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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有生之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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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动了动,扭过脖子接着睡觉。

万昆家没什么动静,何丽真这嗓子倒是惊动了旁边的一户人家,狗汪汪地叫,何丽真吓了一跳。

隔壁很快出来一个人,让狗安静了之后,过来看情况。

出来的是个女人,四十多岁,好像刚刚睡醒,狐疑地打量何丽真:“你谁啊?”

何丽真连忙打招呼,“你好。”

女人说:“你找谁啊?”

何丽真说:“我是万昆的老师,我想问一下,他们家现在没有人么?”

“老师?”女人上下看了看何丽真,说:“那小子应该不在家。”

何丽真说:“那他父亲呢?”

“老万?”女人在提到万昆父亲的时候,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好像一脸嫌弃地说:“他这个点怎么可能在家。”

何丽真说:“那他在哪,怎么能联系到他,学校那边有急事要找他。”

女人一摆手,说:“现在找不到的,要不你等会,估计他输光了就回来了,反正每天也差不多就这个时候。”

输光?

何丽真敏感地说:“他去干吗了?”

女人已经说够了,开始往回走,边走边说:“赌呗,当年老婆让他给逼死了,估计这回孩子也差不多了。”

何丽真看着她的背影走进院子。她站在院子门口,沉默地等待。

乡下的空气跟城里也不太一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肥料和泥土味道,风吹着玉米地的杆穗刷刷地响,漫无边际一样。

何丽真觉得有点冷,她在考虑要不要离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过来。

“呀,这不是老师么?”

何丽真转过头,看见小道上走过来一个人,拎着两个布兜子,嘴里叼着一根烟卷,穿着一身破旧衣服,正是万昆的父亲万林。

何丽真站得腿都发麻了,看见万林,迎过去说:“万昆爸爸,你回来了。”

万林背着手走过来,按照万昆的年纪,万林岁数应该不大,最多四十几,可他满脸褶皱,皮肤粗糙,头发也花白了大片,整个人看着就像五六十岁了一样。

万林见到何丽真很热情,“老师啊,您是——”何丽真觉得他明显忘记了她的名字,她重新说了一遍,“我叫何丽真,是万昆的语文老师。”

“啊啊,何老师,你今天来是……”万林的语气有点犹豫,何丽真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她想了一下,觉得万林是认为她今天是为了那三千块钱来的。

不知道为何,何丽真觉得空气中饲料的臭味更重了。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何丽真说,“你联系一下万昆,让他去学校吧,还有,也请你去学校一趟,他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有点严重了。”

万林松了一口气。

何丽真睫毛轻轻颤了颤,到底没有把眉头皱起来。

万林眼神在旁边乱看,从石头子到垃圾袋,就是不与何丽真目光相对。

“最近家里有点忙啊。”万林说,“有点走不开啊。”

何丽真说:“有什么事比你儿子还重要?”

万林巴巴嘴,说:“不是,何老师,那天你也看到了,咱家这情况确实有困难,不是我不去,我这走一天就少挣一天钱,到时候讨债的来了,咋办。”他说着,看了何丽真一眼,“你帮我们也就帮个两三次,也不能一直帮啊对不?”

何丽真看着他,想起那天万昆拼命也不想让他接触自己,甚至一句话都让说,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何丽真握紧包,说:“你要再不去学校,他就要被开除了。”

万林长叹一口气,似乎真的有点伤感了。

“这孩子命苦,他妈死的早,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好,他从十四岁开始就打工了,我辛辛苦苦地带他,也想让他过好日子。老师,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好,你要有心就帮帮他呗。”万林看着何丽真,说:“他为了还你那三千块钱,从上次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家过,他在外面辛苦啊,我真是不忍心。”

何丽真低下头,半晌,对万林说:“那三千块钱,你告诉他不用还了,下周务必要来学校一次。”

“好好!”万林有点激动地说:“老师,你真的是帮了我家大忙了,我一定告诉他去学校,一定!”

何丽真又说了几句,见万林咬定了不亲自去学校,何丽真也没有办法,嘱咐他已经让万昆回来,然后就离开了。

何丽真走后,万林回屋打了个电话。

“喂?喂——?我是你爸——!”

“你老师刚刚来了,好消息啊,你猜怎么了,她不用你还钱了!”

“……你冲我喊什么。”

“你个狗崽子,老子在这边帮你,你还骂我!你不是说今天回来么,是不是已经回市区了?你抽空去趟学校,谢谢一下老师,咱得有礼——万昆你再骂一句!?”

万林粗糙的嗓音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里格外的响亮,骂一句喊一句,院子外的狗不停地叫。

第二十九章

何丽真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她觉得浑身散了架子一样无力。她下了车,在路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一瓶水,拧了半天才拧开,正喝着的时候,手机震了。

何丽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李常嘉的电话。

她才想起来,本来晚上八点和李常嘉有约的。何丽真匆忙接起电话。

“喂?”

“何老师?怎么还没有到啊,堵车了?”

“啊……”何丽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现在刚回来,太忙了就忘记了,真对不住。”

李常嘉说:“没事,你去哪了。”

“也没去哪。”

李常嘉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何丽真说,“今天太对不起了,要不我们改天再约吧。”

李常嘉静了一下,说:“你吃晚饭了么?”

何丽真说:“吃了。”

电话里的男人笑了一声,说:“撒谎,肯定没吃。”

何丽真被他一下子揪出来,脸上有点热。

“我去学校门口接你,反正也要吃晚饭的。”

何丽真没法拒绝,只能说好。

八点四十多的时候,何丽真坐公交回到学校,累得在车上险些睡着。她下车后就看见学校门口站着个人。

李常嘉穿着米色的外套,西服长裤,站在校门口牌子旁边,他侧着头,看向校园里面,好像看得很认真。他站着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何丽真的视线,何丽真不知道他在看谁。

李常嘉咳嗽了几声,何丽真回过神,小步跑过去,“李老师。”

李常嘉马上抬头,“你回来了。”

何丽真说:“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忘记了。”

李常嘉笑笑,说:“没事啊,这不是来了。”他抚了抚眼镜框,说:“想吃什么,饿了吧。”

何丽真于心有愧,声音都变低了,“什么都行,你定吧。”

李常嘉说:“那就就近,这附近你想吃什么。”

天气有点凉了,何丽真抿了抿嘴,说:“麻辣烫。”

“……”李常嘉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麻辣烫?何老师是给我省钱么?”

何丽真有点窘迫,“你定吧还是。”

“没事,就麻辣烫,正好天气冷,你领路吧,这片你比我熟。”

何丽真带着李常嘉往外面走,临走时,李常嘉回了个头,漆黑的校园里,刚刚那个站着抽烟的男孩已经不在了。

何丽真带李常嘉来到最近的一家麻辣烫店,因为入秋了,气温起伏的厉害,外面的桌凳已经撤掉,全换到屋里。店面挺大,里面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何丽真和李常嘉点好了单,在偏角靠近后厨的地方坐下。

“下午去哪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李常嘉说。

“学校里面的事情。”

李常嘉看着她搓手,问:“冷么?”

何丽真说:“没事,不冷。”

李常嘉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喝点酒。”

何丽真连忙摇头,“不要了,我的酒量你也见到了。”她看着李常嘉,说:“你不是开车来的么?”

“没。”李常嘉说:“我走过来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何丽真说:“那你想喝就喝一点吧。”

李常嘉点了一瓶啤酒,说是全当助兴了。麻辣烫很快端上来,热腾腾地冒着白气,李常嘉又叫了几个小菜,何丽真也有点饿了,埋头吃东西。

偶然抬头,李常嘉正看着她,何丽真说:“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李常嘉说:“我吃不了太烫的东西,凉一点再吃。”

何丽真筷子一顿,不由说:“对不起。”

“你怎么总道歉啊。”李常嘉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干干净净的淡蓝色衬衫,他挽起袖口,说:“你脾气这么软,在学校不会被欺负么。”

何丽真挑起一根粉丝,说:“谁欺负我。”

李常嘉说:“学生呗。”

何丽真看他一眼,李常嘉说:“那天在酒店门口的学生叫什么?”

何丽真说:“万昆。”

李常嘉点点头,说:“胡老师跟我说了,这次要开除他了吧。”

何丽真一想起这件事,脑袋就疼,“可能吧。”

李常嘉无所谓地说:“我们学校要开除的那个也是因为旷课太多了,家里也不管。其实这种学生你们学校应该有挺多吧。”

确实挺多,何丽真握着筷子,还有点碍着面子不想说。

“看开就好了,你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学生,不习惯正常。”李常嘉吹了吹麻辣烫,又说:“那个万昆我之前也略有耳闻,胡老师跟他操心完全是自找没趣。”

何丽真抬起眼,说:“怎么就自找没趣了?”

李常嘉倒了半杯酒,说:“这种注定管不好的,还管什么。”他喝一口酒,细数道:“能管的,就两种,要么家里想管,要么自己上进,你看他哪个沾边了。而且他这么容易惹事,放学校里也是个祸害,到时候真有个万一,指不定你们当老师的要摊上什么事。”

何丽真头微微低着,麻辣烫的热气熏在她的脸上,疲惫的身躯热得昏昏欲坠。

她朦胧之间点了点头,说:“没错……他的确是个畜生。”

这回换李常嘉愣了,“真没想到何老师还会骂人。”

何丽真的脸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她摇头,李常嘉马上说:“没事,这种学生换我我也骂。”

后厨的服务员端着碗往前面走,路过挡板处停了一下,看着那个靠在上面的年轻人,说:“你点菜了么?”

那人身材很高,看着麻木冷漠,靠在挡板上好像在发呆,手里拿着一根烟,要点不点。服务员觉得他可能是个务工人员,又问了句:“前面有座啊,你在这干啥?”

听了服务员的问话,那人也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店里事情忙,服务员也懒得理他,端着碗就去了。

万昆静静地依靠在隔板上,从嘈杂的店铺里分辨那个离他最近的声音。他兜里鼓鼓的,那里有三千块钱。

他脸上是带着冷笑的,不自觉地舔着自己的牙,他本可以直接出去,把钱甩给那个女人,或许旁边的那个男的会站起来反抗,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踹死他,然后把桌上那碗滚烫的麻辣烫倒到他们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他偏偏没有。

他站在这里等,站在这里听,一定要把所有背地的恶毒都尝尽一样。

他把烟点着,叼在嘴里,吹一口气,好像整个世界都站在对立面。

李常嘉附和着何丽真说,可何丽真还是觉得闷,她抬起头,居然伸手把那瓶啤酒拿了过来,倒了半杯,一口喝尽。

李常嘉瞪大眼睛,“何老师?”

何丽真被酒劲冲得眼眶泛红,眼底胀痛,周围声音纷乱,何丽真看着面前的汤碗,忽然想起那个院子,青黑寂静的院子,里面带着陈腐酸臭的味道,好像一万年都不会变,还有门外的那片玉米地,风吹出沙沙的声响,临着的一块大石上,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

他会犯浑地把班主任气出病,他也会欺负一个新来的女老师在家里强吻她。他在学校从来不好好听课,还会威胁不听他话的同学。

他也会坐在沙发上跟她耍赖皮,会打肿脸充胖子请客吃饭,会忍着满背的伤一声不吭,即便穷得吃不上饭,他也绝对不会赖账。

他拎着一根破木棍,就敢站在所有人面前。

何丽真捏着筷子,看着筷子尖上渐渐冷了的青菜。

他那么可笑,那么可叹,又那么可悲。

这个世界如此平凡,缺乏变幻,又少有奇迹。抛开所有,她就只能坐在这里,看着那个男孩走到漆黑深处,终有一天,那个小卖店门口的画面,会淡得无法追念。她也会忘记最初那一眼,胸口炽热的感觉。

“你也带他们班吧,也给胡飞提提意见吧。”李常嘉的麻辣烫凉了一点,开始吃,“你对那学生有啥看法?”

何丽真说:“我不知道。”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无法说清。

这很奇怪,因为何丽真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就像面对着胡飞一样,她对李常嘉也说不出口,她怀疑这些话她甚至无法对自己说清楚。

“也对,”李常嘉开玩笑地说,“估计他一共也没上几次课。”

何丽真看着旁边一桌,有个男人在啃鸡脖子,他有个巨大的啤酒肚,大口大口地咀嚼。

“你知道么。”何丽真忽然说。

李常嘉埋头吃东西,嗯了一声,“知道什么?”

何丽真转过头,声音轻轻的,带着她那股独特的执着又老土的意味,对他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但如果这是一场赌博的话……”

李常嘉觉得这话题有点奇怪,他抬起头,“赌什么?”

何丽真说:“赌我们嘴里的那个畜生的未来。”

李常嘉想想,说:“应该是会退学吧。”

静了片刻,何丽真缓缓地说:“我压他,将成大器。”

李常嘉的筷子停在半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成大器?你要压什么,可要输没了啊。”

何丽真说:“我压我的全部。”

小店里人声嘈杂,热腾腾的烟雾熏得寒气散尽,店里充斥着麻辣和调味料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你问我为何笃定,我不知道。

你问我为何坚持,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相信自己,相信当初能触动我的那份勇气和无奈,是真实的。

服务员端着碗回来,路过隔板的时候看了一眼,人走了,地上还扔着一截没有抽完的烟。服务员埋怨了一句,上去一脚,踩灭了。

万昆从店里出来,大步地走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跑过校门口的街道,穿过人流,跑到无人的小径,他还是没有停。

直到跑得脱了力,他在一座天桥上,扯开领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天桥之下车水马龙,天桥上面,只有两个乞讨的老人。他们好奇地看着万昆,在想他是不是要跳下去。

万昆扶着石栏,冲着车流大声吼叫。叫声嘶哑,没有内容,只是单纯的宣泄。

乞丐吓了一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个神经病。

万昆跑够了,喊够了,眼泪才想起来流下。他捂着脸,背靠天桥蹲了下来。

旁边的一个乞丐目光浑浊,看着他,拿着饭盒的手还冲他晃晃,里面的零钱叮叮地响。

万昆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看着乞丐,鼻涕还挂在脸上。乞丐一边晃碗一边说:“大吉大利啊,大吉大利啊。”

万昆说:“我也穷。”

乞丐还晃着碗,那动作说不出是熟练还是机械。

万昆从兜里翻出两个硬币,扔进去,硬币在碗里滚了两圈,最后颤颤巍巍地停下。万昆看着乞丐,眼眶还红着,半晌,他声音沙哑地说:

“但我命比你好。”

说完,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万昆和乞丐并排坐着,靠在冰凉的石栏上,仰起头。

寂寞天幕,灯影霓阑。

人总会长大,是你命里该着,碰见一个人,让你接下来的路,或许变得不一样。

第三十章

万昆辞掉了工作。

他辞职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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