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宫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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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人怎么做的,连个山芋丝都不会做,做出来都软的,一点儿也不脆嫩。那鱼也是,都是拿辣子和醋做,怎么那天吃的那么好滋味。”萧张氏也是气闷,厨房里得有多不长进,连两个菜都做不好。
一旁侍候的姚氏见状,觉得是给出主意的时机了:“老夫人,我瞧着夫人是个好的,您要愿意过去吃,夫人不知道得多高兴呢。这几日侯爷都在贡院阅卷到掌灯时分,这时还没回,想来夫人也还没备晚饭。老夫人要是想尝,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夫人一声。”
思来想去,家乡滋味难忘,萧张氏只得点点头说:“那就去说一声吧,随便做一点就行了,不要太麻烦。”
萧张氏就是这么个人,要是徐贞如会做,她哪会这么客气。可偏偏是她不亲近的长媳。人都这样儿,跟熟人耍脾气,跟生人乱客气。
接到萧张氏院里的人传来的口信儿时,玉璧正打算叫人做晚饭:“母亲要过来用晚饭么。那好,我先准备着。”
结果等到她做好了,萧张氏又有些别扭。不愿意过来,因为先前已经接到了萧庆之回府的消息。萧张氏就是不愿意和萧庆之处在一块,其实要是玉璧不是长媳,说不定萧张氏会因此而与她亲近起来,可偏偏就是萧庆之了。
而且萧张氏屋里的人来得不是时候,正好萧庆之换好衣裳出来,听到萧张氏院里的人回话:“老夫人说夜深了腿脚有不便。还是不过来用饭了,劳夫人辛苦,真是抱歉得很。”
“不碍事,不过做了母亲喜欢吃的醋溜大白菜和茄汁鱼丸,芍药你去把这两个菜拿食盒装上。”玉璧也不在意。不过一回声就看到了萧庆之站在那儿,表情淡淡的,不见得有多伤怀,只是明眼人都知道萧庆这不好受。
被亲妈嫌弃到不愿意同桌吃饭的程度,哪个亲儿子都受不了。
打发走萧张氏院里的人,玉璧蹭到萧庆之身边,捧着张笑脸说:“做了萝卜肉卷,你爱清淡肯定会喜欢吃,咱们吃饭去吧。”
“玉璧。”
“嗯。什么?”
“谢谢。”
“嗯。”玉璧也不客气,她真不是爱下厨的人,为萧张氏做菜,为他下厨,她觉得自己还当得起这一句谢。
用过晚饭,两人在初见月色的小院里脸对脸坐着。玉璧捧了盏桂圆红枣茶喝着,萧庆之则捧着杯子有些出神:“你在想什么?”
“会试的事,这一届江南江东各各三分天下,北地士子和西边各占二成。噢,对了,明天该出榜了,修良考得不错,前十,有殿试资格,后日便会安排殿试,前三虽不可能,但能至殿试便是正经的天子门生,前途只会更好。”萧庆之对陈玉琢能考前十很意外,论文章词赋,陈玉琢比萧应之还有不如,但应试的文章都作得有见地。反观萧应之只考到四十一,这也很让他意外。
前十不排先后,要到殿试上由淳庆帝亲自排定名次。
“前十?”完了完了,那个指天誓地要当木匠的人,这辈子怕是和木工活儿无缘了。玉璧一直觉得自己对她那哥哥认得很清楚,可没想到,这位把木工活儿一放,拿起笔来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就成了天子门生。
太不可思议了,第二天看榜时,陈玉琢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站在皇榜前晕乎了很久,掐自己一把嘀咕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兄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榜上没你的名字。不要灰心,三年后再来,只要不放弃,兄台来日必定高中。”好心地路人安慰道。
陈玉琢木木然地摇头:“我考上了,还考了前十!”
带着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回到家,陈氏夫妇也被劈晕了,都难以相信,他们这个被夫子挥着戒尺从书院追到家里的儿子,居然一跃成了天子门生:“儿啊,快换衣裳跟娘去庙里上香,回来再买个猪头,买些上好的香烛来拜祭祖先。咱家也出人物了,一定要让祖宗们也高兴高兴。”
“还有小妹,得去告诉小妹一声。”好哥哥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妹妹,哪怕妹妹已经嫁出门去。
陈老汉赶紧拦住陈玉琢:“还用你告诉,不是说女婿督考吗,小妹肯定已经知道了。”
话音才落下不久,陈家院子外边就有人敲门:“亲家夫人,小的是侯爷和侯夫人派来下贺帖礼单的。”
陈江氏赶紧去开门,接了贺帖礼单后,陈江氏就问道:“小妹和姑爷呢?”
“回亲家夫人,侯爷和夫人都在宫中,贺帖和礼单是是侯爷差人吩咐备下的。”
这时陈江氏才打开礼单看了一眼,既有金银布匹,也有一应文房用具。陈江氏欢喜地合上礼单,对女婿愈发满意起来。打发走侯府的来贺喜的人,陈家又连着接了几拨贺喜的,再来就是贡院来送朝见淳庆帝时穿的一应衣装。
玉璧这会儿正在淳庆帝御前,淳庆帝御案上放着的正是今科会试名单,前十里没有萧应之:“苏德盛,去把萧应之的考卷取来……陈玉琢?丫头,朕没记错的话,这是乃兄。”
淳庆帝记性真好,玉璧放下茶具躬身一礼道:“回陛下,是。”
“噢,不错不错。”前十的考卷就在御案上,淳庆帝特意把陈玉琢的考卷翻出来,倒不是卖个小丫头面子。而是淳庆帝觉得,陈家的小丫头都会说盛世该如何,想必陈家的少年郎更应该懂得盛世该如何,并懂得该如何去做。
事实证明,陈玉琢经得起考验,淳庆帝看罢陈玉琢的卷子颇为满意:“虽无前三之才,却也是一员良臣。”
“陛下,萧应之的卷子取来了。”苏德盛说着把卷子呈到御案上。
萧应之的卷子淳庆帝看了微微有些皱眉,萧应之有些激进,虽然方向和淳庆帝所想的一样,但萧应之的想法太偏激。大有不是白就是黑的意思,但这世上,不是处处都黑白分明,朝廷经不起太过剧烈的手段,否则极容易分崩离析。如果可以使雷霆手段,哪还用得着拖到现在,还非得启用萧梁来处理党争:“子云这么温吞水,却有个烈火烹油似的弟弟,看文章,本是个有才的,只不过太偏颇。”
玉璧在旁边装布景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反正淳庆帝也不像是要她回什么话的样子。
就在她装布景板装得很哈皮的时候,顾弘川迈着渐渐长开的胳膊腿扑进御书房来,脑门上挂着津津汗珠子,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顾弘川行罢礼,淳庆帝特慈和地让他到御座边上来:“怎么满头大汗的,来找父皇有事么。”
这个时候一般都在处理奏章,没什么事皇子们也会很守规矩的不打扰,所以淳庆帝才有这么一问。
只见顾弘川卖个特好看的笑脸给淳庆帝,然后欢快地侧着脑袋去看玉璧:“父皇,孩儿可不可以借陈尚人呀!”
“弘裕,你借陈尚人做什么。”淳庆帝不解地问。
“借陈尚人做烧麦,父皇,陈尚人做的烧麦可好吃可好吃了。陈尚人煮的粥也好吃,做的小菜也好吃。那天晚上在先生府上守夜,陈尚人去给晋城侯送吃的了,孩儿也跟着尝过,味道真好。”顾弘川一边说一边咂嘴,似乎在回味着那天的好滋味。
轻轻拍拍儿子的肩,淳庆帝看了眼玉璧说:“馋货,行了,丫头,你去给他做。”
“父皇最好了,父皇,等做好了,孩儿第一个端来给父皇尝。”顾弘川可机灵了,知道以后要想常吃得到,一定要托父皇下水,父皇如果也觉得好吃了,那他以后就不愁吃不着。
诶,还真拿她当厨娘用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改行去御厨房,她更不愿意去当御厨的眼中钉,御茶房还时常得指着御厨房帮忙做茶点呢。到御厨房后,玉璧当着御厨的面做了一遍,然后跟顾弘川说:“殿下,以后想吃了,到御厨房来让人做就行。”
顾弘川非常满意,这比让长嫂一样的陈尚令给他天天做更容易得多,虽然味道多少有点区别,不过御厨功底在那儿,味道不差,只是略微有点不一样而已。
“陈尚令还会做别的吗?”小吃货顾弘川眨着大眼睛,亮晃晃地看着玉璧。
然后玉璧就举双手投降了:“给殿下做地瓜泥。”
小火用花生油和蜂蜜翻炒,成品是非常漂亮的棕红色。本来是该拿黄油炒的,黄油味道更醇厚浓郁,香气也和地瓜更相融,没想到花生油也不错。
地瓜泥翻炒好出锅,顾弘川端着碗,吃得脸都快陷进碗里去了。一旁的御厨也尝了尝眼睛大亮,然后特小声地说了句:“拿来喂鸡鸭的东西也这么好吃。”
玉璧没想到,炒个地瓜泥都能引起连锁反应。
第五十七章夫妻一世,共担风雨
玉璧没有想到的事,在御案前批奏章的淳庆帝能想得到,地瓜和土豆这两种作物在这个时空里,和古代的中国一样,是从国外引进的泊来品。引进的时候,司农院说产量高不挑地,所以大力推广过一段时间,但是种植面积始终上不去。
其实本来也不是当主粮引进的,所以也没引起过高的重视,顾弘川送来的烧麦且不去说,味道再好,对淳庆帝来说也不过是食物。地瓜泥不同,产量高能扛饿又能味道好,那么这就是能活百姓的好东西。
当即,淳庆帝就让曲公公到御茶房把玉璧拎到御案前,淳庆帝问:“这东西你做的?”
“回陛下,是。”玉璧疑惑得很,这东西明摆着是她做的,还是她看着顾弘川送到御书房来的。
“可还有其他做法?”淳庆帝关心的就是这个,要只是能给小儿当个小点心吃,真没多大价值。而且又是豆油又是蜂蜜的,寻常人家,糖都是稀罕事物,何况是蜂蜜,从这上面来说,淳庆帝是体会过民间疾苦的。
听着淳庆帝问话,玉璧还以为淳庆帝也馋了,毕竟有个吃货儿子:“回陛下,可以蒸烤炸炒,煮粥做饼,或者混着米粉面粉做点心,还有金瓜也能这么吃,金瓜和地瓜有相同。”
好一会儿,淳庆帝都没说话,金瓜也是高产又不占良田的作物,而且金瓜和地挨冻都极耐储藏。碰上饥年,能有几窖金瓜地瓜,那肯定撑得过去:“穷人的孩子会当家啊!丫头,朕替天下百姓谢过你。”
干嘛?
玉璧愣了愣神,然后才想起,她又不是傻子。又在乡间长大的,怎么会不明白淳庆帝话里的意思。陈州那边也鲜少吃金瓜地瓜,不过那时候有陈江氏这样心灵手巧的妈在,她只要张大嘴巴吃就行:“陛下,这是婢子的荣幸。当不得一个谢字。”
午后。玉璧到文渊阁去找萧庆之,萧庆之正在那儿和几位阁老们谈着明天殿试的事。阁老们看到玉璧过来。纷纷朝萧庆之露出“我们懂的”的笑容:“子云呐,快去快去,别跟我们一群老头子在一块。去陪夫人。殿试的事下午再谈。”
“谢谢阁老。”
文渊阁和文华殿在一处,不过是一个正门朝御茶房夹道开,一个朝院场上开。两人走在御茶房夹道上,萧庆之倒稀罕。这丫头居然也会主动来找他:“怎么了,来找我又不说话。”
“我好像总给自己找麻烦……”然后玉璧就把地瓜泥的事儿给说了一遍。她不觉得这是荣誉,只觉得这是麻烦。她一个宫女,就算是一品尚令,也不需要那么大的荣誉。对于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这样的事,一个宫女不需要去感兴趣。
“多大点事,不过,你确实总是在找麻烦。别恼了,这事我知道了,我给你择清。”萧庆之很顺手地揉玉璧的脑袋。
玉璧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但还是被揉到了:“别动手动脚,这是宫里。”
她不觉得这个偏头的动作有什么出奇,但萧庆之却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盯着她说:“玉璧,你不喜欢我碰你,你的脑子还没反应前,就已经有了抗拒的动作。玉璧,有些东西,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比如你心里对怀有的深深戒备,又比如我也有抹不消的曾经。但是有一点不同,我没有逃避,你却连自己的戒备心都不肯正视。”
他一直很清楚她有戒备心,但是他没有点明,那是他觉得,毕竟玉璧算是半推半就嫁给他的,有一点戒心和防备不算什么大事,日后慢慢来,她总会懂的。他娶了他,就是一心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如果要相互提防戒备不能坦荡相待,那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我……”玉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确实不愿意和萧庆之深谈什么。按说就算不是她主动选择的,萧庆之已经很好了,样貌人品出身哪一样不是好的,对她也很好。但,有一种情绪她始终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活让她厌恶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讨厌萧庆之,说爱太遥远,但好感还是有的。但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会让她自我厌恶。
“其实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甚至说不清是什么样子。
看着她迷惘而失落的样子,萧庆之轻叹一声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始终戴着虚伪的面具,做每一件事都不是因为喜欢去做,亲近每一个人都带着某种目的,活在众的视线里,做着旁人以为的自己。”
点点头,她好像就是这么感觉的,比如做菜,比如沏茶,甚至和萧庆之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始终戴着面具。如果说唯一没有目的性的,那就是在萧张氏面前装孝媳贤妇,那确实完全出自于她内心的意愿,出自于她爱围观,爱热闹的本性。
“你好像很清楚嘛。”这时玉璧的脸上没有惯常的表情,没有笑,也没有木然,咬着下唇双眼迷惘地看向前方。
在萧庆之看来,玉璧的表情就从没像这刻这么真实过,粉嫩的脸颊上是一片绒绒的柔光,眼神仿佛是迷失了方向的小猫儿,显得可怜兮兮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让你不能喜欢自己的呢?”
玉璧很自然而然地抬头看向萧庆之,用眼神就说明了她的答案。
然后萧庆之气结,指着玉璧的鼻子说:“敢情你把症结归到我身上了,仔细想想清楚,可有哪一件事我跟你说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的。我只说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要改变你自己。”
“比如我不喜欢给殿下们做菜,不喜欢天天进宫到陛下御案前胆颤心惊地沏茶,更不喜欢听一些关于朝堂纷争的事。但是我可以说不么,我不说这些事都是因为你,但你不能否认有你的原因在。”玉璧这会儿就纯粹是耍赖了,当然也确实有萧庆之的原因在。
“抱歉,是我给你压力了。丫头,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喜欢的样子。殿下们那里,不想做就不做,宫里的差事你不想做了也可以辞去,至于朝堂纷争,以后也可以不听。”萧庆之轻叹一声,轻拍了拍玉璧的肩。
玉璧长叹一声,摇头说:“算了吧,其实宫里的差事我挺喜欢,就是陛下最近总是说一些我听了都觉得心虚气短的话。庆之,今天陛下说了我哥的事,还特地把哥的文章挑出来看过,最后还夸奖了哥。然后又看了子和的卷子,叹了气说了话,说什么我就不跟你说了。说到底,是从到陛下跟前后我才有开始自厌的!”
再说得清楚明白一点,是成婚后在淳庆帝面前才开始厌烦的,不过玉璧始终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因为她心里明白,这样的话有多么伤人。
听到这些,萧庆之不免要在心里对御书房里的陛下生出一点抱怨,您夸就夸,喜欢就喜欢,何必吓着我家的小玉璧:“不要把陛下想得那么可怕,陛下尊重饱学之士,在对人才的重视与欣赏上,陛下从不作虚言。你的心思不要那么重,不要总以为每个人说每句话都带着目的,修良的卷子揭名后我看过,能在众多博学鸿儒手底下挑出来成为前十,被摆到陛下御案前,这就是是修良学问的肯定。”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她这算不算被宫斗吓破了胆子,弄得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
“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