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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天恩-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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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谢弼。

这个时辰谢弼当真出现在这儿,莫非这次灞上约见竟真的是谢弼所为?

谢弼甫一进门,瞧见了当窗而坐的阿顾,也不由的呆了一呆。

他昨日也收到一封阿顾约见的信笺,幕后之人的手段拙劣,错漏百出,谢弼和阿顾一般,很快就看出了破绽。若信上落的是旁人之款,他既瞧出了破绽,大可将书信掷在一旁不再理会,但对于阿顾心中总是存了一丝歉疚之感,见涉及阿顾,担忧阿顾遭了人陷害,便按着信中约见地点赶到灞上。他同阿顾打着一般心思,提前到来,在茶肆一旁的草堂中略坐一坐,观察茶肆的动静。没有想到,甫一进草堂,竟见着了阿顾坐在其中角落之中。

“县主!”

“谢郎君!”

二人互相道了礼,谢弼瞧着阿顾,经年不见,阿顾一身素服窈窕,清雅素约,五官清美更胜从前,胸前素纹绣制的仙鹤纹样灵动,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带了一丝疑惑问道,“莫非今日当真是县主您约了我过来灞上见面?”

阿顾闻言噙着一抹苦笑,取出了怀中书信,“阿顾昨日收到了这么一封信笺,觉得不像是郎君的手笔,便亲自过来瞧一瞧。因着怕落入贼人算计,不敢直接入茶肆,索性就过来一旁的草庐等待看看待会儿有什么动静。竟没有想到,谢郎君也过来了。我刚刚有一瞬间还以为……这封信是真真郎君写来约我会面的呢!”

谢弼闻言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我昨日也收到一封可疑信笺。”

二人对视一番,竟是面面相觑。幕后之人苦心隐在中心,两头兜骗遮拦,将他们骗到灞上茶肆又有什么目的?灞上此地虽非长安闹事,因着常常有人前来送别,倒也人来人往,并非偏僻之处,他们二人早就相互分离,便是当真见上一面,又有什么关系?

天光清朗,谢弼瞧着阿顾,咳了一声,沉声道,“我从前年少轻狂,自觉对不起县主。今儿这事,也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县主来的。辅机也不能多做些什么,只能帮着县主,若能帮忙解决了此事,也算是稍稍解了对县主的愧疚之意。”

阿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不必谢郎君这般费心了,我的事情我可以自行解决。”

岁月悠悠,经了当初那件事,一切到底不如从前。当初那个瞧着自己就心生欢喜,眉目柔软犹如一滩清水可以掬掌捧起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柔软躯壳中的坚毅筋骨,态度别扭而拒绝。“阿顾,”谢弼叹道,眉宇间露出复杂神色,“我只是想为你尽尽心。”

天光过午,灞上人来人往,一名人影走近灞上食肆,行踪鬼祟,浑身黑色衣裳,面容用幂离遮住,问伙计道,“伙计,今儿有没有一对贵族男女到茶肆中见面?”

伙计闻声诧然,“没这回事呀?”

“没有?”黑衣少女失声,“怎么会?我明明……”面上忽然变色,想要悄悄溜走。谢弼随在其后面色铁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般设计所为何事?”一把擒住黑裳少女,将她押在地上。黑裳少女惊恐叫唤了一声,想要逃逸开去,但身薄体弱,转瞬间就被谢弼制住,揭开幂离,露出隐藏的容颜来。

阿顾随在其后,瞧见少女容颜,失声唤道,“是你?”

这位幕后设计的少女,竟是当日自己从芙蓉园返回杨柳庄路上撞到的农家少女。

罗珂为谢弼所制,半跪在地上,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阿顾冷哼一声,对谢弼道,“谢郎君,如今瞧着今儿这事是冲着我来的。和你倒没有什么关系。”

瞧着伏押在地上的少女,扬声问道,“这位小娘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这样设计我?”

罗珂伏在地上,闻言呵呵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态度倔强,不肯作答。

长安天光清朗,平乐县主姬景淳这一日前往乐游原游猎,归来之时路过灞上,远远的瞧见一匹棕色骏马系在杨柳树下,撩起蹄子神骏非常,十分眼熟,不是别的,正是谢弼平日里的坐骑。小厮求水拎着毛刷梳理着骏马的毛发,远远的瞧见了姬景淳,神情十分慌乱,“平乐县主。”牙齿微微打颤发出相击声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去乐游原游猎,来往自会经过此处。”姬景淳答道,眼睛微微眯了眯,“你人在这儿,想来你主子在里头了。”

“没有的事情。”求水矢口否认。

姬景淳瞧着求水这般诡异态度,心中起了疑心,“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勾当?”转身向着里头茶肆走去。求水苦苦追了上来,拦着姬景淳去路,“县主,郎君当真没有做什么事,您信小的吧!”

姬景淳冷哼一声,忽的猛然发难,出手制住求水。她身手利落,又出其不意,求水猝不及防,双手为姬景淳所制,背在背上,“哎”的叫唤一声,动弹不得,一张纸条从袖中滑落,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姬景淳好奇问道。英绮弯腰拾起纸条,递到姬景淳手中。求水瞧着“阿顾”送给谢弼的信笺落在姬景淳手中,登时惊的魂飞魄散,苦苦求道,“平乐县主,您千万别误会,这其中有些其他因由……”

姬景淳已经在明亮天光下展开信笺,见其上写着约见谢弼于今日午后灞上食肆的话语,落款乃是阿顾。脑子微微懵住。

这些年,谢弼一直追逐着自己,诉吐恋慕之意,甚至中途为了自己放弃了美貌尊贵的未婚妻,因着一意如此惹怒了圣人,光明的前程也遭黜落。她虽然没有完全软化,应允下来。但少女芳心被一个俊秀青年男子这么持久热烈的追逐,并非完全没有感动之意,如果肯承认的话,私心里早就将谢弼视作了自己的人。却没有想到,在谢弼与阿顾分手两年之后,竟与阿顾私下再次相约见面,且正正这么巧让自己直直撞见!

一时之间这个认知让她的脑中充满怒火,求水喋喋解释的的声音根本未听入她的耳朵,瞧着面前热热闹闹的灞上茶肆,冷哼一声,大步冲了进去,踢踢踏踏上了台阶,冲入二楼雅间,扬声喝道,“姓谢的,你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瞧着此时茶肆中的场景,生生止住脚步,惊疑不定。

雅间中此时场景十分奇异。

一架山月屏风立在当中,阿顾由桓衍陪伴着坐在屏风后主座上,谢弼抱着手肘立在一旁。一名黑裳少女被人压着跪在雅间中央,瞧着阿顾,面容充满了不屑怨恨之意。——这个场景可不像是情人幽会,而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雅,”谢弼瞧见姬景淳,不由放下手肘一怔,面上露出欢喜之意,“你怎么来了?”

姬景淳本是一腔热血冲动之情,抱着“捉奸”念头冲了进来,却不料瞧着这么一个场景,心中忖度着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了什么,心中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是好。谢弼略一思忖,却已经是明白过来,面上露出极致狂喜之色,柔声道,“阿雅,你肯来这儿,我当真高兴的紧!”

罗珂所设的书信很是拙劣,阿顾和他都能够看的出破绽,姬景淳冰雪聪明,难道竟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因着心中牵系谢弼,关心则乱,一时间竟为之所蒙蔽,冲动冲进灞上茶肆“捉奸”。他苦逐姬景淳多年,却始终不得姬景淳垂头应允。纵然前些日子唐氏倒台之后姬景淳对他的态度变的和缓了一些,却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过自己的感情。这会儿忽然见了姬景淳因着一封假的“情书”真情流露,如何不是欣喜若狂?

姬景淳登时也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出现在此地的意义,俏面上一红,瞪了谢弼一眼,不肯再停留下去,转身飞奔出去。

“阿雅,”谢弼唤着姬景淳,回头匆匆留下一句话,“顾妹妹,我有事先走了,这儿的事情你自己处置吧!”不再停留,追着姬景淳去了。

雅间之中留下一片寂静。阿顾坐在座位上,瞧着谢弼与姬景淳之间欢喜甜蜜的景象,面色雪白。良久之后方发出一声冷笑,吩咐道,“姑姑。”

陶姑姑上前一步,应道,“老奴在。”

“将罗珂押着,咱们回杨柳庄吧!”

经历了这么一场风雨,杨柳庄依然风烟阵阵,明媚如同世外桃源。阿顾回庄之后,歇了一回晌,重新换了一件衣裳。方命人将罗珂重新带上来,瞧着被押着跪在室中地下的罗珂,悠悠问道,“之前在外头不好询问,如今你可以说了。”

罗珂被关押在庄中柴房中几个时辰,很是受了一些磋磨,此时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态度却依旧倔强沉默,伏在地上闭目不答。

桓衍立在一旁,浑身微微抖动,瞧着罗珂这般情状,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护住罗珂,“县主,一切都是桓衍的错,你若有什么火气,都照着我发,便放过罗珂吧?”

“桓郎,”罗珂惊叫一声,“事情都是我做下的,与你何干?”瞧了阿顾一眼,冷笑道,“我罗珂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罪罚我自己担负。我不要你求她。”

阿顾瞧着面前的景象,只觉手心冰凉,一颗心慢慢沉到谷底,扬声垂问,“这是怎么回事?”

桓衍伏跪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双唇哆嗦,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罗珂见桓衍已然立出来,自己再做什么掩饰也没有什么效用,索性破罐子破摔,呵呵冷笑,“宜春县主既然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你。”

深情瞧了桓衍一眼,“我和桓郎两情相悦,甜甜蜜蜜之时,他曾亲口许诺会回去禀报后会娶我为妻。却偏偏丹阳公主恶霸,要将桓郎配了她的女儿。桓郎无法,只得弃了我们之间的盟约,转而侍奉起你们。”她抬头瞧着阿顾,眸光中充满鄙恶,“你们这些年养着桓郎究竟是养着什么?有了合适的女婿人选就将他抛在一边。任他自生自灭。待到那边婚约吹了又装转头瞧见了他的好,死乞白赖要他做女婿。桓郎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什么?一个有用就用没用就抛过墙头的备胎是么?”恶意瞧了阿顾一眼,“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偏偏要扒着别人的夫郎?”

“住口,”桓衍狠狠打了罗珂一个巴掌。

罗珂“啊”的一声,被打的跌坐在地上,伸手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瞧着桓衍,“你居然打我?”眼中充满了水花,“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桓衍眼睛染上赤红的光芒,“公主母女对我桓氏有再造之恩,若非她们当初施援手之恩,说不得我们母子早就饿死在长安街头了。我的这一身武艺及神武军出身也都是公主所赐。我容不得你对她们有半分不敬。”

罗珂呵呵冷笑,“得了吧?她们只不过将你当做一条狗,当初救你们也不是出自纯粹好意,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这般感念她们?”

阿顾何等冰雪聪明,听着桓衍和罗珂争执的只言片语,已经是明白过来。

蒙娘子聪慧,公主当初带回她们母子的用意有作为阿顾日后夫婿的意思,双方没有说明,但心中彼此明晰。只是及至后来,阿顾心系谢弼,公主为了成全女儿一番心意,结交韦氏,为阿顾定下与谢氏的婚约。蒙娘子瞧在眼中,便觉得双方当初约定不再作数。桓衍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罗珂,二人很快相爱,桓衍甚至答允了罗珂会回家禀报母亲迎娶她为妻子。谁料到风云变幻,阿顾和谢弼的婚约解除。公主在这次婚事中受了伤,转而重新起了撮合阿顾和桓衍的心事。桓家也不知作何所想,也许是贪慕阿顾身后代表的权势意义,也许是感念公主母女当初援救的恩情,又也许只是怜悯公主临终前一片爱女之心,应允了此事。桓衍被逼与罗珂分手,罗珂好容易寻了一个情人,无故别放弃,心中不忿至极,因此针对阿顾,设计下今次的事情来。

明白过来其中的因由,她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她如今只想遵照母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却没有想到,自己在无意之间,竟成了别的女子心中的恶霸女子。

第191章 二六:三春已复倾(之甘心)

经历了这么一场风雨,杨柳庄依然风烟阵阵,明媚如同世外桃源。阿顾经了今日一事,只觉得心中疲累,歇了一回晌,洗了一个热水澡,重新换了一件衣裳,坐在屋中靠窗之处。

桓衍脚步沉重进来,瞧的倚窗而坐清雅美丽的阿顾,露出一抹苦笑,低低唤道,“县主。”

阿顾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她并没有觉得情感受伤十分伤心,只是心中深处有些不解,自己和桓衍从小一处长大,一直感情不错,从没有想过桓衍会有背叛自己的一天。

桓衍苦笑了起来。“也许,”他开了开口,苦涩道,“也许是因为县主太好了吧!”

“我初见县主的时候,县主从树屋里探出头来,像个小仙女,从小到大,县主在我心中就像是神仙中人一般,那么美,那么好,好到了我觉得自己离的太远,根本不敢喜欢上。”他想起了罗珂,眉宇之间染起了一抹柔情,“而珂娘不一样,她不过是一个普通民女,没有你尊贵的出身,也没有你的美貌,至于琴棋书画那些东西,就更是一窍不通了。可以说,除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她什么都不如县主,可是她于我来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踏实。”

阿顾闻言心中刺痛,冷笑不已。此前虽说桓衍心中另有恋慕女子,但她确实也没有说多爱这个男人,所以发现此事后只是略觉心中有点淤塞,并未有太过难过。但桓衍这段话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刀直刺自己心灵。她因着幼时经历伤了双腿,内心更是敏感,十分在意自己的健康问题,桓衍这些解释虽然瞧着将自己捧的很高,却是直刺自己心中最痛之处,不由浑身颤抖情绪失控,怒喝道,“滚!”

“县主“桓衍瞧着阿顾激烈的反应吃了一惊,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阿顾浑身发颤,指着门扇怒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县主,咱们好好的,不跟这等人生气。”陶姑姑抱着阿顾上前搀扶着阿顾,转头怒视桓衍,“县主都气成这般模样了,你还留在这儿,是想惹的县主不安生么?”

桓衍手足无措,只得从屋子里退了出去,挨在长廊转角处无力靠在墙壁上,只觉浑身无力,他笃信恩义,到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屋中阿顾心中一阵气苦,陶姑姑等人瞧着阿顾这般模样,都是义愤填膺,“枉公主对他们母子这么好,竟这般忘恩负义,若不狠狠处置了这对狗男女,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阿顾失声痛哭,觉得心中一片糊涂。今儿桓衍与罗珂这事犹如一擤鼻涕,黏在她身上黏糊糊的,觉得十分恶心,但待要说甩掉以外如何处理,一时间竟没个主意。

蒙娘子这些日子住在杨柳庄中,日子过的闲适安逸,几乎就要意以为一辈子安于此生活了。陡然听闻今日灞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又惊又怒,奔回家中拎了一个鸡毛掸子出来,匆匆走在庄中道路上,瞧见失魂落魄走过来的桓衍,怒喝道,“大郎。”

桓衍吃惊抬头,瞧见对面头发花白的母亲,不由腿一软,跪在地上,“阿娘。”

蒙大娘执起鸡毛掸子狠狠抽打桓衍背部,面上落下眼泪,“为娘叫你不听话,闯出了这等祸事。”掸子抽在桓衍的衣裳上,留下一道道的血檩子。

桓衍跪在地上不敢反抗,只求饶道,“阿娘,儿子错了。”

庄中之人承着公主母子恩泽,心中感激阿顾,很是看不惯桓氏母子作为,出来道,“蒙娘子,你若想要教训儿子,便自己领回家闭门教导就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这般蒙头抽打,是想要陷县主娘子于不义,让人觉得县主逼人过甚么?”

蒙娘子只觉面上发烧,讷讷不能言。她一生脾性正直,没有想到竟有一日落到这般尴尬田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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