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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阳光痞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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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许连雅叫住他,“我说我记得,没说我答应。”

“你……”

“我就在这等你。”许连雅说,“要是安全,你一定会走这条路,我们在哪碰面都一样。要是不安全,估计你也不会拐回来,这里离荔花村……”她估算一下,“要是三十分钟没见你,我就自己回去。”

姜扬盯着她,心里估摸可行性。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鼻子上,鼻头有点尖,面相上说这样的人刻薄,姜扬只信自己判断,目前没发觉。又想起她鼻梁周围淡淡的雀斑,许连雅并不算标准的美人,只能说看着顺眼。

“行。”最后他投降般说,“这里来往人多,前面不远就是派出所,你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

许连雅晃晃他的钱包,“可别让我带着这个进派出所给你报案。”

“想都别想。”姜扬嗤笑,朝下个街口大步而去。

树影和昏暗路灯下,雪佛兰呈现血凝结一样的暗红色,前后的车大多为黑色或银灰色。姜扬放慢了速度,看上去像个散步的人。

偶尔有摩托车开进村子,路边汽车往来,掀起一阵阵尘土。

才不过一个下午,雪佛兰仿佛蒙上一层灰,车前灯哀怨地注视他。

修车店亮着日光灯,并未看到人,也许到里间去了。饭店里只一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柜台里边坐着一个困顿的收银员。

村口往里依稀看到里边星落的灯光,映出屋舍的轮廓,光线未达的地方影影重重,一团黑暗好似包裹着秘密和罪恶,让他想一探究竟。

姜扬凝视片刻,耳边回响那个男人的警告,才下定决心地收回视线。

姜扬打开驾驶室的门,发现许连雅谨慎得连方向盘也锁上。车上配套齐全,连抬头显示器和胎压检测器也装了。

他启动车子,一阵轰鸣之后,音箱流淌出清越的女声,唱着:“飘啊飘飘过千万里,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很老的歌,老到姜扬觉着许连雅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歌。

可听着听着,又觉得许连雅和这歌挺像,曲调和嗓音听着清冷节制,歌词和感情却真诚而坦荡。

姜扬开回分手的地方,路旁车少,那辆白色皮卡就停在原本的地方,车灯大喇喇地跳着,像小孩调皮地眨眼。

姜扬加速,快到皮卡车尾灯时闪了闪灯,停到侧边。皮卡双闪灯熄了,驾驶室窗户探出一张小脸。姜扬也降下副驾驶室车窗,晦暗里对方的眉眼都是模糊的。

“还挺快的啊。”许连雅揶揄道。

姜扬笑,“回去。”

他熄火,她却点火,皮卡发动机隆隆声起,许连雅提高声说:“走啊。”语音刚落,车头一摆,从雪佛兰侧边开出。没几下姜扬便瞅见皮卡车屁股。

“……”他原打算把车换回来的。

在这条相对车少的路上,皮卡速度快得像撒野。

姜扬也不慢,迅速点火踩下油门,路灯杆一根一根被抛诸身后。

平常拥堵的车道终于空旷起来,每个司机心头都会涌起蠢蠢欲动的飙车欲望。

笔直车道上的两辆车,一前一后,一红一白,像刚连通输液管中的两颗气泡,追逐与被追逐,奔向同一个出口。

前头红灯,知道无法超越,皮卡才放心地慢下来。

雪佛兰停在它左边,姜扬喊:“悠着点。”

许连雅转了转脸,不知作何表情。

路口人行道绿灯闪烁,映得姜扬的脸一绿一暗的。

绿灯放行,皮卡又箭一般飞出去。

“疯了。”他嘴上这么骂着,脚下却不肯留情。

他与她并肩而行。

夜风作响,从车窗灌进来,风干了细汗,他的刘海后翻,标志性的美人尖让他多了几分英气。

如果忽视限速牌,就能超越。但他没有,一旦并行,他便松懈下来,却死死咬着,不会落后。

又行一段,耳边传来“滴滴——”的尖锐提示音。姜扬左右看了看,定位到胎压监测器。以为是误报,但左前轮胎压差不少。他骂了一句,只好降下速度,渐渐落后许多,直到皮卡消失在街角。

姜扬到达宠物店前时许连雅已经站到车外,抱着胳膊目光一路相随。

他拎着钥匙走到她跟前,说:“你开那么快干吗?”

许连雅往皮卡方向示意一下,“空调坏了,开快点凉快。”

“……”姜扬无法反驳,交换钥匙和钱包后说:“你的车胎漏气了,不然我可以跟你同时回来。”

“慢了就是慢了。”

“嗯,我认输。”姜扬爽快地说,“但是你的车胎真的漏气了。”

他没说“谁跟你争”,而是大方认输,他并不排斥参与到她幼稚的游戏里。

许连雅一愣,“真的?”

姜扬一副“骗你是小狗”的表情。

“我前几天才打的气。”那意思,你撒谎。

“没准今天挨钉子扎的。”

看他答得认真,许连雅迷惑了。

“荔花村那不是有个修车铺?”姜扬说,“有需求就有市场,懂吗?”

“陷阱?”

“没准。”

许连雅凉凉地说:“你也是同行。”

姜扬忍不住笑了,“我了解行情。”

许连雅进车检查了胎压监测器,果然异常。又开了手机电筒,光柱扫了扫前轮,没发现异常。

“怎么认识你之后,我的车都没一天太平日子,”许连雅说,“不是被蹭就是漏气。”

“前面一个我认,后面一个可怪不了我。这样吧,我帮你补胎,免费。”他顿了一顿,“就当是为今天的事赔罪。”

许连雅直起腰,视线堪堪触及那颗平安扣,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粗黑的胡子。她的眼神最终落进他的眼里。

姜扬不躲避,看着那双被黑夜染透的眼,抛出暧昧的橄榄枝。

“你有空就约我。”

第6章 第五章

许连雅刚送走一只做绝育手术的公猫,一个眉毛纹得跟眉骨成锐角的女人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上楼,嚷嚷着要看病。

宠物医院有两层,一楼左边是笼舍、美容间和洗手间,右边摆着货架,柜台中间靠里,背后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往二楼。二楼一边分别是手术室、药房和隔离室,小厅摆放两张不锈钢桌子,作候诊用。

纹眉女可能抱累了,就要把狗放地上。

许连雅伸手制止,“别放地上,放这里。”她在桌子上铺了旧报纸,“刚拖了地……”

离开怀抱,咖啡色小狗抖得更厉害,眼睛湿润瘫坐着,了无精神。

许连雅问她小狗几时出现病状,纹眉女一一作答。

“初步推断是细小病,具体要做化验才能确诊。”

纹眉女眼神闪烁,立马问:“要多少钱?”

“化验五十。”

纹眉女缩了缩下巴,“那么贵啊。”她话锋一转,“医生,你看这狗也不是什么名种狗,怎么就那么贵呢。我从老家抱来的,在老家都好好的,哪知道会得这种病。”

口罩挡住半张脸,许连雅面无表情,“无论什么品种,都是一个价格。”

“又不是名种狗,花那钱有点不值得。”纹眉女喋喋不休,“医生,你帮忙看下,能看出是什么品种吗,看上去像土狗又不像。”

“串串吧。”

纹眉女的眼神看不出多少怜惜,依旧重复那套“非名贵不花钱”的逻辑,听在许连雅耳朵里烦过苍蝇的嗡嗡。

许连雅暗暗叹气,摊开说:“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你养了它就应该对它负责。这样吧,你决定看不看再来找我,我还要给其他的看病,行不?”

也正巧,纹眉女身后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棍棒敲击地面的声音。

许连雅不再搭理纹眉女,大步走至楼梯口。

她一下子讶然失语。

上来的是一个撑着单边拐杖的中年男人,只有一条腿,沧桑得像田里破败的稻草人。

稻草人提着一个红蓝条纹的编织袋,袋口没锁上,里头不知装了什么,看上去沉甸甸的。

这个形象,似曾相识。

雨夜的公车站,拾荒者,红蓝条纹编织袋,报刊亭的阿扬。

许连雅脑海里点菜一般罗列着。

楼梯不宽敞,许连雅不知道他怎么爬上来的,更疑惑楼下接待的人去哪了。

稻草人脸上堆起笑,褶子更深了,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说:“医生,我家狗腿断了,您帮看看。”

想必编织袋里就是那条狗。

说罢,稻草人倚着拐杖就要卸下袋子。

许连雅反射性地说:“别放地上。”

稻草人拘谨地提着袋子不动,估计实在沉,表情吃力。

许连雅连忙帮他扛上另外一张桌子。

纹眉女探究地打量稻草人,抱着狗凑过来,问:“你的是什么狗?”

“就是普通的小狗。”稻草人倒是浑不在意地介绍,笑呵呵的。

许连雅下巴指指纹眉女,“你让开一些,小心传染给人家。”

编织袋打开,果然露出一条农村里随处可见的大黄狗,浑身毛耷拉着,像打了结,耳朵被剪了一个豁口。纹眉女兴致缺缺地抱着狗让到一边。

大黄狗蔫蔫地躺在袋子里,双眼无辜,左前肢夹在两块木板中间。

许连雅问:“什么时候伤的?”

“我也不知道,”稻草人颇为无奈,“它每天出去玩,晚上都会回来,这次出去玩了两天,我找到它就成这样了。”

许连雅解开夹板的绳子,露出狰狞的伤口,血已凝成脏兮兮的血块,散发出腥臭味。

“挺严重的,”许连雅皱眉,“具体情况要拍片才能确定,我先给你算一下总费用,到完全治好可能需要至少两千。”

稻草人愣了片刻,犹豫道:“两千啊……”

“对。”

“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稻草人羞愧地降低声调,搓着两只手,“能不能先给一部分?医生,我不是赖账,这是一定要治的,药费能不能……一次一次地结?”

稻草人踟蹰跟纹眉女的不同,他是怕付不起钱,她是怕花钱。

许连雅听明白了,说:“没关系。要看小狗的恢复情况,费用只是一个大概范围,完全恢复也需要十天半个月,费用就日结吧。”

稻草人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却叫人觉得憨厚,“可以可以。”

纹眉女在旁幽幽地说:“你可真舍得,花这钱都可以买一条新的了。”

男人可能不善于争论,只笑:“阿康挺好的。”

纹眉女自讨没趣,抱着狗噔噔噔下了楼。

许连雅坐到办公桌边开单,问小狗的名字。

“阿康。”稻草人抚摸着它的脑袋,“吉祥安康的那个‘康’。”

笔尖顿了一下,“阿康,好名字。”

回应她的是稻草人淳朴的笑。

麻醉药、止痛针、消炎药等一条条确认后,许连雅把清单让他过目,并签手术知情同意书。

稻草人细细看了所有,才签下名字。

“吉祥?”许连雅不由脱口而出。

吉祥点头,“嗯,我就叫吉祥,真名。”

“这姓氏挺少见的,您哪儿人?”

“普洱,云南普洱,就是普洱茶那个……”

许连雅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我们家不种茶。”

许连雅随口嗯一声,指着电话处,“联系方式也留一下吧。”

吉祥为难地说:“我没有手机,可以留我朋友的吗?你打他电话一定能找到我……”

没等她回答,吉祥飞快补充:“医生你放心,阿康就像我儿子一样,我每天都会来看它,不会赖账的。”

许连雅有些无奈,“我没有怀疑你。你写吧,今天先交手术费用,之后每天的住院费再另算。”

吉祥点头,在纸上写下一串眼熟的号码。

麻醉药按体重配比,体重秤在一楼。许连雅往楼下喊了两声周启军没人应,下楼刚好碰见他从洗手间出来,脸色憔悴,但双眼说不出的精神。

许连雅心有异样,下意识问:“你怎么了?”

周启军晃晃脑袋,声音亢奋,“啊?雅姐,什么事?”

许连雅没再细问,斥了他几句刚才待客不周,便让他帮忙把阿康抬下来。

店里还有一个叫夏玥的女员工,两人可以对付美容和疫苗接种等普通业务,像绝育、接骨这样的手术都需要许连雅来。

天气炎热,许连雅建议阿康留院查看,以防天热感染。吉祥同意了,交清当日款额,便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而去。

许连雅留意到了,他缺的是左腿,三轮车电动的,脚刹在右,他可以来去自如。车斗一沓踩扁的纸箱应该是他的战利品。

电话铃声把她的思绪拉回,许连雅瞧着屏幕上的名字,走上二楼接电话。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上班。”何津在那边道。

“刚好闲着。”许连雅说,“想你儿子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许连雅猜他可能扶额。

何津无奈地说:“一点也不。”

许连雅用腮帮和肩头夹着手机,两手在手提包里翻找那天修车店的单据。

“当爹的都不关心一下儿子的日常生活呀?”

叹息声后,何津说:“有你帮忙带着,我二十万个放心。”

许连雅无所谓地笑笑,“要回来了?”

何津声调上扬,“在候机,下午回到。晚上一起吃饭。”

许连雅没料到那么快,单据也不看了,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将额角碎发捋至耳背,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那么快……”

何津笑,“还快,我都出差快一个月了,小雅。”

“有那么久么?”

许连雅对此几乎没意识。她能准确记住报刊亭的日期,却没印象爵爷来家是哪来。究竟因为习惯,还是不惦念便没概念。

何津笑了她一句便一锤定音:“晚上见。”

“……嗯。”

挂了电话,才发觉单据不小心被她揉皱了一角。

*

许连雅给左前轮补了一点气,往修车店方向开。

出发前给姜扬短信,他回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行”字。

接待她的是另外的人,许连雅停好车往修车库走。修车库架起一辆轿车,不高,车底下垫着纸板躺着一个人,露出两条套在军绿色中裤里的大长腿,脚上还是那双板鞋。

莫名其妙地,许连雅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虽然完全没必要,隔壁洗车的高压水枪已经盖住她的脚步声。男人的双腿几乎横占了过道,她要贴着墙壁走。

正当她走到他腿边,忽地一下,男人从车底下滑出来,衣服摩擦纸板发出干燥的声音,她的裙摆似乎被空气掀动,许连雅退后一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姜扬边说边站起,脸上的笑却全无抱歉之意。

昨晚超他车,现在被反噬一招。许连雅低骂:“色狼!”

姜扬逼近一步,“色你哪了?” 侵略性的眼神从她的胸部溜到裙摆,“又还没看到。”

修车库只有他们两个人,落地大风扇呼呼地转,把他们的刘海都吹往同一方向,屋外蝉鸣起伏,叫得人心里更躁了。

许连雅瞪他,往他胸膛推一把,说:“我来补胎,一会记着埋单。”

姜扬脱下手套,有意无意地抚了抚刚才她碰过的地方,眼神暧昧,“要喝点什么?”

“嗯?”

姜扬要往门外走,“不渴啊?”

许连雅反应过来,跟上,“冰红茶。”

姜扬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光刺眼,她分不清他在笑还是眯眼而已。

隔壁就是奶茶店,姜扬叫了两杯大杯加冰柠檬红茶,冲许连雅说:“我手脏,自己拿。”说罢拿起一杯自己先吸起来。

许连雅把杯子放到他手边比了比,“一个颜色啊。”

“……”姜扬嘴里还咬着吸管,小手指在鼻子旁边轻轻搔了一下。

摆明着笑她的雀斑。

许连雅:“……扯平了。”

姜扬松开吸管,舔了舔嘴唇,无辜地说:“我说什么了?”

回到修车库,姜扬让她进里间,有空调。许连雅却坐到那辆轿车车头前的凳子上,理了理裙子,“这里凉快。”

姜扬把那杯茶搁一边,又钻进车底下。从他的角度,侧头便能看见许连雅白皙的脚踝和纤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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