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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唯妻是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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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玑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起身行礼,微微垂首道:“父皇何事?”

“朕打算,敕谕礼部与户部,为你广选淑女。这……”

“儿子不需要,”裴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裴弈的话,“请父皇歇了心思。”

众人噤声。太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径直打断皇帝的话。

裴弈却并不恼,只是心平气和地继续道:“太…祖之世,皇太子、皇子有二妃。见今皇室子息凋敝,更需为子嗣计,效太…祖之法。”裴弈叹了口气,“届时也为长哥儿选个正妃,长哥儿的封地快要定了,等纳了妃,正可之国就藩。”

裴琰脸色一白。娶媳妇他愿意得很,但就藩是绝对不愿意的,他可是将来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裴玑微微冷笑:“那您单只为大哥选便是,不必带上儿子。”

姚氏见裴弈面色阴沉下来,怕他当场发作,朝裴玑打了个眼色。裴玑明白母亲的意思,垂眸道:“儿子想与父亲单独叙话。”

裴弈一笑:“也可。”说话间起身往外走。在路过姚若婠对面时瞟了她一眼,目光微动。

八月十五,桂魄清亮,万里饰银。

待到四下没了闲杂人等,裴玑冷声开口道:“父皇,您何必要拿这法子来逼迫儿子呢?”

“何谈逼迫,”裴弈负手看着他,“这原本就是迟早要做的。我方才所言,也确乎是出自肺腑。你不要满脑子想着情爱,你应当知晓,子嗣攸系社稷安稳,你又是皇储,更当知悉其中利害。”

裴玑冷笑道:“父皇倒是无私啊,还没为自己点绣女,就要先为儿子选淑女了。”

“你!”裴弈被他激得一股火气窜上来,要动怒时又想起不能乱了方寸,当下缓了口气,“你不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你应当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你肩上将来担负的是江山大业。”

“我只娶一个媳妇也不干江山大业什么事儿,我媳妇又不是不能生,”裴玑眸光一转,“儿子听闻父皇已在遴选南征的武将了,那又何必再来刁难儿子呢。”

裴弈心道那不是找不着合适的么?倒也并非真是朝中无人,只是他已经先入为主地选定了裴玑,再转头去看谁都觉得是绠短汲深,不能胜任。何况,他的确一早便打着给两个儿子选几个世家女的算盘。

“那好,南征与选妃,你挑一个。”裴弈终于抛出了条件。

“儿子哪个都不选。”

裴弈冷着脸道:“那就不必多言。”

“儿子不想与父亲闹得太难看,”裴玑神容平静,一双眼眸却是阗黑若无垠的夜,“儿子从前帮父亲打蒙古女真,后来帮父亲夺天下,儿子自问这一路以来也算是帮了父亲不少忙。这诸般种种,父亲自可去回想。父亲若还念着儿子的好,便不要做那等令父子失和的事。”

裴弈轻嗤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不知权位稳固的要紧,只是镇日想着雪月风花。不是父亲不念你的好,父亲是为你好。”

裴玑冷笑:“儿子忽然觉得,之前应当再拖一拖的,让父亲在山海关多吃点苦头,大约才能记得更清楚些。”

裴弈登时不豫,却是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自然知道当初儿子帮了他多大的忙,这件事无论何时提起都是他的软肋,也提醒着他,他这个次子于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裴弈阴着脸站了半晌,缓和了语气道:“要不,我把你那个姚表妹赐给你当个选侍吧。”

裴弈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自打姚若婠入宫来看姚氏开始,他就打起了她的主意。阿玑是个孝顺孩子,姚若婠是他母亲的娘家侄女儿,他可以冷落旁人,但好歹看在他母亲的面上也不能冷落了姚若婠。一旦楚明昭的独宠被打破,往后就好办了。

裴玑不需思量便能一眼看穿他父亲的心思,当下冷冷一笑:“儿子早说了,儿子只要明昭一个。父亲也不要想当然,无论谁家的姑娘,儿子都不会再要的。”言罢,也不待裴弈开言,回身就走。

裴弈骨子里也是个强势霸道的,如今被儿子落了脸面,恨得跌足抽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转头望向灯火荧煌的大殿,倏忽一笑,他颁旨给他选好,他还敢抗旨不成?

翌日,裴玑回得有些晚。

楚明昭一直等到将近二更天时才见他回来。裴玑见她没精打采地靠在榻上,疾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先探了探她额头,见无碍,又轻声问:“乖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明昭被他喊得红了脸,又摇摇头,低声道:“没,我就是……”就是想到她公爹要给他添小妖精心里就堵得慌。她昨日原本正吃得高兴,结果她公爹兜头一盆冷水给她泼下来。

裴玑瞧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要担心,我会处置妥帖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楚明昭咬咬唇,抬眸道:“可是,难道你要抗旨么?”

裴玑笑出了声,点了点她鼻尖:“你等着看好戏就是。”又凑近笑道,“是不是特别想独霸我?”

楚明昭将头埋在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是啊,你的手臂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你浑身上下都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你手臂上的花儿也只能由我来扎。好了,又该换药了,来,我再给你扎朵花儿。”

裴琰今晚没有回宫。他坐在京郊一处别院的书房内焦躁地等了片刻,终于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听到轻叩房门的声音,当即喊了一声:“进来。”

门轴转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扉敞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于阑珊灯火里。

裴琰迫不及待地起身,急切问道:“你想好没有?”

☆、第八十七章

裴琰坐在桌前等了好半晌,实在有些不耐:“你倒是说话啊。”

范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曼声道:“殿下真的想好了么?”

裴琰翻个白眼:“这种事难道还有一时兴起的?”

范循淡淡扫了他一眼。裴琰显然是听楚明玥说了什么,否则让他去跟裴玑争,别说旁人瞧着不可思议,恐怕裴琰自己都不太敢。范循如今已经不大相信什么天命中宫了,他被这个鬼预言坑了这些年,心里恼得慌,兼且,他也想通了,这种事本就玄乎,听听便是,不可太较真。但裴琰与楚明玥显然是笃信不疑的,他多说无益,也不想多说。他只是忍不住想,若那预言真能实现,那也是奇事一桩了,毕竟他很想知道裴琰到底怎么整垮裴玑。

“可我也很难办,”范循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并不想和太子作对。”

裴琰几乎喷笑出来:“你在逗我?你跟我那弟弟简直就是死敌,你当我不知道?”

范循叹气道:“那也不想在明面上头与他为敌,殿下简直是难为我。”

裴琰急道:“我可以给你好处,等将来成事,我给你提官加爵。”

“我不要官爵。”

“那你要什么?”

“我要一个人,”范循挑眉,“殿下也能帮我办到么?”

裴弈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前面说罢,转头就着手去办。但他将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叫到跟前,刚说了广选淑女的事,两位尚书便踟蹰道:“臣以为不妥。”

裴弈面色一沉:“这是何意?”

户部尚书韩进躬身道:“青宫方立未久,正是就学之际,陛下当虑出阁讲学之事。我朝列圣继统率循此道,故建储之后出阁之际,必慎选名德以充讲读辅导之任,凡左右仆从之职亦皆遴选以充彝典。”

礼部尚书邱越施礼道:“臣亦以为然。皇太子聪颖异常,正当选择辅佐之时。且少年戒之在色,太子既已有一妃,不可贪多。臣愚以为当务之急在出阁讲学,师传讲读之官,必须择取平昔孝行彰闻、忠荩著称、严毅方正、学术无偏者为之……”

裴弈听得脸色发青,却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事实的确如此,按照惯例,建储后,待皇太子行了冠礼,便要慎选东宫讲官,安排皇太子出阁讲学,就如民间的孩子到了年纪要找先生开蒙教导一样。只是因皇室子弟要及早参政,皇子一般不到十岁就行冠礼,尤其皇太子,早早行了冠礼后便出阁讲学,被二十来个先生围着授课。

阿玑年岁上未及弱冠,但在皇室里,早就是该出阁讲学的年纪了。裴弈之所以迟迟没给他安排讲官,是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早就将经史子集翻烂了,至于什么治国经邦之道,还有谁比瞿素更精通的呢?

瞿素当年助太…祖打下天下后,又于安治天下上头居功至伟,若非瞿素后来在太…祖剪除功臣势力时被波及,他早就位极人臣了。不过若瞿素还在朝中的话,也必能阻止楚圭的篡位,那后头也没裴弈什么事儿了。

所以裴弈打心底里觉得瞿素的落魄简直是上苍相助,非但给他创造了绝佳夺位的机会,还帮他教出来个好儿子。

不过瞿老爷子也不知道什么爱好,把他儿子教得满脑子情谊。当皇帝能真重情么?

裴弈脸色阴沉半晌,还是要先将选妃的事定下。他转头正要去命司礼监拟旨时,忽闻内侍通传说鄂国公苏修齐有要事求见。

苏修齐是四朝元老,裴弈也知道这位老臣寻常是不会来觐见的,便挥手命将人请进来。

苏修齐进殿后敷陈了边备、南征等事,最后说起了皇太子出阁讲学之事。裴弈摆手说等先为太子选了妃再说出阁的事,苏修齐当下惊呼道:“不可啊陛下!”

裴弈抽了口气,蹙眉道:“又有何事?”

苏修齐前行一步,鞠身一礼:“陛下,太子若未就学便先就色,您让天下人作何想?”

一语落地,裴弈眉心便是一跳。

他知道他儿子不需要请先生,但天下人可不知道,瞿素教授阿玑这件事是个秘密。苏修齐说得十分在理。

裴弈忽觉头痛欲裂,扫了眼前三个臣子一眼,心道这三个不会是和他儿子串通好的吧?但即便有这样的猜测,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不可能抓到证据,而且最要紧的是,他们说的有理有据。

裴弈咬牙,出阁讲学就出阁讲学,等安排好了这件事,看他儿子还能怎么说!

楚明昭知道出阁还有个意思是皇子开始正式接受教育,跟上学差不多,但她总还是联想起女子出嫁这个广为流传的含义。所以当听说她公爹要安排让她夫君出阁时,笑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夫君要出阁了啊,”楚明昭一把抓住裴玑的手臂,笑嘻嘻道,“那日要不要我去送一送?不过你出阁了,我还有些舍不得。”说话间拿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裴玑哼了声:“这会儿知道珍惜我了。”又伸手摸摸她脑袋,“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我每日不过在文华殿待一上午,你下午还是可以与我一诉相思的。只你要是实在好奇,到时候可以去观礼。不过二十来个先生围着,你可能会看得眼晕。”

楚明昭闻言便笑起来:“我听闻夫君从前在王府宗学里就皮得很,气得几个教授纪善天天跑去跟王……跟陛下告状,这回这么些先生看着,瞧夫君还怎么热乱。”

裴玑轻叹一息:“实诚人不说虚言。其实我很乖巧的,那些不过都是表象。”

楚明昭才不信他的鬼话。裴玑一看就是那种很会玩儿的人,坑死人不眨眼,气死人不偿命。还好他不来坑她,不然十个她也招架不住。

楚明昭想起皇帝方才来与他说出阁之事时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便能猜到他大约又设计了他爹。但这毕竟只是缓兵之计。

楚明昭思及此摇了摇他的手臂:“夫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坑……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裴玑将她打横抱起来,轻轻掂了掂,自语道:“好似是又沉了不少,等再过两三个月大概就抱不动了。”说话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畔,捏捏她的脸颊,“这些杂事你不必理会,乖乖养胎才是正经。”

楚明昭如今越来越喜欢粘着裴玑,见他将她放下就要出去,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裴玑拍拍她手背:“不要慌,不是去见相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裴玑好一番亲亲抱抱,很是花了会儿工夫才哄好媳妇。他从寝殿出来后,便一径转出了大殿。瞧见立在廊庑下的何随,他走上前低声问:“都处置停当了么?”

何随点头:“殿下放心。”又忍不住道,“殿下,其实臣有一事不明。”

裴玑挑眉:“讲。”

“殿下为何不肯答应南征呢,臣瞧着陛下那头也急得差不多了,您不正能趁机讨个好儿么?还能顺道推了选妃,不是一举两得么?何必费这个劲呢?”

裴玑缄默片刻,轻叹道:“父亲那边其实还是差点火候。不过还有一个很要紧的原因就是,明昭再三月就生产了,我得陪着,以备不测,绝不能离开。”

何随怔愣半晌,随即明白了裴玑这话的含义。

皇帝觉得楚家是拖累,楚明昭被独宠也是犯了帝王家的大忌,遂一心想要将楚明昭从裴玑身边踢开。此番若是楚明昭生个男孩儿倒还好说,若是生了女孩儿,那皇帝那边的态度就很难说了。何况楚明昭生产,娘家人又不可能入宫陪护,身边唯一可靠的人只有皇后,可皇后无法与皇帝周旋,根本控制不了局面,能压住大局的唯有裴玑。并且,女子生产是大事,若有那存了歪心思的从中作梗,能否母子平安也很难说。所以,裴玑必须在旁坐镇。而打仗这种事要耗费多久是个无法估量的问题,楚圭也不是好对付的,三个月未必就能凯旋。

何随从前一直以为裴玑不肯南征不过只是在跟他父亲杠,如今经他一说,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何随一时感慨,不由啧啧道:“殿下思虑得真是周密。我忽然想,我要是个姑娘,我就跟世子妃抢你。”

何随与裴玑一道长大,两人实则情同兄弟,私底下说话比较随意。

裴玑闻言白他一眼:“我才不要你这样的。”

何随叹道:“臣这里原本还有一桩事要告诉殿下,如今又不想说了。”

裴玑张口就道:“是不是范循那头的动静?”

“殿下在这上头的洞察果真敏锐,”何随语气放低,“臣听手下说,范循去诏狱里看了楚明玥。”

裴玑攒眉:“他去找楚明玥作甚?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了么?”

“未曾,范循将人都赶开了。”

何随可没忘记裴玑与范循在广宁是怎么掐的,见裴玑垂眸凝思,当下笑道:“依臣看,殿下还是要小心些,范循肚子里没准儿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他看裴玑面色沉下来,又道,“不过他坏水儿再多,也没殿下的多,殿下放心便是。”

裴玑剜他一眼:“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裴玑这两日有些忙碌,楚明昭觉得他大约是在酝酿着什么。她不好总缠着他,也不能总待在室内窝着,缺乏锻炼恐怕将来不好生,是以她这两日都会乘轿往西苑去。宫后苑那地方太小,她也看腻了,只能往最近的西苑去——楚圭将坤宁宫后面的宫后苑改称为御花园,裴弈登基后便又改了回来。

这日午后,姚若婠与薛含玉去西苑游湖,一时倦怠,结伴往承光殿而去。到了殿门口,却被两个宫人拦了下来,说娘娘在内歇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打搅。

姚若婠因着与姚氏的关系,在宫中一向得宫人内侍们尊敬,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她是闲杂人。

她不禁轻笑道:“敢问是哪位娘娘?”

宫人不好答话,只是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娘娘。”

姚若婠心里暗笑,那不就是不知是世子妃还是太子妃的那位么?

薛含玉在宫中天天对着郭氏闷得慌,去给姚氏请安时碰见了姚若婠,两人年岁差不多,又有共同的眼中钉,倒是很快熟稔起来。只是薛含玉并非真心与姚若婠交好,她不过想看看这个一心要攀上高枝的到底有多大能耐。

“那看来咱们来得不巧,”薛含玉叹道:“里面那位金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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