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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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蓉僵了下,却心里沉稳,款款说道:“婢子只是从今天夫人的行事猜出来的,夫人将那布料拿出来又将婢子们压过来,这理由怕是只有那么一个了。”
安宁拍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院落里极为明显,“我怎么就不知道友蓉这么好口条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样伶牙俐齿的奴婢怎么能当的起木讷不善言语的名头呢。来人啊,把文花和文青带上来。”
不到片刻两个小丫鬟被绑了进来,带上来的还有两件墨绿色的袄子,不等孙嬷嬷上前两个小丫鬟已经吓的抖动如筛糠,面如死灰跪地求饶了:“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碎嘴了,奴婢也是受了友蓉姑娘的威胁才那么做的啊!”
秦氏一听手指哆嗉的指着那两个小丫鬟,道:“我在假山后就是听到这两个小丫鬟的话,她们竟是——”她这个人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恨就是恨,当喜欢没了的时候就剩下恨了,如今她被害的这样狼狈,两个丫鬟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把她简单的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扑向友蓉上来就是抓她头发,又挠又抓的,她指甲又长又尖抓在友蓉脸上竟是抓出了几道血道子。友蓉完全想不到秦氏会突然发作,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粘稠,用手一抹竟然摸到了腥稠的鲜血。女儿家的容貌可是第一等的重要,就是友蓉这样容貌中上的也不例外她这盛怒之下使的劲有多大。看着被推出去踉跄几步还没倒下去的秦氏就知道了。
“夫人!!”
“夫人小心!!”
第七十三章风霜刀剑
秦氏冷不防被推出去,仰天便倒,偏偏别的地方不倒,却直压向了安宁,唬的众人一跳。杏儿和红袖反应极快,挡在安宁跟前欲伸手去拽开秦氏。在众人提了一口气下,孙嬷嬷冷哼一声,直接上脚将秦氏踹倒在地,发出噗通一声响。众人似乎都听到骨头转到青石板发出咔哧咔哧清脆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想那得多疼啊!孙嬷嬷二话不说,直接拽住狼狈不已的友蓉啪啪十几个嘴巴子,厉声道:“作死的东西!这会子还想着谋害夫人不成!”
杏儿和红袖以及小丫鬟老婆子俱松了一口气,扭过身子对安宁嘘寒问暖的,谢嬷嬷将前倾的身子收回去,赞赏的看了她俩两眼,是个忠心护主的。眼睛含有极大的寒意盯着友蓉,原本以为这个通房大丫鬟是个木讷老实的,不曾想却是这么狠毒!就是那等子时候她还能算计,果然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人,绝技不能留!
周姨娘在一旁心惊肉跳,真恨不得上去自己去推一把,心抬到了嗓子眼上噗通一声落回去,这上上下下忒是折磨人了。安宁摆手让杏儿和红袖退下,怒极反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碧水领着两个小丫鬟从外面进来,将手中的盘子递到安宁跟前,跟前人一看俱是倒吸了一口气,谢嬷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盘子上赫然是个做工精致的小人,不仅面貌与安宁有几分像,而且上面写了安宁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从秦氏那儿搜出来的也就罢了,可这写了生辰八字的怪不得唬的一向见多识广的谢嬷嬷都变了几分颜色。
“这是从哪儿搜来的!该是刮千刀的作死的胆敢将这毒辣之物带到后宅来!”赶紧将小人遮盖起来,这生辰八字确实是安宁的,谢嬷嬷看向友蓉多了几分狠意,稍一回想只吓的浑身冷汗淋漓。
碧水绷着一张脸,冷笑道:“可不是从友蓉房里搜罗出来的,竟是不知这友蓉姑娘惯是会藏东西的还是怎的,这竟是从那墙角夹缝的空砖里搜出来的!”
谢嬷嬷伸手摩挲两下。狠戾道:“这是绫雪缎。府里统共得了两匹,除却了老太太那里一匹,剩下一匹在故去太太手上。因得罕见,各处用处都记录在册,清册一番竟是明了了。”又咬牙:“夫人的八字怕也就……”
安宁知她未完的话,她脸色不好。不查不知道,这府里竟是有多少人想要害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宝宝。若不是她有空间在,想到那个可能安宁煞白了脸,抖着嘴唇。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死紧。
安宁狠厉一笑,道:“今日这事,谁都脱不了干系。”随着安宁的叙说,被点到名的人俱是冷汗淋漓,春寒陡峭中只觉得寒风如钝刀子般割在她们身上,一刀子一刀子不给来个痛快。
含有麝香的布料是碧溪以成套衣裳捎带进来,周姨娘拉上友蓉的线。将布料通过一心为姐姐报仇的秋桔到了大姑娘身边三等丫鬟翠儿手中。这翠儿见旁人升上二等心内妒恨,便给友蓉和周姨娘做了筏子。翠儿趁机将之替换成大姑娘做香囊袋儿的布料,便到了安宁这里,这为其一。
友蓉潜移默化的让秦氏往她预期的方向走,成了她手中的钝刀子,陈氏忌日的离间,窜托秦氏大闹,联合翠墨骗取秦氏梯己,盛怒之下推开秦氏往安宁这边冲撞。从秦氏房里搜出来的三个面目模糊只写名字的小人怕也是友蓉的手笔,这为其二。
把安宁的名字告知友蓉的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芳菲,她也是不经意间知道的,很不巧的是这芳菲的相好是金二。金二被安宁蠲免了心生愤懑,芳菲也因老太太去世被安排到了茶水房,滋生不满,才让友蓉有机可乘,这为其三。
这三条线每桩事都离不开的一个关键人物——友蓉。这位在后院隐形人儿般的,木讷守矩的通房大丫鬟。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好貌相。她算的上内里藏奸的典型了。被戳穿后,她也不反驳。被刮好的脸,嘴角的冷笑,眼中的恨意,披头散发的十分癫痫,狰狞的容貌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鬼,旁边的丫鬟看到后被吓的差点哭了出来。只秋桔不在乎,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姨娘看,周姨娘被唬的心里发寒,不敢去直视她了。
孙嬷嬷怕友蓉再做出什么来,让婆子把她堵住嘴绑了起来,扔到一边的青石板上。秦氏早就被孙嬷嬷踹倒昏晕了过去,亦被婆子拖到了一边儿。院中就剩下了周姨娘一帮人,她脸色灰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就下来了,她没想到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不过她挺了挺微隆起的腹部,如今她儿是她唯一的依仗了,量夫人也不敢把她怎样,她坏得可是老爷的骨肉。再者了她可是良家妾,是张府上了族谱的二房,娘家还是官家,夫人就是整治她也得掂量掂量。如此一想,周姨娘反而是心中有了沟壑,将心中的不安也去了几分。实在是不能,就将事情推诿到碧溪身上,她对她那么好,奴婢为主子挡灾避祸可不就是他们的本分。
这样想着,周姨娘捻着帕子哭了起来,道:“夫人要为妾身做主啊,这事不曾和妾身有丝毫关系,都是那黑心肠的婢子私自做主做下这等谋害夫人的恶毒之事。妾身打从怀有身孕以来,每日都潜心安胎,想为老爷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哥儿。妾身御下不严,管教不力还请夫人恕罪。”她身边跪着的碧溪抬头震惊的看她一眼,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
“哦,姨娘的意思是这观景亭事件,秋梨投井,夹带含麝香的衣裳进府,买通小丫鬟将香囊袋儿送到我这儿,还有那浸了猛药的花绷子这些事情都是姨娘身边的下人所为,姨娘是一点不知情咯?”
周姨娘听罢略略放下心来,点头称是,便将矛头推向了碧溪身上来。
却不料安宁又款款笑道:“那你说你这丫鬟意欲何为呢?”
周姨娘被哽住了,硬着脖子道:“这丫鬟被猪油蒙了心,亦或是擅自揣摩妾身的意思,扭曲了本意,竟是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该是打杀了这等子黑心肠的小蹄子。”
安宁复而笑道:“姨娘说的是,可不就是黑心肠恶毒之人,该是打杀了。既然如此,碧溪你可认罪?”听她这么说,周姨娘在旁边又松了一口气。
碧溪沉默不语,等周姨娘等得不耐烦了,她突然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砰砰磕头咬牙道:“奴婢冤枉,这所有的事都是周姨娘指使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尤其是周姨娘直接懵了,她如何也不能想到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碧溪会突然倒戈。碧溪却不管,抬起头来看向周姨娘,眼中森森的恨意让周姨娘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哆嗦嗦。碧溪只向安宁磕头,道:“奴婢这有周姨娘和周家通信儿的证据。”
周姨娘不可置信的望向碧溪,她每次和娘家通完信,都是交代碧溪将信件烧的一干二净的,她还曾拿纸灰给她看过。她最自得就是自己官家女的身份,若是这事牵扯到娘家,她外面的凭仗可就没了,到时候就是她生下了个哥儿也会因为她的身份不能养在她身边,那还有个什么用!周姨娘脸扭曲开来,用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碧溪脸上,口中厉声骂道:“贱人!枉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碧溪被打在地上,白皙的脸立马肿的老高,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来,她也不顾呵呵的冷笑两声:“对我好!对我好那我娘是怎么死的,对我好又砸破我额头!呵呵,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没一会儿就搜出了一沓信件来,被保存的好好的,看到这周姨娘几欲把眼眶子瞪裂,要吃人似的瞪着碧溪。恨不得碧溪立马死了,她没想到那么隐秘的事都被碧溪知道了,如今连累了娘家,她那嫡母必将她恨之入骨不可。
但接下来安宁的动作却让周姨娘恨不得昏死过去,那可不就是母亲送来的求子方子。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不可能,除了她自己就连碧溪也是不知道的,难道她院子里还有别的内奸不成!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周姨娘捏紧绣帕提住了呼吸。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老爷回来了。”她心中隐隐露出三分欢喜,老爷在的话夫人定然是不能多放肆的。
安宁愣了一下,旋即把药方递给谢嬷嬷,道:“嬷嬷,让妇科圣手瞧瞧这方子可有古怪?”却不管张致远是否就要过来,说道:“将翠儿、翠墨和芳菲打十板子,并将她们家人一起发卖到黑煤窑去!文青和文花掌嘴二十,并将她们家人一起发落到庄子上做苦活!金二打二十板子,同样卖到黑煤窑去。秋桔打十板子,可自行赎身,府里永不录用,秋梨的遗物尽可带走。”
秋桔恭恭敬敬地朝安宁磕三个响头,随手抹去滑下来的眼泪,澄净的面庞透出几分沉稳,随仆从退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各人处置
张致远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嬷嬷据实以报,不偏不倚,随着她的诉说张致远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如秋风扫落叶。周姨娘也不是个傻的,虽然身子抖如筛糠,手却不住的抚摸着肚子,仿佛要从隆起的肚子汲取安全感。
这时,研究了药方的妇科圣手上来道:“这药方妇人用了确实容易受孕,不过这药方上有几味药药性实在凶猛。这妇人用后怀孕期间体虚,若保养的不好生产时很难二者都保全,胎儿也易从母体带不足之症。”周姨娘听了跟傻了似的,木然地瘫坐在椅子上。跪倒在地上的碧溪听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恨不得拍手称快。
周姨娘抬头看到虎着脸的张致远,素知他厌烦后院争斗,唯恐自己这唯一的凭仗也保不住,立马跪倒在地泣泪婉转,直道冤枉,这药方是她母亲送上来的,只说是保胎让人容易怀胎的药,不知里面凶狠。
“够了!”张致远扫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想争宠如何我不管,但府里绝不允许有人将手伸到我的子嗣上!你回去,好好读读《女诫》、《女则》,想想什么叫规矩体统、上下尊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出院门一步!”转头对安宁道:“那些谋主的奴婢你看着严惩就是!”
周姨娘没听懂张致远话里的意思,心里只想老爷这是偏向着她呢,但是碍于要给夫人一个交代所以才这么说。心里又对大夫说的话上了心,只想着回去好好保胎到时候一定要母子都平安才是。阴深深的看了跪倒在地的碧溪一眼,往日的情谊不复存在,真恨不得上去撕烂那张嘴。抹干眼泪,摇曳着腰肢想要同张致远说话,对上一双黑沉一片的眼睛,再也不敢造次,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被婆子看着回了梨香院。
谢嬷嬷见张致远有话要同安宁说。和孙嬷嬷打了眼神,领着一众丫鬟出去了。安宁不说话,张致远也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正厅里尴尬极了。
外面,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说大姑娘被惊到了,谢嬷嬷脸一唬。骂道:“惊到就去请大夫,跑到这儿作死啊!老爷、夫人还能是大夫不成!”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小跑着走了。谢嬷嬷扫了一圈站在院中的奴仆,淡淡道:“今个的事儿都给我把嘴巴封严实了。别让我听到什么有的没的。”
安宁知道她在等张致远解释,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她把手捏紧,就是泥人儿也有几分性子,有人谋害她肚子里的肉疙瘩她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就引鱼上钩之后将她们一网打尽。但这人早不出现晚不现在,偏偏在要惩处周姨娘的时候出现。她知道她不能拿周姨娘如何,但她要的就是张致远的态度。没想到他咸不咸淡不淡的几句话就把周姨打发回院子顶多算是关禁闭而已。好,她等他如何解释,就算是给了敷衍的理由也行,偏偏这个老男人什么都没说,这样避而不谈的态度更让人心寒。
是的,心寒!又觉得有几分委屈,心里不禁想到说起谋害子嗣,这人的好娴妹且不是个中楚翘。将她以外女人的子嗣都掐灭在摇篮中了。安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果然男人靠的住母猪都会爬树了,笑容中几分苦涩,几分心酸,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可以体会了。
罕见的安宁没有到空间里去,她在外面睡得不大安稳,迷迷糊糊的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被这怀抱的主人温柔至极的拥抱着,就像是拥抱绝世珍宝般。就是在梦中她也伸手紧紧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她鲜少哭。自从来到这古代后她也不曾哭过几回。可在这温暖的胸膛里。就像是个诱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声无息的。更让人心疼。
张致远叹了一口气,大手轻轻的抚着安宁的背,轻声道:“夫人,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曾兴起过告诉为夫的想法是不是?若为夫今夜不曾回来,夫人的眼泪可不是白流了?哎,等夫人醒了为夫细细给你解释罢。”如今看到了心疼的还不是他自己,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复而想到前几日和乌先生的谈话,乌先生劝他将事情原委解释给夫人听,夫人知书达礼肯定会谅解。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发生了让他震怒的事,好在母子均安。原来周家牵扯到几分势力中,他得到证据足以将周家伏罪,但有一部分证据他怀疑是在周姨娘手里,所以就算周姨娘没怀有身孕,为了大局着想还是不能动她的,可不就委屈了夫人。
被低醇的声音安抚着,安宁渐渐平和了下来,眼泪被大老爷珍重的抹去,低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溺。将人搂在自己胸膛上,扯过被子把两人裹起来,闭上的双眼寒光迸现。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将手伸到他的子嗣身上,莫不是以为夫人这一胎生不下来他就会珍视周氏肚里的孩子不成!当时他初被今上派来扬州,这周氏不过是被几方势力推出来的敲门砖罢了,说的难听些也就是棋子,还是个小棋子,顷刻间就能被放弃的棋子。张致远敛起眼中的寒光,手覆上安宁隆起的肚子脸色才缓和下来,看来有些人是耐不住了!
这晚,很多人无法入眠。
翌日,安宁听了张致远的解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扬了扬眉道:“老爷这种事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就算没有老爷说的这一茬原因在