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帝国-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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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如雨下,尸体倒在燕启身上,他竭力的屏息,不让龙鳞黑甲发现自己,在天明时,屠杀终于结束,燕启不敢起身,他知道广隘城已是一座死城,很快,他们会放火焚烧,将这里变成一城瓦砾,也许一年之后,这里将被荒烟蔓草淹没……
看着嫣然独自走出城,独孤落日沉默的迎上前去,她满面的泪,“落日,我向天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
说完,她恶狠狠的拭去面上的泪水,“命人拟旨,诛杀燕启,无论要多少时日,无论要花费多少的金银,我要看到燕启的尸体,我要看到燕启在我面前化为糜灰。”
第二卷:九州风云第一章第二节使命
第一章第二节使命
邯阳最美的时候,便是每天的黄昏,站在归雪楼上看着云湖的烟波伴着晚霞渐渐沉落在夕阳的余辉之中,卷起的竹帘垂落下金色的丝绦,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小小的、盛放的白花,茶水碧绿、幽香,热气腾腾的点心放在红漆的木盘之中,倾听着云湖的波涛,缓缓的放下一枚又一枚棋子,这是怎样幸福的生活。
看着月光下,姬无尘精致的眉眼,商不忘觉得就这是人生终极的幸福,与自己所爱的人相携一生,不要再管什么国事、不要再忧心皇位的得失、不要再恐惧什么风云变幻,一切都不用考虑,只需要知道明天会有多少的客人光顾,只需要知道枕边的人,明天同样会躺在自己身边,那就是最大的幸福,拥有了这样的幸福,即使不是皇帝、即使没有江山,那又如何?
天又亮了,顾客盈门,归雪楼是邯阳城中最大的酒楼,这里不仅仅非同一般的雅致,所有的陈设和用具都看不到其自身的价值,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的瓷器意味着什么,所以即使花费高昂,仍然有人愿意在此一掷千金。
邯阳城的商贾闲来无事,最感兴趣的便是归雪楼的老板究竟是谁,是那个漂亮而冷漠,镇日坐在栏杆旁眺望云湖的年青男子,那是还个笑容可掬,殷勤待客的清秀男子,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那他们一定不是普通人,在皇上定都邯阳之前,这里虽然是九州最富饶的城池之一,但是鱼龙混杂,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奇迹。
因为安静、因为舒适、因为昂贵,即使无事,邯阳城的商贾都很喜欢到归雪楼倾听那些自竹帘后悠缓传来的琴声。
“你们知道吗?”一个商贾放下。酒杯,透过酒杯的杯壁他甚至能看清自己手指的指纹,“皇上三月前在广隘城下旨诛杀燕启,献上尸体者,赏黄金万两,活捉者,赏万户侯……”
清晰的看见姬无尘转过身,商不。忘知道他在静心聆听商贾们的谈话,他也知道能令嫣然出如此赏格的人,定然与小若的死有关,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小若更令无尘挂心,当问风的死讯传来,他只是对着云湖长长的叹息,甚至没有一滴泪,可是当他想到小若,他总是泪流满面……
“你们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出那么重的赏格吗?”
许是第一次听到姬无尘说话,。商贾们都露出了迷茫的神情,然后有人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我们只是道听途说,作不真,不过传言燕启与太子殿下的夭折有关,似乎是燕启指使人谋害了太子殿下。”
看着姬无尘站起身,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商不忘。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他一定找出那把藏匿了许久,从前代表皇权的长剑,他一定会找一块磨石,将它打磨得吹毛断发,然后他会天涯海角的去找燕启,直到亲手将他斩杀。
收拾好行李,商不忘跳上马车,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坐在一旁的姬无尘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长剑,他的眼中重又燃烧起过往的火焰,那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勃勃生机。
马车疾驰出邯阳的城门,姬无尘眯缝着眼睛,“不。忘,你知道吗?这是我的使命,我唯一的使命,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要杀死燕启……”
站在城楼上注。视着那辆马车绝尘而去,独孤落日转身看着站在城楼旁的嫣然,她穿着代表皇权的龙袍和冠冕,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官道,“皇上……”
“这世间没有人比无尘更关心小若,”嫣然转过身,慢慢的越过独孤落日,“除了无尘,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杀掉燕启,连我也不例外。”
直至此时,她仍然没有习惯对自己的称谓,她偶尔还会称自己为“我”,而非代表无上皇权的“朕”,其实连他也不习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从主公变成皇帝,这世上唯一的女皇帝,他常常想到那个雨夜,先皇驾崩的那个雨夜,他与众大臣一样跪倒在地上,静心聆听他的遗诏。
在雨声中,他听见龙皇低哑的声音徐徐道:“朕,安楚的皇帝在此传下遗诏,皇后赢嫣然……”
在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只觉得热泪涌进眼眶,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清一切的声响,他只知道,龙皇将她推上了世间最凶险的位置,在他去世后,那个位子就是刀山火海,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为帝,这对天下的男子是怎样的嘲笑与讥讽?他们会奋起反抗!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拉下皇帝的宝座!他们会令安楚处处烽火、遍地硝烟!
可是当龙头穿过雨幕,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伸长手臂,要她穿上那副盔甲去毁灭广隘城时,他知道命运将不可再逆转,她注定会领导着这个国家走向新的纪元,即使如此,便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一切都不再恐惧。
驻马在山岗上,看着龙鳞黑甲在暗夜里屠杀着广隘城的军民,惨叫的呼救声、卑微的求饶声、垂死的呻吟声,还有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清澈看见飞溅到空中的鲜血,还有无数的残肢断臂,他庆幸自己不在城中,他庆幸自己只是旁观者,他觉得自己见证了人间地狱,他没有勇气在天明的时候去看那座陷落在火海中的城市,他只能注视着龙鳞黑甲抬着龙皇的灵柩一个接一个化为烟雾消失在空中,那是龙皇时代的结束。
走下城楼,鬼医负着药箱侯城楼上,不过短短的数月,他满头的黑发已经染霜,独孤落日知道他仍在为龙皇的去世而自责,他觉得自己能够治好龙皇,看着他急速消瘦的脸,独孤落日似乎看到他跪在地上,涕泪交加的求嫣然惩治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欲盖弥彰,他想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令皇上原谅他的无能,可是皇上却觉得他的一切都发出真心。
那个时候,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哀,她并没有怪责鬼医,她说,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么人力岂可挽回,你只是人,不是神,即使你真是神,你能逆转天意吗?
当时鬼医五体投地,他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当天晚上,他就离开了大营,他说要寻找千年的何首乌合成一味药来救治皇子,所以他不知道,皇上用怎样的方式发泄了她的悲哀与愤怒,那是广隘城七十万人的生命和鲜血。
“落日,”耳中听到她的呼唤,独孤落日集中精神,注视着她数月来,从未笑过的脸,那张脸如果结了冰,没有任何的表情,“庆州又起民变了。”
这是数月来的第十宗,再如此下去,安楚的江山很快……
“落日,你说为什么他们总是认为女子不能是皇帝?”看着她透明的眼眸,独孤落日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回应这个问题,“他们在檄文中将朕形容成窃国之贼!”
“皇上,无需为这此仓夫俗吏伤神,大军很快就能将那些叛乱镇压下去……”
“不,”二十一岁的女帝缓缓摇了摇头,“你错了,他们是升斗小民、是贩夫走卒,但他们坚定的拥护着男子的政权,他们之所以能够臣服问风,是因为他是男子,而朕是女人,他们觉得月亮出现在正午,逆了天时,民心不可欺,朕既然应了问风要当安楚的皇帝,就一定要做除了问风之外最好的皇帝,镇压得了他们的人,却镇压不了他们的心,朕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拥护一个女人做皇帝,他们得到的,是安居乐业。”
她的脸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眸中都没有任何神情,但她的语气告诉独孤落日,她一定会做到,所以独孤落日微笑道:“皇上,那您施政后的第一道政令是什么?”
“均田制,”嫣然淡然的道出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这许多年来,九州一直处于战乱之中,户口迁徙,土地荒芜、民不聊生,所以朕的这道政令,是要人民安定下来,让他们有田地可以耕种,令他们可以丰衣足食。”
“皇上,听您所言,似乎已有定论……”
“是,朕这般想,你且听听是否可行,凡男子年满十五,授种露田四十亩,女人二十亩,家仆奴婢同样授田。耕牛一头授田,每户限四头牛,授田视轮休需要加倍再再加倍,但授田不许买卖,年老或者身死还田,奴婢和牛的授田随奴婢和牛的有无而还授……”
如此的细致,不知在她心中筹谋了多久,独孤落日对她展颜而笑,龙皇并没有看错人,这世间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再适合安楚的皇位,她虽然是一个女子,但目光和胆识并不逊于男子,甚至比男子更胜一筹。
“皇上,”待她说完,独孤落日长揖一礼,“臣心悦臣服,这道诏令,臣会代皇上拟旨,皇上过目之后,即可诏行天下。”
《中州纪安楚志》女帝登基三月,诏令均田。
第二卷:九州风云第一章第三节书中自有黄金屋(上)
第一章第三节书中自有黄金屋(上)
均田的诏令已发出半年,各地反抗的浪潮在安居乐业的yin*和武力打压之下,自初时的频密渐渐变得疏落,只偶尔听闻某地将有民变,但实际上,那些传言很快就被微风吹散,连一点儿痕迹都未曾落下。
在均田诏令发出的同时,嫣然也同时下令各地官衙采买耕种用具和种籽,以待来年低价出售,如此一来,虽然国家花费巨大,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迅速的稳定民心,只要有饭吃,老百姓们就会安心过日子,虽然心里仍然会对女子是皇帝充满疑惑,但随着生活的逐渐安定,他们会觉得即使女子做了皇帝,对他们的生计也没有影响,渐渐的,就会接受这个事实。
龙鳞黑甲消失后,燕卫国和边越国也曾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战役,想要夺回升若国的国土,但久经战事的安楚将士,在宁不凡、吴广和阿奴的带领击败了他们的进攻,宁不凡的军队甚至推进了燕卫国的国地,若不是叶台考虑到随后的影响,加以阻止,想必那个鲁莽的家伙已经不顾一切再挑起战祸。
清晰的记得嫣然在接到叶台的奏章之后,如释重负的神情,独孤落日知道,虽然嫣然口中不肯服输,但是心里却明白,战祸一旦开始,没有了龙鳞黑甲,想要轻易的战胜燕卫国和边越国这两个强大国家的联军并非易事,而且此时内乱未平,想要攘外,必须先安定国内。
“皇上,”独孤落日将预先看过一遍的奏章交给福安,“皇上,这些奏章急需要审批,臣就在此等候,诏令需要即刻发出。”
似乎数日未曾睡过一般,此。刻的嫣然憔悴而疲惫,她放下手中的参汤,伸指拈起放在那堆奏章上第一本,快速的看了一遍,“漕运又出问题了?朕记得前年问风还下过旨,要求疏通漕运。”
“皇上,”独孤落日揖手为礼,“您忘记。了,当时因为没有银子,所以河道当时并没有疏通,去岁的桃花汛和秋汛又卷了大量的泥沙进入河道,河道淤塞得更加严重,若再不加疏通,漕运将会完全停顿。”
“朕真的忘记了,”嫣然细细的看。完独孤落日代自己批的朱批,点了点头,在批示上画了一个圈,放到自己右手边,“落日,一会儿这些事处理完了,你去看看小芷吧,他说有数日都未见你,有些想念,而且你说要带他去市集,他可期待了许久。”
这般一边聊天,一边查看那些重要的奏章,已不是。第一次,第一次知道当一个皇帝如此的不易,尤其是管理这般大的一个国家,独孤落日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心力交瘁,幸好嫣然聪明,有的事,君臣一同摸索,渐渐的已走上正轨,待叶台回到邯阳,一切都会有所好转。
看到最后一封奏章,嫣然顿住了,她看了许久,迟迟。没有放下,独孤落日等了半晌,嫣然抬起头,“落日,为什么这封册封各地官吏的奏章上没有注明这些官员是经过何种的考核与选拔,最终定下是他们的?这般最基础的官员,他们关系着民生,必须是信得过,又能够为民做事的。”
“皇上,自前朝始,各级的官员选拔采用的贵族推。荐制,由贵族推荐他们信得过的人担任各级官吏,”独孤落日缓缓道:“这些人都是各级的贵族推荐上来的,吏部已经审查过,皇上,您有什么建议吗?”
将奏章放到一。旁,嫣然侧头想了想,“这些都是替换前一任官员的,下诏延长前一任官员的任期一年,选拔新任官员的事不急,朕总觉得采用贵族推荐的方式有些不妥,贵族们高高在上,如何知道民生疾苦,但是如何挑选适合的人选,朕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此事暂且放一放。”
“是,”接过嫣然审批过的奏章,独孤落日行了礼,“皇上,臣将这些奏章妥当处置后,再到后宫去……”
“不,”嫣然摇了摇头,“小芷有些着凉,待他好转,再带他一同出宫吧,再过几日便是下元节,我想那时城里一定热闹非凡,小芷会高兴的。”
根据惯例,下元节停朝一日,早早儿的换了便装,自侧门进了宫,再陪伴着便装的嫣然和抱着小芷的福安走出宫,此时正是朝阳初升之时,邯阳城从一夜的沉睡中清醒,街市渐渐的喧嚣,洒了清水的街道上行走着衣着整洁、笑容满面的普通百姓,他们悠闲而自得,快乐得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烦恼一般。
走在人流之中,听他们相互之间热情的寒喧,或者带着一丝笑意和商贾讨价还价,一切都那么的新奇,小芷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些陌生的人,他仿佛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了,连陌生人都不觉得恐惧,反而回视着那些不停注视着他的路人。
在城中随意行走,不觉竟然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看样子应是城中普通居民的民居,正想寻路回到大道上,却听前方一阵喧哗,嫣然好奇的循声而去,独孤落日心中叫着苦,抱着小芷和福安慌忙跟上前去。
“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敞开的院门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随后无数的书册从院门中扔出,几乎尽数扔在嫣然身上,随后院内传来两声惊叫,一个中年的女子快步走出院门,“对不住,扔到你身上了吗?”
那女子衣着整洁,头发上插了一枝竹钗,满面歉意的笑,“看你们的装束,是外地来的吧,还带着孩子,真可怜,这天儿也不早了,进来喝碗水,歇歇脚吧!”
嫣然微微一笑,举步跟在她身后进了庭院,一个年青的男子涨红了脸,正收拾满地的书卷,许是看到嫣然好奇的神情,那中年女子笑道:“是我儿子,他就喜欢看书,可是这世道,不学一门营生怎么活得下去,看书能看出金银来?”
说着,那女子殷勤的引着嫣然她们在桂花树下的矮桌上坐下,转身进了屋,提着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走了出来,慈爱的看了看小芷,再次进屋,拿了一个粗陶的大碗,碗里放着几块黄色的点心,“孩子啊,饿了吧!用点儿点心,一会儿就在这里用午饭吧!”
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好客,嫣然微笑着谢过,那女子忙帮着那年青男子收拾满地的书册,细心的将书册上的灰尘吹去,一本一本的放好,一边忙碌,一边笑,“这孩子啊,看书都看得痴迷了,尽说些大道理,刚才他说朝庭年年花费大批的银子疏浚河道,却始终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