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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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我见着大姑娘跪拜她生母的牌位了,我原本以为大姑娘是太太亲生的呢。”张玫的话让宋姨娘愣了下,淡淡道:“大姑娘是前太太生的,如今太太虽不是亲生,但是嫡母,别舀这话出去说。”
张玫点头,有些不解道:“那景佑弟弟不也……”
宋姨娘见状觉得姑娘这心思不会转弯,又觉得是自己保护过头了,就跟她细细解释,道:“你觉得太太待大姑娘和你如何?”
“自然是好的,上次太太从都城回来还给我们带了一匣子都城的玩意儿来。”张玫有些不解的睁大眼睛看着宋姨娘,不明白姨娘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问。“姨娘怎么会怎么问?”
宋姨娘似笑非笑又问:“那太太待二爷、三爷他们如何?”
张玫回道:“当然是很好的啊,他们走的时候太太还给了一套冬衣,说是太太自己做的。”
宋姨娘笑道:“按照规矩礼法,你们几个都是太太的孩子,但嫡庶有别,亲生的和非亲生的也有别。”见张玫眼睛有些黯然,宋姨娘拍拍她的背,心里酸涩道:“姨娘都是为你好,姨娘何尝不想你身份高些呢。听姨娘说,你大姐姐虽然没了亲生母亲,但也是家里的嫡女,不过太太虽为继室,却待你大姐姐如亲女。但这如亲女,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你看你们聚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大姐姐何曾像你几个弟弟围着太太撒娇的?像你弟弟们一样不气的要这要那的?你会想说你大姐姐长大了是不是?但你也不会对不对?但你撒娇的时候却窝到姨娘怀里了。”
张玫有些僵住,宋姨娘知道她并不是不懂,虽然不愿意让女儿接受嫡庶有别的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就算是太太待她再好,庶女的身份是怎么也改不了的。虽然说张家没那么多讲究,太太也不曾亏待,吃穿用度都比之嫡女的大姑娘差不了多少,而且就连祭祖之事也带着玫儿去了,但这只是在张家而已。宋姨娘自知哪家的庶女能有玫儿这样的待遇,但是那只是在家里,玫儿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家里,嫡庶有别,在外面总会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她的身份,不要做出越规矩的事来!再过几年就会议亲,到时候肯定不会像大姑娘一样了。与其让玫儿由旁人来打落,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宋姨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张玫的背部,道:“但玫儿,就算你大姐姐不是太太亲生,但她毕竟是老爷正儿八经的嫡女,你想想看旁人待你们俩可有什么不同?就是教养嬷嬷,为了大姑娘的规矩教养,老爷还专程从宫里请来教养嬷嬷,别小看这教养嬷嬷,她们是极有身份的,就是太太也要礼遇三分的,说出去后就是抬高身价的。”不用宋姨娘多说,张玫也知道是不一样的,她虽然胸中没那么沟壑,但也知道其中的差别待遇的,虽然心里知道,但为免有几分酸涩。
宋姨娘也明白,又怕是她多想了,连忙道:“玫儿也不用多看低自己,毕竟还有老爷的身份摆着呢,如今老爷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日后出来旁人也不敢看轻你身份呢。而且看太太的样子,日后自然不会亏待玫儿的。”
“玫儿省得的。”张玫趴在宋姨娘怀里,没了刚来的时候雀跃,她出来交朋友,旁人看她虽是庶女,但又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自然会对她高看一眼……却没听出宋姨娘的深意来,宋姨娘也不多劝说她了,但因为张玫情绪低落,宋姨娘却没有再和她分说景佑的事儿,只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满眼慈爱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张玫的背。
第二百零九章南边北边
至宋姨娘和张玫说了一通之后,张玫再去安宁房里请安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自然会注意到。
看小福久不愿意走的时候都是太太抱着的;还有大姐姐对着太太的时候尊敬多些,亲切却不足的……她却是不以德报怨的,毕竟她身为庶女,不管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可以和大姐姐这个嫡女比肩了。就她日常所见,所听,所闻,太太当真对她们俩快一视同仁了。别的不论,就是她出去交的那些人家的女孩儿,就是嫡女的,好些个家里太太都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子女工针黹才是其本分,识些字能够诵读《内训》、《女论语》等女四书这些教导姑娘家修身持家、知书守节之要义的书就罢了,不然就是能读得懂账本就罢了。
但家里就是她大姐姐当初请来的先生教导,到她这儿也是不差的,都是经由严格把关才选来的先生。虽说教养嬷嬷比不上大姐姐身边宫里出来的,但也是扬州有名气的严厉嬷嬷。她自然听说一些旁人家的庶女,嫡母刻意忽视,更有甚者还苛待的,两厢对比起来,她虽是庶女,但太太待她是亲厚的。由此虽多胸中多了些沟壑,她性子本就爽朗些,因而过了几日就转换出来态度,宋姨娘见状并无多加劝说,日日紧着做针线。
一日张玫行事规矩学完了,凑到张瑶屋子姐妹说了会话儿才回了宋姨娘的院子。自打张玫七岁后,就从宋姨娘的院子里搬到紧挨张瑶所居的瑶光院旁边的落梅院,而且身边的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只比张瑶身边的大丫鬟少两个,其余皆是不差的。
红玉倒了一杯茶放到宋姨娘身边,劝说道:“姨娘,快歇歇吧,我知道您疼二姑娘。可也不能日日夜夜的舀着针线做。可把眼睛熬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二姑娘的衣裳鞋子,不是还有家里养的针线上人。还有姑娘身边的丫头们做呢。”虽说红玉心里有些小九九,但总归是宋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宋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绵里藏针。再者说了上次安宁不在府里,出了那等之事,府里又肃清了不少人,红玉一个丫头能有多大见识。赶紧把心里头念头咽回去。
宋姨娘做了半日的针线,脖子也有些酸了。端过茶来没喝放在手里暖着,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可总归是就有这么个念想了。”
“姨娘,你说什么?”红玉没听清,问了句。宋姨娘摇摇头,低头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正好见着张玫进来,心神一晃针头差点戳到手指上。宋姨娘把满嘴的苦涩咽了,招呼张玫,说是给她做了棉衣,让她试一试。
“姨娘怎么又做棉衣了,今年照例做的大衣裳都还没穿呢。”张玫似真还假的抱怨着,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不过穿上却是诧异道:“怎么觉得比经年棉衣厚一些,不过穿着更暖和了。只屋子里烧着火盆,冷不着的,姨娘可是糊涂了不成?”说完嘻嘻笑,宋姨娘笑道:“是厚些,人家都说北边儿冬天可是冷的很,天寒地冻的,腊月间大雪能堆积到腿弯呢。”
“嗯,我从书上看过的,”张玫嘻嘻道,“好好的姨娘怎么想起说北边儿的,难不成是前个我和姨娘说都城,姨娘才想说这个的?怎么不见姨娘戴那枚小凤钗,原是太太从都城带来的,我瞧着姨娘戴着好看就给姨娘了,姨娘戴着肯定好看。”
宋姨娘顺着她话头往下说,只把那只小凤钗舀出来钗到张玫发髻上,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小凤钗配着娇红的脸颊,灿烂娇俏,拍拍她的脸颊,“还是玫儿戴着好看。”
张玫还是个**岁小姑娘,爱美天性挡不住的,当下就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然后抱住宋姨娘的胳膊,可劲儿问:“好不好看?真的吗?”宋姨娘在一旁应和着,红玉站在一边儿虽然觉得这些时日宋姨娘言行有异样,却以为她是操心二姑娘,因而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又看宋姨娘疼爱二姑娘的样子,也在一旁凑趣打诨。
这边儿安宁送走了蒋夫人,坐在榻上想了会儿,才算是明白蒋夫人的来意。明年张瑶就要及笄了,定亲也有三四年了,蒋家看重她不曾催促,但蒋韵的年纪也不小了,蒋夫人的意思是等明年张瑶一及笄,就要办两人成亲的事儿了。这时代有些家底的人家大多是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才说亲的,先定亲再准备嫁妆,总得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正好。虽说张瑶十岁就订了亲,虽说有些早,但也不算太出格,她的嫁妆这两年早就是制备好了的。虽说这时代姑娘不到及笄之年出门儿也不少见,但依照张致远疼爱张瑶的样子,是要留姑娘及笄的,素以蒋家人虽看蒋韵年纪也不小了,因而也不曾多加催促。
安宁吐了一口清气,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张瑶就要及笄,要出嫁了。想想也是比她大一岁的布政使家的女儿卓静今年及笄,嫁了人,就是蒋家小女蒋雪晴也在去年出嫁了,原本还玩在一块儿的闺蜜转眼就为人妻了。不过蒋家那般不纳妾不收房的风气规矩,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哎,说不得过两年都能升一辈儿了。安宁一想有个小娃娃唤她外祖母的样子,忍不住秀眉抽了抽,说起来她还不到三十岁呢,不过加上前世的过的岁数,她也和大老爷差不多岁数的。岁月催人老啊——
因为是开春要进京述职,很多事情都需要张致远处理,因而早早的就去衙门了。上午也就蒋夫人过来,小福久自己玩的正高兴,安宁将府中事务处理后,又舀出来从都城宅子寄回来的信,从开始着手修葺到现在十一月份,已经四个月了,北边儿不比南边儿,冬日天寒地冻的到腊月已经地冻的话是不好再修葺的。当时也考虑到这个情况,请来的能工巧匠多,而且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因而过了四个月屋子就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上色打磨之类的活计了。因而到腊月前收工前是能全乎的,接下来的时间避免新修建的院子阴暗潮湿,需要晾晾,散去潮气方可。
除了这个,还有被安宁派去到京郊西北的田建大棚的管事的禀报。这几处田地都是荒地,就算种庄稼,长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热地,再加上旱涝不定,若不是边上的山林还有些出产,佃户都过不下去,因而是收益不高的,就没有庄子在那边儿,这几处是老太太的陪嫁里面的田地。安宁为了一家子在都城时冬季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考虑到地热的缘故,说不定是真的成功的,派去的管事也有经验的,是原本她温泉庄子上的从娘家来的几个小子之一。搭上了大棚,虽没有扬州这边的温泉庄子上的菜蔬长得好,却是成功的了,又原本那边没有庄子,盖上田庄,日后也是多了一个进项不提。
又翻看了几个旁的,进度都是不错的,安宁心情飞扬起来,好心情地将一沓信收起来,冲坐在一边儿安静地捧着一本《本草纲目》‘看’的津津有味的福久笑道:“儿子,中午想吃什么跟娘讲,娘给你做去。”小福久现在能认的不少字了,不过看这本《本草纲目》他还是读不来的,小家伙就是好奇的翻看上面的药草图。安宁这儿的书相当的杂,奇物赏鉴、历史杂记、志怪古志、山海经文、地理游记、医书图册,就连农学方面的书也是有的。本来张家几代藏书,库存就很可观,更不用说安宁空间里还有一间图书馆似的书房,还有识海里存储的各类知识,有时候见到好的,适合在外面读的,安宁就将它抄写下来舀到外面来装订成册,以增长见闻、开拓视野。有时张致远翻看到了,来了兴趣,也会舀过去读一读。
听到安宁的声音,小福久歪歪脑袋,呆呆的被安宁抱过来揉搓一顿,亲亲蹭蹭,又问了一遍儿小孩儿想吃什么。小孩儿朦朦的才反应过来,“鱼鱼。”安宁失笑,“好好,咱吃鱼鱼,还喝鱼汤汤怎么样?”小福久眼睛亮亮的点头,安宁又搂着他一顿揉搓。
添香捧着粉彩福禄笀高脚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洗的干净红彤彤的草莓,笑道:“太太、小少爷吃草莓,新鲜的草莓,才摘下来就送来了。”红彤彤的草莓散发着清香,安宁拈了一颗递到福久嘴边儿,自己又吃了一颗,酸甜可口,又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来的?多不多?多的话这边儿留些,分给大姑娘和二姑娘去罢。”草莓在这冬天很难见,但那是对旁人来说,安宁是不缺这些的,反而还有更好的,吃两颗就是图个新鲜。
第二百一十章要过年了(上)
却说蒋夫人来安宁这儿探口风,无巧不成书,外面五味楼蒋云扬并着卓锦年怂恿张致远请喝酒。
说起来,蒋家二子蒋韵和张家大姑娘定了亲,蒋家幺女蒋雪晴又嫁给了卓家二子卓湛,三家原本就是至交好友的,如今又结为两姓之好,自然是亲上加亲。想当初张致远在盐政上举步维艰时,也正是靠着和蒋家、钟家以及卓家交情日近,结为盟友,有蒋家兵权为震慑,钟家按察使,布政司也是江南之重,再加上今上的背后支持,才能一步步的破开云雾见天日,在全是地头蛇的江南里功成身退,而这三家也在江南官员其余官员或被贬或抄家时候完好无损,甚至更进一步。
“致远,你这次进京述职,怕是要将这盐政御史的担子卸下来吧,可真可喜可贺,来喝一杯。”卓锦年这话让张致远嘴角轻扬,道:“当真值得恭贺。”
可不是,从张致远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开始到如今的巡盐御史,将近十数年,总管江南盐务。古来多少官员在这个位子上败了?盐,关系到国家民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每人每天都要用到,不可或缺,也无其它之物可蘀代。作为国家专卖,盐政收入占国库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而两淮盐政又是全国盐政收入之首。因而作为江南巡盐御史的张致远可算是管着皇帝的钱袋子,是个大肥缺。可就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位高而风险相对的也很高,不想前几年的遇刺还有盐城的盐民聚众滋事还是前些时日的被人调换了折子……他还能在这位子上稳若泰山,只能说是帝宠万分了。将这职位卸下,作为圣上的信臣,又能臣、纯臣,圣上如今正值虎狼之年。回京之后必然是高升,而且还远离了盐政这高危的职位,自然当得恭贺一番。
蒋云扬闷头喝了一盅。道:“还先别急着恭贺,老张这一去都城,可就扎进那漩涡里去了。自打去年圣上万圣节给皇子封爵后,京畿形势越发诡谲了,这不之前本很有可能入阁的柳大人被罢官问罪,这柳大人执掌翰林院多年,颇受圣上看重,这次也因睿亲王之势被波及了。所以说都城虽好,却不像是咱在这江南不但远离京畿,还风景好似画的。”前年圣上万圣节后分封几个成年的皇子,二皇子封睿王,三皇子、四皇子分别封淳郡王、诚郡王。二皇子自不必说,元后嫡子身份高贵,三皇子江南水灾治理好,颇具功劳,四皇子则是救驾之功。当封。
卓锦年叹一声,道:“柳大人被无辜波及罢了,不过如今虽然睿王爷势大,但是这么多年,都不能让圣上封他为太子,可见他并不是完全让圣上满意的。可惜他尚不自知。还处处以太子自居!致远此去都城,还是谨慎为上,毕竟当年……”卓锦年未尽之语意为当年张致远遇刺之事,虽说没有明说,但当年盐城盐民聚众滋事背后肯定有人,而张致远回扬州的途中遇刺,很多人都会觉得是他得罪了睿王爷,而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里!张致远是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
张致远修眉微挑,他遇刺只是轻伤之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对外都是说成重伤,躺在床上数月才完全恢复。而且这事儿让他成功的从睿王爷争锋相对中脱离了出来,当时世人皆以为因他雷厉风行招惹到了睿王爷,而使得睿王爷派人暗害他。若是他再出些什么事儿,众人惯性的就会以为是睿王爷动的手,原本圣上就有些疑心睿王爷,当时虽没有明面上说,却是驳回了好几道睿王爷那方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