了。的6ecbdd6ec859d284dc13885a37ce8d81
　　倪险岸和陈浅并不大吃惊，都注视着何曾。我想欧阳娟对他的情意表现得太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却在装糊涂，就算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了，他还在装。这下终于装不下去了，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13f320e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但我有点紧张，生怕他会说出伤害欧阳娟的话。的f2fc990265c712c49d51a18a32b39f
　　何曾叹息：“阿燃，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像对妹妹一样。”的8df707a948fac1b4a0
　　欧阳娟问：“你对我会像何剪烛那样？”的f7177163c833dff4b38fc8d2872f1ec6
　　何曾否认了，慢慢地说：“剪烛是剪烛，你是你。我不会对任何人像对她那样。”
　　欧阳娟仰起脸看着他，眼里分明有笑意却又满脸泪痕。的ec8956637a99787bd197eacd
　　何曾大骇，边找纸巾让她抹眼泪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欧阳娟不说话，笑中带泪，泪里有笑。我想她是高兴吧。的37bc2f75bf1bcfe8450a1a
　　陈浅呆呆地看着他们，也哭了，缩到倪险岸怀里。的19ca14e7ea6328a42e0eb13d585e
　　倪险岸轻轻地拍她的后背说：“乖，乖，我知道你很感动。不过，大家笑话你呢，不哭不哭，吃蛋糕了。”的1c9ac01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一听说有人笑话，陈浅赶紧探出头，见我们果然望着她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笑出声了，眼泪却还挂在脸上。的a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和何曾同时递上纸巾，倪险岸细细地给陈浅擦了泪痕。陈浅掐着他说：“就你坏！”
　　倪险岸急忙求饶：“好好好，是我坏是我坏。”的d58072be2820e8682c0a27c0518e80
　　再看欧阳娟和何曾，也相视笑了。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b1b5ab89
　　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我暗暗想，我会继续撮合的。的f1c1592588411002af340cbaed
　　倪险岸喝了不少酒，包括陈浅的，都由他代喝。我们都取笑他的细心，像个女孩。他害羞地解释，陈浅不会喝酒，我怕她会受不了。的5807a685d1a9ab3b599035bc566ce2b9
　　嘻，他也有害羞的时候呀。的443cb001c138b2561a0d90720d6ce111
　　何曾送给欧阳娟的生日礼物是一盒巧克力和一大捧烟火，大约有一百支之多。是那种一支支的，点燃了拿在手上甩啊甩，火光四溅的，很好看。的f2201f5191c4e92cc5af043eebfd0946
　　欧阳娟喜不自禁地接过来，倪险岸掏出打火机帮她点燃了，她举着烟火，在院落里四处乱窜，又蹦又跳。的7f1171a78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倪险岸和陈浅笑着看她，交握双手，紧紧拥抱。他们多么可爱，天造地设一样的难得。
　　欧阳娟一口气点燃了几十支烟火，甩啊甩，跳起舞来。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金色的光里的红衣女孩，纯净的感觉。的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光与影。烟火飞舞，绽出层层叠叠的美。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有胡姬之婀娜。形神皆好。
　　那么多烟花经久地开了再开，在这繁华之上。非常美。非常非常美。混乱、丰富。像旧时的新年。的20f07591c6fcb22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想起《神雕侠侣》里，郭襄的生日宴会上，杨过送了她焰火。以此为号，举大火，烧了敌人的粮仓，解了襄阳之围。的4f4adcbf8c6f66dcfc8a3282ac2bf10a
　　这个故事是欧阳娟讲给我听的。她喜欢刘德华，看过好几遍他和陈玉莲演的《神雕侠侣》。不过她更喜欢原著，尤其是小说的结尾，念给我听过：的fae0b27c451c728867a567e8c1bb4e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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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得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袍袖一拂，携着小龙女之手，与神雕并肩下山。的3c7781a36bcd6cf08c11a970fbe0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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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了个冷颤。不，阿燃不是襄儿，我不希望她终生都只能目送她的杨大哥和爱侣离开，从此孤老此生。的cf67355a3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相信杨过对郭襄是有情意的。可是，她来迟了。一如我之于苏路加，我也是迟到了的那个人。
　　我还这么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fa3a3c407f82377f55c19c5d403335c7
　　认识他太早，如果我24岁，会有足够的勇气来不顾一切。的00411460f7c92d2124a67e
　　认识他太晚，他还来不及认识我，就和别人有了婚约。的0ff8033cf9437c213ee13937
　　我拿什么去喜欢他？隔着这如山的岁月，如山的人潮。的ca9c267dad0305d1a6308d2a
　　几年后，我在网上看到一首小诗，又想起欧阳娟了。她十四岁那年满天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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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路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的077e29b11be80ab57e1a2ecabb7
　　我乘着的毛驴一步一步滴滴答答　我带着的倚天喑哑的9b698eb3105bd82528f23d0c92d
　　人们说我爱着杨过大侠　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的d490d7b4576290fa60eb31b5fc917ad
　　其实我只是爱山中的烟雾　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的86b122d4358357d834a87ce61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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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险岸和陈浅看得寂寞了，牵着手，单衣薄履，在烟花下快乐奔跑。的f0e52b27a7a5
　　何曾将我拉到身边，微笑再微笑地看着他们。的115f89503138416a242f40fb7d7f338e
　　我不知道那天回去后，欧阳娟哭了。做什么妹妹？她不要做他的妹妹。的e2c420d928
　　做妹妹的话，一生都不再有机会。


第十章：醉花荫

　　这些天的阳光很好，周末时我去程老师那儿学画，还尝试着运用“挫”的方法，画了灰色的花和流着金色眼泪的红太阳。的3a066bda8c96b9478bb0512f0a43028c
　　挫是用油画笔的根部落笔着色，按下笔后稍作，挫动然后提起，这和书法中的逆锋行笔很像，苍劲结实，苏路加教过。的ca8155f4d27f205953f9d3d7974bdd70
　　程老师仍很寡言，斜靠在墙边画画，他没有画人物，亦非风景，将笔头倒逆而行，笔痕斑驳，整幅画面都是大写意的色彩：顶红顶红的红色，极黑极黑的黑色，光影浓重，美得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艳与寂。的2dea61e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墙上挂着国画猛虎，程老师给我讲解：“虎的筋骨、肌肤、解剖与光感，都用墨韵、湿度、透明度来表达。远山用大笔涂抹，能突出朝气蓬勃、傲岸自信的画境。”我都一一记下了。
　　记得苏路加说过这个礼拜要带我们放风筝的，我提前好几天就去买了一只红色的蝴蝶风筝。本来我想买白色的，但妈妈说，风筝飞得太高，白色的看不大清楚，不如红色醒目。
　　我背着书法用具，手里提着风筝，路上有不少小孩子很羡慕我，嚷着也要让妈妈去买。
　　一片叶子从我面前掉了下来，无声无息。落叶在石板路上铺满了厚厚一层，小巷深处，顺着泛着青光的石板路和长满青苔的围墙过去，阳光温存地撒下来。再深处，住着我爱的人。
　　快走到时，我看到了欧阳娟，她手里没有风筝，蹲在树下，把脸埋在书包里，肩膀一耸耸的。我快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膀，着急地问她：“阿燃，阿燃，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眼睛望着我，声音很小：“我妈妈，我妈妈……”的aab3238922bc
　　“阿姨怎么了？”的84117275be999ff55a987b9381e01f96
　　“有人打她。”的8fecb20817b3847419bb3de39a609afe
　　我坐下来，安抚着她，她渐渐平息下来，说出原委。的677e09724f0e2df9b6c000b75b
　　欧阳娟的妈妈早年在文工团里唱青衣，十九岁那年，邮电局面向社会招工人，她考进去了。
　　那个年代，老百姓家里是没有装电话的，打电话需要到邮电局排队。妈妈上班第二个月，有个壮年男人来打电话，和妈妈争执起来，最后动手打人。的d045c59a90d7587d8d671b5f5aec4e
　　只有妈妈和局长在场。局长心知打不过，索性袖手旁观，等那男人走过，才对妈妈说，百忍成钢啊！妈妈请了半小时的假，到附近的卫生院里包扎。的6cfe0e6127fa25df2a0ef2ae1067d9
　　被打的原因是，计费器上显示通话时长为两分四十八秒，那男人认为这四十八秒不足一分钟，不应该收，就动起手来。他说，他不在乎这三分钱，关键是要讨个说法，不能让国家企业这么嚣张，坑老百姓的钱。的dc912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样的人我也见过，去年春节，妈妈临时要加个班，直到除夕当天，我们一家才坐车回老家过年。在车上，有个男人为了一块钱和售票员吵了起来，他是经常坐这趟车来回的，平时收取的都是六块，今天却收七块，这是不对的，他吵吵闹闹，非要售票员退回那一块钱不可。
　　在我看来，这事很容易理解，都除夕了，天气又这么冷，别人都缩在家里过年，司机和售票员还在工作，多收一块钱，也无可厚非。再说，客运公司有规定，春运期间是允许适度涨价的。
　　这男人也说了类似的话：我可不是在乎这一块钱，关键是要讨个说话，不能让你们仗着我们赶着回家，就……的3a835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一路都在吵，嗓门又大，乘客们都皱起眉头看着他。何曾悄悄地说，我去给他一块钱吧，爸爸按住他。的d709f38ef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售票员大概也是被他弄烦了，还给他一块钱了。此人这才罢休，接过来扔到窗户外了，以此证明他果然是不在乎钱的，他还趁机宣扬了自己的爱国情操：“要不是人民币上有国徽，我会撕给你们看的！”的eb6fdc36b28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但愿为了三分钱被打的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的5ef0b4eba35ab2d6180b0bca7e46b6
　　但事实上，也许不会再为三分钱被打，但三百呢，三千呢，三万呢。的860320be12a1
　　欧阳娟说：“这年妈妈才十九岁，当时以为是自己不可爱，没工作经验，才惹祸上身。后来才懂，小人物郁郁已久，既然有当上帝的权利，为何不行使？”的6e2713a6efee97bacb63e52c
　　我无端想起语文课本上学到的《杀夫》，讲的是蛮荒小镇的女子，嫁了暴虐的屠夫丈夫，不堪一再受辱，趁他酒醉，拿起刀杀了他。的0e65972dce68dad4d52d063967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